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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情的开关

_4 匪我思存(现代)
“我跟老四不一样,老四跟他一个城里呆着,哪有不磕磕碰碰的,老四那脾气,忍得两三次,就忍不住要跟他翻脸了。我离他大老远的,他也管不着我,一年难得敷衍他两回,何不好好敷衍,也全了兄弟一场的面子。”周衍照看了看罗士豪不以为然的样子,又多叮嘱一句:“待会儿你别跟我去机场了,晚上吃饭,也少说话!”
周衍照亲自去机场接的麦定洛,两个人差不多有大半年没见,一见还是挺亲热。周衍照老远就伸开双臂,麦定洛也笑着张开手,两个人抱着拍了拍肩膀,麦定洛打量了一下他,说:“瘦了,不过气色挺好,怎么样?”
“挺好的。”周衍照说:“晚上给大哥洗尘,咱们吃新鲜的鱼,再去山上公馆。”
吃鱼都是吃江鲜,把船开到江中间,鱼现捞是来不及了,不过都是早晨从江上渔家买了来,养在江水网箱里。江水青碧,两岸灯火如星,秋水澄天,船舷临风,倒是别有一番意趣。他们包了一整条船,就摆在最高一层的甲板上,极大的一张圆桌倒也坐满了。先喝了一轮酒,等新鲜的鱼片上来,大家随意划拳说话,热闹起来。
周衍照酒量极佳,麦定洛这几年讲究养生,烈酒喝的少了,喝了几杯之后,就换了红酒。周衍照这才问:“嫂子还好么?小嘉呢,这次怎么没带他们一起来玩玩?”
“别提了,离了。”
周衍照吓了一跳,只记得当初麦定洛对他那老婆挺上心的,他正打算想几句话含糊安慰几句,麦定洛说:“别提这事了,想了头疼,离了快两个月了,儿子天天哭天天闹,不然这回带来给你看看,都会说话了。”
周衍照安慰着说:“小孩子么,过段时间就好了。反正我下年总有机会去北京,到时候给咱侄子带份大礼!”
麦定洛却甚是烦恼的样子,叹了口气,看着船头灯下照见的碧色江水,滚滚而去,怔怔的出神。周衍照拍拍他的肩,推心置腹的说:“老大,别烦了。老话说,天涯何处无芳草,你对她那么好,她还是不见情,那是她没福气。晚上咱们去公馆,我啊,早让他们安排了好几个小姑娘,个个水灵!”
“晚上我有正事跟你说。”麦定洛玩弄着手中的酒杯,说:“这回来得匆忙,就是因为电话里没法说。明天我得回去了,儿子在家里,保姆也搞不定,我这一走,他越发要挣命了。”
周衍照知道他把儿子看得重,刚离婚又抛下一岁多的儿子来见自己,可见是真的有要紧的事,于是说:“好,回头咱们早点回酒店。”
两位老大都决意不喝酒了,底下人虽然凑趣闹酒,也在九点前就吃完了。船靠了岸,周衍照亲自送麦定洛去酒店,等到了酒店,麦定洛却说:“走吧,咱们上天台抽烟去。”
酒店的天台却不是等闲上得去的,周衍照替麦定洛定了总统套间,本来就有两个大露台对着江景,听他这样说,知道他谨慎,于是找酒店拿了钥匙,开了安全通道的门上天台。
他们两个走到天台栏杆前,连小光都避到了天台的另一侧,隔得远远的。周衍照掏出火机,替麦定洛点燃香烟,两人俯瞰着繁华的城市,一时无语。
过了良久,麦定洛才说:“老十,我劝过你多少回了,有些东西,真不能沾。”
周衍照知道瞒不过他,于是笑了笑:“我也是欠人家人情,没办法。做完今年不做了。真的,老大你也知道,当初我爹一出事,千头万绪,我料理不过来,实在没办法,欠了一圈儿的人情,这几年我慢慢还着,可是有些人情还没有还利索……”
麦定洛叹了口气,把指尖的烟头弹出去,那烟头就像一颗流星,从30层楼高的地方直飞出一道弧线,飞快的坠落消失在夜空里。过了片刻,他才说:“我来是告诉你一件事,有个很重要的消息,是特别的渠道得知的,老十,有人盯上你了。”
第二十一
小光不知道麦定洛跟周衍照说了些什么,总之从天台上下来的时候,两个人都有满腹心事似的。麦定洛是第二天一早的飞机,周衍照索性没有回家,就在酒店开了个房间睡觉。第二天大早起来,又亲自把麦定洛送到了机场。
送走麦定洛,他的心情才好转似的,对小光说:“叫你把萧思致约出来呢?”
“跟他说好了,下午他就过来。”
“孙凌希在干什么?”
“上班,昨天晚上跟二*****出去吃饭了。”小光稍微顿了顿,说:“还有萧思致。”
周衍照冷笑:“还真当是一家人了?”
孙凌希上班也不过是在办公室里喝茶上网,这天下午周小萌没有课,约了她一起去看礼服。司机先去接了周小萌,又到图书馆来接孙凌希。一上车周小萌就递给孙凌希一包热乎乎的小吃:“学校外头买的,虽然不贵,但是可好吃了。”
她们把天窗打开了吃东西,风吹得车里有点凉,孙凌希围着一条披肩,被风吹得飘飘拂拂,几乎要拂到那油乎乎的方便饭盒里。周小萌说:“我替你系上吧。”就腾出手来,帮她理到肩后打了个结。孙凌希大约是觉得不好意思,笑着说:“原来念书那会儿,就爱吃这些东西。”
“我也是,念中学那会儿,特别喜欢吃学校外面一条小巷子里的肠粉,我妈从小不许我在街头吃东西,可是每天放学的时候,看到同学吃,我就馋……偏偏家里每天都有司机来接我,连偷偷买份吃也不行。越是吃不上,就越是想吃……”
孙凌希“噗”得一笑,说:“那就偷偷的托别人买呀!”
周小萌笑了笑,那时候当然有人替她买。她数学不好,每晚请了家教补习,等家教老师走后,常常都已经十点左右了。周家虽然是捞偏门的,但周彬礼对儿子看得紧,十点是晚归的门禁,不回来是要挨打的。周衍照常常踩着门禁归家,有时候迟归,周彬礼就守在客厅里,周衍照哪肯吃那种眼前亏,一溜进院子就爬树上二楼,装作早就已经回家。周小萌的卧室窗外正好有一棵树,小时候周衍照曾经蹲在那树上吓唬过她。长大之后,却是常常她在写作业,听见树叶哗啦啦一阵轻响,一抬头就瞧见周衍照正从窗子里钻进来,一手勾着树,一手还拎着给她买的肠粉。
“哥哥你又爬树!”她瞪着明亮的大眼睛,气呼呼的,把那还热腾腾的肠粉接过去,又连忙抓起自己的课本:“不要踩到我的作业!”
“有吃的还堵不上你的嘴!”周衍照常常在她脸上捏一记,然后从桌子上跳下来,整理整理衣服,狡黠的笑着:“我先下去跟爸爸打个招呼,免得他以为我还没有回来。”
周小萌十六岁的时候,最迷恋的明星从香港过来开演唱会。全班女生约好了一起要去看演唱会,所有人都提前凑钱买门票,可是周小萌知道,自己是出不了家门的,闷闷不乐了好几天,直到有天周衍照照例从窗子里钻进来,看到她愁眉苦脸,连肠粉都不接了,问她:“怎么啦?谁欺负你了?”
“说了你也帮不了我。”十六岁的周小萌正好是特别执拗的青春期,满腔心事都不知从何说起,恹恹的重新趴在桌子上。
“哟!”周衍照读高中的时候就已经有一米八了,现在坐在她的桌子上,长腿都没地儿搁,嘴里叼着一支皱巴巴的香烟,却没有点燃,仿佛好玩似的,揉着她清汤挂面似的头发:“你说都不说给我听,怎么知道我也帮不了你?”
“我要去看演唱会!”
“没钱买票了吧?”周衍照从兜里掏出钱包,“来!哥哥赞助你,五百够不够?”
“我有钱。”周小萌很怨念:“妈妈说演唱会那种地方乱糟糟的,不许我去!可是全班女生都说要去的!”
“嗐,我还以为多大的事。”周衍照把钱包塞回兜里,问她:“几时演唱会?”
“就是后天晚上,后天爸妈都在家,我溜都溜不出去……”
“放心吧,哥哥帮你搞定!”
“瞎吹牛!”
“哼,你看我什么时候吹过牛。”周衍照漫不经心跨下桌子,说:“到了那天晚上,你只说不舒服,早点睡就行了。”
周小萌生平第一次从家里溜出去,就是在周衍照的帮助下进行一场大历险。到了那天晚上,周衍照溜到她房间,悄悄敲了下门,她把他放进去,他看看她穿的裙子就皱眉头:“你就穿这个去呀?”
“为什么不行?”
“换牛仔裤去!”周衍照催促:“快点!”
等她换了牛仔裤出来,周衍照先从窗子里爬到树上,然后朝她伸出手:“过来,我抓着你!”
周小萌真有几分怕,因为虽然是二楼,但也挺高的,从窗台到树上,起码有一臂宽的距离,可是周衍照已经抓住她的胳膊,把她往外拽了:“别怕!快点!”
周小萌战战兢兢心一横就往前一扑,结果她额头撞在了周衍照下巴上,脚下一滑,差点跌到树下去了,幸好被周衍照及时抓住她的腰,把她往上一提,这才搂住她让她站稳,他倒吸了口气,说:“你怎么这么笨啊!”
“我又没……”她刚说了三个字就被他捂住嘴,隔壁主卧里突然亮起了灯,大约听到树叶摇动,叶思容走到窗边,打开窗子往外看了看。幸好房间里灯火通明,外面黑沉沉的,他们藏在枝叶间,叶思容连望了几眼,似乎也没看到什么。但正因为房间里明亮,所以连叶思容的表情都看得清清楚楚,周小萌吓得连气都不敢喘,手心里全是汗,两个人僵在那里,一动也不敢动。幸好叶思容终于已经关上窗子,重新阖上窗帘。周小萌一颗心都要跳出来了,她耳朵正好贴在周衍照的胸口,这时候才发现,他的心也怦怦跳得又快又急。
她打算嘲笑周衍照几句,没想到一抬头,正好周衍照想要低头跟她说话,他的唇恰好触到她的额头上,柔软的触感吓了周小萌一跳,身子一歪差点又掉下去,幸好周衍照胳膊一紧,把她给圈住了,说:“你别乱动!”
周小萌有点不好意思,周彬礼小时候对她好,常常把她抱在膝盖上。可是七八岁的时候,周彬礼就当她是大姑娘,不怎么搂搂抱抱了,大约也是避嫌,毕竟只是她的继父。周衍照是哥哥,有时候捏捏她的脸什么的,她也没往歪处想过,只是被周衍照这么搂着,还是长大之后,第一次跟男人距离如此亲密,当然这个男人是哥哥,她觉得自己有点脸红的不应该。
周衍照仿佛也觉得了,说:“你把这个树枝抱好,我先下去两步,你跟着我往下爬。”
“好。”
“那我放手了?”
“好。”
爬下树后就简单了,周衍照轻车熟路,掏出后门钥匙开了后门,就跟她溜出了院子。周衍照一直把她送到体育馆外头,找到约定的地方,全班女生都在那里集合,个个兴奋得像是小鸟出笼,吱吱喳喳。她快活的找到了同学们,把刚刚爬树的那点小惊险顿时忘得一干二净。
周衍照没跟她去听演唱会,说:“幼稚!”他约了人喝茶谈事,等到演唱会散场的时候,才来接她。那时候周衍照刚换了第三辆哈雷机车,载着她穿过夜色正好的城市,大街小巷,飞快的被甩在身后。凌利的风把头盔下她的刘海都吹乱了,扎进眼睛里,他速度太快,丝毫不理会红绿灯和交通规则,转弯的时候车身几乎贴到地上,周小萌吓得紧紧搂着他的腰,经过熟悉的巷口,有人吹口哨拍巴掌,还有人叫“十哥”,显然都是熟人。没一会儿就有好几辆机车跟上来,紧紧追逐着他们。周小萌起初没注意,后来车越来越多,她才发现,竟然有数十辆机车从大街小巷汇集出来,紧紧追在他们后头。
“哥哥!”她想提醒周衍照,可是速度太快,不论她怎么叫,声音都被风夺走了。那时候她第一次见到小光,只有他的车在最后超过了他们,并且将优势保持到了最后。他们飙车的目的地是还没有贯通的一段高架,所有的车都刹在了刷着反光涂料的水泥墩前,周衍照一偏腿撑住车身,摘下头盔,说:“行啊,小光,你又赢了!”
“光哥都赢第三回了!”
“来来!一个吻!”
周围的人都在起哄,周衍照回过身来,说:“今天不行,今天是我妹妹。”
“瞎说!你别是新泡上的马子,舍不得吧?”
“亲一下又不会掉块肉!”
“就是!愿赌服输!十哥,您可不是这么掉价的人!”
周小萌压根没听清楚他们在说什么,随手就把头盔摘下来了,这群人一看到她的脸,起哄得更厉害了,还有人吹口哨:“怪不得十哥舍不得,果然是又粉又嫩!”
周衍照脸色一沉,还没有说话,小光已经说了:“别瞎闹了,这真是十哥的妹妹,我去他家的时候见过。”
“我妹妹,小萌。”周衍照随手揉了揉她的头发:“以后大家看到她,可要有当哥哥的样子!”
“光哥你可别轻饶他,赢一场一个法式深吻,不能因为是妹妹就算了!”
“就是就是!”
周衍照也不恼,笑吟吟的问小光:“今儿真是对不住你,我真没想飙车的,因为妹妹在车上。不过既然这样,还是按规矩来,要不,我跟你法式深吻一下?”说着就下车,做势真的要去吻小光,小光板着脸一边闪避一边说:“记账!记账!下次叫你车上的妞吻我就行了!”大家起哄一笑,周小萌也绷不住笑了。
作者有话说:十哥您宁可亲自吻小光,也不愿意妹妹被吻……您的牺牲好大啊……您从实招来,在树上的时候,您有没有想过什么不该想的念头?
PS:可怜的小光,小萌妹压根忘了在家曾经见过你,她还以为飙车这次是第一次见你。可见你一直在炮灰……
最后PS:青梅竹马什么的,最有爱了!窗外有棵树什么的,最有爱了。十哥买肠粉什么的,最有爱了!
第二十二章
末了还是周衍照觉得有所亏欠似的,所以发话请所有人吃宵夜。周小萌从来没有这么晚了还坐着机车在南阅街头飞弛。这时候她才知道,原来南阅市的晚上,跟白天完全不一样。白天的繁华热闹到了晚上,沉淀成了另一种风景。那些寻常街巷,在路灯下也显得格外有风情似的。
他们这么多机车呼啸而过,在空旷的街头好像一群飞速穿梭的鱼,又好似万箭齐发,但这箭却是会拐弯的,顺着那些老街骑楼,七拐八弯,到了江边的夜市,正是热闹的时候,他们把车停在树下,就寻着相熟的店家去了。
每部机车上的少年几乎都带了有女伴,个个都比周小萌大不了两岁,但是个个都像成年人似的,把周小萌当成小孩儿,刚在店里一坐下来,就满场发烟,香烟扔来扔去,周衍照却随手把她面前的杯子拿走:“小孩子喝果汁好了。”
“我来。”旁边有女人伸出一双涂着艳丽寇丹的手,往那只杯子里倒了一杯菠萝汁,然后递给周小萌:“十妹,这个给你。”
“瞎叫什么!”周衍照似乎又气又好笑:“我排行第十,她又不排行第十。”
“十哥的妹妹,不就简称十妹了。”那女人漫不在乎,拔下嘴上的烟,掸了掸烟灰,随手递给自己身边的男人,斜睨着打量周小萌:“哎,十哥,你别说,你这妹妹,长得真漂亮,幸好跟你一点儿也不像,像你就完蛋了!”
“*!”她身边的男人爆笑起来:“十哥,她这是挖苦你长得不好看!”
“男人要长得好看干什么?”周衍照随手往他胳膊上拍了一巴掌:“还有,我妹妹在这儿,别张口闭口不干不净的,有点忌讳好不好?”
“哎,没劲,连说话都怕带坏你妹妹,她要知道你在外头干的那些坏事,怕不要吓哭了!”
“我干什么坏事了?”周衍照笑得格外洒脱:“少在这里胡说,真要吓着我妹妹,看我不剥了你的皮!”
周小萌从来没有见过这样子的周衍照,在她心里,哥哥就是哥哥而己,虽然调皮,但在家的时候,碍着周彬礼的管束所以装腔作势,多少也不会太出格。今天晚上的周衍照完全不一样,他飞扬跋扈,却又洒脱自如,跟在家里的样子,是完全不一样的。在他身上,有一种异样的神采,这群少年都好似刺头,隐隐透出一种野性和暴力的倾向,却又都倾慕他,服从他,他好似狼群中最有威望的那一只,每次总是不紧不慢就能占据上风,从最远的悬崖上俯瞰整个草原。
周衍照坐的样子也跟在家里不一样,家里毕竟有叶思容,周彬礼是不怎么管孩子的,叶思容却成天跟在两个孩子后头谆谆叮嘱,周衍照对叶思容还是挺尊重也挺客气的,他毕竟幼年丧母,叶思容对他也确实用心,从小就教他坐有坐相,他在家的时候也都坐得规规矩矩,腰杆挺直,双膝并拢,一派乖儿子模样。至于在夜市摊子上,当然放松许多,一只手搭在周小萌身后的椅背上,另一只手捏着香烟,腿却跷在桌子底下的横柱上,好像全身都没有骨头似的,懒洋洋的,就像叶思容拣回来的那只流浪狗——周小萌想到这里,就忍不住偷笑,再看周衍照,腿伸得老长,可不像那只狗欠身打哈欠的时候,她自顾自在那里笑着,冷不防脸蛋被人捏了一把,正是周衍照:“傻笑什么?”
“没有,炒花蛤好吃。”她很机灵的回答,周衍照要是知道她把他想成狗,一定会捏痛她的耳朵。
“少吃点这种辣东西,回头又该嚷嚷脸上长痘了。”
周小萌两个月前长了几颗痘痘,成天愁眉苦脸,长吁短叹的,躺在床上都恨得捶床。有天周衍照回来的晚了,从她窗子里爬进来,正好看到她趴在床上哭,吓了一大跳,还以为她受了什么天大的委屈,蹲在床边上耐着性子哄了她半晌,才问出来,原来是额头上长了好大两颗痘痘,周小萌觉得无颜见人了。
“长痘谁没长过啊!”周衍照放心了,狠狠戳了她一指头:“瞎想什么,过两天不就消了!”
“又不是你长痘!”周小萌正是别扭的少女期,红着眼眶直吸气:“你懂什么!”
“谁说我没长过。”周衍照牺牲自己,开始哄叛逆期少女:“到现在还长呢,不信你看!”
“哪儿?”
周衍照把耳朵拨开:“耳朵后面,你看!”
周小萌看了看,果然有个小疙瘩,顿时又觉得更愁人了:“你都到现在还长啊?那我即使长到像你这么老了,还会长痘……5555……”她刚哭了两声,周衍照就伸出手咯吱她:“什么叫像我这么老了!”他们小时候常常闹着玩,因为周衍照知道她最怕痒,一呵气手还没有伸到她腋窝下,她自己反倒先笑得瘫了,最能逗得她破啼为笑。所以他手还没的碰到她胳膊,她果然就已经先笑得缩成一团:“哥哥我错了……好了……”周衍照挠了她几下,她越发全身都软了,连说话都断断续续:“对不起啦……哥哥放过我吧……哥哥……求你啦……好了求你了……”
她笑得连眼泪都快流出来了,说话也喘不上气来,只好用水汪汪的眼睛望着周衍照,示意告饶,推着周衍照的手,弓着身子咯咯又笑了几声,却看见周衍照僵在那里,两只手攥紧了她身侧的床单,额头上连汗都有了,周小萌不由得奇怪:“怎么啦?”
“没事,我想起件要紧事。”周衍照脸色很难看:“你先睡,我走了。”
周小萌看他落荒而逃似的,开门就走了,心想,他肯定是又忘记周彬礼交待的要紧事了,不然怎么就慌成这样。
可是对于十六岁的周小萌而言,能够溜出去看演唱会,仍旧是少女生涯最璀璨最快乐的极端,演唱会的兴奋加上飙车的刺激,现在坐在这里吃宵夜,周围全是鲜衣怒马的少年,这样的感觉太好了,就像是暗夜里突然开满了花,让她觉得自己在另一个新奇的世界里。虽然被周衍照提醒会长痘痘,但她也压根没想起两月前那个莫名其妙的晚上,只是朝周衍照扮了个鬼脸,把余下的花蛤吃光光。
周衍照和其它人都是喝啤酒,成箱的啤酒搬上来,每人一瓶,瞬间见底,好像喝汽水似的。周小萌剥皮皮虾的时候把手给刺流血了,周衍照就不让她再吃了,说:“小孩子晚上吃太多东西不好。”
“你才小孩子呢!”周小萌忿忿:“我都十六岁了!”
“就是,别听你哥的。”旁边有人起哄:“他十六岁都换了几个女朋友了!”
“小妹妹,你知道你哥现在的女朋友是谁吗?”
“南阅江之花啊!”
“回头叫你哥哥带给你瞧瞧!”
七嘴八舌说得周衍照下不来台,纵然少年老成,但毕竟还年轻,周衍照的脸皮还没有像后来那样,厚到铜墙铁壁似的。于是跟他们敷衍了一阵,就说要送周小萌回家,因为她天天十点半就要睡觉的,今天晚上实在太晚了。
一群人就这样散了,各自跨上机车,飞扬在夜风里,四散开去。周衍照骑着机车的时候,周小萌直打呵欠,搂着他的腰,把头搁在他背上,就那样睡着了。她实在是太累了,也实在是太困了。最后周衍照把她摇醒,他们已经进了院门,就在那棵大树底下了。
周小萌揉了揉眼睛:“怎么就到这儿了?”
“我把你背进来的,”周衍照不知道为什么,语气里满是嘲讽:“睡得像猪一样!把你扔沟里你都不知道。你也不看看别的女孩子,谁像你似的,管不住自己的嘴,吃得这么胖!重死了!”
周小萌觉得这话特别刺耳,她在嘴皮子上是绝不肯吃亏的,眼珠转了转,就笑咪咪:“哥哥背过很多女朋友喽?要不怎么知道别人都比我轻呢!”
“别人当然都比你轻!”
“猪八戒才背媳妇,你成天背女朋友,比猪八戒还猪八戒呢,好意思说我是猪!我就算是猪,你是猪的哥哥!大肥猪!”
周衍照大约被这句话噎着了,过了好一阵子,才说:“你要不是我妹妹,我才不会背你呢!你要再说,我就把你一个人扔在这儿,自己爬上去回房间睡觉去!”
周小萌明知道他不会那样做,可是还是装出很害怕的样子,拉着他的袖子撒娇:“哥哥……”
周衍照无可奈何,蹲下来,说:“踩着我的背,我把你顶到树上去。”
周小萌踩着他的背,双手抱紧了树干,周衍照慢慢站起来,她却站不稳了,周衍照将她双腿抱住,用力往上一送,她终于搂住了那根横出来的枝桠,连忙翻上去。周衍照将她送上第一个枝桠,自己也爬上去,而且比她爬得还高,伸手将她拉上第二个枝桠,再往上爬,就是窗台了。周小萌觉得爬树还挺好玩的,比刚才从窗子里爬出来的时候也胆大了许多,周衍照先翻进窗子里,再把她拉进去。两个人也不敢开灯,摸索着又怕撞到桌子旁的东西,正悉悉索索的时候,突然屋子里大放光明。他们从暗黑里进来,灯突然一亮,刺得眼睛都睁不开。
周小萌下意识的掩住眼睛,周衍照本能的挡在她前面,周彬礼已经一巴掌搧上来:“作死的东西!你深更半夜把你妹妹带到哪儿去了?!你阿姨都快急疯了!”
周小萌也没想到会被大人发现,看着周衍照已经挨了好几下,周彬礼是真的怒了,连打带骂,踹了周衍照好几脚,周小萌吓愣住了,半晌才“哇”一声哭出声来,抱着周彬礼的胳膊直哀求:“爸爸!爸爸你别生气!”
周彬礼自幼疼这个女儿,看她蹲在桌子上像只受惊的小鸟,吓得全身都在发抖,纵有满腔的怒火,也强自先按下去,狠狠瞪了周衍照一眼,又安抚周小萌:“别哭别哭!爸爸不是骂你,来,慢慢下来,别跳,当心崴着脚,你哥哥真不是东西……你别跟他学,快去看看你妈,你妈都急病了……”
原来叶思容心细,惦着女儿说不舒服,早早就睡了。她担心女儿是受凉发烧,所以过了几个小时,估摸着女儿睡熟了,就想去看看。谁知道周小萌把房间反锁了,叶思容知道女儿大了,有时候不太愿意被大人当小孩子照顾,又怕打扰她睡觉,所以没有敲门,叫佣人找了钥匙来,只说悄悄进去看看。她也没有开灯,朦胧看床上睡着人,就悄悄过去摸了一摸,担心女儿发烧,又担心被子裹得太紧出汗。结果一摸被子底下,竟然是枕头,这才觉得不对,打开灯一看,被子裹着枕头做成人样,周小萌当然不知去向。
叶思容急得眼前一黑,就晕过去了,吓得家里佣人立刻给周彬礼打电话,他有应酬还没回来,听说女儿不见了,亦是又惊又怒,立刻赶回来,听佣人把事情一讲,再把房里这情形一看,就知道女儿不是被人掳走的,肯定是偷偷溜出去的。一向乖巧的女儿,怎么会夜里从家里溜出去,就算溜出房间,又是怎么出的院门,周彬礼一想,就知道是谁干的好事。
周小萌没想到妈妈竟然会急晕过去,又痛又悔,奔到母亲的床前,周彬礼早就请了医生来,说是一时太着急才会这样,现在虚弱的只能躺在床上吊着点滴,周小萌看到妈妈这样子,自然又哭了一场。叶思容面白如纸,却摸索着握住她的手,惨淡的微笑:“回来就好……别吓妈妈了……妈妈可只有你一个……”
周小萌伏在母亲床边,又嘤嘤的哭了一阵,才被劝去洗澡睡觉。周小萌毕竟只有十六岁,这么一折腾差不多是半夜,被佣人哄去睡了。第二天才知道,周彬礼把周衍照打得特别厉害,这几年周彬礼都不怎么动手揍儿子了,这次却破了例,父子两个大吵一架,周衍照赌气半夜就跑掉了。
周彬礼说:“谁也不许去找他!也不准给他钱!他还反了不成!”
作者有话说:十哥,您辛苦了……忍着不当禽兽是很不容易的。尤其您那会儿年轻,血气方刚……
十哥:亲妈!您就不能放过我么?
作者:好!下章放过你!下章有吻戏!初吻哦!
十哥:我去死一会儿先……
第二十三章
叶思容一连几天都病着,家里也没有人敢劝周彬礼,只有周小萌偷偷内疚,觉得是自己连累了哥哥。她从家里偷了一大包零食,又把自己攒的零花钱都清出来,装在信封里,然后装在书包里带到学校去。
周小萌有周小萌的办法,虽然她不知道周衍照去了哪里,但肯定会有人知道。全校都知道她是周衍照的妹妹,她托几个高年级的学生跟学校附近出没的几个混混打听,果然就传来消息说周衍照现在暂住在饼市街养伤。
饼市街也是南阅市的一景,当初这里全部住的是卖饼的人家,南阅旧俗,无论过什么节日、家里做生日,娶媳妇、生子、大大小小的红白喜事,都是要吃饼的,不仅要吃饼,而且还要送亲朋好友礼饼,所以旧时候南阅城有许多人家就以做饼为业,最兴旺的时候,这里一整条街都是饼店。前店后宅,黑压压的一片屋子,就叫了饼市街。后来旧俗渐废,这里处于闹市,却因为是老街区的缘故,巷道狭窄,里弄曲折,渐渐成了城中出名的藏污纳垢的场所。所以听说周衍照现在窝在饼市街,周小萌一点也不觉得稀奇。周衍照好多朋友就是生在饼市街,在饼市街长大,就连周彬礼自己,也是出生在饼市街某个阁楼里,后来赤手空拳打下一片天下,才搬到背山面湖的别墅里去。
周小萌就对那几个混混说:“我要去看看我哥哥。”
那几个混混面露难色,为首的人就说:“要让十哥知道,会骂我们的。”
“那不是小姑娘该去的地方。”
“就是!”
几个人都说得斩钉截铁,他们都晓得前两年周衍照骑着机车闯进校园的事,可见周衍照把这个妹妹呵护得跟眼珠子似的,再说上头还有周彬礼那样的人物,周彬礼跺一跺脚,整个南阅市的黑道是一定会震三震的。周彬礼已经发话了,谁也不许照顾周衍照,更不许给他钱。饼市街的少年们自然是阳奉阴违,一边儿敷衍着各自的家长,一边儿仍旧窝藏着周衍照。不过这几个混混有共识,周家父子的家事,怎么样也不该掺和进去,窝藏周衍照是义气,但娇滴滴的周家二*****,那是绝不应该被自己带去饼市街。
“我就是去看看我哥哥。”周小萌不高兴了:“我爸爸不会知道的。”
“那也不行……”
“别为难我们了。”
“您放心吧,十哥好着呢,都是点皮外伤。大家不会少了他吃的喝的……”
周小萌却觉得内疚,事情本来就由她而起,若不是因为帮她,周衍照怎么会被周彬礼打,如果不是因为挨打,他也不会顶撞周彬礼然后离家出走……周小萌决心一定要见一见周衍照。
周小萌生平第一次逃学,就是因为周衍照。周家的司机每天晚上会来接她放学,她只有跷课才可能去看周衍照。所以她跟班主任请假,借口说肚子疼。女孩儿总有不方便的两天,班主任是中年妇女,也有女儿,听她这么一说,就批准了半天假。
周小萌拎着书包从学校出来,拦了辆出租车就直奔饼市街。开到饼市街南的牌楼底下,司机就说:“小姑娘,只能到这儿了,里面太窄,车进不去。”
周小萌付了钱,仰头看了看那尊古旧的牌楼,四面的建筑都是骑楼,使得狭窄的街巷显得更深遂了,纵然是光天化日之下,也仿佛显得有几分幽暗似的。白天的饼市街看上去,跟南阅市的其它老街没什么两样,只是仿佛更冷清一些,小发廊都还没有开门,零零星星开着的铺面,都是卖烟酒杂货的,还有卖槟榔的小摊,就摆在巷子的拐角,借那一点点阴凉,挡去秋日的太阳。
周小萌站在巷口发了一会儿呆,这里纵横交错,是蛛网一样的小巷,怎么才能找到周衍照呢?就在她愣神的时候,突然旁边窜出一道黑影,劈手抓住她手里的书包,她下意识去夺,那人却意不在此,正好趁着她一伸手,就在她胸口摸了一把,旋即猥琐的笑起来。周小萌大怒,连耳朵都气红了,将包往怀中一夺,腿已经踢出去。
自从初中被几个小流氓堵过一次之后,虽然周衍照替她出了气,但仍旧担心她受欺负,所以把她小时候学过一阵的跆拳道又逼着她重新练起来,每逢双休,就拖着她去跆拳道馆练习,有周衍照这个严师,她虽然不算高徒,但已经手底下很有两下子了,这一脚把对方立刻绊倒在地,周小萌又踢又踹:“臭流氓!臭流氓!”一边骂,一边委屈的都要哭了。
那人没防到她身手竟然这样好,被绊倒之后又踢中要害,疼得大叫,这时候巷子里闻声蹿出七八个少年,每个人手中都捏着弹簧刀,面容狰狞。周小萌纵然胆大,但看着这些人突然围上来,也吓傻了,往后退了一步,厉声质问:“你们要干什么?”
有人把地上的人拉起来,那人躬着身子骂道:“哪里来的臭娘们,敢到饼市街来闹事,今天非把你教得认识爷不可!”
周小萌慢慢往后缩,背靠着墙,周衍照教过他,这样可以避免腹背受敌,只需要应付正面而来的攻击就行了,可是她面对七八个持刀的人,到底还是害怕,所以挺直了背,说:“我是来找我哥哥的,他叫周衍照!”
为首的少年愣了一下,周小萌见有效,又补了一句:“我爸爸是周彬礼!”
周彬礼三个字,在整个南阅市可谓一尊金字招牌,黑白两道,都要给些面子。在饼市街来讲,那是比市长更加如雷贯耳的人物。所以她这么一说,当场的人都愣了,将信将疑的看着她,既不敢信,又不敢不信,七八个少年执着刀,僵在那里,一时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正在这时候,突然听到一阵引擎的轰鸣声——饼市街窄得连出租车都进不来,但机车却是可以灵活进出的,这也是饼市街许多人的交通工具,骑机车的人从巷子深处驶出来,看到这边的情形,不由得放慢了车速。等看清楚是周小萌,那车就“嘎”一声刹住了,周小萌也看清楚了,骑车的正是小光,他没有带头盔,两只眼睛正炯炯的看着她,好似看到什么怪物似的:“周小萌?”
周小萌一见到是他,虽然只见过一面,但一看是见着熟人,终于“哇”一声哭出声来。小光一见她哭,连忙从车上下来,问:“怎么了?”
“我要哥哥……”周小萌毕竟娇生惯养,她刚刚又怒又羞又怕,现在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找到周衍照:“我要哥哥……”
小光没有妹妹,平常打交道的女孩,也都是跟男生一样,很少见到这样跟洋娃娃似的少女,看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顿时慌了:“你别急呀,你哥哥好好的,就住我家里。别哭了,我带你去!”
周小萌抱着书包,坐在小光的机车上,一路哭一路哭,哭得小光连机车都骑得七拐八扭,平日再熟不过的路,都差点走错,好容易到了自己家楼下,把车一停,说:“就在楼上。”
周小萌哭得鼻尖都红了,还没从车上下来,二楼阁楼的窗子已经被推开,正是周衍照,他依稀听到妹妹的哭声,还以为是自己听错了,到底按捺不住,打开窗子只说看看,结果探头一看竟然真的是周小萌。他一急就问:“怎么了?”一边问一边就从楼上冲下来了。
周小萌见到他才觉得满腹的委屈好似洪水一般直*来,哭着扑到他怀里:“流氓……*!”
周衍照一听,气得青筋都蹦起来了,回头就狠狠给了小光一拳,打得小光一个趔趄,连嘴角都裂了,他想也没想还要打,周小萌已经拉住他,哽咽:“不是他,是……是……是刚才那群人……”
小光*舔嘴角的伤,周衍照气得糊涂了,这时候才回过神来,连声说:“没事吧?真对不住……”
“没事。”小光漫不在乎,说:“你妹妹就是我妹妹,刚才那帮人我看见了,就是雷林和几个混蛋,你先管你妹妹,我去找他们算账!”他一偏腿跨上机车就走了,周衍照心里乱糟糟的,扶着周小萌上楼,问:“伤着哪儿没有?你怎么到这儿来了?嗐,你这不是添乱么……”
周小萌被他扶上楼,这才看到他连鞋子都没穿就冲下楼,两只拖鞋就被甩在门口,倒觉得哥哥这话不算不中听,只是仍旧委屈:“我是来看你的……”
“谁告诉你我在这儿?”周衍照咬牙切齿,发誓要把那多嘴的人嘴上钉根铁签。
周小萌一看他的脸色,又哭起来:“我好心好意来看你……”
“好了好了,是哥哥不对。”周衍照看她哭得那样子,心里烦乱,连忙抓了一卷纸给她:“来,把脸擦擦,别哭了。你要来,应该叫我去接你……你怎么不打我电话?”
周小萌觉得委屈极了:“你关机……”
周衍照这才想起来,他确实把手机关掉了,因为半夜跑出去之后,周彬礼又打电话把他吼了一顿,他一生气就把手机关了。他耐着性子说:“那你也不能一个人跑来,这里多乱……”
一说到这些,周小萌就想起那只黑乎乎的手按在胸口,顿时一阵恶心反胃,放声大哭:“太脏了!太脏了!我要洗澡!我要洗澡!”
“好好,洗澡。”周衍照被她哭慌了神,答应了才想起来,这里连热水器都没有,实在是不方便洗澡,自己平时倒是无所谓,凉水一冲。可是妹妹可不能洗凉水澡,非冻出毛病来不可。他一思度就有了主意,就要出门去,周小萌死活拽着他不肯撒手,他只好掏出手机打了一圈电话,让左邻右舍把自己家的开水都送过来,还让巷口的小店,送新盆新毛巾来。
一时间送来了七八瓶开水,还有一大瓶没启封的沐浴露,周小萌这才放下书包,抽抽答答的洗澡去了。周衍照不放心,隔着门跟她说话:“那些人没欺负你吧?”
“就这样还不叫欺负我?!”周小萌又气又急,连连顿足,把卫生间薄薄的楼板跺得震响:“那个流氓*!”
周衍照觉得放心了一点儿……她说那个流氓*……还好是一个人……还好是摸……但立刻心里的火气又蹿上来,半个人也不行,谁敢碰到周小萌的衣角,就应该剁手!
周小萌洗了一个多小时,连皮都快搓掉了一层,最后才出来。周衍照一直没敢走,隔门听她渐渐的不哭了,却也不敢多问,怕她哭,也怕自己忍不住冲出去杀人。
周小萌把半瓶沐浴露都用完了,洗得皮肤都发红了,她肌肤雪白,揉搓之后颈中一道道的指痕,看得周衍照心惊肉跳,过了半晌才记起来,她进去的时候脖子里还没有这些道道,想必是她自己搓的。
周小萌哭得够了,也哭得累了,她没有衣服换,穿的是周衍照的一件干净衬衣,长得像裙子似的,周衍照的沙滩裤穿在她身上,更像一层裙子,松松垮垮的,连头发都还滴着水。周衍照看娇滴滴的妹妹变成这样子,心里一阵阵揪着疼。周小萌还在抽噎,像小孩子哭久了,缓不过气来。周衍照伸手搂着她,拍着她的背,只觉得她像只小兔子,受尽了惊吓,简直让人心疼的不行。她连耳朵都搓红了,脖子里的指痕一直延伸下去,微松的领口露出泛红的肌肤,他看着有一颗水珠从她头发上*来,掉进她的脖子里,顺着那指痕慢慢*去了。周衍照觉得嗓子眼发干,忍不住喉节滑动,咽了口口水,周小萌却在他怀里蹭了蹭,撒娇似的又叫了声“哥哥!”
周衍照觉得自己疯了,周小萌也觉得周衍照疯了,突然她就被他猛然推到了墙上,后脑勺刚撞上墙壁,就被周衍照扶住了,然后他就几近凶猛的吻住了她的唇。周小萌吓傻了,周衍照身上有汗气烟味男人特有的气息,带着侵袭的汹涌进她的鼻腔,她透不过气来,周衍照的舌头撬开了她的嘴,唇齿交缠,他的掌心像烙铁一样烫,紧紧扶着她的腰,越吻越紧,越吻越贪婪,全身紧绷,内心深处的渴求就像是一把火,烧得他难受极了,烧得他觉得自己像头野兽,心里的欲望叫嚣着只想把她整个人都吞下去。周小萌完全没有经验,接吻是只在电视上看过的镜头,哥哥从来不是这样子,这样子凶狠,这样子霸道,这样纯粹侵占,是一个陌生的男人。
作者有话说:本来这章写得很哈皮,要发布的时候突然想起,这时候小萌妹才16岁,不由得抖了抖,十哥您这是违法的吧……残害未成年少女。
十哥:滚!
亲妈:XX不满的男人就是这么残暴……
PS:光哥你好有爱!我喜欢你胜过喜欢十哥,我最喜欢你歪歪扭扭骑机车了……哈哈哈哈(请配周星驰的长笑声)
第二十四章
萧思致答应下周衍照的约见之后,就给周小萌打了个电话,告诉她:“你哥哥要见我。”
周小萌正在试礼服,孙凌希是独生女,对她十分亲近,说是要让她在婚礼上当伴娘,两个人本来是来店中看订婚宴上的衣服,周小萌是这里的VIP,经理十分殷勤,闻言立刻又捧出大画册的婚纱让孙凌希过目,周小萌就暂时去试订婚宴上的礼服,相熟的店员说:“周*小*姐的尺寸我们都有,不过这条裙子是独立设计师的,要不要明天叫他带助手飞过来看周*小*姐试身再改?”
“不用了。”周小萌说:“帮孙*小*姐试好就行了,我只是陪客。”
店员细心的替她将衣服后腰用别针别好,再理一理,看着镜中:“这样子真漂亮!去年您买的那件晚礼服也是这位设计师的作品,这位设计师的作品挺挑人的,一般人穿着都不好看,可是最衬您的气质。”
去年的裙子——周小萌想起来,买那条裙子是因为圣诞节,这几年周衍照生意越做越大,圣诞节的时候受邀请去商会举办的冷餐会,那种场合男人都是带原配太太去,于是没太太的周衍照带她去替自己敷衍太太帮,所以她到店里来订了件晚礼服。可惜那天晚上周衍照喝多了,回家之后发酒疯,把她那条裙子给撕坏了,现在想起来,如果真让设计师知道,不知道该怎么吐血呢。就在这时候,萧思致打电话来,告诉她周衍照约他见面的事。
周小萌说:“他要见你你就去吧,不过我哥哥脾气不好,你说话注意些。”
“我知道。”萧思致顿了顿,又问:“你在做什么?”
“试衣服,哥哥要订婚。”
“噢。”
“要不要我拍张照片给你看?”
“什么?”
“我穿着新裙子的照片呀,”周小萌撒起娇来:“你要设置成手机背景哦!”
“好。”
周小萌对着镜子拍了几张照片,挑了两张用彩信发给萧思致,一张是她叉腰微笑,仿佛是杂志的封面模特,另一张却是她特意扭过腰,拍到后腰上那一排别针。没一会儿萧思致发短信问:“背后的别针是做什么?”
“给衣服尺寸做记号,这裙子全世界只有一条,可以量身再改。”
“好像一只豪猪!”
“哼!”
萧思致看她发过来一个娇嗔的“哼”字,不由得咧嘴笑了笑,就将她那张后腰全是别针的照片设置成手机背景,然后看了看时间,出门去见周衍照。
周衍照派了司机到学校门口来接他,他本来以为周衍照又会约在什么私密*的地方,没想到却是山脚下的观音庙。这里香火鼎盛,又是著名的风景区,游客如织。不过今天萧思致到的时候,已经过了景点关门时间,所以里里外外,都并没有香客,连工作人员也都下班了,他们直接就从停车场的小门进去,原来还有不通过售票处的门。
走到山门外,周衍照的两个保镖拦住他:“萧哥,对不住。”
萧思致愣了一愣,旋即明白过来,举起手来,其中一个人拿着机场安检似的仪器,把他全身上下都扫了一遍,让他把手机钱包钥匙都交出来。萧思致也不恼,笑吟吟都掏给他们,才进了山门。
偌大的殿宇里,只有周衍照一个人,夕阳照进殿中,将他的身影拉得老长老长,显得十分孤寂,也不知道跟他形影不离的小光去了哪里。萧思致看周衍照一个人捧着香站在佛前,倒是十分虔诚的模样。也不知道站了多久,周衍照才将香插入香炉中,然后跪拜再三,这才起身,转过身看到萧思致,也不跟他打招呼,只说:“来,上柱香。”
萧思致依言捧香,却没有下拜,只说:“十哥,我不信这个。”
“信不信也只是个念想罢了。”周衍照凝视着佛龛中低垂慈眉善目的菩萨,说:“杀人放火金腰带,修桥补路无尸骸。我们捞偏门的,若是信因果报应,早就该死一万回了。”
萧思致不解:“那十哥还拜?”
周衍照显得意兴阑珊:“说了你也不懂。走吧,我们去后堂喝茶,这里方丈藏了有上好的佛茶。”
周衍照显然是来惯的,地势极熟,带他走进后院的月洞门,旁边还放了块“游客止步”的告示牌,原来月洞门后是一片禅房,小光就站在滴水檐下,朝他们微微点了点头。旁边有个保镖拿着一只盘子,里面是萧思致的手机钱包等物,显然没查出什么来。此时看到他们,保镖就将盘子递过来。萧思致拿起钥匙钱包放回兜里,周衍照倒有兴趣,拿起他手机看了看,未解锁的屏幕上壁纸就是周小萌的照片,周衍照看了看照片中她身上那排别针,挑了挑眉,说:“像豪猪。”
萧思致“噗”一下子笑了,说:“我也是这么跟她说,结果她恼了,不理我了。”
周衍照不冷不热的笑着,将手机还给他,两个人进禅房,茶盘早就摆好了,却并没有别人。两个人坐下来,周衍照开始洗杯,说:“其实也不为喝茶,就是为了找个地方说话。搜你身也没别的意思,是怕你带了不该带的东西。”
“十哥也太小心了。”萧思致又赶紧补上一句:“不过小心驶得万年船。”
“没办法,最近风声太紧。”周衍照将闻香杯细细嗅过,漫不经心的说:“有件事,我得找个妥当人去办,又得是新面孔,所以才想到你。”
萧思致露出很好奇的样子:“十哥想让我去办什么事?”
“其实也没什么,送笔钱去给个人。”周衍照说:“只是要走一趟泰国。”
萧思致挠了挠头发,问:“多少钱?”
“八百万。”周衍照含笑:“美金。”
萧思致说:“这么大一笔钱,怎么带出境?”
“所以只能偷渡。”周衍照说:“到边境之后,会有人接应你,等过了边境,泰国那边也会有人来接你。你放心,我叫你送的不是什么赃款,也不是货款,只是去年我手头紧,找人借了一笔钱,这时候连本带息还给他。我们这行,只收现金,所以只得你跑一趟了。”
“我怕办不好,误了十哥的事。”
周衍照笑笑:“你要不愿意也没关系。”
“不是,真不是。”萧思致讷讷的:“这么大一笔钱,我只是怕我自己弄丢了,或者路上出什么意外,耽搁了十哥的事,我就没脸见十哥,更没脸见小萌了……”
周衍照放声大笑,似乎挺畅怀的样子。他手指轻叩着茶船,问萧思致:“你知道我是做什么的吗?”
萧思致说:“十哥是道上的大英雄、大老板。”
“得啦,想追我妹妹,也不用拍我的马屁。”周衍照仍旧是满面笑容,似乎心情甚好:“即使是捞偏门,打打杀杀,那是幼儿园小朋友才玩的游戏。从古至今,挣钱靠的是什么?是行人所不能行,做人所不能做。你有没有去过平远?”
萧思致愣了一下,旋即摇头。
“那是古代社会的金融之都,天下最大的钱庄票号,竟然都集中在小小的平远县城时,很奇怪吧,可是又不奇怪。古代人难以携带金银出门,于是平远人想出来,开钱庄,发银票,汇通天下。”周衍照说:“那就是银行的雏形,到了现代,流通的货币换成纸钞,银行业务更加多种多样,可是有些业务,是银行做不了的。”
“南闽市是工商业最为发达的城市,这个城市每日的现金流,是一个巨大到无法想像的数字,银行在每年最后一天结算的时候,要用庞大的服务器,才知道他们需要的数据是多少。即使如此,民间借贷仍旧十分兴旺,因为有些业务,根本是银行无法完成,甚至是法律不允许它完成的。有些人的有些钱更是来历不明,绝对不能存进银行里去。试想,一个明明没有正当收入理由的人,户头突然多出来三千万,怎么能不令人生疑呢?这些钱,一定得想办法洗干净了。”
萧思致终于明白过来:“地下钱庄?”
周衍照含笑看着他:“我也不知道我的公司每年能周转多少钱,不过每天肯定都超过八千万美金,你连区区八百万美金都怕替我弄丢了,将来怎么跟着我办大事?”
萧思致呼出一口气,说:“十哥,只要您相信我,我就去。”
“我妹妹很喜欢你。”周衍照轻拍他的肩膀,推心置腹的说:“我们迟早是一家人,你要有心,就早点过来帮我。”
他们两个密谈,小光就站在走廊下抽烟,近年来他已经很少抽烟,因为烟草会使人反应迟钝,倒是周衍照这几年烟抽得越来越凶,少年时代不过一天半包,现在差不多一天三包了,要是周小萌再闹点什么花头,他能抽到咳血,上次小光就忍不住挖苦他迟早得肺癌,周衍照倒毫不在意:“抽烟你也嘀咕,非逼着我抽别的去?”小光不愿意想这些,他把烟头扔了,用脚尖碾碎,对保镖说:“我去厕所,你们盯着点。”
厕所还在很远的地方,天已经黑了,一个人也没有,但他还是很仔细的把厕所里都检查了一遍,确认没有人,才打电话给周小萌。
周小萌接到他电话的时候很意外:“我哥哥怎么了?”
“你怎么不问一下萧老师怎么了?”
“如果我哥哥现在把萧思致怎么样了,你也不会打电话来给我。”
“周*小*姐,你挺恨十哥的吧?”
周小萌语气冷淡:“这是我们家的家事,轮不到你插嘴。”
“您恨不恨十哥没关系,怎么对十哥也没关系,可也不能拿他当枪使。”
周小萌笑起来:“光哥,您这么忙的人,打电话给我,就为了说这些无聊的话?”
“他瞧见照片了。”
“什么照片?”
“明人不说暗话,咱们别绕圈子了,最近的风声很不好,十哥还要把萧思致引进门,这个人来历底细不清不楚的,怎么能用?”
“哥哥要用什么人,跟我有什么关系?”周小萌更冷淡了:“你们在外头干的那些事,我从来不知道,也不想听。”
“锦衣玉食,都是十哥供着你。你非要激得他在这当头,用一个外人,出了事会害死多少人你知道吗?”
第二十五章
周小萌什么都没说,就直接将电话挂了。
她走回餐厅,孙凌希还以为是萧思致给她打电话,她才会避到走廊去听,于是取笑她:“谈恋爱光明正大,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周小萌知道她误会了,也不愿意解释,只是顺着她的话意作出害羞的样子:“连你也打趣我?我跟萧老师才刚刚开始交往……”
“刚开始的时候才是最好的时候呢!”孙凌希笑盈盈的:“哪个人刚开始谈恋爱的时候,不是蜜里调油的?”
“哦……”周小萌说:“我真想不出来我哥哥那么严肃的人,谈恋爱是什么样子……”
“你不是说他以前有挺多女朋友吗?”
“他不会带回家来,有时候在街上遇见了,也就是大家说一会儿话,我还真没有看过他认真谈恋爱的样子。”
孙凌希有点矜持,又有点不好意思的样子:“其实也跟你和萧老师差不多,不过就是吃饭、散步、喝茶……”
周小萌面前的一份牛排已经冷了,她拿叉子拨弄着,单手支颐,好似一副小女儿的愁态,问:“孙姐姐,你今天晚上能不能晚点睡?”
“怎么了?”
“哥哥不太喜欢萧老师,刚才萧老师给我打电话,说我哥哥找他……”周小萌吞吞吐吐的说:“我怕他跟哥哥谈的不好,晚上哥哥回来,肯定要冲我发脾气的。”
“怎么会呢?”孙凌希有点疑惑:“上次我们去山上,你哥哥不就是和萧老师在一起吗?我看他们俩,挺合得来的。男人嘛,能在一起去那种地方,交情不会差到哪里去的。”
“真的吗?”
“当然了。”孙凌希安慰她:“你就是凡事想太多,你哥哥有时候说话是不太注意,我看他也不是不喜欢你,就是在家里那样说话习惯了。”
周小萌垂下眼帘,她浓重的眼睫在眼皮下投下一圈绒绒的阴影,显得很忧虑:“孙姐姐,能不能等哥哥晚上回来之后,你帮我和萧老师说几句话……”
“当然可以。”孙凌希有点好笑,她今天试了订婚礼服,又去珠宝店看了首饰,连婚纱都大略看过一些,心情正好。所以对周小萌也特别笼络:“放心吧,没事的。”
她们吃完晚饭回家去,等到十点多,周衍照还没有回家。孙凌希习惯了早睡,看着电视就直打呵欠,周小萌于是劝她上楼去休息,孙凌希说:“没事,等你哥哥回来吧,你别担心了。”
一直等到午夜,周衍照才回家,进门看见客厅灯火辉煌,两个女人都没有睡,不由得诧异:“你怎么还没睡?”这句话,当然是对着孙凌希说的。
“你没回来,睡不着。”孙凌希早就站起来,接过他臂弯上的外套,问:“饿不饿,厨房还炖了有粥。”
“不用了,晚上跟人谈事,吃得挺饱的。”周衍照催促她:“你赶紧上楼睡觉去吧,别熬夜了。”
“我先上楼去了。”周小萌不失机的说:“哥哥陪陪孙姐姐吧,她等你一晚上了。”
她一走,周衍照就摸了摸孙凌希的脸:“怎么了?”
“你没回来,总觉得有点不安心似的。”
“牛奶喝了吗?”
“没有。”
“我替你温牛奶,喝过好睡觉。”他起身走向厨房,没一会儿果然端了一杯牛奶回来:“走,咱们上楼。”
到了孙凌希的房间,他随手将牛奶放在床头柜上,说:“你早点睡,明天还要上班呢。”
孙凌希却从后面抱住他的肩,他比她高许多,所以她跳了一跳,踮着脚才揽住了他的脖子:“晚安吻都没有?”
周衍照回过身来吻她,不过轻轻触一触她的唇就放开,见她幽怨的眼神,于是捏了捏她的脸,说:“门没关。”
“又不会有人闯进来。”孙凌希撒娇:“人家等你半夜,你就这样敷衍我?”
周衍照笑了笑,走过去关房门,孙凌希记起来隔壁住的是周小萌,怕她没睡走出来撞见,又叮嘱一句:“反锁!”
周衍照把门反锁上了,走回来将她抱起,然后将她放在床上,却没有抽出胳膊,只是好整以暇的问:“反锁做什么呀?”
他的脸隔得近,孙凌希几乎可以看见他瞳孔中自己的倒影,他虽然是在笑着,可是眼睛里并不见任何温柔的神气,这个男人就是这样,他的心坚硬的如同金石,很少会有真实的情绪外露,任何时候几乎都不例外。她扬起脸来吻了吻他的下巴,问:“又喝酒了?”
“一点点。”周衍照漫不经心,玩弄着她散落的长发:“谈事情哪有不喝酒的?”
“又烟又酒,你身上这气味,简直可以熏死一头骆驼。”孙凌希慢慢抚摸着他俊朗的侧脸:“去洗澡吧。”
“我还是回房间去洗。”男人突然有点意兴阑珊似的,放开手坐起来。
孙凌希揽住他的腰,温柔的问:“怎么啦?”
“你还没有三个月,又不能吃,光让我看着,哪有这么残忍的事。我还是回房去,省得难受。”
孙凌希笑得眉眼都弯起来,把他脸扳过来又亲了一下:“真没有在外面乱来?”
周衍照似笑非笑的看了她一眼,离得近,孙凌希的脸颊仿佛玉脂一般,吹弹可破,他说:“我要真乱来你怎么办?”
“我还能怎么办……”孙凌希语气透着委屈:“我又管不着你……”
“喝牛奶睡觉。”周衍照把牛奶端给她:“乖,别胡思乱想的,这阵子我忙,没功夫乱来。”
他回自己房间洗了个澡,又重新到孙凌希房间里来,打开门也没有开灯,站在床边弯腰碰了碰她的眼皮,孙凌希已经睡得极沉,他退出去,关好房门。周小萌早就睡了,门也早就关上了。他想了想径直回到主卧室,从阳台上翻出去,窗外那棵树已经长得更加繁茂,他扶着树枝从横倚的粗大枝干上走过去,轻轻拉开临树的窗子,踏进窗台里。
周小萌似乎睡着了,背朝着窗子躺在床上,头埋在枕头里,他从窗台跨进去,她动都没动。月光从窗子里照进来,她睡衣领口下露出一截雪白修长的后颈,仿佛一只蜷缩着的天鹅。周衍照觉得自己大约是喝多了,因为他伸手摸了摸那段后颈,周小萌的声音十分冷静:“别碰我!”
周衍照索性将她从床上搂过来,低头欲吻她,她任由他亲吻,不过没什么反应,周衍照最生气她这样子,觉得索然无味,吻了片刻就放开她,摸出烟盒来,点上烟,就靠着窗边那张桌子,问:“你真喜欢萧思致?”
“喜欢不喜欢,哥哥关心了做什么呢?”周小萌坐起来,抱着双膝,好像有些冷的样子:“我说喜欢他,哥哥只怕就要把他给弄死,他那个人,那么笨,到时候怎么死的都不知道。我说不喜欢他,哥哥也未见得信。”
“你不是说他合适吗?”
“是挺合适的。”周小萌眼波闪闪,看着周衍照:“你别害他了。”
“你都说这话了,我能不害他吗?”周衍照心情好了些似的,表情仿佛逗弄猫:“又或者,你为你的爱人做点牺牲?”
周小萌看了他几秒钟,起身将他拽倒在床上,自己翻身爬上去,解开他的睡衣扣子,一直解到腰里的时候,周衍照按住了她的手,看了她片刻,将她推开了,坐在床边又点上一支烟。
周小萌比孙凌希胆子大得多,她就站在床上,拿脚尖踢踢他的腰:“给我一支!”
周衍照没理她,她自己伸手去拿,还没有碰到烟盒,已经被他一肘拐过来,正好击在她的膝弯上,她人往下一栽,差点没跌到床底下去,幸好被他伸手捞住了,她头顶绒绒的短发堪堪擦过床前的地板,他把她抱起来,往床上一扔,说:“别发疯了!”
周小萌被他这一扔,头撞在床头上,“咕咚”一响,差点把她眼泪都撞出来了。这时候她实在不愿意哭给他看,所以一边揉着头顶被撞的地方,一边慢慢的缩到床里面去,把头埋进枕头里。她任何声息都没有发出来,他却像是背后长了眼睛似的,问:“你又哭什么?”
“我就喜欢萧思致!你都要结婚了,还这样对我?”周小萌哽咽着,说不出来话:“你跟别的女人结婚,让我陪着去看婚纱……”
“你哭也没用,”周衍照狠狠的把烟拧熄了:“我又不会跟你结婚。”
周小萌把眼泪擦干了,慢慢倒露出个柔媚的笑容,起身从后面搂住他的脖子,亲吻他的耳垂:“那哥哥,不跟孙姐姐结婚好不好?”
周衍照侧脸看着她脸上娇媚笑容,突然觉得心里怨怼更加狰狞,他说:“你不用做出这种样子,萧思致是吧?我看你还是对他真好,你放心吧,我绝对不会把他怎么样,相反,我还打算好好用一用他,栽培他。”他将她拉过去:“你不就是唯恐我把他害了?你知道要怎么才能害一个人么?那就是把他捧到高处,让他以为,自己可以呼风唤雨……”他慢慢亲吻她微凉的嘴唇:“从最高的地方跌下来,才会粉身碎骨……懂么?”
周小萌怆然的笑了笑:“我有什么不懂,哥哥当年,不就是这么收拾我的吗?”
这句话只是让周衍照顿了顿,他勾起她的下巴,又吻了吻:“当年你觉得,我是真的喜欢你?”
“是啊,那时候哥哥装得真像。”
周衍照又顿了顿,才说:“那时候,你也装得挺像的。”
第二十六章
周小萌偏过头去,看着窗外的树,夜已经深了,四周都没有灯,墨色的枝叶葳蕤,像浸在夜的海里。这株树长得太茂密了,枝叶连绵遮掩住两间屋子的窗子,所以这里是周家监控器的唯一死角,如果从她的窗子翻出去,再从树上,就可以去到周衍照的卧房,而不会被摄像头拍到,上次她冒险试过才敢确定。
夜风微凉,吹得树枝微微晃动,轻轻敲在窗棂上,沙沙作响,她想起很久之前的事情,恍惚还像是昨天一般,可是那都是上辈子的事了吧,而今生,早就支离破碎,遥不可及。她喃喃的说:“树犹如此,人何以堪。”
她又转过脸来,笑着对周衍照重复了一遍这八个字,说:“哥哥,你知道这是什么意思吗?”不等他回答,说:“我知道你不耐烦听这些,你从小看到语文课本就头疼,我妈花了那么多时间,也没让你语文成绩能好一点儿。就像那时候我不明白,你为什么就喜欢跟人打架……”她语气里带了一点凄凉:“其实有时候不明白,反而好。”
周衍照仍旧没有说话,周小萌慢慢的讲述:“古时候有个叫恒温的人去打仗,路过金城,看到他年轻的时侯,种在那里的柳树都已经长到十个人都抱不拢,他感叹说:‘树犹如此,人何以堪!’连树都已经这样了,何况是人呢……”她停顿了片刻,才说:“哥哥,从前的事,我们以后都不提了,我想和你商量一件事。”
“什么?”
“你能不能再骗我一次,就今天晚上,你再装一会儿,装作是当年那样喜欢我的。”
周衍照的脸色看不出来是什么表情,瞧了她半晌,问:“那我有什么好处?”
“我会对哥哥好。”周小萌的语气很轻,像是在梦呓:“我也会装,装作喜欢你。”
“我不稀罕。”周衍照拨开她的手站起来,周小萌扑上去,使劲箍着他的腰,试图把他拖回来,周衍照反手一抄,就把她胳膊扭到身后去了,两个人已经好几年没有过招,周小萌原本就是他教出来的,认真不是对手,可是这时候拼起命来,周衍照一时也占不到上风,两个人沉默的在黑暗中摔打,好几次周小萌都撞到了床柱上,但她一声不吭,最后周衍照总算把她给死死按在了床上,低声吼:“你疯够了没有?!”
周小萌的鼻子欷歔了一下,周衍照这才觉得满手都是她的眼泪,冰凉冰凉的,手上的劲就渐渐的松了,她慢慢伸手搂住他的脖子,把脸埋在他胸口,哽咽:“哥哥……哥哥……”周衍照没力气再拉开她的手,只觉得她的眼泪浸透了自己的睡衣,她的嘴唇像她的眼泪一样凉,她说:“没有装……我真的没有装……你明明心里知道……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放手!”
“我不放!”周小萌嚎啕大哭:“在北京的时候你骗我!你说叫我先走,你马上就来找我,那一次你骗我放开手,然后你就再也没有回来!”
周衍照硬把她的手指掰开,她像小狗一样咬在他手背上,呜呜的哭着,他都不觉得手背疼了,只是麻木的,想要挣开她。两个人撕扯了很久,周小萌终于被他推开了,她把头埋在枕下,捏拳捶着床,乱打乱踢,好像回到十六岁,可以那样任情任性,纵容自己。周衍照听她闷在枕下的哭声,终于伸手又将她拉起来,拉进自己怀里,像抱着婴儿一样,哄着她:“别哭了,别哭了……”
周小萌抓着他的衣襟,嘴唇哭得泛白,痉挛一样揪着他的衣服,却寻着他的唇了,这个吻像是等了许久许久,连周衍照都觉得,这辈子可能再也不会等到了,两个人的吻是咸的,是苦的,吻了很久也不肯放开。周小萌的动作很激烈,把他睡衣扣子都扯掉了好几颗,周衍照被她弄疼了,皱了皱眉,却任由她去了。
天明的时候又下起雨来,两个人都还没有睡着,周小萌像只乖巧的小猫,窝在他的胸口,硬赖着不肯让他起来,他动一下,她就像八爪章鱼似的,紧贴着他不肯放。他只好说:“我得回去了。”
“不准走!”周小萌几个小时前就把他衣服全扔在浴缸里冲水泡上了,还倒了半瓶泡泡浴的沐浴露进去,那会儿他都没反应过来,抢都没有抢到,已经全浸透了。他还没来得及懊恼,周小萌已经像小狐狸精似的,重新缠上来,让他没了思考的余力。
“过会儿天亮了。”
“反正不准走!”周小萌眼眸如水,像一只吃饱了的猫,懒洋洋伏在他身上,手握要害,在他耳边得意轻笑着:“要不,你就这样不穿衣服从树上爬回去?”
“别攥着,流氓!”
“流氓也是哥哥教的!”小狐狸精媚眼如丝:“要不,我把床单借你,你裹上之后大摇大摆从走廊里回去……咦……”她察觉不对,后半个字都没来得及说出口,翻天覆地,已经换了位置。这次轮到她恨声了:“流!氓!”
周衍照天亮之后才回房间,好在下雨天,大清早院子里压根没人走动,更没人会注意到树上。他到底没有惨到裹床单的地步,不过是穿着在浴缸里泡了一夜的湿衣服,又在树上被雨淋,更觉得冷,回到主卧后把湿衣服脱了,痛快冲了个热水澡,拿毛巾胡乱擦擦,倒在床上就睡着了。
他一直睡了很久,最后是手机铃声把他吵醒,电话是小光打来的:“十哥?”
“嗯?”他还没有醒透,连声音里都透着倦意。
“上午您没到公司来。”
“哦,我睡过了。”周衍照想起来上午还有事,抓起床头的手表看了看,已经是下午两点,不由得咒骂了一句。
“您是不是不大舒服?”
“没有,刚醒,人有点迷糊。”周衍照觉得浑身骨头疼,昨晚的小狐狸精简直是敲骨吸髓,他也从来没有那样放纵过自己,简直是……想想都觉得诧异。他不知不觉轻笑出声,倒把电话那头的小光给弄迷糊了:“十哥?”
“噢,没事。我太累了,下午就不过来公司了,有要紧事的话,给我打电话。”
“好。”
周衍照挂上电话之后,又想了想,拿起支烟含在嘴里,一边找打火机,一边打电话给周小萌。
周小萌的手机响了好久都没接,他干脆打她房间的座机,果然她也没睡醒,连接电话都还含糊着。
他问:“你今天又请病假?”
“讨厌!”她咕哝着把电话挂了,窝进被子里继续睡。
他继续重拨,周小萌抓起听筒,简直要发脾气了:“我要睡觉!”
“活该,谁叫你昨晚那么流氓的!”
“你才流氓!”周小萌又气又羞似的,把电话又挂了。
周衍照想都能想出她的表情,雪白的脸颊上泛起红晕,好似剥了壳的鸡蛋,哦不,是饼市街的人家新生了儿子送的红蛋,剥完壳后,还有一抹晕红染着。他不由得再继续拨,周小萌拿起听筒搁到一边,但没一会儿手机又嗡嗡响起来,这么一折腾,她其实也睡不着了,只好爬起来拿手机,果然还是周衍照。他的声音像哄着小红帽的大灰狼:“乖,从树上爬过来,我接你。”
“不去!”
“有好处。”
“什么好处你先说。”
“你过来我就告诉你。”
周小萌本来不想理他,但想了想还是答应了,开窗子一看,外头雨下得正大,只好随手拿了条浴巾披在衣服外,悄悄爬到树上。不过是几步路,果然看到周衍照开着窗子在等她,一看到她,就伸手搂住她的腰,将她从树上抱进窗台。
周小萌推开他,将落满雨点的浴巾掀到一边,似笑非笑:“有什么好处快说。”
“你不怕我诓你,压根就没什么好处么?”
“堂堂周家十少,道上赫赫有名的南阅十哥,要是骗我,也忒让人笑话了。”
周衍照笑了一声,说:“我腰疼,你给我踩踩,我就告诉你,好处是什么。”
周小萌没办法,只好暂时充当一下踩背*****,抓住周衍照那张欧式大床的围栏,一边踩一边恨恨的想,踩断他的脊椎骨最好了。踩了一会儿周衍照自己忍不住了:“算了算了,你这叫踩背么?跟踩洗床单似的。”南阅旧俗,没有洗衣机的时候,都是踩着洗床单,因为厚重,手搓不动。周小萌年岁小,没见过,只有周衍照少年时代经常在饼市街打混,见过女人那样踩着洗床单。
周小萌手刚一松就被周衍照搂住了,说:“好处么,陪我再睡会儿。晚上跟我一起去吃饭。”
“哥哥还是别跟我起腻了。”周小萌冷冷的说:“孙姐姐早就起床了,哥哥不怕她来敲门么?”
周衍照默然,周小萌说:“昨天晚上的事,我就当哥哥是答应我了,哄我一晚上玩儿,刚刚为止,是我哄哥哥高兴。咱们两清了,以后哥哥要结婚也好,要生孩子也好,我都不会再多说一个字。哥哥也别拦着我谈恋爱嫁人就行了。”
周衍照拿了支烟点上,抽了一口,方才说:“行啊,不过话说清楚,我从前没拦过你谈恋爱,以后更不会了。你喜欢萧思致,你就嫁去。”
“萧思致看上去聪明,其实人挺老实的,说句哥哥不爱听的,你做的这行,挣得多,风险大,我不想以后担惊受怕,哥哥别把萧思致弄到公司去上班。”
周衍照的笑容更似嘲讽:“他要真娶了你,他就是周衍照的妹夫,不管你怎么想把他洗干净,道上人都会认定了,他是我的妹夫,我的事就跟他沾边,我欠的账,没准就有人算到他头上。现在不把他弄到公司去跟着我干,将来有一天,人家也会逼得他不能不跟着我干。”
“结婚后我跟他走,离开南阅。”
周衍照嗤笑了一声:“离开南阅,如意算盘挺不错的,你以为离开南阅就能避祸?不在我的地盘上,更方便有些人动手了,到时候把你们俩一锅烩了,送到我面前来,我可不会买一块墓地把你们俩埋了,我抛到江里去喂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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