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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山美人谋》作者: 袖唐

_51 袖唐(现代)
宋初一低头看了看,倒没有蜀王说的那么夸张,只不过对比三个月前,变化可谓天翻地覆了。她这段时间长高了一点,加之黑瘦许多,看上去像是高了一大截,仔细看,瘦削的面上眉目已然快要长开更显出她气度清发。
许是没有遭受过上一世那么多苦楚,明明同样的容貌,却比前世好看了些。
“难为恒大人将在下认出来了。”宋初一感叹道。
“恒的眼神倒是不错。”蜀王看向朱恒。
蜀王刚刚说自己没认出来朱恒怎么敢比他先认出来,连忙道,“其实直到王上道破,臣下才敢确定真是怀瑾先生,臣下之前只是认出先生身边那名剑客……”
宋初一抖了抖嘴角,这对君臣可真够无聊的!但显然蜀王非常高兴,大笑不止。
等他笑完了,宋初一才道“王上方才说要出游霞萌关?”
“正是。”蜀王点头“既然秦人没本事把子朝美人儿送进来,寡人便亲自去接她。”
“那美人能得王上如此恩宠必然感激涕零。”宋初一道。
朝中那些大臣个个都逆他意愿,非跟他对着干蜀王郁闷了很久,好不容易逮到一个赞同他想法的人,自然很高兴。
两人聊起来也没个边际,朱恒暗暗着急,蜀王爱去哪儿玩去哪儿玩,反正以前他也是爱到各地游玩,一年有大半不会在王城过,但是秦使不能砍啊,且不说两国邦交不斩来使,单说那樗里疾是秦公的亲兄弟,若是在蜀国有个三长两短,秦公就不可能善罢甘休。
其实,历数百年来秦、蜀多次战争,秦国战胜的次数屈指可数,都还是在几十年前了,蜀人从不把秦国放在眼里。但巴、楚那边打的正热阄,这边再开战······情况怎么看都不太妙。何况根本就不是什么大事,没有闹僵的必要。
“王上可知樗里疾为何不能把子朝带进来?”宋初一问道。
朱恒松了口气,终于扯到正题上了。
“为何?”提到樗里疾,蜀王面上笑意渐散,眉头拧了起来。
宋初一有些吃惊,倘若只因那一句话,蜀王是不可能如此痛恨樗里疾的啊!想着她飞快的瞥了一眼朱恒。
朱恒察觉到她的目光,垂下头盯着自己的衣角。
一见如此,宋初一还有什么不明白的,暗骂一声“王八蛋”,立刻接着方才的话题继续道,“美人肌肤吹弹可破,骑马难免会有所损伤,再加上风吹日晒,纵然王上不介意美人像怀瑾这般,秦国使臣恐怕也觉得不好交代!”
“说的也是。”蜀王觉得有趣,但想到樗里疾,不禁冷笑一声,“樗里疾那个王八犊子,寡人早就看他不顺眼了,非得砍了他不可!”
果然是早有积怨,宋初一斟酌了一下语言,道,“此人做了什么不可饶恕的事?”
蜀王愤愤然,他这辈子没遭过那种耻辱,“休要再提他,寡人头疼。”
“蜀道难行。”宋初一识趣的转移了话题,“想要美人安然进来,王上只需在霞萌关建一段栈道,待美人车马进入,再走水道即可。”
“不可!”朱恒立刻出声阻止,“架起栈道岂非为秦人入蜀铺路?王上,这万万不可。”
面对两人的猜疑,宋初一神情一片坦荡,笑着道,“恒大人多虑了,架栈道而已,又非开辟山路,架起一段可供马车通过的木栈道花不了多少时间,那么一条细细的栈道,岂能容许多人通过?就算秦人想利用栈道,咱们只要及时毁掉一段,便成了死路。”
“这······”朱恒无言以对,宋初一所言的确有道理。但是多劳民伤财啊!仅仅为了一个女人干这种事情不是缺心眼吗······但这种想法,朱恒是绝对不敢言之于口的。
“听起来是个好办法,恒,此事交予太子来办你从旁协助。”蜀王道。
蜀国的太子今年已经十六岁,并非王后所生。其生母是王后同父异母的妹妹,但那位夫人生完儿子得了产褥热死了后便将孩子收到膝下抚养成人,这么多年,王后一直无堋,蜀王便将其立为太子。
“是。”朱恒只能应下。
接下来,蜀王便兴致勃勃的与宋初一谈论出游之事。
宋初一各种暗示要见到美人也得等栈道建好之后了,又委婉说起子朝美人的喜好。蜀王听的起兴,觉得去了霞萌关一时也看不见美人便决定择一处风景绝佳的地方,为美人建一座寝殿。
“就叫望妃殿。”蜀王说罢,简直被自己的才华震撼到了,神情飘飘然。
朱恒在旁边听着,心里默默计算花费,一个栈道,一座奢华宫殿,国库怕是得被消耗两成了……
“寡人打算再造一艘大船,行水路稳当。”蜀王道。
朱恒不敢吱声······心想,这事儿得赶快禀报王后啊······不然一会儿不知道还要弄点什么!
而宋初一言辞上不鼓励也不阻止但朱恒没看见,她面上那种一会儿向往、一会儿赞叹、一会儿震惊的表情,比任何言语都能煽动人。
从早晨一直聊到中午蜀王设宴为宋初一接风。
吃晚饭,蜀王竟还要拉着她继续聊聊建造宫殿的细节,吓得宋初一连忙向朱恒投去求救的眼神。
朱恒也觉得不能继续聊了,否则指不定王上再起兴致,又要弄个什么“盼美人殿”、“等美人殿”的。于是好劝歹劝,终于让蜀王松口放人。
出了大殿,宋初一抬袖子拭了拭汗,“王上真是精神哈。”
朱恒干干笑道“一直都这么精神。”
朱恒心叹他要是不一直这么精神,我能一直这么没精神吗!
两人四目相对竟是颇有中同病相怜的意味,关系也莫名的拉近了许多。
出了王宫宋初一道,“恒大人,怀瑾有个不情之请。”
朱恒道,“先生但说无妨。”
“我一位故人之女入巴蜀找人,可是三个月都没能打听到消息,想劳烦恒大人帮忙打听一下。”宋初一道。说到故人,卫侯曾经还想杀宋初一灭口,不过倘若想报复,她定然是报复卫国,而不会仅仅对他女儿怎么样。卫江对姬眠如此痴情,她便勉强伸手管一管。
朱恒放下心,“先生放下吧,我必然全力寻找。
宋初一将姬眠的背景、形貌都仔细写下来,交给朱恒。
姬眠是法家人士,入巴蜀为了寻求机会,必然不会隐瞒身份,也要想办法去接触当权者,如果熟悉巴蜀,找他也不会太难。
“我还有些事情,马车会载先生到别苑,先生安心住在那里,等我查到姬悟寐的消息。”朱恒忽然想到得去见见王后。
一般的臣子见王后需要先求见,然后随时等王后接见,但朱恒是蜀王的亲弟弟,王后的小叔子,自是不需要如此繁复的礼节。
“多谢恒大人。”宋初一道。
朱恒下车,上马返回王宫。
宋初一目送他离开,刚刚放下帘子,便听外面有个熟悉的道,“车内可是宋子?”
说的魏语,宋初一愣了一下,猛的撩开帘子。正午的阳光下,那人正带着揶揄的笑意望着她。他一袭青布袍,约莫二十七岁上下,下颚两寸短须打理的十分整齐,肤色白净,目若秋泓,眉毛平顺,面部线条柔和,通身都是书卷气。
“张兄!”宋初一大喜,推门冲下车。
两人互相打量了一会儿,都不禁大笑起来,引得满街人侧目。
“张兄别来无恙否?”宋初一眉眼间都是笑意。
“无恙无恙!唯两鬓染霜耳!”张仪亦笑着看她,调笑道,“倒是怀瑾变化颇大呀!”
两人异地偶遇,满心欢喜,便执手寻了个酒馆坐下说话。
“张兄如何会在蜀国?”宋初一给张仪倒了一碗酒。
“还要多谢怀瑾啊!”张仪笑道。
宋初一了然,张仪是入秦为官,现在恐怕是随樗里疾一通出使蜀国。宋初一捧起酒碗,“那就祝张子大展宏图!”
“共勉!”张仪道。
两人仰头饮干,相视一笑。张仪径自说起了秦国的事情,用的义渠话,“三个月前,犀首入秦,月前秦魏开战,犀首为主将,横扫魏国十几个城池,杀敌十万,秦魏对战,秦国首次完胜,当真是个好兆头。”
犀首也就是公孙衍,是一名文武双全的策士,人言公孙衍锐不可当,若犀牛之首,所以都称他为犀首。
“看来传言不虚啊,犀首果然锐不可当。”宋初一亦说的是义渠话。
义渠在北方,部族众多,语言也各不相同,且与巴蜀完全不通,蜀国人根本没有人能听得懂义渠话。
“秦公已封犀首为大良造。”张仪道。
秦国没有丞相一职,只有上将军和丞相为一体的大良造,可谓真正的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张兄似是不喜。”宋初一与公孙衍在赵国有过一面之缘,对他的印象可用两个字概括——锋利。所以张仪不喜的原因,她也隐隐能猜得到。
“犀首之利,不容他人也!”张仪直接点明要害。
一山难容二虎,公孙衍的确有才能,但是个人意图太强,他做大良造,便不可能容得下其他策士的想法,除非有人甘愿抛弃自己的方向,跟着他打下手。然而这恰恰是一个有理想有抱负的策士,绝不能容忍的事情。
张仪首次在秦受挫,郁郁离开,这次听说有机会,便兴冲冲的赶过来,谁知道便撞上了公孙衍。
“张兄莫非怕了他不成?”宋初一笑道。
张仪愣了一下,笑道,“然也!”
话虽如此说,他眉宇间却丝毫没有退缩的意思。既然一山不容二虎,那就看谁笑到最后了!
事实上,张仪和宋初一之间也是这样的关系。两人脾性合得来,同政治目标没什么太大关联。现在共同协作,又忽然有公孙衍这个大危机在,矛盾尚且不明显,倘若找不到一个平衡点,总有那么一天,也会走到这一步。
第181章 折腾那边去
“先不说这些。”张仪放下酒碗,往宋初一身边凑了凑,“前段时间,我寻了几个美人儿,那姿色容貌,啧!”
宋初一揶揄道,“张兄好福气。”
“哈哈,我倒是想有这福气。”张仪乐道。
张仪的意思,宋初一很明白。像现在光是干吊着蜀王的胃口是不行的,时间久了容易生出事端,何况蜀王那性子不是一般人能比,必须得先给他一点甜头。先寻几个绝美的女子送入蜀,再告诉蜀王,这几个女子虽然美,但不及子朝万分之一。有小菜先开着胃,也能让他缓点催正餐。
再说蜀王对待女人还算有耐心,美人姗姗来迟,是可以被原谅的。
策士之才,不仅在策,也在博。士人之所以要游学,为的便是这一个“博”字。一会儿工夫,两人的对话已经换了好几种语言。
夕阳西下,酒馆里的人换了好几拨,宋初一与张仪也已经微醺,这才依依不舍的作别。
宋初一回到别苑的时候,朱恒已经等她有一会儿了。
“恒大人有事?”宋初一想着,应该没那么快就查到姬眠的消息。
朱恒笑容有些尴尬,“之前未曾与先生说王上与樗里疾的过节……所以……”
“恒大人严重了。”宋初一笑着走上回廊,“王上虽然有时行事看起来随心所欲,实际心里清楚的很,即便我知道实情,也未必能劝的了他。”
说起蜀王,他倒真是个明白人,大是大非分的很清楚,所以即便沉溺于女色,也没导致于亡国。然而开明氏历经十二代君主,到现任的蜀王,衰落已经显而易见。
蜀地富庶。是上天恩赐,也是从蜀国开国以来那些君主致力于农耕的结果;蜀人善战,是环境使然,也是巴蜀两国不断交锋而造就。如今蜀国看似繁荣依旧。实际都是在吃老本。
“唉!”朱恒叹了口气,却是默认了宋初一的说法,“先生莫怪我才是。”
蜀国国库充盈,蜀王变着法子的玩却也不是什么大事,但他原本还只喜欢各处游玩,现在动辄就是造殿宇、架栈道,再有钱也不经这么折腾几回的啊!
“其实本也不是什么大事。几年前那樗里疾在蜀地游历。那时候他叫星守。王上对观星术十分感兴趣,听说星守是出自大观星师门下,便将其召进宫。”不论劝与不劝,朱恒还是将这桩陈年旧事与宋初一说了一遍。
归根结底,全怪都怪樗里疾长得太好看!彼时,蜀王正带着一帮子女人玩乐,结果樗里疾一出现,立刻把那些女人们惊艳了。一时都有些失态。
巴蜀的男人大都短小精悍,这些蜀国土生土长的女人,何曾见过樗里疾这般高大魁梧、相貌英俊的男子!
作为被圈养宫中的女人。没怎么见过世面是可以理解的,但蜀王因此十分没有面子。
出于要表现一国之君的大度与幽默感,蜀王便压着一腔怒火,半开玩笑的说要把这些女人全赐给樗里疾。那些女人也实在天真了,一听如此,个个芳心乱撞,含羞带怯,有些个聪明不去看樗里疾的,也终究没能挽回蜀王的面子。
蜀王就这么栽在自己刨的坑里,但这帐都要算在别人头上。于是梁子就结下了。
宋初一抿嘴忍着笑。那时候樗里疾还未曾弱冠,时隔几年再次入蜀,他更加风采卓绝,想当初在卫地第一次见到樗里疾的时候,她都被惊艳了,而蜀王纵然保养的不错。终归是年龄摆在那里,又成日沉溺女色,模样早七八年前就在走下坡路。这对比之下还得了?
“王上忒是较真了。”宋初一忍了半晌,比较委婉的表达了看法。
朱恒苦笑着摇摇头,看向满院子含苞的杜鹃花,叹了口气,“我着实累了。眼看杜鹃花就要开放,也许是该归岷山看花饮酒了。”
逼朱恒退隐,正是宋初一下一步要做的事情,所以此刻听见他忽生离意,她亦不做评价。
朱恒是蜀王的弟弟,有才干,颇有御人之能,为人实诚,属于埋头苦干型的,从十六岁便在蜀王身边,为蜀国鞠躬尽瘁。且不说他功过,宋初一觉得,能伺候蜀王这种性子二十年,实非常人。
朱恒的御人之能,在朝中不乏追随者,对于这么有号召力的王弟,蜀王岂能不猜忌?
想要逼走他不难,但要是他能自己退隐就更好了。
“我方才遇见故人,他未及中年,可是只经年不见,世间风霜已经染却两鬓,想起来恒大人也是甚为操劳。”宋初一看着朱恒斑白的发鬓,颇为感慨的道。
朱恒比蜀王要小五六岁,可是看上去却甚为苍老。
“呵呵,怀瑾莫小瞧我,说不定过几年我还能整出个儿子呢!”朱恒笑道。
朱恒这些年活的不容易,为打消蜀王的猜疑,他如今只有一个女儿,也早在几年前就出嫁了。
宋初一亦笑道,“大人正当壮年,必能心想事成。”
的确是只要朱恒愿意,就能做到。宋初一不着痕迹的煽动了一句。
“多谢怀瑾吉言。”朱恒拱手道谢,全然没有敷衍的意思,显然心中十分想要个儿子。
他满身的公事,好不容易偷这一会儿闲,眼见时间不早了,于是道,“先生休息吧,我先告辞了。”
“恒大人请便。”宋初一起身相送。
目送朱恒上了马,宋初一静立了一会儿才转身回院子。
这是朱恒闲暇时休息用的院子,满院的杜鹃花已经隐露红意,现在便能窥见几分颜色,可见等到全部盛开时是何等美丽。只可惜自从院子落成以来,朱恒从没有机会真正过来休息。
初春,蜀国风光极美。
巴楚之战已经进入了僵持期。在宋初一看来,一旦僵持,楚国再想拿下巴蜀就机会渺茫了。
蜀王也是看清了这一点,所以请大巫占卜了个好日子便动土筑殿。太子早已赶赴葭萌关去督建栈道,朱恒则一边负责后方的供应,一边督促工匠制造大船。
秦国随后送到的六名美人也已经到达王城。这六名美人,有四名是从秦国选出最美的女子,其中有人甚至是贵女,而另外两名则是越女,越国出绝色,绝非传言而已,至少送入蜀国的这两人都是一等一的美人胚子。
六女各有千秋,蜀王一见之下,惊为天人,后又听说这几个美人连子朝的一根指头都比不上,心中更喜。
反正子朝有多美他一时半会还想象不到,眼前的美人可是真的千娇百媚,尤其是那两名越女,肌肤嫩白的像是能掐出水来,身子曲线玲珑,面容姣好,不施粉黛,美眸如掬着一汪水,连说话都是如猫儿软软的叫唤……对于见惯了**美人的楚王来说,那种楚楚的风情简直勾魂摄魄到了极点。
蜀王得了美人,哪还顾得其他,早朝一有人劝谏放了樗里疾,他便轻易的松口,然后带着新得的美人们游山玩水去了。
在别苑等候九天,朱恒才派人给宋初一送来姬眠的下落。
她琢磨着既有张仪和樗里疾扛着,便收拾包袱和卫江一起去了巴国,这边折腾完了,也得去折腾折腾那边呀!
第182章 为何避闵迟(一更)
巴蜀交界处的山坳里草长莺飞,忽起的急促马蹄声传来起一片鸟雀。
有三人策马从山坳中穿过,快到山口时速度渐渐缓慢下来。
“先生可还支撑的住?”一名着黑灰布袍的汉子开口道。
为首的那个青年士人面色苍白,身后已经渗出大片血迹,然而他心情显然比伤势还要糟糕,“无碍,继续走。”
“此处已经安全了,先生还是休息一下吧。”汉子道。
“他要走就让他走!你劝的住吗!”另外一名纤瘦的女子冷冷道。
“紫川!”汉子沉声道,“你最好保持冷静。”
“我没有什么时候比现在更冷静的了!别逼我杀了这个窝囊废!”紫川将快要涌出的泪水逼回去,眼眶泛红,眼里也布满红血丝,清秀的模样此时显得有些狰狞。
她虽然只是一名死士,最不值钱的就是这条命,但因为她是这一拨训练出来唯一的女子,所以平时其他人多多少少都让着她,如今眼睁睁的看着他们死在眼前,岂能毫无感觉?
紫川不知道蜀王究竟为什么忽然追杀闵迟,但想想也知道,定然与那个宋怀瑾有关!要是闵迟早点谋取宋怀瑾的性命,何至于白白送掉那么多兄弟的命!倘若为了魏国利益而死也就罢了,可居然是为了保护这个毫无建树的闵迟!
“呵!”闵迟不怒反笑。行走于列国,残酷的事情他见过不少这却是头一次如此接近死亡,也是头一次遭受这种屈辱。血淋淋的事实告诉他,策士,一念错,以性命偿。
五十余条死士性命的代价才让他明白,宋初一说什么,想与他以天下为棋对弈一场,根本只是嘴上说说而已,一旦稍有触犯她便会立刻下死手。
闵迟啊闵迟!亏你还自称策士,居然忘记了策士从来都是真心假意难辨!
春风轻拂,闵迟感觉到自己背上宛若蚀骨的疼,他任由它疼着,唯有疼的狠了,才能将这次的失败刻在骨上。他要谢谢宋初一,给他上了最生动的一课。
然而闵迟不明白的是,两次触犯,两次宋初一都轻而易举将他几乎置于死地,这两次都有机会把他的生路全部绝掉可是为什么宋初一似乎每每在最后一刻都松了手?
那个少年······闵迟想到宋初一懒散悠然的模样,总觉得心底某块地方在悸动,仿佛认识这样的她已经很多年,有时候她微微一动,他便知道她想说什么。这样的感觉难以抑制。
既然不能抑制,那就利用吧。哪怕伤敌一千自损八百,他也必须是赢的那一个。
“尹川,走吧。”闵迟声音虚弱飘渺,却莫名令人觉得冷。
尹川微微顿了一下,也不再劝瞪了紫川一眼,扬鞭紧随着他入了林间小道。
紫川不甘的抬袖抹了抹眼睛,咬牙驱马尾随。
隔了约莫半盏茶的时间从西北面的山坡上有两个人骑马缓缓下来。
“先生为何要躲着他们?”季涣看着那三人离开的方向。
宋初一很善解人意,“我怕他们如此狼狈,见着我会尴尬。”
季涣满脸不信,“依着我大哥的话,先生肯定不是这么良善之人。”
宋初一睨了他一眼道,“他有没有告诉你,做人太实诚没有好结果?”
“说了。但先生也知道我是个直肠子,总是忍不住说实话。”季涣笑道。
“唔。”宋初一动了动僵硬的脖子一脸灿烂的道“以后有机会,我想办法会让你忍住的。”
季涣打了个哆嗦忙摆手道,“怎敢如此劳烦先生平时大哥教教我就行了。”
两人说着话,到了山坡下,籍羽赶马车从树林里出来与他们会合。
“那个就是闵子缓?”籍羽问道。他在卫国吃的那些苦头全是拜闵迟所赐,如何能不在意?
“嗯。”宋初一应了一声。
静默了片刻,宋初一问道,“你不怪我放过他?”
“你既然有此决定,必有不得不这样做的原因。我猜想,是想谋魏吧!”籍羽淡淡道。
“哈哈哈!”马匹被宋初一突然爆发的笑声惊了一下,她轻轻拍了拍马脖子,喟叹道,“知我者,羽也!”
宋初一知道公孙衍迟早会回魏国去的,那时候秦国正是山东六国的眼中钉肉中刺,公孙衍光明正大的辞秦,不好对他动杀手。而现在他如一柄利剑,赢驷用的正顺手,更动不得他。所以必须预先把这个坑挖着。
正如张仪所说,“犀首之利,不容他人”,闵迟则正如他的名字一样“缓”,待他经历过一些磨难之后,更加收敛其锋芒,在不知不觉中置人于死地,而他们的共同点就是,都有自己的一套独立行事法则,都是心高气傲之人。
这样的两个人必然不能相容,宋初一很期待会碰撞出怎样的精彩。
至于她和张仪,两个人的个性都不是很明显,并且目标几乎一致,唯一的冲突,不过是个“利”字。
天下熙攘,皆为利往,策士们从不隐藏自己对名利的**。秦国大良造只有一个,未来将要设立的丞相之位也只有一个。宋初一自问也不是视名利如粪土的清流之辈,但至少他们不像公孙衍和闵迟那样有着根本上不可调和的矛盾。
即使如此,总能找到一个平衡点。宋初一不介意退让一步,因为举目皆是对手,能并肩作战的同道中人却难能可贵。
季涣看见宋初一微微翘起的嘴角,忽觉得山风有点冷,不禁催促着籍羽快走。
一日的路程,便近了有人烟的地方。
巴国与蜀国民风有些相似,但随处可见的大巫祭祀土台和各种獠牙青铜给这个国度更添了几分神秘。从小村的入口处的峭壁经过,略一抬头,便能看见于崖上的悬棺。
相对于蜀国的自由奔放,巴国整体的气氛是肃穆的。
这里,还是大巫们不容侵犯的国度。
几个人自然而然的噤声,安静的从悬棺峭壁之下穿行,远处传来少女的嬉笑声打破沉寂。
季涣紧紧拧起眉头,自从上回莫名其妙-被几个巴国女子拉去小树林里,他现在听见巴国女子独有的那种笑声,就浑身哪儿哪儿不舒坦。
第183章 小黄去咬她(二更)
“客人从哪儿来,到哪儿去。”远处的小山坡上,不怕生的巴国少女大声道。
宋初一扬声答道,“我们来寻人。”
少女听她会说巴语,微微愣了一下,“找谁?”
“你可曾见过一个中原人,长得很俊俏,姓姬字悟寐。”根据得到的消息,姬眠是通过一个马队头领的关系,住在这个部落附近。
少女咯咯笑道,“你是说那个弱鸡?喏,就是那个棚。”
少女指着一个搭建在牛棚附近的小草屋,一双媚眼却在季涣和籍羽的身上流连。
车内的卫江听不懂巴语,但是能感觉到那言语中的轻蔑,心像是被人狠狠攥住,痛的难以呼吸。
宋初一下马走到草棚附近,伸手敲了敲门扉,扯着嗓门喊,“姬悟寐!姬悟寐!”
喊罢便听见山坡上一阵银铃般的笑声,方才那名少女捧腹道,“你这呆弱鸡,他可不在屋里!”
季涣和籍羽能听出少女话中嘲讽之意十分明显,都怒目看过去,可那少女非但不惧怕,笑的反而越发娇媚起来。
宋初一抬手示意他们不需理会,目光轻佻的打量了少女几眼,笑着用巴语道,“我弱不弱一时半会还难见分晓,不过……山坡上那只发情的野山鸡胸不大,腰又肥,臀太小,一副生不出儿子的模样,全部落都看见咯!”
“你!”少女顿时泪眼婆娑,一边哭着喊“阿姊”一边跑下山坡。
“先生,你说了什么竟是能把那凶悍的婆娘气哭了?”季涣眼睛发亮,他也实在想学来对付这些热情过头的巴国女子。
宋初一理了理衣襟,冲他神秘一笑。
季涣求助的望向籍羽。
籍羽沉默了半晌,下了定论,“对流氓耍流氓,节操难保。”
透过现象看本质,话已经到这个份上。宋初一刚才所说的内容已经不重要了,季涣了然点头。
“在这儿等等吧,免得寻来寻去又错开。”宋初一道。
春日的阳光明媚温暖,宋初一拢着袖子靠土墙边上,一副十分享受的模样。
不知从哪里跑来的一只小黄狗,对着汪汪叫唤,仿佛在驱赶这个忽然闯入领地的家伙。宋初一垂眼看它,微微一笑。从袖袋里取出一粒肉干丢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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