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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山美人谋》作者: 袖唐

_25 袖唐(现代)
“某是秦将司马错,前来为先生送行。”赢驷高声道。
马车渐渐停下,宋初一连忙下车朝赢驷拱手行礼。她虽觉得自己可能会被赢驷另眼相看,但万不会想到能得一国之君亲自相送,说实话,她还真没办法宠辱不惊。
“将军亲自送别,怀瑾受宠若惊。”宋初一道。
赢驷在坐马背上,倒影着雪光的寒凉眼眸微带笑意的看着她,“士为知己者死,某不过是送别,先生当得。”
他说着,翻身下马,挥手令人呈上两个匣子,“俗物而已,但先生此行路途遥远,多备一些总是没错,某特地送来,还望先生莫要推辞。”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再推辞就没意思了,宋初一爽快道,“如此,怀瑾多谢将军”
第九十一章 比吴起如何
收费章节(12点)
第九十一章 比吴起如何
赢驷微微颌首,“先生一路顺风。”
旁边的护卫接过匣子,宋初一施了一礼,转身上车。
白茫茫的雪原里,黑甲骑兵停伫,冷冽肃然之气与寒风白雪融为一体。
看着车队渐渐走远,旁边的副将道,“君上,不是要抓人吗,为何……”
赢驷面上无甚表情,沉默了片刻,道,“回”
言罢,掉转马头,扬鞭往城内疾驰。
副将转头飞快的看了一眼车队,紧跟上去。
车内。
宋初一拢着袖子,盯着摆在面前的两匣子金,许久,才微微吐了一口气。方才乍一看见赢驷前来送行时,她当真高兴,但黑甲骑兵停下之时微微显露的包抄之势,让她没有办法不多想。
可是不管程如何,结果还算好。更何况如今最要紧的,并非是这些。
“羽,进来一下。”宋初一敲了敲车壁。
马车微顿,籍羽弯身走进来,跪坐在宋初一对面,“先生有事?”
“你了解闵迟多少?”宋初一问道。
籍羽道,“有过几面之缘,并无过深接触。”
宋初一道,“从他做的事、以及耳闻,用你的看法评价一下他。”
自从发觉这个世界已经不再是原来的那个,抑或与原来的那个有些变化之后,宋初一就不再用旧的眼光去看待事情,记忆对于她来说只起到一个参考作用。而之所以会问籍羽,是因为宋初一觉得他冷静,且目光犀利,往往能看见最本质的东西。
籍羽不知道宋初一为什么会打听闵迟的事情,但见她表情慎重,便仔细的想了片刻,才道,“才华过人,但重功名。”
卫国那块小地方,闵迟必然呆不长久。籍羽是这么认为,但他并未说出口。
听闻籍羽对他的评价,宋初一的心底微冷,身子往前探了探,“比吴起如何?”
吴起这个人,基本算是个全才了,通晓兵家、法家、儒家诸家思想,极善用兵。他做魏国大将军时,魏国的军心凝聚力空前强大,屡破他国城池,为魏国霸主地位奠定了坚实基础,后来弃魏入楚,为丞相,在楚兴起变法,其时间还远在商鞅之前。
就是这样一个人满腹才华之人,早期在鲁国时还曾杀妻求将。当时齐国攻鲁,鲁国君臣皆知吴起有才,鲁君却迟迟不肯令他为将,后来吴起知道君主因他妻子是齐国人,所以才会迟疑,吴起便挥剑亲手杀了妻子。
不仅如此,吴起在求学曾子时,母亲死了却未回去奔丧,曾子觉得他失德寡情,与之断绝师生关系。吴起这等行为也为世人所不齿。
可这又能如何,吴起杀妻求将、母丧不奔,不还是照样做了魏国大将军,离了魏国还能做楚国丞相?
宋初一之所以会问,正是因为战国策士大部分都只讲诈术,不讲德行。如果闵迟还是前世那样的人,她必须得提早防备着,免得被背后捅刀子。
籍羽斟酌了半晌,却只道,“某对闵先生知之不多,所以不敢妄自深评。”
宋初一点头,“我知道了,多谢。”
“先生对闵先生很防备。”籍羽用了陈述的语气。
“你敢向我保证,他闵迟一心一意为了卫国?”宋初一见籍羽的表情,知道他的答案显然是否定的,于是笑道,“所以说,防人之心不可无。罢了,此事我自己斟酌几日,前面接近义渠,小心些。”
义渠臣服于秦国,但事实上它内部的部族众多,大都是游牧民族,民风彪悍野蛮,以秦国现在的国力根本无法真正控制。而在义渠与秦魏交界的地方有商队往来,所以盗匪时常出没。
“先生,可否走魏国?”籍羽问道。
宋初一沉吟片刻,“可。”
籍羽退出去之后,宋初一忍不住又将地图取了出来,盯着秦魏交界,靠近义渠的那块地方看了许久。
马车顿了一下,砻谷不妄带着满身是雪的白刃进来,看见地图,皱眉道,“这图都快被看烂了。”
白刃欢欢喜喜的蹭到宋初一腿边,满爪子的雪抹的她一身,她却也不生气,还笑着抓乱它满身毛。
砻谷不妄撇撇嘴道,“如此看来,老师对我真实太刻薄了。”
宋初一瞪眼,“何谓刻薄?我只要求白刃对我忠诚即可,你要是也就这么点目标,趁早同我说,我还省得费脑子。”
策士对人大多都有不同的嘴脸,砻谷不妄不知道哪一个才是真正的宋初一,但他也能看出来,她对他的期望很高,正因为期望高,所以才“刻薄”。
砻谷不妄虽然明白,但面子上有些下不去,不禁哼了一声,从几上取了竹简来看,不再理会她。
在此之前,宋初一从来没有做过别人老师,因此她的引导方法大都来自于她的老师,根据砻谷不妄的性子她逐渐调整了一些。
此去邯郸,冰天雪地,路途遥远,短则一两个月,长则三五个月,因受各种因素影响,时间也没个准,总之到达邯郸之时,距离宋初一离开卫国至少也有小半年了。
车队里一切有籍羽做主,宋初一正好闲来无事,便当游学了。一路上依旧记录下所见所闻,三天两头给砻谷不妄上课。
“啊——”
宋初一正在记东西,陡然听见这声咆哮,被惊的一抖,顿了一下,探头看见季涣,问道,“出了何事了?”
“我去问问。”季涣调转马头,往后面的马车去,片刻之后满脸笑意的回来,道,“是件喜事,砻谷副使变声了,变的有些严重,一时受了惊。”
“哈”宋初一幸灾乐祸的一笑,他那个性子能受到惊吓才怪,肯定变成的很糟,自己先受不了了。
笑罢,宋初一满脸慈祥的道,“快停车,这是人生大事,我做师父的不能怠慢。”
季涣牙齿根发酸,决定装作没听见。
宋初一带着白刃欢快的奔了过去,上了车便道,“听说你变声了?为师特来恭贺。”
白刃蹲在宋初一身边,竟比她跪坐着差不多高。
砻谷不妄抚平情绪,端起壶给倒了两杯水,然后伸手坐了个请的姿势。
宋初一却也不着急,端起茶水心情愉悦的嘬了一口。反正变声又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她就不信他一年半载不说话。
砻谷不妄也抿了口水。
白刃豆子眼盯着宋初一一口一口的喝茶,口水止不住的泛滥,发出委屈的呜呜声,许是以为俩人吃什么好东西不分给它。
砻谷不妄嫌恶的看了一眼白刃的口水,狠狠的瞪了一眼,从榻底下掏出几块肉脯丢给它。
“不妄啊,变声是好事,你看为师的声音至今还如此清亮,真真烦恼。”宋初一叹道。
对于一个男人来说,这的确是值得庆贺的事情,仿佛由一个男孩马上就要成为一个真正的男人了。但宋初一这明摆着炫耀的语气实在让人想揍一顿砻谷不妄眼睛都要喷出火,紧紧的抿着唇,显然在极力隐忍。
宋初一收了笑,一脸严肃的道,“这是人生大事,咱们过两天有合适落脚休息的地方,便给你好生庆祝庆祝,到时候给你买了漂亮的奴开荤,说罢,你要女子还是男子,包在老师身上”
“咳”砻谷不妄被一口水呛到,终于忍不住开了破锣嗓子,怒道,“有你这么不正经的老师吗”
“哈哈哈”
纵然宋初一做好心理准备了,却还是被砻谷不妄的声音逗乐,这哪里人声啊,简直比老鸹还不如她师兄们也经历过变声,拍马也及不上砻谷不妄这个凄惨
“哼”一个简单的冷哼,居然也破音了……
听着宋初一无良的笑,砻谷不妄脸色涨红。
“别害臊,这有什么呀,虽说你成熟的有些晚,但平常与那么多纨绔子弟混在一起,总不至于连这点事儿都不知晓吧,来来,同为师说说,你喜欢什么样儿的?”宋初一笑眯眯的问道。
砻谷不妄狠狠一拍几面,“我要破身,也得找个贵女破,老子就这么不值钱?”
宋初一掏了掏耳朵,伸手示意他坐下,“少年,不要激动,我是觉得这种事情不分贵贱……诶,那你的意思是……让籍羽到城里给你掳一个贵女来?”
砻谷不妄大口大口的喘着气,“我要静静。”
“那行,你好好想想。”宋初一立刻将他意思曲解。
宋初一刚要登上自己的车,便听见砻谷不妄那厢乒乒乓乓的折腾起来。
气他归气他,宋初一却还是写了药方,让侍婢煮了送了过去。道家弟子,多半都会些医术,可能不算太高明,但给开出个润喉的方子还不在话下。
在路途上渡过了最寒冷的三个月,宋初一的药物服完之后不久,发觉自己竟然也变声了,只不过她的变声不像砻谷不妄那么明显,而是缓缓的,到一个既不粗犷亦不柔美的程度便停止了。
这段时间宋初一成天惊疑的关注自己身体变化,要是真长出点什么不该长的东西,她上天入地也要把星守刨出来,再活埋了。
还好,主要只是变的只是咽喉,除此之外,胸似乎也没怎么长,这点让宋初一很满意。
一月底时,车队终于抵达邯郸。
邯郸在春秋末期,是最繁华的城池之一,如今比往昔有所不如,可是格局还在。它占地八万余亩,大致划分为分为赵王城和大北城两部分,渚河从赵王城穿过。
车队顺着渚河而行,至城北门后才出示符节等信物,而后由行人引领,先安顿下来,等待赵王接见。
无预兆的又下起了雪。
宋初一洗去满身的风尘仆仆,披着轻裘站在廊下,仰头望着灰沉沉的天,心里有些不太妙的感觉,这次怕是不会像在秦国那样顺利啊。
第九十二章先王的宠姬
收费章节(8点)
第九十二章先王的宠姬
车队从进入赵国之后,一路只入了一个大城池,但宋初一每靠近一个大城的时候,都会令人入城去打听赵国内乱的情况,却只能听个大概。
赵国与魏国接壤,加之内部动荡,具体情势如何一时难以摸清,所以宋初一的行事比在秦国要小心谨慎许多。趁着刚刚落脚,宋初一便命季涣籍羽再次去打探了赵国具体形势。
“公子范叛乱,听说集结了十万大军占据武安,正与邯郸对峙,赵国现在内部战争一触即发,城内人人自危。”籍羽未曾在外逗留太久,能打探到这些消息已经很不容易了。
“公子范?十万大军?”宋初一诧异,她记得前世公子范虽然叛乱,但根本没有这么多人,而且一战即溃,对赵国王室其实并没有根本的威胁,“公子范的母亲出身低微,本人更是更是未有声名,为何能够集结十万军队?”
对于赵国来说,十万人的军队算不得多,但这是在王城附近啊赵侯又不是睁眼瞎子,不可能容他调动边境驻守的大军,宋初一猜测,多半是在邯郸的守备军队有大批的叛变。
可是作为一个没有母系氏族的支持,力量薄弱的公子,就算手段过人,也不过就像前世一样,有个五六万人已经了不得了,他凭什么能够煽动守备军叛乱?
宋初一有些心乱,现实的发展与她记忆中的情形一次次的发生改变,她一时有些难以接受。
并非害怕未知,只是倘若这个世界已经不是原来那个,那么闵迟还是原来的闵迟吗?如果不是,她的恨要何处放置?
“既然如此,先生为何还此时表明身份?”籍羽也明白,赵国倘若如此僵持一日,他们便没有说服赵侯加入攻魏的机会,谁家院子里起火,还忙着去抢邻居家的东西?
“说句不中听的话,卫国之于赵国,无关痛痒,就算没有内乱,他赵侯心情不好也可以一两个月不搭理,这个火烧火燎的关头,赵侯能有心思接见我们?”宋初一继续道,“再者说,眼下赵国还有什么事情比解决叛乱更重?还有什么值得臣民更加关注?”
总得来讲,卫国就是一个小国,内乱正处在紧要关头,本国朝野定然全心全力都投在这场内乱中,而它周边的那些国家,恐怕无不盼着赶紧打起来,他们好趁机打劫。
相比之下,一个无足轻重的小国使节到来的消息就显得很没有价值,更甚至被淹没在战火中。
而且就算真打起来,这里也十分安全,比在外面被殃及池鱼的好,又吃别人的喝别人的,心里多舒坦。唯一一点不好的,就是打探消息不方便。不过宋初一也不惧,用人做墙的地方,必然有漏洞,更何况恰逢情况混乱。
“先观察几日,倘若一直僵持着不打才最麻烦。”宋初一猜测对峙可能不会持续太久,叛乱的公子范拥有足以威胁君位的力量,岂能不一鼓作气攻陷王城?
只是让宋初一想不通的是,这位公子范用怎样的手段得到十万军队的支持?
据宋初一所了解,赵范的母亲只是一名内宠,那几年赵魏之间屡起冲突,魏王为了修缮关系,所以派使节前往赵国,除了无数金银珠宝外,还送了许多美人,赵范的母亲便是其中之一。
这名内宠直到生下了赵范,才被封为如夫人,称少魏姬,后来就像销声匿迹了一样,默默无闻的做了五六年如夫人,而后病逝,也没见多么得宠。赵范也并不是赵敬侯宠爱的儿子。
“羽,你这几日暗地查一下,公子范以何理由攻王城。”宋初一道。
“嗨。”籍羽应了一声退出去。
小雪细密,在赵国宫殿中。
偌大的宫殿中,满朝文武静坐,气氛凝重。
主座上一袭华服的中年男人扬手,猛的到面前的御案上,砰的一声响彻大殿。
“说句话平素不是很能说的吗”他咬牙切齿的道。
一片静谧之后,文臣那边终于有人动了动,小心斟酌道,“守备军仅余六万,不过城墙坚固高大,定能支撑几日,君上可立即调动附近驻守的军队……”
“这怎么成”立刻便有一名武将反对,“那些都是戍边的军队,一旦撤离齐魏还不趁火打劫?魏王此人野心勃勃,倘若他趁乱长驱直入,到时候赵国面临的才真是危局”
“话虽如此说,可都城一旦沦陷,可是要江山易主啊”那文臣道。
“兵者诡道以少胜多也非是不可能,臣虽无孙膑之能,却也守得都城无虞”武将每一个字都掷地有声。
“大善”赵侯抚掌,“大将军不愧为我赵国栋梁”
“散朝,大将军只管去部署防卫。”赵侯说罢,又转向为首的文臣道,“丞相随寡人到书房议事。”
一直未动声色的丞相直身拱手,“老臣遵旨。”
“臣领命。”大将军施礼。
令虽颁布下去,但赵侯心中丝毫没有轻松之感,他拧着眉头大步走入书房,刚刚坐稳,便有内监禀道,“君上,卫国有使节到了。”
“卫国?”赵侯接过侍女递来的茶水,抿了一口道,“都城将危,寡人哪有闲工夫听他们哭哭啼啼,先晾着吧。”
赵侯说的哭哭啼啼,却也是开始时,卫侯听了宋初一的献策,派人向赵侯哭诉。那过来的使节想必也是很有哭诉的经验,硬是将赵侯弄的头晕脑胀,把人轰了出去。他以为这是卫侯得不到答复,故而又派人过来哭诉。根本不会想到小小的卫国会有什么大出息。
“喏。”内监退出去之后,请丞相进来。
“丞相快请坐。”赵侯直身,一副十分敬重的模样。
“谢君上。”丞相却并无怠慢,恭敬的行了礼之后,才甩开宽袖,在席榻上跪坐。
赵侯迫不急待道,“不知丞相可有法解开这危局?”
赵侯十分信赖眼前这位长相十分平庸的老者,当年他的君父宠爱一名鲁女,那女子是贵族出身,相貌绝艳,却难得不媚不俗。当时他已经十八九岁的年纪,早有了夫人,亦有许多内宠,但他从未想象过世上还有那样美貌高贵的女子。
这名鲁女毫无意外的得到了赵敬侯的宠爱,而且这恩宠很快便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赵敬侯甚至称她为赵章姬。
赵敬侯原名赵章,赵章姬的意思是也就是指赵章的女人。之后,赵章姬怀了身孕,剩下一名男婴。男婴长到四岁便可以看出,他的容貌完全继承了赵章姬优点,成为赵敬侯所有儿子中最好看的一个。
赵敬侯甚喜,赐名刻。并且私下三番五次的询问肱骨大臣,欲立公子刻为储君。
就是这位丞相,在此等情形下,力保嫡长子即位,多次冒险与赵敬侯争论的面红耳赤,甚至已经准备好用兵拥立。
第九十三章赵章姬殉情
收费章节(8点)
第九十三章赵章姬殉情
在这七年之后,赵国朝中分为两派势力,一派支持太子,一派却拥戴年仅十一岁的公子刻。
眼见赵敬侯身体一日不如一日,终于一场风寒令他卧榻不起。
赵敬侯缠绵病榻半月,赵章姬几番思量,端了一爵鸩酒去见他,梨花带雨的道:妾无兄弟,家中只有妾一嫡女,君上对妾情深意重,妾自是希望君上长命百岁,可如今病情凶险,妾生性懦弱,不敢等待结果,欲先走一步在黄泉路上等着您,妾唯一放心不下的是父母,求您下令将公子刻送去鲁国,将来替妾送父母百年。
这番话,若是旁人说,赵敬侯早就怒了,这不是咒他死吗可偏偏爱姬似乎情真意切,他也知道自己时日不久,还有什么事情不能答应她呢?
但他又怕赵章姬虚情假意,所以试探她:我本欲打算把你和公子刻一起送回鲁国去,你好好把他抚养成人,不许殉葬。
赵章姬对这个比自己大二十多岁的老叟的确无任何情爱可言,但她知道,一旦赵敬侯薨了,他们孤儿寡母即便被某些权臣送上赵国最尊贵的地位,也不过是傀儡而已。儿子无论到哪里都还是赵国公子,如果在鲁国平安长大,就算将来想夺赵国君位,也不无可能。
所以她毅然决定用自己的命搏一回,为儿子换来一次可以选择的机会。
于是她便对赵敬侯道:只要公子刻能够到鲁国,君上说什么,妾都答应。
赵敬侯满心失望。
赵章姬如何能不了解赵敬侯的性子?当她说完那就话后,便起身从侍婢手里接过鸩酒,一饮而尽。
她知道自己怎样笑最魅惑,如何哭最动人,而此时便将二者合二为一,望着赵敬侯,缓缓伏在他身上,略带娇嗔的道:君上说不许妾殉葬,可妾殉的是情,不算违背上意吧……
她笑着哭,唇角鲜血映衬着白雪一样的肌肤,仿佛将一生的光华集于这一刻绽放,让赵敬侯看的直了眼,几乎忘记病痛。
赵敬侯眼看着她伏在自己的身上闭了眼睛,一时老泪纵横。认定赵章姬对自己果然有情,而不是别有图谋。他挣扎着起身,抱着赵章姬的尸体,当下便令人送公子刻去鲁国。
然而赵敬侯因爱姬为他殉情,悲痛欲绝,受不住打击,三日后便去世了。
以公孙丕为首权臣,立刻拥太子继位,而后为了以绝后患,令人追杀公子刻……
“依臣之见,这并非祸事。”丞相公孙丕苍老的声音,把赵侯从回忆中拉了回来。
他闻言精神一震,道,“此话怎讲?”
“不管怎么说,君上是嫡长子,是太子,当年先君未有遗诏,您就名正言顺的储君,在此事上没有人能够质疑,就算他们找到了公子刻,也还是叛乱。”公孙丕顿了顿,转而道,“那些狼子野心的人蠢蠢欲动已久,君上不也一直在找机会铲除他们?这次能够有个名正言顺的理由将他们一网打尽,对赵国是好事。”
赵侯点头,知道公孙丕话还未说完,便未曾接话。
“这次叛乱以武氏、华氏势力最大,这两个家族一向和睦,但据我所观,这两者能共谋事,却不能共富贵。倘若篡位成功,必会因分利不均而反目。此时只要稍加引导,令他们现在就将目光放在分利之上,未胜而言利,必溃”公孙丕相眼眸明亮。
赵侯眉头终于舒展开来,露出笑容,调侃道,“老丞相啊真真是老谋深算”
公孙丕亦笑看着面前的君主,赵侯还是太子时,表现出的是一副贤德模样,仿佛有些愚钝,可是自即位时候,每每紧要关头,却总能够以找到对的人求助。
公孙丕仔细想了想形势,赵国各族权利过大,君权被削弱,太子还是保持一个愚笨的模样才容易获得更多支持。如今也必须愚笨,才能让这些大氏族为保护自己的利益而冲在最前面。连他也渐渐的才看清这一点。
看来不能小看君主啊公孙丕心中暗叹。
公孙丕从书房中出来,看了一眼外面细密落下的雪,抄手缓缓顺着长廊走向议事堂。
直到议事堂门外,才微微抬手,招来一名卫士,“去请公孙谷将军。”
“嗨”卫士领命快步离开。
雪愈来愈密,连渚河、沁河都开始结冰,整个邯郸城都被淹没在大雪之中。
宋初一蹲在屋里,盯着杯子中结的冰,牙齿打颤道,“比陇西还冷,这还让不让人活了。”
陇西经常有暴雪,所以墙壁比邯郸要厚实许多,也很少有这种四处漏风的雕花窗,只要屋里升上炭火很快便能暖起来,但这屋子里便是升十个火盆怕也比不上。
“先生既然冷,不如起来活动活动。”籍羽道。
宋初一咧嘴苦笑道,“这种天气,就不用了吧,其实我抱着白刃也不算冷。”
“先生不是想学些防身武艺?”籍羽的目光,是赤luo裸的怀疑她的决心。
宋初一埋头半晌,才道,“好吧。”
她这厢刚刚准备站起来,便听见门外季涣的声音,“先生。”
“进来。”宋初一又理所当然的坐了回去。
季涣推门进来,拱手道,“打听到了,是当年赵敬侯曾想立公子刻为太子,但后来赵敬侯薨,公子刻便不见了,据说公子范找到了公子刻,才拉拢到了武氏和华氏两个大族。”
公孙氏拥护太子继位之后,这两个大家族的力量正在被逐渐削弱,倘若没有个时机,他们很可能就这样没落下去,所以谋反也是在情理之中。
宋初一伸手从炉上取下壶,道,“继续注意情况,他们谁做赵国君主与我们关碍不大,最好能一战定胜负。”
“嗨。”季涣道。
宋初一现在不急着面见赵侯,内战将至,她去谈外战,不是去讨打么。她心里琢磨着,倘若迟迟不打,得想个什么法子让他们早些打起来。
籍羽起身,“我也去试试打听消息。”
“你别去了。”宋初一喝了口水道,“季涣那个直性子、直肠子才合适,你去打听,一看就是居心叵测。”
“我长相还算正直。”籍羽一直这么认为。
宋初一摇摇头。正直和憨厚不一样,籍羽一看便不是那种没心眼的人,而季涣是。
倘若季涣拿着钱去贿赂守卫,打听情况,那些人恐怕只当是卫使等的着急了,但籍羽若是这么做,定然会引起别人的防备。
以宋初一的经验,人们对面相憨厚的人比较没有防备。
第九十四章赵公子倚楼
收费章节(8点)
第九十四章赵公子倚楼
在驿馆的第七天,连籍羽这样冷静的人都开始有些焦躁了。
宋初一每天悠然自得的喂白刃、自弈、看书,日子过的道好似很逍遥。
“唔,你说这几日渚河上面的冰能有多厚?能不能承住人?”宋初一看向若雕像一般立在窗前的籍羽。
渚河极宽,当初是在夏季水量充沛之时建造,上面是几乎与水面持平,可建造者是鲁国人,不知道渚河水冬夏的水位差距十分大,冬旱时,水位甚至能下降五六尺左右,足以一个人从中通过。
籍羽一怔,旋即明白了她的意思。这几天邯郸真是前所未有的冷,倘若从王城穿过的渚河上结了厚冰层,公子范那一方会不会选择从河上潜入城中?
“这今日或许可以。”籍羽道。眼看着天气要放晴,过了今日恐怕便不会再有这样的机会了。
虽然城内的人也一定想得到防守渚河,但那里没有高大坚固的城墙,相对来说要容易攻破。与攻城的两方夹击,破城的可能性更高一些。
要知道,邯郸作为春秋末期最繁华的城池之一,它的城墙之高,远远不是普通城池可比,如果六万兵卒死守,莫说是十万人攻城,便是二十万,撑上三五个月也不成问题。
这就是为什么公子范那一方明明人数占优势,却迟迟不攻城的原因。
找不到攻克的办法,硬攻只能让士兵白白送命。
籍羽的焦躁瞬间熄灭,他也觉得眼下虽不是个极佳的时机,但已经到了不得不攻都城的时候,否则一旦失去对都城的压制,或者拖的时间过久,于他们的处境来说都十分不妙。
宋初一挠在白刃的肚皮,问籍羽道,“不妄情绪如何?”
籍羽道,“还把自己关在屋子里,一直也不开口说话,想必心情不会好到哪里去。”
“这小子长了一副女儿心么,还娇怯?”宋初一鄙视道。
“我想,是因为先生变声如此轻松,心中有些不平吧。”籍羽依旧一针见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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