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_5 电线(现代)
  皇上看到此奏本后,下令彻查,经查后情况属实,便将那刘礼成革职斩首,诛九族,对于奏折上所提“背后撑腰之人”却是装聋作哑只字未提,便终结此案,那兰台令史倒也不便再提。皇上将此事处理得十分圆滑,一碗水端得平,既重办了刘礼成,合了三皇子党那边,却又不牵连云水昕。圣意难测,但,这次事件无疑是三皇子和太子之间斗争日趋明朗化的一个标志。
  同年十一月初九,皇上五十岁大寿,举国同庆,宫内亦遍邀群臣与皇室成员一起为皇上庆祝生辰。是夜,整个咏德大殿灯火通明,到处张灯结彩,官员皇族们鱼贯而入,前来参加“万寿宴”。我和狸猫在大殿侧面的辛德厅里候着,要等所有大臣和皇室成员都到齐后才可入殿,而皇上和皇后则是在我们之后入殿,以显示至尊的地位。
  好久没有这样顶着凤冠一身厚重华服装扮,只觉得浑身闷热,脖子也快断了,还要假装端庄大方的样子,实在难过。去年皇上四十九岁大寿,我因为染了风寒,名正言顺地不用参加,躺在东宫享清福,今年是怎样也逃不过了。我心里一边郁闷,一边想着怎么才能活动活动筋骨。突然,狸猫靠向我身边,我一惊,就见他将手放在我的后脖颈处,无视周围宫女太监的眼光,居然开始轻轻给我拿捏酸到不行的脖子。我瞠目结舌地看着他,一边的王老吉更是一脸傻愣。狸猫却是眼波流转,朝我魅惑一笑:“云儿且忍忍!”顿时,我只觉得脸颊热烫,不知如何应对。
  “嘻嘻,可算被我瞧见了!人都说太子殿下宠溺太子妃,我还不信,今日一见,果不其然!难怪太子哥哥现在都不去看灵儿了。”一团粉红色的娇俏身影蹦蹦跳跳地跃入厅内,定睛一看正是那八公主玉灵,圆圆的杏眼,小巧的鼻子,嫣红的唇,很是可爱,今年十二与我同岁。其他公主对于阴媚冷然的狸猫总是存着敬畏之心,不敢亲近,只有这八公主却甚喜与狸猫亲近,成日“太子哥哥”长“太子哥哥”短的,狸猫这种冷冰冰的人倒也不排斥这活泼的玉灵。玉灵见我与她同岁,便常来东宫找我,我向来对于人际交往兴致不大,对她也不甚热络。怎奈她却持之以恒,终于,我还是被她顽固的热情打动了,现在这宫内我接触最多的除了狸猫和小十六外就是这八公主了。
  “灵儿莫淘气,怎么现在还不去咏德殿?”狸猫瞟了一眼玉灵,不以为意,继续手下的按摩工作。我平时算是脸皮比较厚的人了,这会儿竟觉得两颊似有火烧,白了狸猫一眼,巴不得他快点停手,怎奈狸猫脸皮比我厚,仍然继续。
  玉灵也不答话,只是眨着忽闪忽闪的眼睛凑在我鼻子跟前顽皮地盯着我看:“嘻嘻,不过,我看‘云儿’也真是美,这一害羞呀,脸红红的就更漂亮了!怪不得太子哥哥着迷成这样,连我都要被迷住了。”
  我一急,跺脚站了起来:“再叫‘云儿’看我怎么收拾你!”说完便作势要捏那丫头的脸。那丫头一边逃一边叫:“云儿,云儿,小云儿!太子哥哥叫得,我怎么就叫不得。”
  我欲追她,狸猫却一把拉住我往怀里带:“莫要理她,赶明儿找个厉害的婆家自然有人收拾她。”
  “太子哥哥最坏了,自己得了好的,便埋汰灵儿,不理你们了。”那丫头脸一红,一跺脚便扭头走了。原来她也有脸红的时候,看她一走,我不禁松了一口气。转过头来,却正对上狸猫的眼睛,眼里波光倒影,满满映着我的脸,我心里一紧,欲往后退去,狸猫的手臂却将我的后腰牢牢箍紧,像是受了蛊惑一般,脸朝我越靠越近,吓得我只好闭紧眼睛……
  “请太子殿下、太子妃娘娘入咏德殿!”门槛外头一名司仪太监高声唱报,顿时打破这一室诡异。我“噌”一下从狸猫怀里跳了出来,大大松了口气,因为起得急,一时环佩钗凤叮当作响,一只没插稳的步摇便掉在了地上。狸猫阴沉不悦地瞪了一眼门口的太监,那太监不明所以,吓得抖了抖。狸猫低头拾起金步摇,抬头时神色已恢复自然,之后亲自将那步摇插在我头上,便携了我的手步出咏德殿。
  “太子殿下、太子妃娘娘驾到!”我和狸猫携手步入咏德大殿,原本喧哗鼎沸的大殿顿时安静下来,所有的目光都集中过来,表情竟是惊人的一致。这些年来我已经见怪不怪了,初次看到我的人都是这个表情,以前就是在云府,那些自小看着我长大的丫鬟奴仆们每次看到我也要先愣上两秒。想到这里,我不禁微微一笑,立时抽气声四起。坐定后,一片人还是未回魂地将眼光粘在我身上,狸猫半眯凤目冷冷一扫。底下不知是谁尴尬地一声干咳,所有人立刻心虚地低下头去参拜我和狸猫。
  我和狸猫的位置位于主座左侧,底下两侧按尊卑顺序依次坐满了皇子、皇妃、公主和其他文武百官。爹爹坐在我的同侧下方,正被一群官员围着不知在低声说着什么。我侧目望去,却一眼看到了招财猫,还是那样貌似与世无争的温和之态,正挑着狭长的花目看着我。想到他如此表里不一,还设计害我差点淹死,我的气就不打一处来,狠狠地瞪了他一眼。见我瞪他,一朵似莲花般的笑容竟自他嘴边荡漾开来,举起手中的酒杯虚敬我。我正奇怪,忽觉手心一阵吃痛,转头就见狸猫虽淡淡地目视前方,一只手却在桌下捏牢我的手心。
  “皇帝陛下、皇后娘娘驾到!”话音刚落,身着黄金滚边寿龙袍的皇上便与皇后比肩踏入大殿,所有的人立刻跪下。“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皇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祝陛下寿比南山,福如东海!”皇上与皇后坐定后,微笑着伸手一挥:“诸位平身!”边上手持拂尘的司仪太监便高声宣布:“开筵!”候在一旁的宫娥们端着各色精致菜肴美酒鱼贯而入。接着,由我和狸猫领头向皇上祝寿酒,之后,在场之人便一齐向皇上敬酒。
  酒过三巡后,户部侍郎余冠勉上来向皇上敬酒:“祝吾皇福寿绵长,寿与天齐!”说完便一仰头,将杯中之酒尽干,皇上却不喝,只是举着酒杯:“哦?按余侍郎的话,这‘天’便是世上最好的了?”一时全场皆愣,不知皇上什么意思。我则是心下一凉,这场景甚是熟悉,这皇帝老儿今天不知又要拿谁开刀了。
  那余侍郎一愣,答道:“ ‘天’乃至高至尊之神,是最伟大的,普天之下只有皇上可与天齐,自然是最好的了。”
  “朕却不如此以为,‘天’虽高虽大,‘云’却可蔽日遮天,如此说来,岂不‘云’比‘天’大?”皇上微笑着说完一通话,底下却已鸦雀无声,诸人大气不敢喘一下,有人惶恐,有人窃喜,那余侍郎更是站在那里进退不是。我则是手心一片冰凉,原来今日之宴是鸿门宴,皇上这一番话竟是冲着我云家来的!再看爹爹,却坐在一旁,不慌不乱,仿佛事不关己的样子,身边狸猫握了握我发冷汗的手,给了一个让我放心的眼神,正欲开口说什么,我却等不及地夺了话。
  “臣媳斗胆,以为父皇此言差矣。”所有目光再次集中在我的身上。
  “哦?太子妃有何见解?”皇上右手肘撑着扶手,微倾着脑袋看向我。
  “若说云可遮天,云就比天大,那一阵风过,云便散去,这‘风’岂不是要大过‘云’,自然也就大过‘天’了?”语毕,底下前一阵子上奏弹劾运州太守欲借此牵连爹爹的丰长裕已是煞白了一张脸,自然听出我说的此“风”即彼“丰”了。他吓得脸上冷汗直冒,连我隔了这么远的距离都能看出他的坐立难安。估计折磨够了,我才继续说道:“所以,臣媳以为父皇先前之假设略微有些偏颇,天能容万物,万物皆位于‘天’之下,没有什么能比天高,所以最尊贵的还是‘天’。”
  一阵冗长怪异的沉默之后:“嗯,太子妃所言有理,是朕一时糊涂了,年纪大了看来是不如年轻人,糊涂了,老了老了。”皇上终于渐渐敛去眼中的杀机,殿中一干人等才跟着松了一口气。那潘右相看着我的眼神却是心有不甘。爹爹望着我欣慰地笑了笑。
  “父皇哪里老了,臣媳觉得父皇还很年轻呢。父皇可愿听臣媳说一个故事?”
  “太子妃且说无妨。”
  “古时候据说有一种一条腿的神兽叫做夔。夔特别羡慕蚿,因为蚿比它脚多,能够行走。蚿是一种长了很多条腿的虫子。蚿又羡慕蛇,因为蛇没有脚,却比蚿行走得还要快。蛇又羡慕风,因为风比蛇要移动得更快,却连形状都没有。风又羡慕什么呢?风羡慕人的眼睛,因为目光所及,风没有到,人的目力已经到了。目光是不是最快的呢?目光最终羡慕一样东西,就是人心。当目光未及的时候,人心可以到。我们的心中一动,有所思而心意已达。所以,人的心可以超越任何时间空间,父皇的心如此年轻,又如何能谈得上‘老’呢?”
第22节:第九章 树欲静而风不止(2)
  “哈哈哈!好好好!太子妃此番话甚合朕的心意!”皇上抚掌大笑,仰头喝了一杯酒,底下诸位大臣纷纷举杯,附和称颂皇上年轻之声顿时此起彼伏。一时觥筹交错,宴会终于恢复到喜庆热闹的氛围中。
  最后,便是敬献寿礼环节,大家陆续送上事先准备好的礼物,无非是珍奇古玩、绫罗异宝、补药珍禽,还有进献西域歌女的,其中数招财猫送上的礼物最为稀罕—— 一口由五色玉石拼接制造而成的玉鼎,上面分别雕刻了饕餮、夔龙、虬等神兽,栩栩如生。皇上素来喜欢收集玉器,招财猫这礼正投其所好,皇上收到此鼎后喜形于色,连连夸赞。
  “皇儿的礼物为何还不曾呈上?”皇后看着狸猫疑惑地轻声问道。
  “儿臣的礼物不便移动,还要烦请父皇母后移驾随儿臣至偏殿德芳厅一观。”狸猫一边回话,一边握着我的手,眼里尽是笑意。
  “哦?是何物品竟然不可移动,朕倒甚是好奇。摆驾德芳厅!”皇上正在兴头上,带头便往那德芳厅走去,一干人等尾随其后。
  早先守候在厅门外的太监小心翼翼地推开紫檀镂花殿门,就见灯火辉煌的大厅内地板上,各色大小一致的方形玉石每隔固定间距放置,从上而下看去,各色小玉石拼出的图案正是香泽国的版图。
  “请父皇将此玉石推倒。”狸猫指了指皇上脚跟前的一块玉石。皇上颇觉有趣便弯腰轻轻将那玉石推倒,顿时,其后的玉石一块接一块连锁反应地倒下,共有五百多块玉石,场面甚是壮观。最后一块玉石倒下后,大家才看清,原本的地图图案已被一个红彤彤的硕大“寿”字取代。是啦,这就是风靡全球的多米诺骨牌了!
  “祝父皇万寿无疆!”我和狸猫双双跪下。
  “妙哉!妙哉!哈哈哈!这是朕今年收到最新奇、最有意义的礼物了!皇儿真是奇思妙想!”皇上乐得合不拢嘴,其余人也都被骨牌的气势所震撼,连连称赞。
  “此乃太子妃所想,儿臣不过找人切割描绘玉石而已。”狸猫颇有些自豪地看着我,脸上笑意盈盈。
  “哈哈!准备此礼,太子妃费心了。”皇上朝我点了点头。
  “父皇高兴,便是臣媳之福。”感觉无数视线再次集中到我身上,其中最不容忽视的一道就是招财猫那玩味的眼神。枪打出头鸟,狸猫怎么把我给说了出来,树欲静而风不止,今天我又成焦点了。
  后来我才知道,那夜,宫中精卫候在偏厅角落里喂了一夜的蚊子,最终没有等到皇上事先说定的暗号;云家的一群死士也是藏匿在殿顶阴暗处,候了一个晚上,本欲为云家搏命一战,不想此事最后竟这样不了了之。
  后来想想,那些猛烈抨击诋毁我的腐儒评价我“奸猾狡诈、巧舌如簧,善用言语将人蒙蔽”可能正是缘自这次鸿门寿宴上我的一番话,而史学家则将此次事件称为“片语释杀机”。
  这个时空总共有五个国家,以霄山和淇水为界隔断南部和北部,南部分为东南的香泽国和西南的西陇国(以山脉交错为特色);北部有三个国家,从西到东依次为辰星国、北翼国和雪域国,这三个国家中雪域国占地最广。
  康顺十二年,雪域国年仅十四岁的八皇子子夏飘雪拥兵冲入永德大殿,弑父登基,改雪域国年号为“天启”。整个雪域国为之震动,朝野之中对新王一片口诛笔伐,言其“道德沦丧、泯灭人性,为王位竟可手刃亲父”,断言其“必失民心,在位之日不超过月余”。不少忠贞老臣更是联名上奏辞官。子夏飘雪不准,这批臣子便集体罢官于家,子夏飘雪倒是不以为意,大开科举,破格用人,提拔了不少年轻有为的仁人志士委以重用;并奖励农桑,发展经济;知人善任,容人纳谏,慢慢地雪域国竟开始呈现繁荣态势。但朝野上下反对之人仍不在少数,尤其是其余诸王子,更是对其怒目相向。
  临朝不久,其长兄玉鹏飘雪据翼州起兵,自称上将,以讨伐为辞起兵十万攻打京城“御都”,被子夏飘雪铁血镇压,并将玉鹏飘雪凌迟处死。这次起兵虽很快平定,但隐藏下来的反对派仍有很大势力。这些人“密有讨伐之志”,时刻准备颠覆子夏飘雪的统治。由于他们尚未起兵造反,不能用大军征讨,只能用残暴酷烈、滥用刑罚的官吏加以惩治,所以有人建议新王“尽诛皇室诸王及公卿中不附己者”,子夏飘雪便开始扶植酷吏、大开诏狱、重罚严刑,利用酷吏去诛锄异己,铲除政敌。
  种种极端的酷刑,沉重地打击了子夏飘雪的反对派,从根本上削弱了他们的势力,为子夏飘雪巩固政权扫除了障碍,也因此使其在民间得了一个“妖王”的称号。
  “飘雪”为雪域国王姓,姓氏置于末端,子夏飘雪生于夏季的子夜时分,因而得此名。据说其出生时紫发紫眸,唇红齿白,美艳妖异如女子,当时的国君楚龙飘雪以为不祥,自小便不疼爱子夏飘雪,兄弟诸人对其亦甚是排斥。但是,这子夏飘雪从小便显露出过人的天赋,但凡文字类的东西均过目不忘,六岁时更是因为其骨骼清奇被雪域国圣教宗师相中,破例收为弟子。十岁便练成了传说中江湖人士谈之色变的“莲藤神功”,之后回宫中,慢慢开始集结朋党,后至十四岁终血洗御都登上至高的皇位,成为雪域国有史以来最年轻的皇帝。
  但这只是一个开始并不是落幕,康顺十四年,也就是天启三年,子夏飘雪向邻国北翼国借道欲攻打西北面的辰星国,条件是得胜之后将辰星国国土均分一半给北翼国。北翼国大臣认为不妥,说北翼国与辰星国唇齿相依,若唇亡必齿寒,奏请拒绝子夏飘雪的建议。怎奈那北翼国君垂涎辰星国的国土已久,觉得子夏飘雪提出的条件甚是诱人,不费自己一兵一卒,只要借出道路便可轻取一半成果,利令智昏不顾众臣子反对,执意与子夏飘雪签下了借道协议。
  之后,子夏飘雪亲率精兵十万竟只用半年时间就轻取了辰星国,依据协议子夏飘雪将占领的辰星国土分出一半给北翼国,但以隔了北翼国不便管理另一半国土为由,又与北翼国签署了长期借道协议。北翼国主得了大半领土乐昏了头,爽快地一口应允,却不知自己才是子夏飘雪的最终目标,这纵横东西的主要干道一借出便埋下了不可挽回的隐患。自此,雪域国上至皇族官宦,下至平民走卒都可以自由行走于北翼国的东西主干道上,子夏飘雪慢慢控制了道路的主动权。
  康顺十五年(天启四年),雪域国将领率兵五万攻打北翼,如入无人之境。直到雪域的军队打到北翼国的心脏翎都之时,北翼国君还沉浸在不劳而获的美梦中懵懂不明所以。
  至康顺十五年十月,雪域国灭北翼国,大获全胜而归。自此,雪域国成为这个时空最大的国家,占领了霄山、淇水以北的整个北部地区。后来,那纸借道协议被史学家称做“钓鱼协议”,顾名思义,就是指那北翼国主鼠目寸光只顾眼前的利益,而中了子夏飘雪放长线钓大鱼的奸计。
  香泽国和西陇国收到战报后,便开始紧急操练兵将,往北部边疆增派了以往两倍的兵力。
  子夏飘雪成为一个颇具争议性的人物。有人说他残忍嗜血;有人说他智勇双全、攻无不克、战无不胜;有人说他聪颖敏锐又有天人之姿;有人却说他奸计满腹、邪恶凶暴,似香泽国的三皇子玉静王。
  慢慢地,便开始有一说法流传在三个国家之间——“南云北雪陇中花,香泽二龙夺珠忙。”说的便是这三个国家里备受争议的五个人。
  “南云”指的是香泽国云相之子云思儒,出生于商贾官宦世家,却与世无争,不好商也不从政,独爱笔墨丹青之乐。那云相却也不加以阻拦,任其自由发展。云思儒的山水花鸟画是一绝,人长得也是飘飘然如仙人之姿,似从那水墨画中走出之人,后被人称为“画圣”,其画千金难求。登门说亲之人几乎要把云府的门槛踏平,云思儒却不曾应允一桩,云相也不作表态。人们纷纷议论,认为这云思儒大概因为有一个国色天香的妹妹,故天下美人均不入其眼,除非有人容貌超出其妹。不论怎样,都不能阻止少女们将那云思儒作为梦中理想之人,认为只要云思儒一日未娶,自己便有希望。
第23节:第九章 树欲静而风不止(3)
  “北雪”就不必复述了,说的就是那紫发紫眸的“妖王”子夏飘雪。
  “陇中花”指的是西陇国内一“花”姓男子。据说此人玉树临风,善使毒,也善医术,救人杀人全凭个人喜好,行踪无影,却得到不少女子倾心仰慕,四处遗情,欠下不少风流债。没有人知道他的来历,甚至连全名都没有人知道,只知此人姓花。有人说他是五毒教教主,有人说他是霄山药神,不论哪种说法无疑都给他蒙上了一层神秘的色彩。
  “香泽二龙”指的就是香泽太子和三皇子了,这两个人长相相似,标志性的桃花狭长凤目更是成为香泽国内女子的择偶标准。二人实力相当,皇位之争已是天下皆知的秘密。而太子与那传闻中的天下第一美颜“薄荷妃子”的爱情故事更是传遍天下。
  总之一句话,这五个人都是话题人物,上至官宦世家,下至平民百姓,茶余饭后闲聊时都常会提及这五个人。
  当然,天下之事与我何干,只要不对我、不对云家的人造成威胁,我一般听听就算了,也从不与人议论这些事情。
  香泽国的冬季虽不长,气温也不是很低,我近年来甚是畏寒,不知道是不是身体不好的一个征兆。一池烟雾缭绕,我泡在温泉池中呆呆地端详着右手腕处淡淡的菊花状淤青。方师爷和爹爹似乎有什么事情瞒着我,这菊花绝对不是方师爷说的淤青这么简单。但是,我曾多次传召过太医院的各个太医,他们诊断后都说我只是患有轻微的花粉过敏,身体并无大恙,诊断之时面色自如,看起来也确实不像撒谎。不知这其中有什么蹊跷。
  东宫之中有这一处“漾碧池”,让我免于在冬天洗澡受冻。皇宫内筑有水道,将渭、樊二川之水引入宫中。渭水性寒,樊水性温,即温泉,故夏季引渭水,冬季引樊水,昼夜不舍,汩汩流泻。
  漾碧池据说是当年圣祖为其心爱的妃子所建,后皇宫改造时被划归东宫太子使用。浴池以汉白玉为质,金石镂成,奇花繁叶杂置其间,上张紫云九龙华盖,四面皆蜀锦幛帏,跨池三周。桥上结锦为亭,中匾为鸾,左匾凝霞,右匾承霄,三匾雁行相望。又设一横桥接于三亭上,以通往来。池中置有温玉狻猊、白晶鹿、红石马作为“水上迎祥之乐”。
  极尽奢华之能事,满目琳琅,却反失了沐浴舒缓身心的本意。所以,我在这里沐浴的时候,都是仰头靠在池边,闭眼养神,不去看那些繁复缛重的装饰。
  我爱洗澡澡,每次一洗澡我的心情就会特别好,心情一好就喜欢唱歌,不过这漾碧池太大了,就像在KTV包房里唱歌一样。突然想起一首歌,开心地一边洗一边哼哼:“我不是黄蓉我不会武功,我只要靖哥哥……”
  正唱到得意忘形,突然手腕被人大力往上提起。我吓得抬头一看,正对上狸猫阴沉半眯的眼睛。这个眼神——说明他很生气。不过,他生什么气,应该是我生气才对吧,洗澡时候被人偷看。啊!我正在洗澡,什么都没有穿,被看光光了!我着急地欲扯回手臂遮挡,奈何狸猫力气大我许多,抽不回来,只好拿另一只手臂在水下掩着前胸。
  “说!谁是靖哥哥!”狸猫握着我手腕的手又加了三分力,只觉得手腕都快被他拧碎了,疼得我眼圈都红了。
  “你放开我!”我挣扎着。
  “快说!谁是靖哥哥!”狸猫此刻的表情可以冻死人。
  “你无聊!靖哥哥就是郭靖!”不知道狸猫干吗对郭靖这么在意,难道他以前和一个叫郭靖的人有仇,有仇也不能拿我撒气。
  “我不希望再重复第三遍!说清楚郭靖是谁!”狸猫将嘴靠在我的耳边阴狠地命令,只觉得冷风嗖嗖地割过耳垂。
  “郭靖就是桃花岛主黄药师的女婿,黄蓉的丈夫,郭芙郭襄的爹爹,杨康的拜把兄弟,江南七怪、丐帮洪七公的徒弟!这下你满意了吧?”狸猫今天哪根筋没有搭对,偷看我洗澡就为了弄清郭靖是谁。
  “云儿休要糊弄我,今日若不说清楚就别想离开这里!”
  “你这狸猫怎么这么不讲道理!郭靖是金庸小说《射雕英雄传》里的人物,我这样一时半会儿怎么跟你说得清楚?要听故事,也要等我穿上衣服以后再慢慢说。”我怒了!
  “ ‘狸猫’?你是在叫我?”狸猫一愣。
  “啊!”刚才一急,说了什么自己都不知道,这下后悔了,恨不得把舌头给咬下来。给太子取外号不知有什么后果,一个“郭靖”都折腾了半天,现在又加上一个“狸猫”,我一下紧张得不知所措。
  狸猫将脸缓缓贴向我,嘴唇摩挲着我的耳垂:“云儿唤为夫‘狸猫’是吗?”狸猫诡异地绽开一笑,“好,我喜欢。云儿以后就这么叫吧。”
  “嗬!”我倒吸了一口凉气,心脏像刚坐完十趟云霄飞车。狸猫这什么逻辑,我脑子有点转不过来。
  狸猫倒是不管我发愣,接过雪碧递过来的浴巾:“云儿不是要更衣吗?为何还不起身。”
  他想帮我擦干身体!色狼!我眉头一皱:“妾身要更衣,非礼勿视,还请殿下回避。”
  狸猫眼眸如黑曜石般流光闪烁,看着我笑得那叫一个妖媚:“你我夫妻,如何谈得上‘非礼’呢?”
  我现在肯定从头到脚都红得跟熟番茄一样。
  “殿下,陛下请您现在过御书房议政。”王老吉站在门外隔着嵌粉彩瓷板曲屏风,战战兢兢地通报。
  “知道了,下去吧。”狸猫回了一句,脸上有些许遗憾扫过,“云儿还是不要泡太久,免得受凉。晚上,为夫还要听云儿说那郭靖的故事。”
  看他走了,我心里委实松了一口气。
  之后,我用了将近一周的时间才把《射雕英雄传》的故事梗概颠颠倒倒跟狸猫说清楚。讲得那叫一个费劲呀。狸猫听完后就两句话评价收尾,“这郭靖是个傻子,黄蓉嫁给他也是个傻子。”后来又补了一句:“嗯,这个故事还是比较适合云儿看。”敢说我傻,我恨得牙痒痒!狸猫见我生气反笑得更开心。
  “不过,云儿切莫要学那黄蓉!”说完警告似的看了我一眼。我一头雾水,学黄蓉什么?话怎么只说一半,听得人云里雾里。
  很久以后,我才明白他是要我不要像黄蓉一样爱上郭靖这样的人。
第24节:第十章 娉娉袅袅十三余(1)
  第十章 娉娉袅袅十三余
  娉娉袅袅十三余,豆蔻梢头二月初。
  春风十里扬州路,卷上珠帘总不如。
    ——杜牧
  青山隐隐水迢迢,少年时绚美如蝶的梦,翩然而落。时间嘲笑着我们是如此的年轻。
  吹花嚼蕊弄冰弦,赌书消得泼茶香。
  泼墨中的山水画映衬着那盈然飘逸的琉璃白身影。我撩起纱袖,打了一个不大不小的哈欠,溅出的一滴澄澈绿茶在宣纸上晕开,模糊了刚刚题下的落款。我迎上他的眼,顽皮地一笑,却看见那眼底光彩流觞,微风吹过,吹皱的似乎不再是春江,而是内心深处的碧波晶莹。时间悄悄地驻足,仿佛就这样被精灵点了魔法一般,我们如此对望,心底某处流淌开来,涓涓潺潺。
  “今日可是送药前来?”茫然地看着步入水榭的华贵紫衣身影,我突然醒了过来。身边一人也是轻轻一怔,仿若梦醒。
  “参见太子殿下、八公主殿下。思儒今日正是送药来给容儿。”琉璃白的纱袖轻拢,略微低了低身子便站了起来,恬淡清明的眸光中有墨色的起伏掠过。听到小白对我的称呼,狸猫眉头微微一皱。
  他今日怎么会过来?以往云思儒送药入宫之时,从不曾见到狸猫,今日竟还带了玉灵前来。
  “免礼,赐坐。”狸猫走到我身旁,轻执我的手,不知为何,我有些不悦,缩了缩。
  “春寒料峭,云儿怎么穿得如此单薄?雪碧,去将娘娘的雪裘披风取来。”不顾我的退缩,硬是执了我的手坐下。坐定后看向云思儒,不知是不是我的错觉,竟感到那视线里有一丝隐隐的示威。
  “灵儿曾听闻云公子丹青妙笔,今日幸会,不知云公子可否垂赐灵儿一幅画?”我有些讶异地看着玉灵。这丫头平素里大大咧咧,今日居然如此含蓄。且玉灵粉颊似桃,眼波荡漾,正含羞带怯地看着小白。不知为何,我觉得那神态、那眼神很刺眼,莫名地感到不舒服。
  “垂赐不敢当,不过雕虫小技,公主抬爱了。不知公主今日想让思儒以何物为画?”小白敛着目光,并未看向八公主,我心里竟有一丝窃喜。
  “灵儿想请云公子为灵儿作一幅画像,不知可否?”玉灵忽闪忽闪的眼睛仍停留在小白身上。
  “思儒不擅人物画,不若就以庭中之景为画?”小白推拒。
  “公子不必谦虚,莫非八公主竟不如那园中绿景?”狸猫扬着狭长的丹凤眼角。
  “草民不敢。”说完,小白执起紫毫,抬头看了看玉灵,便开始勾勒。每看玉灵一次,每落下一笔,我都觉得有什么在扎着我的心,微微酸疼。小白从来都没有给我作过画像。寥寥数笔,玉灵娇俏的少女神态便跃然纸上,几笔之间竟让我觉得有如数年之长的折磨。一时,有些气恼,既恼那强人所难的狸猫,又恼那莫名娇羞的玉灵,更恼那作画的云思儒。
  玉灵得了画像后欢喜地回去了,我接过雪碧递来的披风,避过狸猫欲帮我系带的手:“妾身有些困乏,先下去歇息了。”不顾狸猫和小白不解的眼神,埋头步出水榭,仿佛走得快些就可以甩开心头怪异的感觉,步子急得有些狼狈。
  那天之后,满脑子里都是玉灵看向小白欲拒还迎的娇羞神态,想起从小到大小白给我作过无数的画,却不曾有一幅以我入画,心里就有一种说不出的不舒服,涩涩地拧着,挥之不去。
  一晃间,又到了小白给我送药来的日子。不知为什么突然有些心情复杂,不想看见他,一早便躲到兰萍苑里去逗小蓝猫。
  “小兰兰,你可以自由进出宫门吗?”
  “当然可以!”小蓝猫不屑地看了我一眼。可能是一脸的谄媚相出卖了我内心的想法,小蓝猫突然警觉地避开我的视线,拿起书本假装一本正经地读了起来。
  “小兰兰……”声音媚得连我自己都要酥了。“你不觉得今天天气很好吗?天是蓝的,云是白的。”期待的、前所未有的虔诚语气,晓之以理,动之以情。
  “你不要妄想我带你出宫。皇兄是不会准你出宫的。”小蓝猫可能被我甜腻的语气给恶心到了,抖了抖,埋头继续看书。
  “不要装了,书本都拿倒了。就是因为狸猫不准,所以我才求你呀。面子大吧!”自从狸猫准我叫他狸猫以后,我就名正言顺地把他这个外号挂在嘴边,一生气就蹦出来。小蓝猫之前还觉得惊奇,看到狸猫不但不生气反而很开心的样子,就更奇怪了,不过现在已经慢慢习惯了。
  我用手撑着下巴,手肘靠在小蓝猫的书桌前,眨巴着眼睛,“深情”地凝望他。
  一分钟。
  两分钟。
  两分半钟。
  “你这女人!不要再看我了!”小蓝猫终于受不了,一摔书本,面红耳赤地站了起来。哈哈,我就知道,这招屡试不爽。
  “可以。只要你带我出宫,就半天,就半天,好不好!”不达目的誓不罢休。
  “哎!”蓝猫崩溃地叹了口气,“如果你能答得出我一个问题,我便带你出去。”那眼神分明就是笃定我回答不出来。
  “好。你问吧。”我就不信我会输给一个九岁的孩子,虽然他经常装出三十岁的深沉状。
  “宫门内外人来人往,如若你能说出这一日内进出人数,我便服了你,带你出宫。”
  呃?这个问题吗,有点刁钻了,这个死小孩,不过还是难不住我的。
  “宫门一日之内进三人,出也三人。”我想了想,答道。
  “哈哈!皇宫虽是禁地,一日进出之人也绝计不可能只三人,这下你输了。”小蓝猫得意极了。
  “不论进出多少人,无非就是‘男人’、‘女人’和‘阉人’,所以,进三人,出三人。小兰兰认为我说得可有理?”我笑着看他。
  “呃!”小蓝猫明显一愣,随后认命道:“好,这回且算你说得有理。我带你出宫,不过先说好,就半日!定赶在皇兄之前回来。”
  “好!我保证!”我噌地站起来,举起右手中间三个手指,乖乖地做好宝宝状。
  “怨不得人人都说你巧言善辩。”小蓝猫背着我,不知道小声嘀咕了一句什么。
  我易容成蓝猫的贴身宫女绿翘,跟着小蓝猫大摇大摆地出了宫。
  说起来惭愧,在这个时空生活了将近十三年,我却只压过一次马路,就是和小白一起最后闹得尽人皆知以爹爹前所未有的怒火收场的那次。今天好容易才说动蓝猫这个小古董带我出来,说什么也要好好逛逛。
  捏面人、耍杂技、制糖稀、说书人、货郎当……每样我都看得津津有味。后来还跑到算命摊前和一个算命老先生胡侃了半日,就在我说得激情澎湃唾沫横飞的时候,终于被忍无可忍的小蓝猫给强行拖走。
  “小兰兰,我饿了,我们去吃饭吧。”我可怜兮兮地看着身旁快要暴走的小蓝猫。
  小蓝猫脸上突然蒸起两朵淡淡的红晕,避开我的视线,“前面有酒家。”说完便急急地往前走去。真是的,吃饭有什么好脸红的。我哼了一声跟在他后面。
  “这是酒家?!”我惊愕地看着眼前的庭园,愣在那里。
  细细的白砂石铺地,叠放有致的几尊石组,绿树、苔藓、沙、砾石,这里的主石,或直立如屏风,或交错如门扇,或层叠如台阶。其理石技艺精湛,没有实际的水,当观者远眺时,却分明能感觉到水在高耸的峭壁间流淌,在低浅的桥下奔流。绿树掩映中一座小巧别致的楼阁影影绰绰,走近后,才看清雕花镂空的门额上题着“枯山水园”。四个字笔意遒劲,体势劲媚,翰墨洒脱,怎么看怎么眼熟。
  “这匾是令尊题的。”蓝猫像是看出了我的心思。
  “哦。”原来是爹爹的墨宝,可见这绝非一般的酒家。这架势,这意境,可以想见爹爹定也喜欢来这儿。但愿今天不要被爹爹碰见,不过转念一想,我今天易容了,就是爹爹也一时发现不了,提起来的心便又放了下来。
  小蓝猫带我登上阁楼,找了个临窗的位置坐定。窗外静谧、深邃的庭院景致便落入眼中,那沙石景色颇有几分“一沙一世界”的禅宗之味。虽雅致,却太幽远涵蕴,让人产生不敢亵渎的敬畏心理,这种地方喝茶可能还可以,吃饭恐怕就没心情了。
  爹爹来这里光顾还情有可原,这屁大点的小蓝猫来这里装什么深沉。
  “这种地方可以点菜吗?”
  “当然可以。怎么说你好呢,说你糊涂,有时又精明得很;说你明白,平时又老这样傻乎乎的。你这女人。”蓝猫欷?#91;地摇了摇头。
  这小孩,敢说我傻。看我怎么收拾你。魔爪伸向小蓝猫粉嫩嫩的脸颊,用力地又搓又捏。蓝猫躲避不及,被我捏得红通通的,“说谁傻呢!快给姐姐赔不是!”
  “呃,两位客官可要点菜?”我转头这才发现立在旁边不知所措的店小二。还好还好,小二还是那小二,抹布还是那抹布,说明这里还是可以吃饭的地方。
  “点菜点菜。”我一把接过小二手上的菜单,点了一堆大鱼大肉,我从来不爱吃素菜,今天逛了半天,肚子早饿了。
  点好菜打发完小二,抬头就见小蓝猫嘟着小嘴,捂着被我捏红的脸,愤愤地看着我,“你这女人竟敢这样对本……我,大不敬。”
  “小孩跟你姐姐提什么‘大不敬’,快赔不是。”
  “谁是小孩了!你这个小容容!再说我小孩,我就不带你回去!”蓝猫气呼呼地侧过脸去。
  唉,只有小孩才不敢承认自己是小孩,居然又叫我小容容。
  “快叫姐姐!”我继续来回捏着小蓝猫的脸,这娃的皮肤真好,捏起来真好玩,欲罢不能。
  “水墨斋”张掌柜甫一踏入“枯山水园”,便被一声如玉石相击般的美妙娇俏声音所吸引,顺着声音望去,就见一少女身着湖水翠绿衣裳坐在窗前,轻倚桌沿,身段似杨柳袅袅,如兰花绽放的玉手正捏着坐在对面的一个小少年。那少年身着浅紫蓝古香缎,腰系着一块剔透晶莹的玉佩,年纪不过十岁上下,却有不可逼视的通体贵气。那少女风吹仙袂飘飘举,想来长相不知要怎样美貌,仔细一看,却不免失望,相貌虽属美人,却总觉不配那天籁声音和仙姿身段。但那顾盼生姿的灵动眼睛却让人的心为之一振,真是“目色欲尽花含烟”。
第25节:第十章 娉娉袅袅十三余(2)
  张掌柜在一张桌旁坐下,像是受了蛊惑一般移不开眼睛。
  “小容容,小容容,小容容!”
  “小石榴(十六),小兰兰!再不叫姐姐,看我把你这脸给捏成猪头。”少年亮晶晶的眼里虽有不甘之色,却有柔波荡漾,对那少女甚是纵容的样子。
  二人笑闹让人不禁莞尔,直到小二上了菜来才停下。少女举了筷子,开始埋头吃菜,塞得两腮鼓囊囊,却让人觉得甚是可爱。少年吃菜时,浅尝慢品,坐姿优雅,不时看向少女,一眼就可看出是贵族门户,家教良好,不与那少女闹时,竟让人觉得有丝威严深沉之感,不似一般少年天真烂漫。
  “吃好了,我们走吧。”我满意地用丝帕擦了擦嘴。
  “小二,结账。”
  “好嘞!总共是十两银子。”小二笑眯眯地报了账。
  却见蓝猫在怀里摸了半天,最后颓然道:“糟了,忘带银两了。”
  “呵呵,还说自己不是小孩,这样糊涂,幸好我带了!”我得意地从袖内掏出银票。
  “银票拿去,你且找钱来。”我抽了张银票递给那小二。
  “呃……这位客官莫要开小的玩笑,这怎么是银票呢?”小二面露难色地将银票递还给我。
  我定睛一看,居然是小白前一阵子给我画的桑绿图!再掏出袖中另一张,展开一看,还是小白的画!完了!肯定是我出门的时候走得急,拉开匣子,拿了纸就以为是银票,不想却错拿成小白的画。
  怎么办?这下闹笑话了,总不能吃人白食,蓝猫也是煞白了一张脸。估计他娇生惯养,从来没有碰到这种情况,一时也不知道怎么办。
  “这位小哥,不如这样。这幅画就给你抵饭钱了,余钱就不用找了,你就收着当小费吧。再会不送。”我一口气说完,便拉着愣在那里的小蓝猫准备抹脚开溜。
  “这位客官!本店开门做生意,只认钱财,不是那‘水墨斋’收些画啊字啊的,客官这画还是自己收好。如若拿不出银两,小的只好报官处置了。不过,我看这小公子身上的玉佩……”小二一手将我们拦住。
  “你……”我一时生气,不知道要怎么说才好。小蓝猫居然傻乎乎地真准备解下玉佩,被我挡了下来。
  “姑娘这画可否让老朽一观?”边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冒出来一个小老头,笑眯眯地捋着小山羊胡子。
  看起来不像坏人,我便把小白的桑绿图递给他,他接过画后一看,竟露出惊奇之色。
  “姑娘这画可否让给在下?在下愿出钱购下此画。”那小老头儿眼露精光,仿佛得了什么宝贝。
  哈哈,总算碰到个自愿上当的傻子了。今天的饭钱总算解决了,看来小白的画还是有点作用的。“好!看你也是识得笔墨丹青之乐的雅人,这画就卖予你了。”我假装道。
  “请姑娘开个价钱。”小老头儿听说我愿意把画卖给他,兴奋得口水都要流下来了,果然是个傻瓜。
  “人都说知音最是难得,今日遇上这位先生也算是遇得知音,两幅画就算一百两吧。”看那小老头儿很是宝贝的样子,我有些心虚地开价,不知道会不会开得太高。
  “一百两?!”那老头儿惊讶地张着嘴瞪着眼。完了完了,定是开价开得太高了,就在我考虑是不是降些价钱时,那小老头激动地抢过我手中的画,生怕我反悔似地丢下一张一百两银票夺门狂奔而去。
  看来真是个傻子!
  我得意地将那银票付了饭钱,拿了找零,看那小二无限懊恼的样子,心情大好。
  蓝猫总算回了魂,问我那是谁的画,我告诉他是云思儒画的时候,小蓝猫又石化了。
  后来,有一天跟小白在一起的时候,我突然想起这事情,便跟小白炫耀说我把他的两幅画卖了一百两响当当的银票,小白听了后高兴得脸都绿了。
  揣着刚得的银子,我心里乐开了花,一路蹦蹦跳跳,不想却在走下楼梯的时候,一个虚踏,脚扭了。
  “好疼!”小蓝猫紧张地一手扶住我。我低头轻揉那脚踝,一阵钻心的疼痛汹涌而来。糟了,乐极生悲,这右脚肯定是崴了。
  就在我想着怎么用单脚跳出去的时候,小蓝猫在我面前半蹲下来:“上来吧,我背你。”
  惊讶地看着那小蓝猫挺拔纤细的背部,突然发现进宫三年来,他似乎长高了不少,虽然比我小了四岁,现在却蹿得似乎与我一般高了。
  “快点上来,不然我不管你了!”小蓝猫有些不耐烦地催促。既然他愿意背,就让他受虐吧,谁让他是自愿的呢!我双手环住小蓝猫的脖子,一下子蹿上他的背,小蓝猫身形微晃。
  “我是不是太重了?”我有些不好意思地小声问,想要下来。
  “别动,趴好了。知道自己胖还吃那么多。”说完,便背着我起身出了门去。居然敢说我胖,我气结。
  没想到小蓝猫年纪虽然小,力气却挺大,背着我竟不甚费力地稳稳当当向前走。有人奴役的感觉就是好呀,特别是这个老是叫我“小容容”的古董,我开心地趴在蓝猫背上唱起歌来:“我有一只小毛驴,我从来也不骑,有一天我心血来潮骑着去赶集,我手里拿着小皮鞭,我心里真得意……”
  “你这女人,闭嘴!”
  “小兰兰不喜欢小毛驴?那我换一首。”我清了清喉咙,“马儿啊,你快些跑哟……”
  “再唱就把你丢下去!”小蓝猫恶狠狠地道。
  “我就说嘛,小毛驴还是比小马可爱是吧?我们继续……我有一只小毛驴,我从来也不骑……”
  “哼!”小蓝猫侧过脸去不再理我。我偷笑,就知道他不敢把我丢下去,迷你纸老虎一只。
  蓝猫背着我沿着河道边的街道慢慢行走,我开心地哼着歌。
  一滴冰凉的湿意毫无预警地从天而降,落入我的后脖颈,紧接着,又是一滴。我气愤地想抬头咒骂是谁家的空调滴水,这么不道德,突然想起这里哪来的空调,真是糊涂了。
  抬头一看,天上已是乌云密布,豆大的雨点开始噼噼啪啪往下砸,一道闪电划破天际,紧接着便有一声闷雷滚滚从天边奔来。我吓得一个哆嗦,搂紧小蓝猫的脖子,小蓝猫明显一滞,停下了脚步,后背烫得像火烧一样。
  路上的行人纷纷开始奔逃避雨,小摊小贩们也慌乱地收拾货物推着车子焦急地奔走开来。
  “你且莫要怕那雷声,我们找个地方避避雨。”身下蓝猫空出一只手抹了抹脸上的雨珠,另一只手将我往上托了托,背着我快步走向最近的一家商铺。
  揭了蓝布帘子进门,蓝猫将我轻轻放下,大概看到我脸上有些许雨珠,掏出袖中绢帕欲给我拭去。伸手,却僵在半道,似乎觉得不妥,便又面红耳赤地将手转了个方向,改而把绢帕塞进我手里。
  “擦擦雨,别着凉了。”
  我接过帕子,心里笑他迂腐,小小年纪就有这许多忌讳。
  小蓝猫见我看他,不甚自在地撩起袖子胡乱擦了擦脸,放下袖子,脸上一片潮红,细腻的皮肤衬着那霞光般的色泽,粉粉嫩嫩似鲜藕,我看着心里一动,产生了一种欲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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