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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50720091733344

罗伯特.所罗门(美)
简明哲学导论
中文版序
能为《大问题》的中文版作序,这令我很高兴。这本教科书曾经帮助过美国和其他一些国家的许多学生学习哲学,并成为他们的良师益友。尽管这本书是从西方的角度写成的,但其中的许多地方都渗透着哲学上的一种新的对于整体的敏感性。我们不会忘记,中国的哲学是世界上最古老的哲学之一,它可以追溯到远古的《周易》以及像孔子和老子这样伟大的思想家,而且时至今日都还充满着生命力。为此,我也力图把他们的思想吸收进来,特别是孔子的思想。美国学生并没有像他们理应的那样了解中国思想,中国学生也需要对美国学生所关注的那些哲学话题有更多的了解。但双方最终面对的都是人类永恒的话题,那就是对知识的渴求、对美好生活的追寻、对正义的求索、对意义的追问。这些问题在不同文化中可以有不同的进路,人们得出的答案也各不相同,但对于共同生活在这个新世纪的我们来说,对这些差异以及那些我们共有的东西进行理解是不可或缺的。
——罗伯特?所罗门
前言
故事发生在1806年秋天的耶拿大学城(今德国境内)。照常理来说,大多数学生和教师在那个时候本应为课程做着准备,心中充满着紧张与期待。教授们即将完成夏季学期的研究工作,而学生们也本该着手他们通常在夏末所做的事情了。
然而这一年,学校却不会像往常那样开学了。
拿破仑的军队已经逼近了这座城市,你可以在大学图书馆的阶梯上听到远方传来的隆隆炮声。法国侦察兵已经到了这个城市,他们在大学附近来回走动,不时停下来在学生酒吧里喝杯葡萄酒,偶尔也会同当地居民聊上几句。有许多民众都很欣赏那个新的法国口号——“自由、平等、搏爱”。
正当战争迫在眉睫之时,有一位名叫格奥格?威廉?弗里德里希?黑格尔的年轻哲学教员正在匆匆赶写一本书。这是一部非常艰深的哲学著作,它有着一个令人生畏的标题——《精神现象学》。但这本书的内容却使人“意气风发”,它极好地把握住了那段艰险岁月的紧张、激动与焦虑。旧的生活方式行将结束,新的生活方式正要开始。这本书是意识的一种洞见,这种意识被裹挟在一股强大的力量当中,正在一个崭新而可怖的人类世界中寻找着方向。它代表着对普遍理解的憧憬和思想努力,激发了那种当时被天真地称为“人性的可完善性”的信念。
现在把目光转回到我们这个时代。美国的生活似乎正要发生彻底的改变,我们旧有的一切习惯和标准,我们关于自身的观念以及我们的生活方式,都要被某些在很大程度上闻所未闻的全新事物所取代。我们虽然也大谈特谈“未来震憾”(future shock)【“未来震憾”指担心不能适应未来社会的发展、技术的进步、价值观念及行为堆则的变化而产生的不安情绪。除非特别指明,本书注释均为译者所加】和“大趋势”(megatrends)【如席卷社会的信息革命和走进千家万户的方便食品等】,但在多数情况下,我们所认为的生活中的巨变其实只是强调的改变罢了,有些时候这还表现在经过改良的新技术和新工艺所带来的并不怎么实用的好处。如果我们中的大多数人都对计算机、电视和互联网大肆渲染,那么我们将如何面对生活中的那些真正变化呢?黑格尔和他的学生们感到信心十足甚至是欢欣鼓舞。为什么?因为他们拥有一种哲学,拥有一种对他们自身以及未来的洞察,这种洞察能够让他们直面失业的困境、甚至是社会的崩溃以及接踵而来的巨大混乱。激励着他们的是思想,思想能够把最危险的处境变得意味深长。
格奥格?威廉?弗里德里希?黑格尔1770年出生于斯图加特。当他还是一个大学生时,他就对法国大革命(1789-1795)抱以很高的热情,并且是拿破仑的一个崇拜者。当拿破仑的军队于1806年进攻和占领了耶拿这座城市,结束了神圣罗马帝国长达800年的历史,并在德国全境掀起广泛改革之时,黑格尔正在耶拿大学教书。正是在这种国际战争和憧憬自由的气氛下,黑格尔建立起了他的哲学,他的方法是辩证法,也就是说,他试图论证相互矛盾的看法如何能被调和起来,它们实际上是一种更深层现象——精神——的不同方面。直到今天,黑格尔仍然被认为是人类知识和价值的伟大综合者。他的《哲学科学全书纲要》(初版于1817年)是对整个人类生活——包括逻辑、科学、心理学、哲学、艺术、宗教、形而上学和伦理学——的一部简要概括。黑格尔于1831年去世。
我最近请我的一些读过黑格尔哲学的美国学生描述一下,他们对于自己和时代的看法是怎么样的,结果并不令人鼓舞。在他们中的许多人看来,“沉闷”一词似乎可以概括这个世界,而另一些人则会说“危机”和“绝望”。有一位学生说,生活是“荒谬的”,而另一位则说,生活是“无意义的”。我问为什么。答曰:油价昂贵、许多人还没有得到令自己满意的工作、电视节目很槽糕等。我们都认为这些事情还谈不上悲剧性,更谈不上“荒谬”,还没有使生活“无意义”。每个人都同意说,核战争和恐怖主义的阴魂压抑了我们的乐观情绪,但我们也都认为,这种灾难的可能性是未定的,而且不管怎样,即使存在着这种阴影,我们也要尽可能好地活下去。但为什么在这个相对来说更为富足和安宁的时代(与历史上绝大部分时期的绝大多数地方相比),我们的回答却如此令人丧气?我们似乎失去了某种东西,正是这种东西使得黑格尔和他的学生们在面对着最可怕的战争时,仍能保持着乐观和自信。那么,这种东西到底是什么呢?回答依然是——一种哲学。
哲学、宗教和科学一直都是紧密相关的。它们虽然各有侧重,但目标都是一样的,那就是强调思想和认识的重要性,强调理解我们这个世界、用某种更宏观的甚至是从宇宙的角度来审视我们的生活的重要性。思想决定了我们在宇宙中以及与他人的关系中的位置。思想决定了什么是重要的,什么是不重要的;什么是公平的,什么是不公平的;什么是值得相信的,什么是不值得相信的。思想赋予了生命以意义。我们的心灵需要思想,就像身体需要食物一样。我们渴望洞察,企盼理解。我们被生活的常规擭住了,不时会被那些所谓的“消遣”或“娱乐”活动分神。我们整个国家失去的是思考的快乐、理解的挑战、灵感以及哲学的慰藉。
然而这是奇怪的。对于美国来说,她比世界上任何一个国家都更建立在思想之上,建立在哲学准则之上,但又有多少受过教育的美国人能够说出哪怕一位仍然健在的美国哲学家的名字?我们当中又有多少人能对孕育了我们这个国家的18世纪前后的哲学史说出一二:我们能够背诵两百年或两千年前的某些思想,却从未试图去理解它们,不知道有那么多人曾经为之殚精竭虑,甚至从来没有尝试着去批判它们,或者把其融入到我们的世界观当中。那就是哲学:哲学就是努力思索生命,思索我们已经学到的东西,思索我们在宇宙中的位置。从字面上讲,哲学就是对智慧的爱。它追求更广阔的图景,渴望的是这样一种知识,那种使得我们理解自己的生命以及周围世界的知识。因此,它是对价值重要性的坚持,是对完全陷于生活琐事而仅仅随波逐流的拒斥(哲学与智慧规定了我们在宇宙中的位置,赋予了我们的生活以意义。
当初入大学的学生们问及有关生活意义和宇宙本性的问题时,回答这些问题的应当是哲学。但许多学生由于没有受过严格思维的训练,却又急于得到一个答案,于是就会诉诸一些廉价的替代品,即那些自我帮助的通俗哲学、舶来的怪异宗教、极端的政治等。如果哲学的严肃思考没有提出过这些大问题,那么也许这些通俗之物可以代劳。哲学与这些通俗的替代品之间的根本区别是质上的,即思想的性质和理解的彻底性。无论如何,我们都是借着思想而生活的,所以问题的关键不在于从事哲学与否,而在于是接受一种廉价的、没有挑战性的替代品,还是试图进行真正的思考。本书的目的就是要把你引入真正思考的大门。
哲学的主题
哲学有时候会被认为是一种极为深奥和抽象的专门学问,它好像与其他各个门类的研究——或与我们的余生——没有什么关系。其实这完全是错误的。哲学恰恰是要努力去理解我们是谁,以及我们是怎样看待自己的。这也就是我们在哲学课堂上所学到的哲学史上的大哲学家们所做的事情,那就是力图去理解他们自身、他们那个时代以及他们在宇宙中的位置。事实上,他们做得是如此之出色,以至于直到今天仍然堪称我们的榜样。他们帮助我们提出自己的观点,学会澄清我们到底相信哪些东西。
自始至终,我都会在书中简要地介绍历史上的一些伟大哲学家(简要的传记包含于各章之中)。但哲学主要不是研究其他人的观点,而是努力用尽可能有说服力、尽可能使人感兴趣的语言清楚地表述你自己的观点,这才是做哲学,而不是仅仅读一下别人是怎么说的。
本书正是要帮助你做到这一点,那就是把以往的哲学家及其伟大的思想作为启发,作为一种组织你自己观点的方式去做哲学,去表达你的想法,唤起你单凭自己的能力可能无法想到的他种可能性。你应当独立思考,澄清你所倾向的是哪种观点,以及为什么是那种观点,并把这些观点组织起来以应对其他的可能看法。有些学生可能会想当然地认为,一旦你进行抽象地讨论,那么你怎么谈就无所谓了。所以他们就会侈谈一些毫无意义的话,表达一些他们从未反思过的说法,或者仅仅是套用一些字眼——比如“价值”这个时髦的词——而丝毫不去考虑他们自己认为什么是正确的。我曾经教过一个非常聪明的学生,他有一次宣称自己并不存在(尽管他没能使我确信这一点,但我还是给了他一个成绩)。有些学生甚至认为即使自相矛盾,也没什么大不了的,“这不过是些观念而已”。但如果我们是依靠观念来看世界的,如果正是观念决定了我们会怎样看待自己和生活,那么观念的意义就非同一般了。所以非常要紧的(这也是为理智所必需的)是,你必须在毎个节骨眼上问一句:“我真的相信它吗?”“它与我所相信的其他事物矛盾吗?”一种哲学如果是好的和伟大的,那么它所提出问题的方式就必定是严肃的和严格的。本书旨在帮助你提出这些问题,用哲学的语言表述你自己的世界观。
单凭一门课就囊括你关于生活的意义以及宇宙本性的看法,这种任务听起来似乎过于艰巨。但无论你的第一次努力有多么艰难,这种整体性的批判性思考——把它们组织成一个整体——对于你未来所要从事的任何工作都是极为重要的:理清你的优先次序,知道你是谁以及自己相信哪些东西。在这门也许是你第一次有机会了解哲学的导论课上,你的思想即将迈出第一步。一旦你开始思考大问题,你就会——像大多数同学以及几乎所有职业哲学家那样——有充分的理由发觉,这不但是你所学过的最能给予你回报的活动之一,而且操作起来也非常简便,因为你几乎可以在任何时间、任何地点,与任何人或者是独自进行。如果开始时有些困难(就像通常那样),那是因为你还没有习惯于哲学家的思考方式,因为我们的问题无可避免地会比我们原先以为的复杂,还因为你一旦开始思考,需要思考的问题数目就变得没有止境了。所以你应当把这当作一次初步的、探索性的尝试,一次表达你自己和你的观点——不是针对这个话题或那个话题,而是针对你的整个世界观——的首次艰苦努力。即使只是第一次,做哲学也会把这种过程变得令人激动和富有挑战性。
本书的第一章由一些预备性的问题所组成,为的是让你就一些引发了许多观点的基本哲学问题提出自己的看法。有些问题你可能会觉得好笑,但也有一些是极为严肃的。通过回答这些问题,你相信哪些东西,不相信哪些东西,这两者之间的界限应当渐渐明晰起来。接下来的每一章也都会以一些基本的问题开篇,这些问题同样旨在鼓励你先来表达自己的看法,而不是在我们讨论了哲学家们已经提出来的观点之后才进行。每一章都包含有对各种可供选择的观点的讨论,附带一些大哲学家的简短言论。对于那些你可能是初次见到的专门的哲学术语,我都酌情给予了介绍,它们有助于你比日常语言更加精确地做出区分和澄清思想(大多数这种词都收在书末所附的一张术语表里)。每一章都以若干篇末问题结束,为的是帮助你把自己的观点定位于传统哲学的适当位置。每章末尾还有一份可供进一步阅读的参考书目,其中包含有阅读建议。你可以就自己觉得有意思或有挑战性的主题进行研究,因为没有教科书能够取代原创性的工作。
致教师
对于在大学里按照单元教学的哲学导论课而言,第6版使用起来更方便了。它有三个附录——“写作哲学”、“演绎逻辑和有效的论证形式”和“常见的非形式谬误”。这些附录不仅是为了使行文更加简洁和直接,同时也是为了让这些主题能够得到特别的重视。我进一步扩充了论述女权主义者和非西方哲学的最后一章,还增加了讨论美学的一章。特征文本框也设计得更有助于教学了,它们共分为四种类型:原始来源,以一个鹅毛笔和墨水瓶为标记,内容多是各种重要哲学著作的节选;传记,以一个希腊胸像为标记,内容是文中所讲的各位哲学家的生平概要;主要概念及思想,以一个思想者的形象为标记,内容是个人的信念与哲学运动;哲学与文化,以一个希腊圆柱为标记,内容是哲学理论及其在社会中的运用。同第5版一样,所有这些做法和章节都旨在为那些选择了这本书作教材的教师服务。每一章的讨论多多少少是自成一体的,各章的顺序可以任意选择。比如一些教师愿意以“上帝”一章开始,而另一些教师则愿意选择更具认识论色彩的“知识”、“真理”、“自我”或“自由”等章开始。较之开头就碰上那些大思想家或者哲学中的那些最棘手的问题,我发现,如果开头的几章能够既包含严肃的又包含有趣的哲学问题,加之对“生活意义”的各种讨论,这可能更有利于缓解初识哲学的学生的紧张心情,使其能够更加随心所欲地谈论哲学,而且,我还发现开篇问题有助于学生在进入本章之前先自己想想这些问题。顺便说一句,每章的篇末问题也可作为灵活的考题。
致谢
我要感谢所有那些对我的那本较早的《哲学导引》(Introducing Philosophy,Harcourt Brace Jovanovich,1977;第7版,2000)提出肯定或批评意见的学生及同事。现在这本第6版的《大问题》是一次全新的尝试,它所面向的是不被那本书所吸引的读者。我要感谢所有那些指出了这本新书的必要性,并且帮助我构思和改进它的朋友们。
我特别感谢所有那些教给我哲学的乐趣与技巧以及如何去讲授它的人。首先是我的父亲Charles M.Solomon,他第一次在Cheltenham高中通过巴门尼德和赫拉克利特使我受到了心灵的震憾,还有Doris Yocum,他给我上了第一堂哲学课。对于教授哲学,我从Elizabeth Flower,James Ross,Peter Hempel和Frithjof Bergmann那里受益良多,而且我仍能从像Bobe Kane和Paul Woodruff这样好的同事那里学到东西。我也要感谢Donette Moss,Winkie Conlon和ShirleyHull的非常必要的关心和照顾,以及Jon Solomon关于书中那些外来的内容所提出的建议.
关于鼓励性的评论和有益的建议,我要感谢Stephen Waters,得克萨斯路德大学的MarkGilbertson,印第安河社区学院的Victor Guarino,红杉木学院的Michael Thomas,加州州立大学圣贝纳迪诺分校的Thomas E.Moody,亚拉巴马农业与工程大学的Stanley M.Browne,美洲学院的Ronald Duska,奧斯汀佩伊州立大学的Albert B.Randall,阿尔弗雷德大学的Emrys Westacott,西洛杉矶学院的Gary Prince,雷克福瑞斯特学院的Janet McCracken,巴尔的摩县社区学院的Timothy Davis,犹他州立大学的Charlie Huenemann,乌尔苏拉会学院的George Matejka,以及约翰?杰伊法学院的Christopher Trogan。
Karen Mottola对本版帮助极大,特向她致以衷心的谢意。我也对Harcourt大学出版公司的David Tatom和Michelle Vardeman心存感激,他们专业的编辑能力对本版的出版贡献不少。此外,还要谢谢Bill Mclane。
特别感谢得克萨斯大学奧斯汀分校的哲学计划II的(绝大多数)学生。
导言做哲学
未经审视的生活是不值得过的。——苏格拉底,公元前5世纪
认识你自己!——德尔菲的神谕(苏格拉底的箴言)
哲学是由我们的见解,即我们关于自身和世界的信念及态度所组成的。因此,做哲学首先是这样一种陈述活动,这种活动要尽可能清晰和有力地把我扪的所思所想表达出来。然而,这并不意味着哲学的全部工作就是去宣称自己赞成某些听起来顺耳的观念或字眼。哲学是对这些观念的发展,它试图发掘其中所蕴含的全部意义和结构关系,尝试发现它们与其他哲学家的观点——包括以往那些大哲学家的经典论述——之间的关联。此外,哲学还要尽力去评价一个人自己的观点同其他观点之间的区别,能够与那些持不同意见的人进行争论,并且尝试去解决他们可能留给你的一些困难。有一位学生曾经说,把自己的主要观点列在一张纸上很容易,但要说清楚它们彼此之间是如何建立联系的,或者当有人持不同意见时应当如何作答就很困难了。我想,她所说的大概是这个意思:只要不必与其他球员合作,她将很乐意充当橄榄球队的四分卫,直到有另一支球队上场为止。但橄榄球比赛是与你的球队相互配合以对抗来犯的其他球队,哲学也是尝试把若干各不相同的意见协调成一种观点,并且坚持用你自己的想法去回应那些反驳意见。的确,一种无法与其他想法相联系而且又经不起批评的想法,可能根本就不值得相信。
苏格拉底可能是一切时代最伟大的哲学家,尽管他从来都是述而不作(我们所知道的关于他的一切,都来自他的学生柏拉图以及其他哲学家的记载)。苏格拉成生于公元前470年,他一辈子都生活在雅典,对于修辞和辩论特别有天分。关于他的婚姻有着各种传言,他有几个孩子,一生中的大部分时间都是在贫困中度过的。他把自己的哲学基于以下两点,即人需要“认识你自己”和过一种“经过审视的生治”。在苏格拉底看来,即使是智慧的程度也表现为知道我们到底有多么无知。他一生中的大部分工作都致力于阐释和追求诸如智慧、正义以及好的生活等目标。公元前399年,他被雅典人告上法庭并被判处死刑,理由是这种思想“腐蚀青年”。他故弃了所有逃跑的机会和撤销判决的尝试,在做了几次出色的讲演之后,他以绝对的尊严接受了这残酷不公的判决,为了他所维护的思想矢志不渝。
避免时髦词语和言之无物
无论语词听上去多么有道理,为你的思想进行辩护和坚持它是非常不同的。例如,说自己信仰“自由”可能会使你备感骄傲和充满正义感,但如果你不能说清楚你所赞成的是什么,你所相信的是什么,以及为什么你所谓的“自由”是如此值得追求,那么这将与哲学或自由没有任何关系。然而绝大多数学生,甚至是许多职业哲学家,都会受这样一些听上去富有亲和力的令人赞叹的词语的迷感,我们姑且把这些词称为“时髦词语”(buzzword)。乍听上去,这些词的所指好像是一些非常明确而具体的东西(就像“狗”这个词一样),但实际上,这些词应被归于那些最难理解的词之列,它们引发了哲学中最困难的一些问题。“自由”听上去好像意味着摆脱了监狱的束缚,或者能对政府糟糕的政策提出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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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反对意见;但是当我们试图要说出是什么东西把这两个例子(以及许多其他例子)联系在了一起时,我们就会很快发现,我们其实并不真正清楚自己所谈论的到底是什么。事实上,任何人都信仰“自由”,但问题在于他们所信仰的到底是什么。与此类似,许多人都把诸如“真理”、“实在”、“道德”、“爱”甚至“上帝”这样的词作为时髦词语来使用,这些词之所以能够让我们感到快慰仅仅是因为我们说出了它们。但要说明这些词所可能表示的含义,却不仅仅是要将它们说出来,而且也要说清楚它们的含义是什么,在我们所讨论的这个世界里(或世界之外),其自身到底是什么。时髦词语就像我们用来证明自己身份的徽章,但弄清楚这些徽章到底代表着什么也是同样重要的。
“科学”与“艺术”是两个很好的例子,可以说明有些时髦词语是怎样充当我们证明自己身份的方式的。有多少可疑的建议和愚蠢的广告不是打着“科学”的幌子来赚钱的?有多少激进的行为不是凭借“艺术”的名分而被容忍的?有多少政治活动不是打着“国家安全”或“民族自决”的旗号而被正当化的?这些时髦词语不仅妨碍了我们理解自己行为的真正本质,而且还会成为哲学的一块绊脚石(而非帮助)。哲学家们往往是通过做出严格的区分来构造新词的。比如“主观”和“客观”这两个词,它们一经成为有用的哲学术语,就具有了如此众多的含义并且遭到了滥用,以致这些语词本身几乎不再意味着任何东西了。有些自称的哲学家(其中也包括一些口头表达较为流利的哲学学生)可能会认为,只有当他们把这些引人注目的术语连成一长串时,才是在做哲学。我们把这种做法称为“言之无物”(Verbal spaghetti),它之于哲学就相当于犬吠之于音乐。哲学术语只有当牢牢缚于所要解决的问题上时才是有用的,这时它们的含义业已得到明确定义。时髦词语非但不能帮助我们思考,而且还会替代思考;言之无物尽管听上去一套一套的,但在理智上却没有什么实质性的价值。
对时髦词语的滥用,以及用言之无物的方式来轻松回避严肃的讨论,这一切都说明了那条已经多次强调过的哲学命令——“定义你的术语”——的重要性。事实上,定义术语是非常困难的,在大多数情况下,这样做是枉费时间。你很清楚你所说的是什么意思。然而一旦某些哲学术语进入了我们的讨论,我们就会很快发现,为什么总是强调这一点是如此之重要。许多学生似乎认为,正是因为自己已经学会了几个令人印象深刻的新词,这才算是了解了某种哲学。但这就好比说,仅仅因为你已经试穿过冰靴和雪橇了,你就相信自己已经学会了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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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然而,真理是要在你继续拿它们做事时才能发现的。
明确表达和论证:哲学的两条重要特征
哲学首先就是反思。它要求你后退一步,倾听自己和他人(包括那些大哲学家)的声音,并试图对你的所思所闻做出理解和评价。表述你自己的哲学就是尽可能清晰和透彻地说出你的想法。通常,我们会认为自己相信某种东西,然而一旦我们试图把它写出来或是向一位朋友进行解释,我们就会发现,刚才还感觉很清楚的东西,现在已经变得模糊不清了,就好像我们一准备去表达它,它就蒸发了一样。也有一些时候,我们会感到自己对某个话题没有什么特别的看法,然而一旦我们开始就这个话题与一位朋友进行讨论,一旦我们的想法得以明确表达,我们就好像重新拥有了非常明确的看法。明确表达——用语词和句子把我们的想法清楚地说出来——是哲学的首要步骤。坐下来写出你的想法是明确表达它们的一种极好的方式,但大多数人选择的可能是一条使人轻松愉快的更佳途径,那就是就这些观点与他人(比如与同学、好朋友、家庭成员,有时甚罕可以是一个不期而遇的陌生人)进行讨论。的确,与另一个人进行交谈不但会迫使你在表达自己的想法时更加明确和具体,而且还会让你——或迫使你——进入到做哲学的第二种重要特征中来,即为你的观点做出论证。明确表达你的观点仍然不能保证它们就就值得相信的或是思考得很周到,从而能够经受住来自反对者的各种批评。论证可以对我们的观点加以检验,它之于哲学就好比练习之于
ps哲学的主要特征
明确表达:用清淅、简洁、易懂的语言把你的思想表达出来。
论证:利用源自其他思想、原理和观察结果的理由来支持你的说法,得出你的结论,驳斥反对意见,
分析:通过区分和澄清其各种组成成分来理解某种观念。比如,“谋杀”这一观念包含三个子观念:杀害,错误与意图。
综合:把各种不同的观念聚合成一种统一的看法。比如,毕达哥拉斯的“天球和谐”的观念就把数学、音乐、物理学和天文学综合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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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式比赛。通过这种方式可以看出你准备得是否充分,你的技巧如何,以及你的观点在哲学上到底有多少说服力。
明确表达和论证你的观点还有另一种人所共知的好处,那就是对一种观点进行表述和辩护可以在很大程度上把它变成你自己的。有太多的学生在阅读和学习哲学的过程中这样看待大哲学家的表述和论证,就好像他们只是某个智力博物馆中的展品,彼此之间奇怪地相互反驳,却与我们没有什么干系。然而,一旦你采纳了某种在历史上很可能曾被某位哲学天才辩护过的观点,这种观点也就在很大程度上成了你自己的。的确,做哲学几乎总是要求助于其他哲学家来为你自己的观点提供支持,而且还要借用其论证和例证,当他们有惊人之语时引用他们的话(当然要在脚注中给予适当的说明〕。正是通过做哲学,通过明确表达和论证你的观点,而不是仅仅阅读他人的哲学著作,也就是说通过同他们合作,公开地表述他们、维护他们、依靠他们,你才能真正提出自己的观点。正因如此,以往的哲学家才变得对我们重要起来,我们自己的不成熟的、不清晰的、常常是借用过来尚未消化的思想才开始变得更有意义了。通过反思、明确表达和论证,哲学帮助我们对自己的思想进行分析和批判性的考察,帮助我们把关于自身和世界的看法综合起来,将其整合为一种独立的、统一的、能够为之辩护的看法。这种综合就是哲学反思的最终目的,凌乱的想法和论证不是哲学,这就好比一堆相互没有关联的语词不是诗歌一样。
概念与概念框架
我们的哲学体系和哲学观点的基本单元被称为概念。概念赋予经验以形式,并使明确表达成为可能。甚至在我们试图说清楚自己的观点之前,概念就已经使我们可能去认识世界中的事物了。我们之所以能够看到或听到具体的人或物,而不是像透过一个焦距没有对准的摄影机那样看到一团模糊的世界,就是因为依靠了概念。除了规定我们经验的形式,概念还能把我们的经验组织起来。概念罕有孤立存在的情况,它们实际上总是要组成一个概念框架。
下面是一个关于概念的例子:当我们还是孩童吋,我们学会了把某种东西叫作狗,于是获得了“狗”这个概念。起初,我们使用起概念来很笨拙,我们会把任何有四条腿的东西都叫作“狗”,比如猫、牛、马等。但随后父母纠正了我们,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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们于是学会了更加精确地使用概念,先是学会了把狗与猫、牛、马区分开,然后又学会了把它与狼和豺区分开。这样我们就拥有了“狗”这个概念,我们可以辨认出狗,也可以谈论狗,甚至即使没有狗出现,我们也能对狗进行思考和想像,并且可以谈论对一般的狗的看法,我们还可以通过学习以及辨认狗的不同种类——比如辨别凶恶的狗和温顺的狗——而把概念精致化。因此,在某些情况下,概念在实践上具有无可置疑的重要性。因为正是概念告诉了我们应当怎样去行动,什么时候奔跑,以及什么时候礼尚往来等。但“狗”这个概念也成了我们对世界的看法的一部分——一个狗作其中不无重要的世界,一个划分成狗与非狗的世界,一个可以思考狗的生活与我们的生活之间有什么区别的世界。(古代哲学中有一股很大的思潮就被称为“犬儒主义”,该词取自“狗”的希腊词。)犬儒派通过过一种苦行的贫穷的生活而获得了这一名声,在其同时代人看来,他们的生活比“狗的生活”好不了多少。
ps知识的类型
经验知识:指基于经验的知识(无论是基于你自己的经验还是他人的观察和实验),比如“芝加哥今天的气温是17度”。
先验知识:指独立于(“先于”)任何特殊经验的知识,比如“2+3=5”成“A+B=B+A”。
某些概念有着非常具体的对象,比如“狗”这个概念就是这样。由于这些具体概念来源于经验,所以我们通常把它们称为经验概念。我们已经看到了“经验的”(empirical)—词指向经验(比如说,知道狗的不同种类和行为),我们还会多次看到,empiri这一词根意味着与经验有某种联系。通过经验概念,世界开始变得对我们有意义了。我们借助于经验概念把世界分成了可以区分的各个部分,学会了怎样与之打交道,发展了我们谈论、理解和解释它的能力,学习和谈论关于它的更多情况。除了这些具体概念以外,我们还要使用一些更为抽象的概念,它们的对象无法触及或经验到,因此无法对其进行简单定义。这些概念被称为先验概念,因为它们在概念上是先于经验概念的。“数”这个概念便是一例。无论数对于我们关于经验的讨论是多么的重要,算术概念并不是经验概念。虽然数学家谈论“无理数”的概念,但这个概念却无法对应我们日常经验中的任何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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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西。要想理解这一概念需要具备许多数学知识,因为与大多数概念类似,这个概念仅能在一个由其他抽象概念所组成的系统中进行定义。
较之“狗”这个经验概念,“数”这一先验概念引发了困难得多的问题。一般
ps哲学的领域
为方便起见,同时也是为了把这门学科分成适于讲授的几个部分,哲学通常会被划分成若干领域。这些领域最终是相互交织在一起的,当我们研究某一领域的某个问题时,往往不经意间就会发现自己已经置身于另外一个领域了。然而就像大多教其他学者一样,哲学家也喜欢把东西专门化,你也许会发觉你的主要兴趣集中在以下某个领域:
形而上学:关于实在以及万物最终本性的理论。形而上学的目标是形成一种关于宇宙的全面而整体的世界现。形而上学中有一个有时被称为本体论的部分,它所研究的是“存在”,试图依次列出构成宇宙中不同种类的实体的优先性。
伦理学:对善恶对错的研究,对“好的生活”的寻求,以及对道德原理和准则的辨护,所以它有时又被称为道德哲学,尽管这实际上只是伦理学的丰富内容的一部分。
认识论:对知识的研究,包括诸如“我们能知道什么?”“我们是怎样知道某种事物的?”以及“什么是真理?”这样的问题。
逻辑(或哲学逻辑):对合理思维和好的论证的形式结构的研究。
宗教哲学(或哲学神学):对宗教、宗教的本质、神圣事物的本质以及相信(或不相信)上帝存在的各种理由的哲学探究。
政治(或社会政治)哲学:对社会和国家的基础与本质的研究,试图构想出理想社会的样子,并在我们自己的社会中实践某些观念和改革以更好地达到这个目标。
美学(或艺术哲学):对艺术的本质以及艺术体验的研究,包括对“美”、“表现”等概念的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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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说,哲学所关注的其实正是这些最困难的概念。由于哲学概念是抽象的,它们的含义可能会为各种不同的意见留有广阔的余地,比如“好人”的概念和“好的生活”的概念似乎对于不同的人有着非常不同的含义。因此,“上帝”的概念导致了巨大的困难。事实上,这种困难是如此之大,以至于有些宗教会拒绝对上帝做出定义,其至会拒绝给他(并不总是“他”)一个名字。在犹太-基督教传统和伊斯兰教传统中,上帝这一概念的含义是多种多样的,甚至在《圣经》中也是如此。然而,一旦我们开始思考其他某些上帝概念,比如希腊关于宙斯和阿波罗的概念,印度教关于毗湿奴和湿婆的概念,或者把上帝等同于宇宙整体、某种生命力,或被一个人当作自己“生命的终极关切”的无论什么东西的某些现代概念,你可以看到,仅就这个语词达成一致还不能解决最困难的问题:上帝是什么样子?我们能够期待他什么?信仰他是什么意思?我们的上帝概念是什么?
ps牛形上帝?
埃塞俄比亚人说,他们的神皮狀是黑的,鼻子是扁的;色雷斯人说,他们的神是蓝眼晴、红头发的。假如牛、马和狮子有手,并且能够像人一样用手作画和塑像的话,它们就会各自照着自己的模样,马画出和塑出马形的神像,狮子画出和塑出狮形的神像了。——克塞诺芬尼,约前570-约前475,希腊小亚细亚
“自由”这一概念是特别困难的。有些人认为,白由就是能够做任何你想做的事情;而另一些人则认为,自由仅仅在社会允许范围之内才是有意义的。然而,这并不意味着“自由”就已经是非此即彼了。语词及其含义可以有各种各样的解释,进行解释正是哲学的工作。但这并不是说,我们的意见分歧仅仅是针对一个词的含义。我们所无法达成一致的是概念,而概念又反过来决定了我们看待世界的方式。
“自我”的概念也与此类似。在纯粹语法的意义上,“自我”一词仅仅是指某个人,比如当我说“我向院长毛遂自荐”时指的就是我本人。但什么是这个自我?它并没有被这个仅仅有所指的词所定义。我的自我指的是就是我吗?是正在说话的声音吗?还是指整个一个人?它是否包含关于我的每一样琐碎的、无关紧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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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事实(比如我今天早上忘了刷牙)?它指的是某种本质性的事实(比如我是一个有意识的存在)吗?我的自我是一种灵魂吗?抑或是一种社会建构,它无法用单个的人来定义,而必须用我的社会和我在其中的特定角色来定义?
“真理”的概念是哲学中的一个重要概念。真理就是“事物真实存在的方式吗”?它依赖于我们相信什么以及对如何才算是相信的规定吗?有没有这样的可能,我们都被自己有限的世界观限制住了,以致无法超出自己语言的概念和有限的经验来看世界?
在所有概念当中,最为抽象和最有争议的不是那些我们用来把世界划分成为可以理解的各个部分的概念,而是那些我们试图用来理解世界之整体含义的大概念。宗教是传达这种整体理解的传统渠道。但在我们的文化中,也是为了这个最终的目的,宗教已经受到了来自科学、艺术、法律、政治和哲学的挑战。
这些包容一切的图景和视角是我们最终的概念框架,即我们用来“框定”和组织所有其他更为具体的概念的那些最抽象的概念。“概念框架”这一术语强调了概念的重要性,它对于明确表达那些构成大多数哲学的概念是重要的。然而从一种更具实践性的眼光来看,所谓“概念框架”也可以被当作一套价值和一种审视生活的方式,或者用现代的话来说,可以被当作一种生活方式。如果把侧重点放在政治与社会,那么这种东西可被称为意识形态——一套关于社会本质以及我们在其中所扮演的政治角色的观念。但一种意识形态也同样依赖于概念,所以它不仅是一种生活方式,而且也是一种概念框架;如果把侧重点更多地转向历史角度,我们会发现,历史学家们有时把同一种东西称为思想气候;如果我们把侧重点从赋予世界以形式的概念移开,而去强调由这种东西所得出的对世界的看法,那么我们可以用一个通俗的哲学术语——世界观(它经常被写成德文的形式Weltanschauung,因为有几位德国哲学家曾经在上个世纪[指19世纪]频繁地使用这个词)来表达。然而不论我们所使用的是哪一个术语,侧重的是哪一点,重要的是我们已经在某种意义上拥有这些观点了,通过它们,我们不仅把世界条理化了,而且还规定了我们的生活。当我们在哲学中明确表达它们时,我们并非只是在创造一种思想的任意结构,而是在明确和澄清我们业已相信的东西,从而更加清楚自己的思想,能够为之辩护,在必要的时候有能力改变它们。
通常,我们的概念框架、生活方式、意识形态、思想气候或者世界观都会被想当然地用作我们做其他工作的理智基础。然而有的时候,检査一下基础,仔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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审察一下我们通常认为的理所当然的事情是必要的。如果我们计划建造一座房屋,认真考察一下地基是个不错的想法,特别是当有什么东西好像出了毛病时就更是如此,比如土过于松软,地点位于易发生地震的断层处等。我们的概念框
ps宗教与科学:爱因斯坦
不难看出,为什会教会总是要同科学斗争,并且迫害热忱从事科学的人。另一方面,我认为宇宙宗教感情是科学研究的最强有力、最高尚的动机。只有那些做出了巨大努力,尤其是表现出热忱献身——要是没有这种热忱,就不能在理论科学的开辟性工作中取得成就——的人,才会理解这样一种感情的力量,唯有这种力量,才能做出那种确实是远离直接现实生活的工作。为了清理出天体力学的原理,开普勒和牛顿花费了多年寂寞的劳动,他们对宇宙合理性——而它只不过是那个显示在这世界上的理性的一点微弱反映——的信念该是多么深挚,他们要了解它的愿望又该是多么热切!那些主要从实际结果来认识科学研究的人,对于下面这样一些人的精神状态容易得出完全错误的看法:这些人受着一个怀疑的世界包围,但却为分散在全世界和各个世纪的志同道合者指出了道路。只有献身于同样目的的人,才能深切地体会到究竟是什么在鼓舞着这些人,是什么给了他们以力量,使他们能够不顾无尽的挫折而坚定不移地忠诚于他们的志向。给人以这种力量的,就是宇宙宗教感情。有一位当代的人说得不错,他说,在我们这个唯物论的时代,只有严肃的科学工作者才是深信宗教的人。——阿尔伯特?爱因斯坦,《宗教与科学》(德裔美籍物理学家,1879-1955)
架也是这样。一旦我们去检查它们,它们就有可能显得十分软弱或畸形,甚至有可能马上坍塌下来,任何切中核心的问题或者反对者的进攻都有可能使它垮掉。比如在大学新生中,这种经历屡见不鲜:他们带着某些一直认为是理所当然的宗教、道德、政治和个人的观点(他们从未对这些观点进行过质疑或辩护)入了学,随后碰到了某个人(这个人可能是一位室友、老师或学友),紧接着,这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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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己从小到大都坚信不疑的观点陷入了―片混乱。那些尚未做好理智准备的学生可能会发现,他们对许多想法不再像以前那样有把握了,于是便开始进行防御。在此过程中,他们甚至会感到自己受到了侵犯,经常会为某件事情争论不休。但随着时间的推移,在经历了一些哲学思考之后,这些学生又会对他们相信
ps需要知道的三个重要人物
柏拉图(前427-前347)是苏格拉底的学生,也是其思想的第一代言人。苏格拉底被处决使他深感震惊,他一生都致力于发展和传播苏格拉底的哲学。公元前385年,他创立了学园,旨在就道德和哲学的一般方面对雅典未来的领导者进行教育。
亚里士多德(前384-前322)是柏拉图的学生,他对自己老师的许多理论都很不赞同。亚里士多德不仅是一个哲学家,而且也是一个极有成就的科学家,他的思想统治了绝大部分科学(特别是生物学)。这种局面一直到近代才有所改观。他是亚历山大(后来成了“亚历山大大帝)的家庭教师,后来在雅典创立了他自己的(吕西昂)学园。亚历山大死后,亚里士多德被近出逃,并说他将不会让雅典“第二次触犯哲学家”。
伊曼努尔?康德(1724-1804)在许多哲学家看来是近代最伟大的哲学家。他终身都生法在东普鲁士的一个小城(哥尼斯堡),并以他的简朴且有规律的生活而著称(他终身未娶,据说他的邻居们曾根据他准时的午后散步对表)。然而这位似乎有些无趣的教授却是法国大革命(以及以他自己的方式进行的革命)的热情支持者。他的思想彻底扭转了许多传统的关于知识、宗教和道德的看法。
什么以及为什么要相信重新明确起来。在基础被考察之前,它可能已经相当虚弱甚至近于崩溃了,然而一旦他们看清了自己所处的位置,便会把空隙填补坚实,使自己免于不期而遇的思想地震的侵袭,并能以一种更为坚定的自信重塑自己的信念。
当然,你有可能会发现自己正在使用着两种甚至多种概念框架。例如,一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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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学校里的科学框架,一种是周末的享乐主义(或快乐主义)框架,还有一种是周日早晨的宗教框架。那么问题就来了:这些不同的框架应当怎样联系在一起呢?哪种是最重要的?它们果真互不相容吗?要想生活得一致,我们难道不是必须要把所有这些信念全都统一起来吗?说到底,对概念和概念框架的理解之所以如此重要和有价值,是因为我们在对它们进行理解的同时就是在进行着创造,从而丰富、发展和巩固它们,赋予我们的日常生活以新的意义和清晰性。
有风格地做哲学
一种哲学的质量取决于它所提出的思想的独创性、彻底性、观念之间相互联系的严密性,以及整套看法留给读者的印象的鲜活程度。哲学史上那些最伟大的哲学家——柏拉图、亚里士多德和德国哲学家康德——的想法与他们的大多数同时代人(以及经常与他们进行交谈的其他哲学家)并无很大区别,但他们之所以会成为大哲学家,是因为他们雄辩地提出了自己的思想,出色地为之做了辩护,并把它们组织到一起,建成了一座宏伟壮规的(同时也是很艰深的)大厦。哲学首先是明确表达和论证,但哲学也是有风格地进行明确表达和论证。从本质上讲,任何一种哲学,哲学中的每一篇文章或每一本著作都是在为某种观点提出充分的理由。这就是为什么哲学训练会对将来从事法律、政治、商业或几乎任何一门职业的学生如此有价值的原因,除非明确表达和论证对这门职业无关紧要。然而,并不旨在为某些特定的听众(即使他们只是你的室友或哲学老师)提供充分理由的脱节的表述和论证是没有意义或目标的。哲学应当有说服力,也就是说,除了表现出批判性的思考和显示智慧以外,哲学作品还应当风趣、机智、有戏剧性甚至是诱惑性。哲学要以绝非平凡的方式得出平凡的观点。不过无论是刚入校的一年级哲学学生的稳妥思考,还是厚达几百页的大哲学家的经典文本,哲学活动本身都是一样的,那就是力图尽可能吸引人地明确表达和澄清自己关于世界的看法。你完全有可能参与其中,通过当一回哲学家来欣赏哲学。当你学完这门课的时候,你也将成为定义“西方”——也包括一点“非西方”——哲学世界的悠久传统的一部分(哪怕只是一小部分)。
1.你的思想:没有被明确表达的思想,就没有东西可想或可写。
2.批判性的思考:未经审察、批评、发展和论证的思想还不是哲学。你所能从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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学课上汲取的最有价值的东西之一就是批判性阅读和思考的能力,在收集信息的同时还能对其思想进行细究的能力。
3.论证:哲学并不仅仅是陈述你的观点,而且还要用论证对你的观点提供支持,并对他人的观点进行反驳。最好的哲学总是具有一种针锋相对的形式。不要只是陈述,还要给出论证,预期可能会出现的各种反对意见,尽早去反驳它们(“你可能会反驳说……但就这种说法,我想指出的是……”)。
4.问题:哲学不是由对这个或那个话题的随随便便的思考和论证所组成的,它是被一个问题,一个自己真正关注的问题激发出来的。死亡和生活的意义之所以会成为哲学问题,是因为——温和地说——我们都关心生与死以及我们的生与死的问题。之所以会产生关于知识的问题,是因为有时某人会怀疑我们是否真正知道我们自认为知道的东西,自古以来,哲学家们一直在回应这种挑战(比如,你怎么知道你现在没有在做梦?或者,你怎么知道这个世界不是五分钟前随着它的所有化石和古代遗迹,以及我们和我们所有过去的记忆一同创造出来的)。哲学可能始于对一般意义上的生活和世界的好奇,但它必须关注某一个问题。
5.想像:你的一连串合理的思想和论证也许可以算作哲学,但却可能是死板无趣的。不要害怕使用比喻和类比,正如你将会看到的,某些最伟大的哲学家把他们对世界的看法既写成了哲学文章,又写成了诗。
6.风格:无论什么作品,只有当它具有一种生动的风格时,其可读性才强。写作好文章的规则固然远用于哲学,但悦人耳目——令人激动、有吸引力、富有魅力、有说服力——的规则也同样适用。无论一种思想多么令人振奋,一则批评多么入木三分,如果它能伴着修辞和感人的笔触表达出来,再辅以优椎的起承转合,其表达效果必然更佳。
也许苏格拉底本来可以这样说,“每个人都应当思考他的生活,因为至少有的时候这样做能够帮助我们摆脱困境,使生活更加值得过”,但这样一来,也许就没有人会记住这句话了;他所采取的是另外一种说法,即“未经审视的生活是不值得过的”。千百年来,无数人都被这句话的大胆与直率所震慑,没有人不赞同这种说法。
然而,一则警句只是蕴涵了一种哲学,其本身并不是哲学。这句动人陈述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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蕴涵的意义是什么呢?它的意义就是包含了他所有的思想、形象和论证的苏格拉底的整个哲学。同样,你的哲学也应当尽你所能去有力而优雅地明确表达和论证你所相信的一切。
关于哲学风格——以及如何进行哲学写作——的更多讨论,读者可以参见附录一。
逻辑准备
逻辑的主要问题是对论证进行分类,即把坏的论证归为一类,把好的论证归为另一类。——查尔斯?桑德斯?皮尔士
哲学是由观念、重要理论和洞察力所组成的,它们必须在演讲或写作中以尽可能清晰的方式表达出来。因此,在表述过程中很重要的一点就是要为你的观点提供理由,要用各种例子和周到的考虑来支持你的理论,以表明你的哲学要比其他哲学更有说服力。因此,好的哲学表述的关键是论证。在日常语言中,我们有时会觉得某种论证就像一个火药桶,当中充满了敌意与怨恨,然而这未必是事实。论证不过是用理由来支持你的想法。“我知道自己现在没有做梦,是因为我从未把梦做得如此鲜活。我刚刚捏了一下自己,从而得出了这个结论;而且如果我是在做梦,那么我可能已经在打鼾了。”论证把你的信念同其他信念联系在了一起,而且有助于别人接受你的想法。一则好的论证完全能够以一种冷静、平和的方式表达出来。的确,最好的论证总是由一种被我们称为逻辑的缜密思维过程来规定的,我们通常把逻辑定义为“进行正当推理的科学(和过程)”。
哲学家们会运用各种不同的论证和论证类型。当然,政客、商人、脱口秀电视节目主持人以及我们中的任何人,每当试图说服自己或别人相信某种观点时都会这样做。有些论证是通过例子(“让我们看一个具体的例子”)和类比(“生活就像一部小说,它有开头和结局,或枯燥乏味或轰轰烈烈,必定会有冲突、不愉快、悬念以及错综复杂的情节。因此,生活最重要的就是要活得有乐趣,应当充分展示你的性格,不应只是委曲求全”)进行的;有些论证是基于广泛的科学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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究;有些论证非常抽象,在很大程度上还只是言辞上的(更关注描述一种现象所使用的语词而非现象本身);有些论证仅仅是基于对其对手的恶意攻击;还有一些论证只是徒有其表,根本就称不上论证。一般说来,我们可以根据不同陈述之间的关系把论证分为两种——好的论证和坏的论证。(“真”与“假”适用于陈述本身而非论证。)然而,什么样的论证算是好的,什么样的算是坏的,则要取决于该论证属于什么类型。为了更好地理解论证,弄清楚什么才是评判论证好坏的标准,我们可以方便地把论证分为两大类:哲学家和逻辑学家(也就是那些把逻辑作为自己研究兴趣的人)把它们分别称为演绎和归纳。
演绎
在演绎论证中,结论的真是由其他几条陈述的真来保证的。一个你所熟知的例子是你在髙中几何中所学到的对某条定理的证明。有些陈述从一开始就被假定为正确的(比如公理就是那些依据定义为真或显然为真,以至于你根本用不着加以证明的陈述),于是,新的陈述就经由几条已经建立起来的推理规则——亦即思维规律,例如一条陈述不能既为真又为假,或者“如果A或B,现在非A,那么B”——被演绎或推导出来了。因此,演绎论证是从一条真陈述推演出另外一条真陈述。演绎论证有时可以这样来定义:一条最终陈述(或结论)的真完全由初始陈述(前提)的真来保证。
最出名的演绎论证要算是三段论了。下面就是一个例子:
所有哲学家都是智慧的。
苏格拉底是哲学家。
因此,苏格拉底是智慧的。
在这种论证中,重要的是论证的形式:
所有的P都是Q。
S是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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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此,S是Q。
当一则演绎论证严格按照这种形式进行时,我们就说它是演绎有效的或有效的,否则就是无效的。演绎保证我们的结论至少是与前提同样可靠的。如果前提为真,那么结论也必然为真。但需要注意的是,对于有些论证来说,即使前提和结论都是假的,该论证也可能是有效的。例如,下面这则三段论由于符合前面所给出的形式,因此是有效的:
所有的牛都是紫色的。
苏格拉底是牛。
因此,苏格拉底是紫色的。
这是一则有效论证,尽管它的前提和结论都为假。因此,如果前提为假,那么即使是有效论证也不能保证结论一定为真。好的演绎论证必须同时具备为大家所公认的真的前提。需要注意的是,与通常的用法不同,哲学家们把“有效”和“无效”严格用于评判论证的正确与否上,而“真”与“假”则适用于论证中的各种陈述——它的前提和结论。因此,“三加二等于八”是假的,但不是无效的;“如果苏格拉底是人,而且所有的山羊都吃卷心菜,那么苏格拉底是羊”这则论证是无效的,但不是假的(无论其前提和结论是否为假)。如果一则论证既是有效的,前提又是真的(换句话说,它是一则好的论证),那么该论证就被称为合理的。如果一则论证的前提为假,或者其本身是无效的,那么该论证就被称为不合理的(一则坏的演绎论证)。因此,一则好的演绎论证应当具备如下两条本质特征:
1.它是有效论证。
2.它的前提为真。
关于对有效论证形式的详细讨论,参见附录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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归纳
而对于归纳论证来说,即使前提为真,结论也未必为真。归纳论证最常见的形式是由若干个别事例出发进行概括。比如说,我们注意到每一只前齿锐利的动物都食肉,于是就下结论说,所有前齿锐利的动物都食肉。但需要注意的是,尽管我们可能会确信该结论对于每个例子都是适用的,即我们所看到的每一只这样的动物都食肉,但我们依然有可能在概括的过程中出错,即我们下结论说所有这种动物都食肉可能是不对的。因此,对于任何一则归纳论证来说,细心挑选个别事例,确保它们尽可能地不同(也就是说,按照社会学家们通常所说的“随机抽样调查”来进行)是很重要的。根据证据对结论的支持度、所举事例的质量以及概括的可信度的不同,归纳论证可分为强的和弱的两种。归纳论证不会被说成是有效或无效,事实上,既然有效论证的定义是只要前提为真,结论就必然为真,那么归纳论证就不可能是演绎有效的(当然,这并不说明它没有任何价值。归纳论证虽然不可能是演绎有效的,但却具有其他功能)。
尽管概括是最常见的归纳方式,但事实上,归纳论证可以用来支持任何事实陈述。比方说,如果你相信这样一则目前无法直接观察的事实陈述,即恺撒是公元前44年3月15日在罗马被人谋杀的,那么对该项陈述的论证就必须是归纳
ps演绎逻辑与归纳逻辑
演绎逻辑保证,只要前提为真,结论就为真。
例子:如果某件事要么M做了,要么S做了,我们知道当时M还在狱中,所以一定是S做了(前提:“如果某件事要么M做了,要么S做了”以及“M当时还在狱中”)。
归纳逻辑并不能保证其结论为真,而只能使我们认为结论(较之其他可能的结论)更合理一些。
例子:这支烟斗的种类与他用的一致,这里的脚印也与他的鞋子相吻合,案件发生前仅一小时,有人看见他正在附近,并且听到他说:“只要我还有一口气在,我就要对她进行报复。”从这些证据来看,似乎只有认定他有罪才能最好地解释这些事实。
的。你只有基于从史书中获取的信息,发挥从莎士比亚戏剧中获得的想像力来加以论证;如果你确实有兴趣,还可以通过研究年表、罗马的政治记录甚至是留下来的遗迹等证据来进一步地证实它。在这样的归纳论证中,正是论据的一致性(也就是说,论证的不同部分能够彼此搭配得很好)为论证创造了条件。比如在一场审讯中,两种相互抵触的事实陈述(“被告有罪”和“被告无罪”)可能都存在证据支持。法官和陪审闭——还有早先侦破此案件的人——头脑中的归纳问题是,定罪的证据是否要比反对定罪的证据更为一致。值得注意的是,在大多数情况下,福尔摩斯以及华生博士时常提起的福尔靡斯的“惊人的演绎能力”,其实只是一种从零碎的蛛丝马迹中获取事实论断的归纳推理能力。
归纳论证中最重要的部分之一是假说,即一个实验应当予以证实或否证的陈述。对于科学中的假说,你可能已经比较熟悉了,然而事实上,我们终生都在使用假说。若非我们曾先在头脑中有了某些假说,归纳可能就是白费气力。正如一个科学家会围绕一个特定的主题和目标去组织他的研究,我们也会根据某些具体的考虑和假说调整我们的注意力。“谁杀害了法官?一定是弗莱迪或杰森[《弗莱迪大战杰森》(Freddy vs. Jason)被称为电影史上两大最强恐怖片的联手之作,结合了美国电影史上两套恐怖经典——《猛鬼街》和《黑色星期五》,弗莱迪是《猛鬼街》里面目狰狞的梦中恶灵,杰森则是《黑色星期五》里戴着白色面具的杀人狂]干的,但谁更有可能呢?”其实不仅是在科学中,我们已经知道或希望知道的每一件事情几乎都要依赖于假说和归纳论证,从早上寻找车钥匙(“我确信把它放在书本旁边了”)到对空间中黑洞的存在与性质的思考,所有情况莫不如此。
由前面的讨论我们可以看出,大多数所谓的论证其实根本就不是论证。比如说,许多人似乎认为,有力地、充满信心地陈述和复述自己的意见与用论证对它进行支持是一回事。其实不然。清楚地表述你的意见是论证的重要前提,但这并不等同于论证。论证超出了意见本身,它通过从其他陈述或经验证据进行演绎来为该意见提供支持。有些人似乎认为,单独一个例子就能构成整个论证,但一个例子至多只能成为论证的一个部分。大多数归纳论证都需要许多例子,同时还要应对那些并不符合假说的例子。每一则论证都必定会遇到反对意见,所以在很多情况下,即使是单个论证也是不够的。
类似地,许多人似乎认为诉诸权威就可以万事大吉了,但在大多数哲学争论中,受到质疑的却正是权威。如果某人坚持说,上帝之所以存在,是因为《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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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是这样告诉我们的,那么问题就立刻指向了《圣经》的权威(况且一个不信上帝的人可能也不会接受《圣经》的权威)。如果某个人之所以会为某种政治立场辩护,是他的母亲曾经这样说过,或是托马斯?杰斐逊曾经这样说过,那么问题立刻就指向了说话者的母亲或杰斐逊的权威。哲学的一个主要功用就是让我们对权威进行质疑,亲自去思考我们应当相信什么,不应当相信什么。单单是诉诸权威并不必然表示对于该权威的尊重,而是表示对我们自己的不尊重。真理总是能够依凭自身站住脚的,如果我们不愿对自己的想法进行批判性地检验,那么它们是没有多大价值的。
对论证进行批判
哲学中非常关键的——然而不是唯一关键的——活动就是批判。批判并不必然意味着——就像在日常生活中那样——对某人某事持反对意见;批判意味着对某条陈述进行认真地查验,看看对它的论证是否确是好的论证。不过这的确意味着,不论所考察的陈述是我们自己的还是他人的,重要的是发现它错在什么地方,以便对其进行修改或巩固。比如,批判演绎论证的一种方式是直接指出其前提不为真;如果该论证为归纳论证,那么只要证明它所基于的证据是错误的或虚假的就可以了。另一种批判方式是表明该论证包含了无效的演绎论证或弱的归纳概括,在这种情况下,使用反例是一种特别有力的方式。比如说,如果有人声称,“所有美国人都热爱足球”,那么我们只要能够举出一个不喜欢足球的美国人的例子,就可以反驳这种说法了。我们可以通过举反例的方式来反驳任何一种具有“所有X都是Y”或者“没有A是B”的形式的陈述,也就是说,举出―个不是Y的X,或者一个是B的A的例子。假如有一个学哲学的学生说,“没有人能够确切知道某种事物”,一个常见的回应可能是举起你的手,并且伸出手指说,“这是一根手指:我确切地知道这一点”。这也许不是论证的结束,但正是通过这种一般的断言和反例,哲学论证才会变得更加精确。
即使所有论证似乎都是合理的,某种哲学也可能会由于不一致而出问题,也就是说,从它的不同论证出发,会得到相互矛盾的结论。同样,如果一种哲学被证明会导致悖论,那么它的可接受性就值得怀疑了,我们必须对它重新加以审查。例如,上帝可以造出一座山,也可以搬动一座山,现在有一个具有批判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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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的人提出这样一个问题——“上帝能否造出一座大得连他也搬不动的山?”于是我们就得到了一个悖论。如果上帝能造出这样一座山但搬不动,那他就不是全能的;而倘若他不能造出这样一座山,那么他当然也不是全能的。这个悖论迫使我们重新考察关于上帝无所不能的原有主张(也许可以把它修改为诸如“上帝能够做任何逻辑上可能的事情”这样的话)。注意这是一种归谬法形式的论证,某种观点被驳斥是因为它会导致悖论。然而,即使一种哲学并不包含直接的不一致或悖论,它也可能是不连贯的,其各个陈述之间实际上并没有什么关系,或者陈述本身并没有什么意义,或者只能以一种荒谬的方式对它们进行解释。有的哲学可能会被指责为循环论证,即屡屡把试图解决的问题当作前提来使用。一个循环论证的例子是这样的:“他人存在着,我知道这一点是因为我同他们交谈过。”一种哲学可能会被指责为愚蠢或不值一提(这也许是你所能说的最具冒犯性的话了),这意味着它甚至不值得你进一步花时间研究。说它尽管是错的但很有趣,要比说它愚蠢或不值一提好得多(哲学陈述会沦为不值一提的一种常见情况是,它们犯了被逻辑学家称为同义反复的弊病:比如“人是人”)。有的论证可能会具有人身攻击色彩,它们意在人而不在问题。指控某个与自己意见相左的人是无神论者、共产主义者或纳粹,是人身攻击论证的一个再熟悉不过的例子。一般说来,像这种坏的论证都被称作谬误,它们或多或少都是形式无效的(形式谬误是指违背了正当的推理规则;非形式谬误不一定违背推理规则,但会在暗中通过一种含混的术语、偏颇的语言、对事实的回避或者让人分散注意力来进行“欺骗”)。关于谬误的详细种类以及对它们的讨论,读者可以参阅附录三。
在强调批判的同时也应当注意很重要的一点,即哲学是一项特别需要合作的事业。论证和批判不是用来对抗或防御的,它们是让你的思想及其含义——无论是对你还是对他人——变得清晰的力式。苏格拉底曾经说过,他最真诚的朋友也是他最好的批评者。的确,如果一个朋友从未批评过你,从不与你争论,那么我们是不会信任他的(“你要真是我的朋友,你早就告诉我了!”)。论证与反驳是在共同兴趣的指引下,为了探寻真理的共同目标而进行的。然而同样重要的是,在我们这样一个多元的民主社会中,意见有分歧的人之间的相互尊重是至关重要的,一种意见要得到所有人的赞成不大可能,每个人的意见都应受到尊重。但这并不意味着每个人的意见都具有同等的价值。思考的深度与论证的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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量使得某些意见要比其他的更好或更加可信。同时,对于合作的尊重、就论证的重要性达成共识以及诚恳地提出否定意见是我们所向往的生活的前提。
当你就哲学的各种问题提出自己的想法时,你一定会发现自己既使用了演绎
Ps悖论
悖论是指基于显然是好的论证而得出自相矛盾的或荒谬的结论。有时悖论只是表面上的,我们只需对其重新表述就可以消除了;但有的时候,得到很好表述的一则悖论能够给整个科学分支、哲学、宗教或数学带来全新的思考。下面是一些例子:
“这句话是假的。”(如果它是真的,那么它就是假的;而如果它是假的,它又必定是真的。)
“有一个理发师声称要给镇上所有不给自己理发的人理发。”(他应当给自己理发吗?)
“上帝是全能的,所以他能够造出一座大到连他自己都搬不动的山。”
如果阿基里斯从A点向B点射一支箭,那么它必须通过A-B距离的一半A-C,再通过C-B距离的一半C-D,然后是D-B距离的一半D-E等,每一次移动的距离都是前一次的一半,依此类推。这个悖沦是说,既然箭一直要这样移动下去,所以它将永远到达不了B点。
逻辑的基本概念
论证是一系列用以支持某种现点或思想的断言或陈述。所谓结论,是指为所有其他陈述所支持的断言。于是那些陈述就成为接受该结论的理由,那些(为了论证)被假定为真的陈述被称为前提。论证既可以是演绎的,也可以是归纳的:如果论证既是有效的,其前提又为真,那么演绎论证就能保证结论为真;而归纳论证不能保证其结论的真实性,无论证据看上去是多么可靠。演绎论证可以被称为有效的或无效的(论证绝没有真假之分),无效论证也被称为谬误。个别断言或陈述有真或假之分(它们不能被说成是有效或无效)。如果一则演绎论证既是有效的,其前提又为真,那么该论证就是合理的(否则就是不合理的)。得到了证据很好支持的归纳论证被称为强的,否则就被称为弱的。逻辑是对好的论证的运用与研究。
论证,又使用了归纳论证。发现自己——或你的朋友——使用了错误的论证是完全正常的。然而重要的是,当它们出观时你能够辨别出它们的形式,并且在你为某种立场或思想进行论证时,能够知道——哪怕是初步地知道——你所做的是什么。论证并不是哲学的全部。如果论证所要支持的结论是无足轻重的或无趣
ps同义反复
同义反复是一种平凡的真陈述。下面是一些例子:
如果一个人是自由的,那么他就是自由的。
如果你什么都不知道,那么你就不知道一切。
下面这些陈述怎么样?它们是同义反复吗?
公是公,私是私。
男孩子总归是穷孩子。
“玫瑰就是玫瑰。”(格特鲁德?斯泰因)
“你是什么,就成为什么。”(弗里德里希?尼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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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那么该论证也不可能有趣;然而如果没有用好的论证加以表述,那么世界上最好的思想也可能会被认作无效或无人问津。
篇末问题
考虑下列论证。它们是归纳论证还是演绎论证?它们是有效的和合理的吗?如果无效或者不合理,其原因是什么?它们还错在什么地方(可以参考附录二和附录三)?
1.众所周知,这位来自希腊北部的哲学家是同性恋者,因此,他关于宇宙最终是由原子构成的断言不值一提。
2.世界上的每一件事情都是由其他事情引起的。人的行动和决定是世界中的事情。因此,人的每一次行动和决定都是由其他事情引起的。
3.如果上帝存在,那么生活就有意义。上帝是不存在的。因此,生活没有意义。
4.所有的牛都是紫色的。苏格拉底是紫色的。因此,苏格拉底是牛。
5.威廉?詹姆士与约翰?杜威都把自己称为实用主义者。他们是主要的美国哲学家。因此,所有美国哲学家都是实用主义者。
6.信仰上帝使人变得道德——也就是说,信仰者注意趋善避恶。
7.我现在试图怀疑我的存在。然而我认识到,如果我在怀疑,那么我就必须存在。因此,我必然存在。
8.我们一整天都没见到狐狸。因此,这个地方肯定没有狐狸。
9.如果你不同意我的看法,我就揍你。
10.上帝必然存在,因为《圣经》是这样说的。
11.他一定有罪,因为他长了一副犯罪的面孔。
12.如果她是无辜的,她就会大声喊冤了。她的确在大声喊冤。因此,她必定是无辜的。
13.“城邦就像一个大写的人。”(柏拉图)
14.“自由就是无所损失的代名词。”(克里斯?克里斯托弗森)
15.“我给你带来了不好的消息。玛丽和弗朗克一起出去了。我周六晚上给玛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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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了电话,她不在家。然后我又给弗朗克打电话,他也不在家!”
参考书目与阅读建议
Robert J.Fogelin和Walter Sinnott-Armstrong的《理解论证》(Understanding Arguments,6th ed. Harcout Brace,2000)是一部优秀的逻辑引论著作。符号逻辑的标准导论是Irving Copi的《逻辑导论》(Introduction to Logic,Macmillan,1961)以及W.V.O.Quine的《逻辑的方法》(Methods of Logic,Holt,Rinehart and Winston,1959)。简短而又实用的可选Wesley Salmon的《逻辑》(Logic,Prentice-Hall,1963)。Merrillee Salmon的《逻辑与批判性思维引论》(Introduction to Logic and Critical Thinking,3rd ed.Harcourt Brace,1995)举了很多例子,是一本颇具实用性的书。关于谬误的出色讨论,可以参见Morris Engel的《具备好理由》(With Good Reason,St.Martin’s,1986)。Anthony Weston的《论证规则手册》(Rulebook for Arguments,Hackett,1987)是一本出色的学生逻辑手册。关于批判性思维的出色导论,可以参见Larry Wright的《实用推理》(Practical Reasoning,Harcourt Brace Jovanovich,198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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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哲学问题
我在好多年前就已经觉察到,我从早年以来,曾经把大量错误的意见当成真的加以接受。从那时起,我就已经断定,要想在科学上建立一些牢固的、永久的东西作为我的信念,我就必须在我的一生中有一次严肃地把我从前接受到心中的所有意见一齐去掉,重新开始从根本做起。——勒内?笛卡儿,《第一哲学沉思集》
哲学发端于令人困惑的个人问题。在许多情况下,我们的哲学意识可能源自失望或悲惨事件,比如当我们第一次想弄清楚生活是否是公平的时候,或者对那种到头来一切都会变好的幼稚信念感到疑惑的时候。有时哲学也起始于这样一种情况,即我们不得不做出某种决定,这种决定将会影响我们和他人以后的生活,比如要不要上大学、做生意或参军,要不要结婚,要不要孩子等。我们都感到有时需要向自己证明某某东西是否是正当的:比如在一个有数百万人仍然吃不饱肚子的世界上过一种相对奢侈的生活;即使我们有时似乎并不能从大学中获得许多东西,我们也依然要上大学;口里说相信某种东西,而行动(或不行动)却似乎暗示我们所相信的是完全不同的东西等。
我们与哲学的接触可能源自一件平凡的小事:比如我们对一个朋友撒了谎,于是开始思考道德的重要性;我们被某种暂时的错觉或幻觉所折磨(或乐在其中),于是开始好奇我们怎样才能知道某种事物是否是真实的,我们怎么知道自己不是一直在做梦;我们与死亡擦肩而过(比如差点碰上车祸、飞机的一次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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降等),于是开始思考生命的意义与价值。在这些时候,哲学便与我们相遇了,我们开始跳出琐碎的日常生活来思考问题和看问题。反过来说,做哲学就是去进一步思考这些激动人心的、有时会突然变得极为重要的问题。
哲学问题
简单地说,哲学就是对诸如生命、我们知道什么、我们应当怎样做或应当相信什么这样一些重大问题的探究。它是一种对事物寻根究底的过程,一种对那些在大部分时间里被我们认为是理所当然、从未有过疑问或从未明确表达出来的想法提出根本质疑的过程。比如我们认定一些行为是正确的而另一些是错误的,这有什么理由?我们知道杀人是不对的,但为什么如此?它总能成立吗?战争时如何?出生前怎么样?对一个生命已经不可挽回而又忍受着极大痛苦的人来说怎么样?如果世界变得如此拥挤,以致不是这些人死,就是另一些人死,那又将如何?不论你对这些困难的问题作何反应,你的回答都反映出一张信念与思想之网,你很可能在对这些观念进行初次反思之前从未理清过它。所以毫不奇怪,当一个人首次试图去思考他以前从未讨论过的一些问题时,其结果很可能是令人尴尬的、愚笨的甚至是令人心灰意冷的。这就是哲学问题背后的一般旨趣:它教给我们怎样去思考、澄清和论证我们所相信的东西,让我们亲自把这些想法理清,然后以一种令人信服的方式把它们呈现给其他可能持不同意见的人。因此,哲学经常是当两个哲学家或学习哲学的学生相互辩论时凭着意见的不同而有所推进的。有时争论似乎显得无关紧要,或者好像仅仅是语义上的问题,然而由于我们所寻求的正是基本的含义和定义,因此,即使是有关语词含义——特别是像“自由”、“真理”和“自我”这样的词——的争论,对我们所相信的一切也是至关重要的。明白了这些以后,让我们以一连串有些奇特但却发人深省的问题开始我们的学习。每一个问题都旨在让你思考各种类型的哲学问题并表达出你自己的观点(如果你在阅读后面的文字之前先把这些问题的答案写出来,那么你将受益匪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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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勒内?笛卡儿1596年出生于法国的一个贵族家庭。当他还很年轻时,就发现了代数与几何之间的关联(这一领域现在被称为“解析几何”),为若干门科学建立了数学基础,并在哲学与神学中运用类似数学的方式进行思考。作为一位早期的启蒙思想家,他发展了一套基于个人理性进行思维的方法,即除了“明晰的理性之光”以外不承认任何权威。他的方法是去怀疑每样东西,直到他能够令自己满意地给出证明为止。他的哲学的第一个前提是他自身存在的不可怀疑性(见第七章)。笛卡儿去世于1650年。
开篇问题
1.有没有某种你愿意为之付出生命的东西?如果有,它是什么?
2.如果你只有几分钟可以活了,那么你将怎样利用这段时间?如果还能活几天呢?二十年呢?
3.有一位著名的哲学家曾经说过,人的生命就像牛或昆虫的生命一样没有什么意义。我们吃饭、睡觉、活过一段时间、生殖,别的动物也是如此,生命没有任何最终的目的。你会怎样来回答他?人的生活拥有哪些在牛或昆虫那里无法找到的目的?你生活的目标是什么?
4.你信仰上帝吗?为什么?上帝是怎样的(也就是说,你所信仰的是什么)?你怎样向一个不信上帝的人证明你所相信的是真的,即上帝的确是存在的(什么会使你改变想法)?
如果你不信仰上帝,那么为什么不信?描述一下你不相信的到底是什么(有没有其他你愿意接受的上帝概念?什么会使你改变想法)。
5.下面哪种东西最“真实”——是你所坐的椅子,构成这张椅子的分子,还是当你坐在上面时的感觉印象?
6.假定你是心理学家实验室里的一只小动物,但你拥有思想和感觉的所有能力,也就是说有一个与现在完全相同的“心灵”。你无意中听到科学家跟一位助手说:“别担心,它只是一头不会说话的动物,既没有思想,又没有感觉,只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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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按照它的本能活动罢了。”你怎样证明你的确具有思想和感觉,有一个“心灵”?
现在假定有一位心理学理论家(比如哈佛大学的B.F.斯金纳[B.F.Skinner(1904-1990),美国行为心理学家,操作性条件反射理论的奠基者])这样说,一般说来,没有所谓“心灵”这种东西,人只是“行动”罢了(也就是说,根据从环境中接受到的刺激去移动身体和发出声音)。你将怎样证明你的确有一个心灵,你不仅仅是一个自动机或机器人,而是一个有思想、有感觉的存在?
7.假如你生活在这样一个社会,每一个人都相信地球是静止不动的,而太阳、月亮和群星则围绕地球,沿着可以预测的轨道作着也许比较复杂的运动。你反驳说:“你们都错了,地球是绕太阳转的。”但没有人同意你的说法。他们都认为你疯了,因为人人都感到地球并没有运动,人人都看到太阳、月亮和群星在运动。到底谁是正确的?难道真的可能只有你懂得真理,而其他人都是错的?
8.“生活不过是一场梦”,一首流行的老歌这样唱道。假如你觉得有这样一种想法是可能的或至少是可以设想的(比如在一堂哲学课上);你此刻仍然还在床上睡着觉,只不过是梦见自己在读一本哲学书。你该怎样向你证明这不是真的,你其实正醒着(捏自己并不管用,为什么)?
9.把你当成小说中的人物描述一下自己。谈谈你的举止、习惯、个性以及特征用语。你最终成了一个什么样的人?你喜欢这个人吗?喜欢(或不喜欢)他的哪些方面?
10.你怎样向一位外星来客解释你是谁(什么)?
11.我们发明了一台机器,它是一个有着若干电极和一个生命维持系统的箱子,名叫“快乐箱”。只要你进入这个箱子,就会体验到一种特别快乐的感觉,而且这种感觉将一直持续下去,因为它可以产生足够多的变化使你不会失去新鲜感。现在我们想邀请你去试试。只要你愿意这么做,你可以随时决定出不出来;但我们可能会对你说,人一旦进到箱中,还没有谁愿意出来过。过了十个小时左右,我们接通了生命维持系统,人们就在那里耗完他们的一生。当然,他们其他什么事都没做,所以过了若干年后,由于缺乏锻炼,他们的身体开始变得肥硕臃肿,摇摇晃晃,但他们似乎从未为此烦心过。现在轮到你做决定了:你愿意跨进快乐箱吗?为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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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一个好人(一个不去作恶,只做分内之事的人)必定会快乐吗?换句话说,你相信生活最终是公平的吗?一个恶人——至少是最后——必定会受苦吗(如果不会,为什么每个人还要力图做一个好人)?
13.你相信杀生在任何情况下都是错误的吗?
14.你是否曾经做过一个不牵涉别的任何人而完全只属于你自已的决定(也就是说,不是因为你的父母向你提出,不是因为你的朋友或电视、书籍、电影的影响,也不是因为迫不得已或过分受到某个人或某种情况的影响)?
15.自由总是一件好事吗?
16.你想要孩子吗?为什么?
这些问题中有些似乎显得无关紧要,而也有一些很显然是“深刻的”。但它们都旨在让你清楚地说出,你对自己和这个世界相信些什么。然而,比你所相信的东西更为重要的是理由,因为你的哲学正是从你相信某种东西的理由开始展开的。
让我们依次看看这些问题,你可以把你的回答同历史上的一些著名哲学家和其他同学的回答比较一下(把你的回答与你的朋友及同学的回答做一次比较也是个好办法。他们的角度很可能和你不一样,你也可能想到了一些他们没有想到的答案)。
1.有没有某种你愿意为之付出生命的东西?
哲学家苏格拉底之所以甘愿赴死,是因为他认为即使法律判处他死刑,他也有义务去遵守一个城邦的法律(参见“活得好”)(他是服毒而死的。他被迫喝下了一杯毒芹汁,半小时后就死了)。他的朋友曾经试图劝说他逃走,他本人也认为对自己的判决不公。但他对法律和荣誉是如此的看重,以至于他下定决心要以死来用自己的原则表明他的信念。在他看来,没有什么比这更重要了。在我们国家的近代史上,革命战争时期的年轻爱国志士内森?黑尔[Nathan Hale(1755-1776),美国革命烈士和爱国者,在对英国部队执行侦察任务时被捕,后被处以纹刑]被载入了史册。当他即将被英军绞死时,他说:“我唯一的遗憾,就是只有一次生命可以献给祖国。”
有些学生说,他们愿意为拯救至亲的生命赴死(有些学生很谨慎,他们补充说,只有在保证用自己的生命去拯救他人的生命有较大把握时,他们才会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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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活得好
苏格拉底被判处了死刑,现正在狱中。他的朋友克力同安排了了一次越狱。
克力同:我得知一些人正要解救你出来,让你离开这个国家。为什么要抛弃你的生命?
苏格拉底:我亲爱的克力同,如果这样做有理由的话,那么我感激你热情的好意。告诉我,真正重要的不是活着而是活得好,难道不是这样吗?
克力同:是的,怎么了?
苏格拉底:活得好与正直地活着或正确地活着是不是一回事?
克力同:是的。
苏格拉底:那么由此我们就必须判定,在正式的释放令没有下达的情况下我就逃走,这是否正当。难道一个人不应当履行他所有的协议,只要它们是正确的吗?
克力同:是应当履行。
苏格拉底:那么试想一下逻辑后果,假定当我们正准备从这里逃走时,雅典的宪法和法律出现在我们眼前并质问我们:“如果一个城邦所宣布的法律判决没有效力,而是能够任由个人取消和践踏,你能想像这个城邦仍可以存在下去并且不受损害吗?”假定它们问:“你和我们[宪法和法律]之间所达成的协议中有没有哪条规定是你可以违背的?或者你有没有同意过要去遵守任何己经宜布的判决?”我们该怎么回答,克力同?难道我们不是只能承认必须遵守吗?
克力同:我们确实得承认,苏格拉底。
苏格拉底:我亲爱的朋友克力同,那就是我似乎从它们那里听到的,就像是一个神秘主义者听到了音乐的旋律。它们论证的声音如雷贯耳,以至于我再也听不到与此不同的其他声响。你想提出一种不同的看法吗?
克力同:不,苏格拉底,我没有更多想说的了。
苏格拉底:那就放弃吧,克力同,我们还是遵循正道,因为神已经指明了道路。
——柏拉图,《克力同篇》(有删节),公元前4世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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做)。一些学生说他们愿意为“耶稣”献出生命,但却不清楚在何种场合才需要做这种牺牲。有几个老兵曾经说,他们愿把生命献给自由,但越战之后,他们非常怀疑什么才算是为自由而战。值得注意的是,在我的班上,极少有同学写他们愿意为“荣誉”等献身。然而苏格拉底这样做了,他的绝大多数希腊同伴也会宁愿死也不愿被同胞看不起。许多学生都说,他们不愿意为任何东西付出生命。这对于他们的价值说明了什么?他们认为什么才是生命中最重要的?
2.如果你只有几分钟(几天、二十年)可以活了,那么你将怎样利用这段时间?
有一则古老的谚语说:散兵坑里没有无神论者。这就是说,当面对死亡的时候,我们都会寻求一些终极的东西来支撑自己。当然,散兵坑这个例子既可以象征绝望和恐怖,又可以代表我们每个人都有的一些潜在的宗教冲动,但许多情况都表明,正是对死亡的思考才使我们每个人都成了哲学家。你最后的想法会转向上帝吗?为什么?会转向你最好的朋友?你的家庭?你的工作?你已经落空了的雄心壮志?未竟的事业?性?最后一顿饭?最后一次听最喜欢的音乐?或是向世界说再见?在20世纪70年代的一部电影《心之王》(The King of Hearts)中,男主人公惊恐地说:“我们只能再活三分钟了!”而女主人公却兴奋地喊道:“整整三分钟,真是棒极了!”
3.人的生活拥有哪些在牛或昆虫那里无法找到的目的?你的生活目标是什么?
“生活的意义”问题也许是哲学中最大的问题。同一只蚊子相比,我们料想人的生活意义一定有很大的不同。但它们的区别是什么呢?一种可能的回答是,在上帝的创造中只有人占据着一个特殊的位置,扮演着特殊的角色。但这是怎样一种角色呢?我们怎么能确信蚊子就没有呢?即使我们来自上帝的创造,我们的生活就有意义吗?个人怎样知道他被指派的角色是什么呢?
如果没有上帝,生活可能有意义吗?
有些人认为,人的生活之所以有意义,是因为与牛和昆虫不同,我们是有意识的。但这是什么意思呢?这又能说明什么?难道有意识——甚至是有思想和有哲学气质——就能保证生活一定有意义吗?当我们问及生活的“目的”或“意义”时,我们追问的到底是什么呢?
4.你信仰上帝吗?
大多数学生在回答这个问题时不会有什么困难,甚至是那些想法不甚明确的学生也会马上回答说,他们不知道自己到底信仰什么。在所有哲学问题当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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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许这个问题是被思考得最多的,因为它显然是如此重要(即使与我们生活中所关心的大多数事物相比,它显然是哲学上的)。但远为困难的是说清楚我们为什么相信以及我们所相信的是什么。许多人都会承认,他们之所以信仰七帝是因为他们就是这样被教育的。但这是一个关于信仰的正当理由吗?许多美国人似乎都认为,相信上帝的理由在于它能使自己更快乐或更安心——这个理由可能会令早期的基督徒惊恐万分。这是一个理由吗?如果是,那么只要能快乐,信仰什么又有什么区别呢?如果你信仰上帝,这对你的余生又意味着什么?自3世纪以降,基督教中一直存在着这样一种争论,即信仰上帝的重要性到底是一个信仰问题(比如哲学家奥古斯丁就持此种看法),还是一个通过善行“挣得”上帝恩典的问题(与奥古斯丁同时代的修道士伯拉纠[Pelagius(354-418),修道士和神学家,他的的神学体系被称为伯拉纠主义,主张人的本性是善的,人在精神拯救过程中起主要作明,从而与奥古斯丁的理论完全对立。他的学说被斥为异端,他本人也于417年被教皇英诺森一世逐出教门]就这样认为)。如果你信仰上帝,这是否意味着他人也应当如此?你是否有义务去说服他们这样做?或者信仰上帝是你个人的事情而与他人无关?如果你信仰上帝,那么你怎样解释世界上存在的大量的恶与痛苦?如果你不信仰上帝,你还会认为生活有什么最终的意义吗?事实上,如果你不信仰上帝,宇宙的存在还会有什么理由吗?
ps希波的奥古斯丁(354-430)出生于北非,是世界上第一部传记《懊悔录》的作者,他对基督教和西方哲学的整体发展有着举足轻重的作用。
5.下面哪种东西最“真实”——是你所坐的椅子,构成这张椅子的分子,还是当你坐在上面时的感觉印象?
我们倾向于认为,所谓“实在”,就是那些相当于我们的感官最真实、最显然和最清晰的东西,但有时对感官来说是清楚和显然的东西却是一种不真实的幻觉。科学家告诉我们,说椅子是一种坚实的东西其实是不对的。他们说,椅子实际上是由无数看不见的粒子——处于各种排列的原子和分子,以极高速度飕飕旋转的电子,外加更多的虚空——组成的;而哲学家或心理学家可能会告诉你,那种相对于你的感官如此明显和清晰的东西其实并不是椅子本身,而是你的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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觉(特别是视觉和触觉),你正是由此来推出某种造成这种感觉的东西存在的。
6.你怎样证明你的确有思想和感觉,的确有一个“心灵”?
哲学中有一种基本然而却颇具争议的区分:一方是我们那些物理的、可触的,通过物理学、化学和生物学知识可以解释的身体层面;另一方是那些不得不与我们的心灵打交道的精神层面。问题在于,精神的事件和过程——比如我们的感觉和思想——只能为拥有它们的人所直接知晓,而我们的物理特征却几乎能被所有人观察到。这样一来,如果一个人所能观察到的只能是另一个人的身体,那么他如何知道这个人除了身体以外还有一个心灵呢?诚然,我们通常假定一个人身体的可以看到的活动(他的行为、举止、讲话)是不可见的精神过程的表达,但如何来证明这一点?你将怎样向一个并不认为身体活动是精神过程之表达的人证明你有一个心灵(思想和感觉)?你又将怎样去说服一个宣称你(或他)没有心灵的人呢?
7.假如只有你一个人相信地球是绕太阳转的而非相反。你所相信的是真的吗?
曾经有一段时间同,大约是五百多年前,当时只有少数几个人认为地球是绕太阳转的,其中最著名的是哥白尼,他的理论现在已为所有的科学家所接受了。但值得注意的是,我们日常的谈话方式中仍然充斥着像“日出”、“日落”、“夏天的星座”等等这样一些语词和惯用语,就好像地球实际是静止的一样。事实上,即使是在当今这样的科学氛围中,绝大多数学生也无法给出任何令人信服的理由,说明为什么要相信哥白尼理论而不是相信很显然的感觉证据。如果你并非置身于一个人人都坚持地球是绕太阳转的社会里,你能给出什么理由让人们相信它?
但你却仍然固执己见。你所相信的——与所有其他人的观点相对立,与绝大部分常识相对立——是真的吗?其实,这取决于我们所说的“真”是什么意思。
ps尼古拉?哥白尼(1473-1543)是波兰天文学家。他认为大阳是宇宙的中心,行星则以简单的圆轨道围绕太阳旋转,这一理论在当时被判为异端。他的理论不仅成为近代天文学的基础,而且还沉重打击了一种人类所自诩的观念,即宇宙是围绕地球或我们旋转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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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真”指的是“事物实际存在的方式”,那么无论有多少人懂得它或拒绝它就无所谓了。但如果“真”的意思要部分取决于人们所相信的东西和所达成的共识,那又将如何?比如说,一个英文词的意思不可能只有一个人知道,一个语词之所以有英文含义,是因为说英语的人就这种含义(多少)达成了共识。算术真理——比如“2+5=7”——部分程度上就取决于约定,取决于对某种符号(例如“2”和“+”)的意思所达成的普遍共识。这对于描述世界的科学理论也是真的吗?
8.假如你觉得这样一种想法是可能的或至少是可以设想的:你此刻仍然还在床上睡着觉,只不过是梦见自己在读一本哲学书。你该怎样向你证明这不是真的,你其实正醒着?
长期以来,这一直是为哲学家们所使用一个标准问题,用于检验其知识理论的严格性。或如法国哲学家笛卡儿在其《第一哲学沉思集》中所表述的:
我夜里曾经不知多少次梦见自己在这个地方,穿着衣服,靠在火炉旁边,虽然我是光着身子睡在床上!
当然,很少有哲学家会真的说他们现在正在做梦,但不得不对此给出证明却迫使他们对知识是什么、实在是什么以及我们如何才能真正知道某种东西进行澄清。比方说,如果你说实在就是在任一时刻“你所经验到的”或“你所相信的”东西,那么也许就无法证明你当下所认为的实在不是一场梦。
这个问题与你所相信的其他事物有什么牵连?
9.把你当成小说中的人物描述一下自己。
为我们自身寻找一种恰当观念这一问题部分是指,我们在大部分时间里都是从内部去看我们,而不是像他人那样从外部去看。然而,从内部去看很容易看不清楚自己。当我们第一次见到某个人时,他的举止和言行往往会给我们留下一种强烈的印象,但是从内部看就无法做到这一点。正因如此,当我们从影片上亲眼看到自己的影像,或从磁带上亲耳听到自己的声音时,我们往往会感到震惊。事实上,许多人思考自己的时候就好像处于白日梦中,想到的内容(在其他任何人看来)可能几乎与关于他们的一些最明显的事实毫不沾边。这个练习旨在起到纠偏的作用,让你像其他人看你那样审视一下自己,试着说说你的哪些方面是本质性的。同时它也可以帮助你弄清楚,你最看重自己和他人的哪些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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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你羡慕什么?你想成为一个什么样的人?
有一位德国哲学家曾经说过,你羡慕谁就是对你是谁的检测。你羡慕运动员胜过艺术家吗?你羨慕那些拥有财富和权力的人吗?你羡慕一个为坚持自己的信念而最终成为殉道者的人吗?你羡慕一个人,会不会是因为你希望自己长得像他(或她)或是其他什么原因?有些人羡慕运动员,是因为比赛看起来很带劲,但这些人并不会亲自去效仿他们。有些人羡慕耶稣,主要不是因为他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对此我们知道得很少〉,而是因为他是上帝的儿子。如果你羡慕的是一些迥异于你的人,那么这些人有可能使你感到自愧不如。一个人为什么要这样做?你羡慕别人是为了激发灵感或是为自己提供一种标准吗?抑或仅仅是因为好玩?还是为了使自己泄气?要成为一个你会羡慕的人,你必须做哪些事情(你准备好了吗)?
为了看清我们看重自己什么,我们认为什么样的人是理想的,列出一串美德(参见第八章中的亚里士多德的清单)不失为一种好方法(当然,假定你不会像一个保育员那样去思考,在他看来,一个人所有的优点就是静静地坐着,不去做任何打扰别人的事)。试着对你的清单排序,把最重要的美德排在前面。比如说,诚实是否与体谅他人同样重要?既不麻烦人也不帮助人是否与为需要帮助的人提供一臂之力同样重要?谨慎是否与勇敢同样重要?礼貌是否与使人愉快或富有感染力同样重要?
10.你怎样向一位外星来客解释你是谁?
类似“一个在校大学生”这样的回答显然是无济于事的(那个怪物将在它的美国词典中查“大学”和“学生”,但这又能告诉它什么呢)。你说:“我是一个人。”这是什么意思呢?那个怪物掏出这样一件武器,你猜测可能是激光枪,于是连忙试图劝阻它不要把你杀了。你会怎么说?你能给出什么样的非个人原因(也就是说只有你和像你这样的人才能够理解的原因,比如“我两天后必须进行期中考试”,或者“我还拿着从图书馆借的书呢”)?身为人、身为一个学生以及身为你各有什么特别让人印象深刻的地方?
11.你愿意跨进快乐箱吗?
这个问题的含义显然是清楚的。哪些东西是你所看重的?如果是享受和惬意,你当然应当进入箱子(享受和惬意与“快乐”是一回事吗);而如果你认为生活是与他人的关系、实现抱负和做事情,那么你当然不应进去。但话又说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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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你爱自己的朋友或情人的原因是因为他们会使你感到愉快,如果你渴望胜利和成功的原因是因为它们会给你享受,那么为什么不直接进到箱子里去?在那里你会找到真正的快乐和享受,没有别人的打扰,不必工作、流汗或担心失败。毕竟,这难道不是你真正想要的吗?
12.—个好人必定会快乐吗?生活最终是公平的吗?
我们看待世界的最重要的观念之一就是对善有善报、恶有恶报的信念。当然,事实上并不都是如此。虽然政府竭力追捕和惩罚罪犯,但这并不总能成功。生活中有许多事情的确是惩恶扬善的,但不幸的是,这样的事情并不经常发生。从某种角度来说,正是为了这个信念,众多信徒才搬出上帝(或因果报应)来保证世界终将是公平的。即使在基督教神学中也有这样的问题,即我们能否相信上帝的确履行了这一职责(参见第三章中“恶的问题”)。但即使没有什么来保证最终的赏罚,也不能由此推出没有理由为善(或者不去做恶)。比如说,希腊人并不相信最终的赏罚,但他们的确相信荣誉的重要性,而这,我们或可说,就是它自己的报偿。
13.你相信杀生在任何情况下都是错误的吗?
提出这个问题的两个背景是颇具争议的堕胎问题和古老的战争难题。但这个问题还引发了另一个关于道德本性的问题。道德原则是在一切情况下都成立吗?假如你有一个机会可以通过牺牲一个无辜儿童的生命来拯救一座城市(正如在古希腊悲剧《伊菲戈涅亚》中,勇士阿伽门农牺牲了自己的女儿伊菲戈涅亚来确保特洛伊战争的胜利),或者假如上帝对你说——就像他告诉亚伯拉罕的那样——他想让你通过牺牲你的孩子的生命来证明你的信仰,你该怎么办?此外,人为地延长一个饱受癌症折磨的人的生命是正确的吗?生命本身要比其他任何东西都重要吗?当我们面对其他社会时,我们是否有权把我们的道德规范强加给那里的文化(即使在我们看来是绝对正确的)?如果有一个食人族部落长期以来都遵照这样一种传统风俗来生活,即把他们中间最孱弱的人杀了吃掉,我们是否有权说他们是错的?你不能只是说,“是错的,因为杀人是不道德的”,既然你已经承认这条规则是有例外情况的,那为什么还要对可怜而饥饿的食人族横加指责呢?
14.你是否曾做过一个完全属于你自己的决定?
绝大多数学生都是就“完全”一词展开讨论的。有些人说:“当然,没有完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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属于我自己的决定。”他们都认为每种决定都至少要受到某些影响,这些影响可能来自家庭和朋友、最近读到的文章,潜藏的压力、不安的心情或者某种虽然遗忘了大半但却仍在起着作用的童年的恐惧。但没过多久,这些意见就分成了对立的两派。一方学生认为,所有这些影响加到一起就完全决定了最终的选择,也就是说,他们不可能再有他种选择方式,任何一个熟悉这些的人都会承认这一点;而另一方的学生则认为,无论一个人所受的影响有多大,他也总是能够自由选择的。如果其他条件保持不变,我们总能做出与他人期待正好相反的选择,甚至单纯为了证明我们能够自由选择,我们也总可以违背自己的原初意愿进行选择。
这个问题已经成为哲学中最受争议的问题之一。它通常被称为自由意志与决定论问题,许多哲学家都把这个问题当作自己整个哲学世界观的中心问题。有些哲学家把自己称为决定论者,他们相信任何已经发生了的事情,甚至连那些我们业已经过深思熟虑的(显然是)自由选择的行为,也完全是由一套先决条件和影响所引起或“决定的”。这意味着没有“自由选择”这回事,因为没有人曾经“选择”过尚未被决定的事情;而另一些哲学家则相信,即使是出于被迫,一个人也总要对自己的行为承担责任。在这些思想家中,有些人称自己为存在主义者,他们会说,一个惊慌失措的士兵在某种意义上是选择了惊慌,他应当对自己的行为负责。而另一些持自由意志观点的哲学家们认为,自然的因果律中存在着“间隙”,以致无论有多少原因作用于我们的决定,我们也至少有一处空间可以进行自由选择或对决定负责。还有一些人注意到,由于像量子力学这样的一些现代科学分支建立在关于实在的概率模型之上,从而并没有预设决定论,所以就认为我们不再有任何理由认为科学与自由意志不相容了。
在决定论者看来,我们是超出我们控制能力之外的力量的受害者;而在自由意志论者看来,我们总是要对自己的行为承担责任的。从这两种观点的争论中,哲学的一些最重要的差别出现了。
15.自由总是一件好事吗?
假定有这样一个社会,那里的人们必须遵照一个统治者的命令去行动,但他们遵守起来很快乐,而且整个社会运行平稳,完全没有那些困扰现代社会的许多问题,比如犯罪、失业、经济匮乏等。唯一的问题在于没有人(可能除了统治者以外)是自由的。在那里没有言论自由或出版自由,每一个人都在同一种宗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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里被培养长大,而且任何形式的反常、与众不同的行为或信仰所得到的惩罚都是严厉的(通常是死刑)。你怎样去说服这样一个社会中的成员意识到他们失去了某些重要的东西?一如问题14,这个问题的含义在于,我们已经习惯于在不理解或根本不试图去理解“自由”是什么意思的情况下就对“自由”大加褒杨,以致当我们不得不给出理由时,我们发现自己所能说的只能是一再坚持“自由是好的”。但相对于什么是好的?对于幸福或一个运转良好的社会来说,它并不是必需的。我们很容易找到或想像一个社会,那里的人民快乐富足,但在我们的意义上却不是自由的。可是什么叫“在我们的意义上”?这样说总有意义吗?自由是产生快乐和富足的一种方式吗?抑或自由本身就是目标,无论发生什么情况,人类生活的这一特征也要加以维护?为什么是这样?如果自由是某种有害的东西怎么办(比如不系座椅安全带的自由)?如果一个人的自由威胁到他人的自由怎么办(比如纳粹支持者鼓吹暴力和不容异说的讲演自由,或者一个反复无常的、具有潜在危险的精神分裂症患者的自由)?
16.你想要孩子吗?为什么?
大多数人都是因为糟糕的原因才要孩子的(或者根本没有任何原因)。他们要孩子是为了使关系得以维系,要孩子是因为自己一时很孤单,要孩子是因为忘了使用避孕措施或是错算了月份。但要不要孩子是一个人所能做出的最重大的决定之一,这项决定会给个人带来一连串影响深远的结果,并且可以揭示出我们与世界打交道——或不打交道——的许多方面。我们是想为自己家族的未来进行筹划吗?为什么?是需要更多的帮手来处理家庭杂务吗(不要过多指望)〕是希望对某人具有绝对权威吗?(持续不了多久。)是需要有人在我们死后继承王位吗(这对大多数人来说都不现实)?是认为要孩子会给我们一种不朽的感觉吗?或是仅仅出于一种好奇?一种空虚?是打算牺牲自己的大部分时间和精力吗?或者丝毫也不把这看作牺牲?
我们可以看看另一篇苏格拉底对话,这次的对话是在苏格拉底和一位想像中的女智者“狄奥提玛”之间展开的,苏格拉底假装在和她说话。这里的对话选自柏拉图的《会饮篇》:
狄奥提玛:一切人都有生殖冲动,苏格拉底,都有身体的生殖冲动和精神的生殖冲动。到了一定的年龄,他们本性中就升起一种迫不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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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的欲望,要生育孩子……这整个过程是件神圣的事情,可朽的人具有不朽的性质,就是靠着孕育和生殖。生殖是一个可朽的人通往永恒和不朽的最便捷的途径。
苏格拉底:狄奥提玛,真就是这样吗?
狄奥提玛:不用怀疑,苏格拉底,你只需放眼看一看世间人的雄心大志就能明白这个道理了。你会觉得它毫无理性,除非你彻底了解了我所说过的话,想通了他们那样奇怪地利欲熏心,是因为要成名,要“流芳百世”。为着名声,还有甚于为着子女,他们不怕铤而走险,倾家荡产,忍痛受苦,甚至不惜牺牲性命。如果他们放眼看一看荷马,就会欣羨他身后留下的一群子女,即伟大的诗作《伊里亚特》和《奧德赛》,它们替父母赢得了不朽的荣名。
参考书目与阅读建议
柏拉图的《会饮篇》现在有了A.Nehamas 和&111识Paul Woodruff的一个不错的新译本(Hackett,1989)。笛卡儿的《第一哲学沉思集》是许多哲学导论课的标准起点,可参考D.Gress的译本,4th ed.(Hackett,1998)。关于苏格拉底的最后日子——他的被捕、审判、监禁和被处决——柏拉图在《申辩篇》、《克力同篇》和《斐多篇》中进行了描写,所有这些著作的翻译都可以在G.M.A.Gruhe的《苏格拉底的审讯和死》(The Trial and Death of Socrates,Hackett,1974)中找到。关于哲学问题的一般导论,有一本有趣但非常偏颇的书可以参考,即Bertrand Russell的《西方哲学史》(A History of Western Philosophy,Simonand Schuste,1945)或者同一作者的稍短但更为困难的《哲学问题》(Problems of Philosophy,Oxford University Press,1912)。或者参考Robert C.Solomon和Kathleen M.Higgins的《哲学简史》(A Short History of Philosophy,Oxford,199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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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生活的意义
“也许,我过去生活得不对头吧?”他脑于里突然出现了这个想法。“但是又为什么不对头呢,我做什么都是兢兢业业的呀?”他自言自语道,接着便立刻把这唯一能够解决生死之谜的想法当作完全不可能的事,从自己的脑海里驱逐掉了。——列夫?托尔斯泰,《伊凡?伊里奇之死》
开篇问题
1.填空:“生活是”
例如:
生活是一盘棋,只是你不知道这盘棋最终将是什么样子,甚至不知道你是否已经拿到了所有的棋子。
生活是一个迷宫,只是你总试图避开出口。
生活是一场扑克游戏。(它需要运气,你既可能以大对子胜出,也可能以一手清一色的牌落败。)
生活是输赢。少数人是赢家,大多数人是输家。
生活是一场冒险。
生活是一种学习经历。
生活是一种恩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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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活是受苦。
你的答案是什么?你对自己是怎样看的?你最终的目标、期待、希望和恐惧是什么?
2.假定一个天使正在云瑞注视着人类的活动,就像我们端详一窝蚂蚁终日忙个不停。天使会怎样评价这种忙碌的生活?在天使眼中,这种生活是什么样子?
3.举出三四种你不希望今生无法了结的事情。在这些事情中,有多少是你已经做完的或已经开始的?哪些事情是你现在本可以做却没有做的(为什么没有)?
4.哲学家阿尔贝?加缪认为,生活就像希腊神话英雄西西弗斯的使命,他被罚把一块石头滚上山,到了山顶石头又会重新滚落,于是一切都要从头再来,直到永远。生活真的像这样吗?为什么?
生活的意义是什么?这是最难回答、最需要回答同时又是最模糊不清的大问题。认真的读者往往会回避正面作答,因为他们知道这个问题是很难说清楚的。“意义”一词的意义本身就是不明确的,因此,对它的回答并不总是一种字面上的真理,可以用论证和理性加以辩护。然面,正是理性才使回答成为可能,才使对这个问题的追问成为必然。
意义的意义
对于我们当中的大多数人来说,生活意义的问题最可能在我们情绪低落或命运多舛的时候产生,这个时候,我们的头脑大都处于混乱状态。在日常生活中,当我们不对事情进行哲学思考或一般性思考的时候,生活似乎充满了意义。我们有试要考,有汽车的滤油机要更换,有宴会要参加,有数天后的一次重要面试要准备等。然而,一旦我们有时不得不进行抽象思考,就会清楚地发觉,这些小的目标和期待无一能够担负起生活的意义。于是,我们的精力开始转向那些更大的事情——快乐、事业、成功、权力和爱情。然而好景不长,《传道书》的预言隐隐传来:“力事皆空。”于是,我们开始超越生活本身来寻找生活的意义,这也是哲学的最终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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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活的意义是什么?首先,我们必须清楚这里的“意义”是什么意思?有的时候,某种东西(一个标记、一个词)的意义就是它所指向的某种超越自身的东西。“小心狗”这个标记可能指向某条看不到的很大很凶的狗,“苏格拉底”就是苏格拉底的名字。如果以这种方式来现解意义,那么我们就可以说,每个人生活的意义就是他的生活所指向的无论什么东西。但这会是什么呢?有些人可能会说,我们每个人的生活都指向周围的其他人(家庭、朋友、同事等),所以生活的意义就
Ps生活的意义:选自《传道书》
  传道者说:虚空的虚空,虚空的虚空,凡事都是虚空。人一切的劳碌,有什么益处呢?一代过去,一代又来,地却永远长存……万事满有因乏,人不能说尽。眼看,看不饱;耳听,听不足。己有的事,后必再有;已行的事,后必再行。日光之下,并无新事。
我心里说,来吧!我以喜乐试试你,你好享福。谁知,这也是虚空。我指嬉笑说,这是狂妄;论喜乐说,有何功效呢?我心里察究,如何用酒使我肉体舒畅,我心却仍以智慧引导我;又如何持住愚昧,等我看明世人,在天下一生当行何事为美。我为自己动大工程,建造房屋,栽种葡萄园;修造园圃,在其中栽种各样花木树;挖造水池,用以浇灌嫩小的树木。我买了仆婢,也有生在家中的仆婢;又有……后来,我察看我手所经营的一切事和我劳碌所成的功,谁知都是虚空,都是捕风,在日光之下毫无益处。我转念观看智慧、狂妄和愚眛……我便看出智慧胜过愚昧,如同光明胜过黑暗。智慧人的眼目光明;愚眛人在黑暗里行。我却看明有一件事,这两等人都必遇见。我就心里说,愚昧人所遇见的,我也必遇见,我为何更有智慧呢?我心里说,这也是虚空……我所以恨恶生命,因为在日光之下所行的事,我都以为烦恼,都是虚空,都是捕风。
这些事都已听见了。总意就是敬畏神,谨守他的诫命,这是人所当尽的本分。因为人所作的事,连一切隐藏的事,无论是善是恶,神都必审问。
——《传道书》1:2-9;2:1-17;12:13-14(犹太-希伯来《圣经》,公元前3世纪,无名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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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他人;还有人认为,我们每个人的生活都指向更大的共同体、国家或整个人类;也有人主张,生活所指向的是我们的造物主,所以生活的意义就是上帝。但“指向”的概念在此处显得很是单薄,人们完全可以反驳说,生活并不指向任何东西,生活就是生活。但这似乎并未给我们提供问题的答案,也许,问题出在把意义当成它的所指上。
我们可以说个别的词和标记有所指,但这必定是在某种语境或意义共同体之内才是可能。“pepino”[西班牙语,黄瓜]对于一个不说西班牙语的人来说没有什么意义,“fore”[打高年夫球时警告前面的人以免被球击中所说的话,即“前面当心!”]在一个不打髙尔夫球的人听来也是不知所云。指向要涉及语境,生活中也莫不如此。我们每一种特定活动的意义可以由习俗和它的目的来解释(“他这样做是为了给招聘者留下深刻印象”,或者,“他这样做是为了发出左转弯的信号”),但我们能以类似的方式解释全部生活的意义吗?不错,极少数人可能确实会把他们的全部生命奉献给唯一的目标,比如赢得革命的胜利,或者寻找癌症的治疗办法等。然而大多数人却不可能如此一心一意,他们的生活并不能像这样简单地加以规定,但这并不意味着他们的生活缺乏意义。我们可以在语言学中问“pepino”一词的意思是什么,但我们却不能从理智上对整个语言的意义发问,比如像“西班牙语的意义是什么?”这样的问题就没有任何意义。因此,或许我们可以这样说,追问作为一个整体的生活的意义是没有意义的,但这似乎说明我们不可能给出这一关键问题的解答。
然而,当人们问及生活的意义时,他们头脑中所想到的往往正是这些外在于生活的超越的东西。这些东西可能极为重要,甚至就是生活中最重要的东西。但需要指出的是,在某种意义上,这并没有彻底解决问题,而只是把它延后了而已。有四种回答值得说一说:即认为自己的孩子是生活的意义,认为上帝是生活的意义,认为来生是生活的意义,以及在绝望中忙不迭地认为生活没有意义。
孩子作为意义
许多人会说,生活的意义在于他们的孩子以及他们孩子的孩子。然而,只要我们仔细琢磨一下,就会发现这种回答会导致一个很奇特的推论。如果生活的意义不在于我们自己的生活,而在于他人的生活,那么什么才能使他们的生活有意义呢?——他们的孩子。但什么又给了他们孩子的生活以意义呢?——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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们孩子的孩子,依此类推。人们总是试图以这种方式为将来抽象地谋划一个全然安宁快乐的地方——哲学家们称之为乌托邦,这就是他们希望自己的孩子,孩子的孩子,或孩子的孩子的孩子生活的样子。但这又怎样使他们自己的生活有意义呢?对于那些快乐地生活在乌托邦中的远亲来说,生活的意义又是什么呢?问题依然存在。成功的配偶往往会一起回首他们共同奋斗过的岁月,并且都认为那才是他们所度过的最美好的时光。难道快乐本身就显然是生活的意义吗?
上帝作为意义
对于生活意义的一种传统回答是:上帝。事实上,我们经常会听到这样一种观点,对于那些信仰上帝的人来说,这个问题根本就不成其为问题,在上帝的存在受到怀疑之前,生活的意义从不会成为困惑。然而,事实并非如此。大哲学家、最虔诚的基督徒奥古斯丁问这个问题的次数要多于任何无神论者;马丁?路德,还有在他之前和之后的许多基督教思想家也是如此。认为单凭信仰上帝就回答了生活的意义,这只是又把问题回推了一步。上帝为什么要创造我们?他指望我们什么?他创造我们是为了什么?有些人认为,上帝把我们创造成为某种特殊的东西,我们不仅是“按着他的形象造的”,而且也是为了代他完成使命而来到地球。然而,如果他是无所不能的,那他为什么还要这样做?是为了证明什么吗?(向谁证明?)是为了满足虚荣心吗(《旧约》中的耶和华首先是一个不容违抗的丄帝,可能也就是一个虚荣的上帝)?我们为什么要认为,自己之所以被创造出来,是为了实现某种特殊的使命或目的?如果事实的确如此,那么什么才是这个使命或目的?正如基督教的大思想家们早已认识到的,问题还停留在原处。什么才是我们生活的意义?信仰上帝似乎只能使问题显得更为棘手,而并没有解决它。
来生作为意义
有些人认为,生活的意义可以在作为今生之回报的来生中找到。然而,不论你是否相信有这样一个“来生”,这种形式的回答总是很奇怪的:认为今生今世只是相对于来生才有意义,这就等于说——就像《传道书》中所说的那样——今生是无关紧要的和没有意义的。然而,在这个无足轻重的今生中,我们应当如何行事才能使来生得到报偿呢?仅凭信仰?善行?尽情享受生活?发掘我们的艺术潜质或社会潜力?使异教徒皈依?学习烹饪?问题又一次在原地打转。我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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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以这样逬行追问:如果今生是如此无关紧要,那么,什么才能保证来生更有意义呢?是此世短暂,彼世长久吗?但如果生活本身——哪怕只是其中的几分钟——是无关紧要的,那么永恒的生活又有什么意义呢?如果一堂课上了一个小时你仍然兴致勃勃,那么即使课还要再上十个小时,你也不会感到厌倦。另一方面,基督教思想家,特别是过去几个世纪的基督教思想家们常常认为,只有对于那些尽情享受今生的人来说,来生的报偿才是可能的。于是,我们的问题又出现了:怎样才算尽情享受生活?发现今生是有意义的是什么意思?
没有任何意义
此外,还有一些哲学家——以及今天的许多学生——持另外一种意见,他们会说,生活其实没有任何意义。用于表达这种看法的用语通常是荒谬。“生活是荒谬的。”他们会这样说,也就是生活并无意义。而且这也是信仰或不信仰上
ps西西弗斯的神话(加缪讲述)
诸神处罚西西弗斯把一块巨石不断地推上山顶,石头因自身的重量又从山顶上滚落下来。他们有某种理由认为,最可怕的惩罚莫过于既无用又无望的劳动。
如果说这神话是悲壮的,那是因为它的主人公是有意识的。如果每一步都有成功的希望支持着他,那他的苦难又将在哪里?今日之工人劳动,一生中每一天都干着同样的活计,这种命运是同样地荒谬。
因此它只在工人有了意识那种很少的时候才是悲壮的。西西弗斯,这神的无产者,无能为力而又在反抗,他知道他的悲惨状况有多么深广。他下山时想的正是这种状况。造成他的痛苦的洞察力同时也完成了他的胜利。没有轻蔑克服不了的命运。
登上顶峰的斗争本身足以充实人的心灵,应该设想,西西弗斯是幸福的。
——阿尔贝?加缪,《西西弗斯的神话》,194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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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的人都会持有的一种看法,尽管最极端、最彻底的表述均源自那些不信仰的人。例如,法国哲学家阿尔贝?加缪在《西西弗斯的神话》中说,荒谬已经成为我们这个时代的共同感受:
在任何―条街的拐角,荒谬感会袭上毎一个人的脸孔……
有时候布景倒塌了。起床,电车,四小时办公室或工厂里的工作。吃饭,电车,四小时的工作。吃饭,睡觉,星瑚一二三四五六,总是一个节奏,大部分时间里都轻易地循着这条路走下去。仅仅有一天,产生了“为什么”的一问,于是,在这种带有惊讶色彩的厌倦中一切就开始了。
ps
阿尔贝?加缪1913年出生于阿尔及利亚。他是一个直言不讳的新闻工作者,在政治上终生采取一种艰难的中立立场,这种立场的一边是激进派和改革旅,另一边是纳粹的严酷统治和殖民地的不公正待遇。他出版的第一部小说《局外人》使其在欧洲一举成名。直到今天,它仍是美国大学校园里最流行的小说之一。加缪的哲学基于他的如下观点:生活本质上是“荒谬”的,宇宙永远也不会满足我们对于意义和正义的期盼。然而,这样回答并不是说生活就不值得过了,而是我们必须通过反抗这种荒谬性,通过拒绝参与世界的这种不公,尽情地享受生活来使生活值得过。1960年,他不幸在一场车祸中丧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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