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狱门岛-[日]横沟正史

_6 横沟正史(日)
至于我在寺院等到几点。我不清楚。我只知道自己到家没多久,挂钟就响了八下,我想
大概等到七点半左右吧!”
鹈饲边想边说,一双眼睛始终看着榻榻米。
“嗯,这段时间内你都没看到花子,那她究竟在哪里?”
了然和尚摸着光秃的下巴,环视着每个人的脸,却没有人开口说话,只有志保把坐
垫往前挪了一挪说:
“不管怎么说,这件事都跟鹈饲无关。他不但没有理由杀花子,而且也没这个胆!”
金田一耕助饶有兴趣地看着了然和尚和志保你来我往地斗嘴,当他听到志保说鹈饲
没有胆子杀人时,忍不住开口问:
“请问鹈饲先生,你在等月代的时候,有没有抽烟?”
“抽烟?我不会抽烟啊!”
鹈饲像是快哭的样子,一脸无辜地说。
“那昨天晚上你穿和服还是西眼?”
“穿和服,我的西服不太多。”
“少是少,但还是有西服吧?嗯,对了,你的鞋子……是军鞋吗?”
“是的,是军鞋。”
“清水先生,为了以防万一,等一下请你去看一看他的鞋子。鹈饲,你给月代的信
为什么会落在花子手上呢?”
金田一耕助吩咐清水之后,接着问鹈饲。
“这……”
鹈饲有点犹豫地看了志保一眼,略带害羞地说:
“我跟月代之间的书信往来,都是放在爱染桂的小洞里。”
“爱染桂?”
在座的所有人都不禁瞪大眼睛,有些不敢相信地盯着鹈饲,看得鹈饲害羞起来。
金田一耕助则兴奋得直抓头。
“真有爱染桂这种树吗?”
川口松太郎的小说《爱染桂》拍成电影后,让全日本的女孩子感动莫名。《只要肯
等待,爱情就会来的爱染桂》这首歌也在日本各地传唱开来。
虽然狱门岛上没有电影院,但当电影在笠冈放映的时候,岛上所有的女孩都搭船去
看。
鬼头本家的三姊妹更是痴迷,在那部片子上演期间,她们特地借住在笠冈的朋友家,
天天到电影院去看,总是哭得稀里哗啦地回来。
“原来如此。”
清水脸上带着既同情又了解的神情,十分感慨地说。
“‘只要肯等待,爱情就会来’。只可惜昨天晚上爱染桂失灵了。鹈饲,花子怎么
知道你们的秘密?”
了然和尚念了一遍《爱染桂》的主题词后,以一副严厉的口吻喝问鹈饲。
“本家三姊妹中,花子是最难缠的。她可能是偷偷跟踪月代才发现的吧!”
志保看到鹈饲一副畏缩不前的样子,忍不住忿忿地说。
“大家终于知道花子为什么有那封信了……咦?村长也来了。”
了然和尚看了看山门,像发现什么地说。
荒木村长不苟言笑地走进山门,竹藏则跟在他后面。
“清水,真伤脑筋呀!电话一直打不通。”
村长环视所有人之后,向清水抱怨说。
“电话怎么了?”
了然和尚好奇地问。
“今天早上我一听到这个命案,马上和总署联络,不巧电话打不通,才想到麻烦村
长,看是否派人跑一趟,或是请联络船带口信。只可惜这两个法子都太费时间,真伤脑
筋!电话始终修不好吗?”
清水一脸焦急地问。
“我们查了半天,才知道是海底电缆出故障了,但是,也不能就这样一直把尸体摆
在这里等总署的人来呀!我想,是不是先把尸体送回去比较好,我已经顺便把担架带来
了。师父,你看呢?”
村长嘴里虽然征求清水的意见,眼睛却看着了然和尚,听他的安排。
“昨天晚上大家都看得很清楚,也不缺证人,这件事就看清水的决定吧!我觉得还
是送回去比较好。”
了然和尚看了清水一眼,不等他说话就做了决定。
清水犹豫了一阵子,但仍拗不过了然和尚和村长的意思,最后只好同意把花子的尸
体送回本家去。
不久,花子的尸体被人放在担架上,抬下山去了。
山间雾意仍浓。
第十章、吊钟冤魂
金田一记得理发店的老板清公曾经对他说过:
“其实大家明白,这座岛上全是海盗或遭放逐罪犯的后代,不过,搞不好也有些人
还带着贵族血统哩!就拿志保来说吧!怎么看都不像罪犯的后裔,像她那种尤物,身上
也许有贵族或公卿的遗传,在某些基因重组下,又突变显现。早苗也一样,虽然跟志保
比,她还像这里的人,但是,以她那种年龄行事举止却能这么妥当,真是不相称极了。
那股非比寻常的毅力,真叫人害怕。我这样说或许有点唐突,不过,我还是觉得早苗不
是一般的女人!”
当时金田一耕助曾很有兴味地听他议论,他对清公的见多识广也十分钦佩。
当花子的尸体被抬到本家的时候,早苗虽然脸色苍白,眼神恐惧,却没慌了手脚,
反而还责备老而无用的阿胜,安慰着放声大哭的月代、雪枝,同时还支使竹藏安排花子
的后事。
金田一耕助看到这番情景,不禁想起清公说过的话,而且他也认同早苗这时候的举
动,正是在支撑着整个鬼头本家。
花子的遗体安置在佛堂后,大家围坐在一起;早苗以询问的眼神看着了然和尚的脸,
眼中带着强烈的悲愤。
了然和尚笨拙地咳了几声后说:。
“没想到会发生这种事,真对不起。”
说完他伸出大手摸摸自己的脸,仿佛要擦去脸上的羞愧似的。
荒木村长也以沉痛的语气说:
“突然发生这种事,看来千万太的丧礼必须往后推一下了。”
早苗回头看了村长一眼,说:
“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凶手是谁?是谁这么残忍地把花子杀了?”
整个房间一片死寂,金田一耕助突然觉得每个人似乎都心怀鬼胎。
“如果知道凶手是谁就好了。”
医生摸着山羊胡子,嘟嘟哝哝地说。
“怎么会不知道?”
早苗立刻回过头来,对着医生说:
“这里不是东京或大阪,岛上的人大家都熟悉。再说,周围都是海,不可能有外来
的人,一定是岛上的人杀死了花子……不!”
早苗看了金田一耕助一眼,又随即改口道:
“一定是岛上或是现在在岛上的人干的,怎么可能不知道凶手是谁呢?师父,对
吗?”
“嗯,这个嘛……”
了然和尚有些词穷。
“花子怀里不是有鹈饲的信吗?”
早苗又追问了一句。
“是的,花子就是为了那封信才到千光寺的,不过我觉得那个人不可能杀花子的。
第一,那男人没有理由……”
“为什么没有?就算鹈饲没有杀人动机,可是在幕后操纵一切的人呢?像仪兵卫或
志保他们……”
早苗咄咄逼人地追问。
“早苗!”
了然和尚突然高声呵斥她。
早苗这才住了声,并有点胆怯地看着了然和尚,接着马上就低下头去。
了然和尚见状,忍不住把声音放柔和了说:
“家里发生这种事情,也难怪你会这么激动,以你现在的处境会怀疑他人,这也是
人之常情。不过如果真是他们干的话,不用你说,警察也会秉公办理的。对吧,清水先
生?”
“是的,和尚说的没错。只要证据明确,不管凶手是谁,我们都不会轻饶,王子犯
法也与庶民同罪呢。放心,我一定会把凶手抓起来法办的。”
清水抓着络腮胡子,面带威严的神情说。
早苗一言不发了,一颗颗豆大的泪珠掉在膝盖上。
金田一耕助把坐垫向前挪了一下说:
“不管凶手是谁,没有证据就不能定罪。不过,早亩小姐,我有样东西要给你看。”
金田一耕助从怀里拿出烟蒂。
清水一看到烟蒂,马上就忿忿不平地哼了一声,了然和尚与医生则彼此互望了一眼,
荒木村长紧闭着嘴唇,一副正襟危坐的样子。
早苗皱着眉头,一副不可思议的神情。
“这烟蒂是……”
“我想问你,这是不是你卷给里面那位……那位病人抽的?”
金田一耕助对“疯子”两字感到不便启齿,只好结结巴巴地说着。
早苗立刻点头。
“这些烟蒂是在现场发现的,就在花子尸体的附近。”
早苗惊讶地瞪大眼睛,她认真注视着金田一耕助,呼吸渐渐急促起来。
“这怎么可能,这怎么可能!”
她转动着大眼睛,像想起什么似的,又像撒赖地说:
“啊!对了,又不是只有我们家才有这种字典,别人家也有呀!一定是别人掉在那
里的。”
“这就是我现在想查明的,最近你有没有帮你伯父卷烟卷?”
“昨天傍晚我才卷过。”
“卷了几支?”
“二十支。”
“是吗?”
不知道金田一耕助想到了什么,又搔起头来。
“这么做也许很没礼貌,不过,能麻烦你带我去看看那些卷烟吗?我并不是怀疑什
么,只是想看看而已。”
他惟恐伤了早苗的自尊心,只好断断续续地说着。
了然和尚、村长、医生也都感到很惊讶,大家都看着金田一耕助,而清水则是一副
非常不满的样子。
早苗用奇怪的眼光看了金田一耕助一眼,然后说:
“请。”
接着她站起来,准备带金田一耕助去看疯子。
“早苗,这样行吗?会不会刺激到病人?”
村长非常担心地说。
“如果我们保持安静,我想应该没问题,伯父似乎睡得很沉哩!”
早苗信心十足地说。
“好,那我也去。”
了然和尚也站了起来。
“清水,你也一起来。”
金田一耕助好心地招呼清水说。
大家都去了,佛堂里就剩下村长跟医生两个人。
金田一耕助虽然来过内室,却是第一次进到卧房。
前面说过,从千光寺坐落的医王山上就可以看出这座宅邸简直就像迷宫一样,重重
的回廊迂回曲折,让人联想到嘉右卫门生前的奢华。像这种错综曲折的房舍,如果没有
人引路,还真是无法顺利回到大厅呢!
大伙儿来到走廊尽头的渡廊,早苗回头看着众人说:
“请在这里等一下,我先去看看伯父的情况……”
说完,她迈着碎步穿过渡廊。
金田一耕助靠在渡廊的腰板上,好奇地往外看。
此时白雾已经变成细雨,整个院子显得湿漉漉的。
离院子略远些的一端,有个较高的地方,上面有一栋古旧的建筑物,那就是了然和
尚在千光寺台阶上指的那个祈祷所。
金田一耕助的双眼依序从祈祷所往渡廊看,他好像突然看到什么,身子往前探了一
下。
“请进,不过,烦请保持安静,伯父正在睡觉。”
一早苗轻声叮嘱着。
“好的。”
了然和尚走在早苗后面,清水跟在和尚后面,金田一耕助突然拉了一下清水的手肘,
在他耳边小声说了些什么。清水听了之后,露出惊讶的眼神,急忙往渡廊下面看。
“那就拜托了。”
于是金田一耕助让清水留在原地,一个人走过渡廊。
渡廊尽头有个成直角的弯曲走廊,转过那个弯角,就是与三松的禁闭室。
如果金田一耕助像一般人那样,以为会看到一间凄惨阴森的禁闭室的话,那他可就
大错特错了。
因为与三松的禁闭室虽然是用粗格子门围住,但房间里面却很干净,通风采光也没
问题,约十个榻榻米大小的房间里,有壁龛,也有大小不一的橱柜。换句话讲,除了那
扇格子门外,应该算是间很豪华的起居室了。此外,起居室的另一边,还有厕所、洗脸
台,这样的禁闭室,可说是最高级的禁闭室了。
只见与三松睡在禁闭室的正中央,旁边还放着一个枕屏风。他的脸上有些胡子,头
发剪得却很整齐,从外表看起来也没有什么污垢。看他这么安静地睡着,根本不像是个
疯子。
而且,从他仰卧着的侧面轮廓与鼻梁来看,他和死在复员船舱里的千万太简直是一
个模样。
早苗拿起挂在格子门外的一根竿子,竿子前端弯曲的地方有一个金属钩子,以方便
钩东西。她把竿子伸进格子门里,钩住放在与三松枕边的盆子把手上,然后用竿子把盆
子钩了过来。
从她熟练的样子看来,她就是用这方法来完成不须打开格子门就能做的事情的。早
苗拿出盆子里的烟盒,默默递给金田一。
只见烟盒里面有六根烟。
“劳驾你顺便连烟灰缸……”
金田一耕助说,早苗马上如法炮制,用竿子又把烟灰缸勾了过来,递给他。
金田一耕助把放有烟蒂的纸摊开问:
“你什么时候倒这个烟灰缸的?”
“昨天傍晚,就是把卷好的烟拿给伯父的时候。”
“那时候你是给他二十根烟吗?”
早苗迅速地点点头,金田一耕助又兴奋地搔搔头。
“你看,卷烟有六根、烟蒂有五根,总共只有十一支,而且……”
与三松听到两人的轻声谈话,从被窝里爬了起来。
“啊!伯父,你醒了吗?”
“与三松,你好吗?”
了然和尚想用自己的身躯把金田一耕助遮住。
但与三松只是坐在床前,眼神呆呆地看着了然和尚跟早苗。
依千万太的年龄来推断,与三松应该有五十多岁才对,可是这人从外表看来,也不
过四十岁左右。也许是运动不足的关系,他全身虚泡泡的,连穿着睡衣的肩膀也圆鼓鼓
的,盘着腿的脚也像萎缩了似的。从他灰白的肤色、失神的眼睛分析,一看就知道是个
疯子。
金田一耕助露出有点失望的表情。这时,另一边突然传来一串嘻嘻哈哈的笑闹声,
月代与雪枝的脚步声随着这串笑声由远而近。
“啊!糟糕!”
早苗焦急地喊:
“师父,师父,快点带他去那边……”
金田一耕助立刻就明白有什么危险了。
因为与三松听到月代跟雪枝声音的一刹那,神情立刻大变。他那双眼睛充满了像野
兽般的杀气;激烈的痉挛把一张脸扭曲得挤缩在一起。
“金田一先生,快到那边去吧!”
和尚拉着他的手退回渡廊下面。
这时候,金田一耕助听到与三松摇动格子窗的嘎拉声,以及像野兽咆哮般的低吼声,
还有早苗那急得快要哭出来的声音。
“刚刚还好好的,怎么一下子变得那么吵……”
在渡廊下徘徊的清水惊讶地问了然和尚,然后又意味深长地对金田一耕助点了点头。
“疯子又犯病了。真是没办法,除了早苗,谁都对付不了那个疯子。”
了然和尚摊手耸肩,十分无奈地说。
三个人只好回到原来的房间,只见荒木村长跟村濑医生仍旧默默地坐着。
“师父,病人又犯病了吗?”
医生带着害怕的眼神问。
村长看了看了然和尚,紧闭着双唇,仍是一副正襟危坐的样子。
了然和尚皱着眉头,不解地说:
“真伤脑筋,那疯子一听到那两位小姐的声音就受不了,亏他们还是父女呢!真是
冤孽啊!”
“金田一先生,烟蒂的事情怎么样了?”
清水好奇地问。
“这个嘛……”
金田一耕助拿出两包烟蒂和六支卷烟。
“你看,这根卷烟是用D那页卷的。上面有dum,dummy,dump等字。我在寺院里捡
到的烟蒂也看到有dumping,dumoish,dumoling这些字。这就可以证明,在寺院里捡到
的烟蒂不管是谁抽的,全是早苗昨天卷的。对了,清水,那些脚印怎么样?”
清水感到十分困扰似的,摸着络腮胡子说:
“很奇怪啊!那些脚印跟在寺院里的相同!”
“脚印?”
了然和尚有些不可思议地皱起眉头。
“师父,刚才我和清水已经查过留在寺院里的脚印。但是在渡廊下面,我又发现了
一个类似的脚印,因此就请清水去调查……
金田一耕助说到这里,别说了然和尚跟医生了,就连一动也不动、一脸严肃的荒木
村长都不禁睁大了眼睛。
“跟寺院里的脚印是一样的!”
清水笨拙地重复了一遍,说完,他还点点头,露出肯定的神情。
大家彼此木然地对望着。
了然和尚说:
“清水,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是那疯子……”
金田一耕助看了和尚一眼,忍不住说:
“我也搞不懂,不过不管是谁,总之,昨天晚上确实有人从这里到千光寺去了。”
听到金田一耕助这句话,和尚、村长、医生都一脸茫然地彼此对看着。
“对了,金田一先生,到派出所来一趟吧!我有很多事情要跟你商谈。”
金田一耕助与清水离开鬼头本家后,清水便一脸诚意地邀请金田一耕助。
此时雨虽然已经停了,但是乌云遍布的天空,像是随时都会再下一场大雨似的。
“那我就打扰了。对了,电话还没接通吗?”
派出所离岛上最热闹的地方,像区公所啦、理发店啦都不近,甚至也远离岛民的村
落。
两人进了派出所,清水拉开了电灯。
“已经这么晚了吗?”
金田一耕助惊疑地问。
“天气不好,感觉上天黑得快。阿种,有客人来了。”
清水高声喊着,但阿种好像不在家,里面没有应声。
清水的太太名叫阿种,是个身材矮小、善于交际的女人,跟清水一样是个老好人。
“不在家吗?到哪里串门去了?”
清水自言自语地往屋里走去,突然,他发出一声尖锐的叫声:
“金田一先生,金田一先生,快来、快来呀!”
“怎么了?”
从派出所到清水的屋里,要穿过一条狭窄的走道,这条走道像隧道般阴暗,金田一
耕助摸着墙边走,来到一个约四坪大的院子,只见院子边上有一间小而坚固的拘留所。
“清水,你在哪里?”
“这边、这边……”
清水的声音从拘留所里传来,金田一耕助毫无防备地走着,忽然不知道是谁在他背
后推了一把,他踉踉跄跄地跌进拘留所。紧接着,他后面的门被人关上了,还听到一阵
十分得意的笑声。
“清、清水,你干、干什么?”
金田一耕助结结巴巴地问。
“对不起,请你暂时住在这里,直到总署派人来再说。”
清水一脸得意地说。
“清、清水,你疯了吗?为什么把我……”
金田一耕助又急又气,结巴得更严重了。
“问你自己吧!我觉得你太莫名其妙,一个流浪汉却像个侦探似的……什么烟蒂啦、
脚印啦,老是做些令我搞不懂的事。我不打算把你关太久,只要明天电话一通,总署有
人来就行了。这段时间就请你忍耐些吧!看在我们交情的份上,我会特别优待你,这里
面放了寝具,等一下子我会送饭来。放心,饿不死你的,你就当做搭一艘大船度假吧!
哈哈哈……”
清水开朗地大声笑着,不管金田一耕助怎么说,他全听不进去,笑了一会儿便径自
走了。
“笨蛋!清水,你这头大笨猪。搞什么鬼呀!我不是那种人,我、我是……我
是……”
金田一耕助气得在拘留所里对着铁门又喊又骂。
然而不管他怎么说都没有用,清水已经确信金田一耕助是个可疑的人物,而且清水
人也走远了,此时他真是呼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起先,金田一耕助又跺脚又握紧拳头猛敲门,但渐渐的,他觉得自己十分滑稽,也
觉得清水对他的误解非常可笑,这一笑,就越来越不可收拾,最后终于笑倒在拘留所里
的床铺上。
阿种送饭来的时候,他还笑得站不起来,让阿种直怀疑他是不是疯了。吃过晚饭之
后,他打开清水为他准备的寝具,很快就睡着了,睡得既香又甜,根本不知道岛上又发
生了什么事情。
急促的电话铃声使金田一耕助突然醒了过来。
“啊!电话通了。”
金田一耕助抬起头来,看到耀眼的阳光从窗户照进来。
看样子,今天是个大晴天哩!
金田一耕助伸伸懒腰,打了一个大哈欠,他听到清水对着电话不知道在讲些什么,
由于讲得太快,他一时听不清楚内容,最后只听见电话挂断的声音,以及喀喀喀的脚步
声逐渐向拘留所方向走近。
不久,清水那张蓄着络腮胡的脸出现在窥视洞前。
“啊哈哈……清水,太过分、真是太过分了!就真要算计我,也不要这么搞嘛!”
金田一耕助想起昨夜的事,仍感到好笑。
但清水却只是紧绷着脸,然后清了清喉咙说:
“金田一,昨天晚上你没离开这里吧?”
“离开这里?别开玩笑了,你不是已经把牢门上锁了吗?我又不是神仙。”
说到这里,金田一耕助看了清水一眼,忽然发现清水一脸憔悴,不但胡须杂乱,连
双眼也充满了血丝,可以看出是昨晚一夜没睡的结果。
“清、清水,又发生什么事了吗?”
金田一耕助一改嘻笑的神情,紧张地问。
清水像是快要哭出来似的,拉着一张脸,然后打开门锁。
“金田一先生,我做错了,我不该误会你。
“没关系!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呢?”
“请跟我来,你来就知道了。”
清水诚惶诚恐地说。
两人离开派出所,在前往分家的路上,金田一耕助感到来往行人个个神色异样,仿
佛又发生了什么不祥的事。
上了通往分家前面的山坡路,就是那块叫做天狗鼻的台地,前面说过,清水就是在
这里用望远镜监视海盗的。
金田一耕助远远就看到有一大群人围聚在那块台地上。
了然和尚、荒木村长、村濑医生都在;不知道医生的左手怎么回事,竟然吊在脖子
上;而早苗、阿胜、竹藏、了泽这些人也都在场。
略远一点的地方,站着志保与鹈饲,那两人中间有一个 头发灰白、脸晒得黑黑的、
只有眉毛是雪白的人。金田一耕助心想,这人大概就是仪兵卫吧!他给人一种铁石心肠
的硬汉感觉。
这些人为什么默默站在那里呢?他们到底在看什么?
金田一耕助爬上天狗鼻,看到围成半圈的人群中,有一口大吊钟,钟下露出一截和
服长袖,不禁当场僵住了。
故事开头时就已经提到,千光寺的了然和尚为了这口吊钟,曾跟金田一耕助一同搭
渡船回狱门岛,现在这口吊钟运回来了。虽然从码头到千光寺,由鬼头本家前面走比较
近,但这段路很陡;为了省力,和尚后来决定沿分家边上这条缓坡路把钟运回寺里去。
“是雪枝的和服长袖。”
清水一边擦着汗,一边小声地说。
“这、这……吊钟下面是雪枝……”
金田一耕助结结巴巴地问。
然而四周弥漫着一片诡异的沉默气氛,没有人回答他,大家脸上都是一副被吓坏了
的表情。
此刻,阳光耀眼,海面平静,阵阵海风轻拂;但现场的众人却感到浑身直冒冷汗。
有人说话了。
了然和尚以低沉的嗓音,唱经般地念了一句:“头盔压顶虫嘶鸣……”
第十一章、命案现场
了然和尚虽是习惯性地以俳句表明看法,但在这个节骨眼上,这话难免让人感到有
些惊讶。
“头盔压顶虫嘶鸣……”
他这句不伦不类的比喻,乍听似乎有点可笑,却也在每个人心里笼罩上一层阴影。
当然,了然和尚不是想开玩笑,他只是习惯难改罢了。
金田一耕助虽然这么想,但心里仍然无法抹去那种不愉快的感觉。
不管在任何场合,死亡都应该是件很肃穆的事,和尚拿这么严肃的事情开玩笑,无
论如何都说不过去。
在大家的注视下,了然和尚也发现自己失态了,他又用手摸一摸脸,像是要抹去心
中的愧疚似的,然后口中念念有词:
“南无释迦牟尼佛、南无释迦牟尼佛……”
金田一耕助定了定神,对清水说:
“既然知道雪枝在里面,还是尽早把吊钟搬起来吧!”
“关于这件事……”
清水很无奈,连话都懒得说了。
“我已经吩咐年轻人准备了。竹藏,你还没准备好吗?”
了然和尚接着说。
“我想应该快来了。”
竹藏右手横在额头上,不断地向坡下张望。
“竹藏,用什么办法才能把吊钟吊起来呢?”
清水不耐烦地问着。
“没别的法子,看来我们只能在吊钟周围搭个架子,装个滑车,把钟吊起来。”
竹藏看了看吊钟,又看了看清水,有些迟疑地说。
所幸村里这类工具很齐全,很快就能办好。
“噢,原来如此。”
吊钟就放在悬崖边缘,金田一耕助偏着头,在吊钟周围绕了一圈,清水也在他后面
跟着绕。
“金田一先生,凶手为什么要利用这么重的东西呢?他不可能先搭个架子,再用滑
车来吊吧!而且也没那么多时间呀……”
清水十分纳闷地问。
金田一耕助点点头,朗声说:
“请各位往后面退一点,对、对,这样就好,请各位不要越过那里。”
他像舞台上的导演似的,要大家往后退,然后重新打量一番四周。过了一会儿,他
像忽然发现什么似的,开始乱抓头发。
“原来如此!我说嘛,凶手怎么可能把这么重的吊钟拿起来,原来是运用力学原理。
嗯,不错,是力学原理。”
金田一耕助搔着头,一副恍然大悟的神情,大声对清水说:
“清水,请你帮我看看吊钟边缘处有没有挖洞,啊!你看那边是地藏菩萨或是什么
神的基座吧!离洞有一尺,不,大约一尺五寸左右,吊钟就在旁边,然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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