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狱门岛-[日]横沟正史

_3 横沟正史(日)
以后就会少些麻烦……对了,听说仪兵卫痛风躺在床上起不来,所以你跟志保说也行。”
“没问题。”
“然后你就去本家,说我跟了泽马上一起过去。了泽,把灯笼拿过来。”
和尚仔细吩咐着,同时,又威严地使唤了泽。
“师父,现在还不到六点半,不需要打灯笼。”
金田一耕助觉得和尚此举有些多余。
“不行!你从分家回来的时候,天色早已经变黑了。夜里走山路多危险呀!”
和尚不由分说,把灯笼交到金田一耕助的手中。
“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金田一耕助已有好几年没提灯笼走夜路了,虽然觉得有点不太习惯,但和尚的好意
又不好拂逆,因此,他只好提着灯笼走出千光寺。这时,天色也确实渐渐暗了下来。
今天是十月五日,也是鬼头本家收到千万太死亡正式通知的第三天。
千光寺的了然和尚、荒木村长及村濑幸庵医生三个人商量后,决定了丧礼的日期和
守灵的仪式。
他们三人在狱门岛上可以说是“三者”,对鬼头本家来讲,更等于是三奉行(武家
时代担任行政事务的官名)。嘉右卫门去世后,本家的大事全由这三个人共同商量决定,
因此,金田一耕助到现在才明白,为什么千万太的信封上要写这三个人的名字了。
金田一耕助出了山门,下了石阶,突然遇到一个从山下走上来的男人。
“啊!寺里的客人,你好,和尚呢?”
这是个四十五六岁,身材瘦小,肌肉却结实的人,金田一耕助觉得好像在哪里见过
他,却又一时想不起来。不过看样子对方应该是鬼头家派来迎接和尚的人,所以他试着
问道:
“你是来接师父的吗?师父应该马上就会来了!”
“你呢?”
“我去那边的鬼头家。”
“去分家?”
这人有点惊疑地瞪大了眼睛问。
“是啊!师父要我去通知他们今晚守灵的事。”
“哦,是和尚要你去?”
这人皱了皱眉,但马上堆出一副“我明白了”似的笑容说:
“辛苦您了,待会儿见。”
金田一耕助目送着他的背影,才想起来他就是竹藏。
“啊!早知道是他,就该跟他多聊一会。他的样子变得真快,都认不出了,真
是……”
金田一耕助边走边自言自语地嘀咕着。
他到岛上已经两个礼拜了,虽然常去鬼头本家,到分家去可是第一次。金田一耕助
想起昨天派出所巡警清水说的话,心里不禁感到一阵不安。
清水曾对他说:
“在这种岛上,跟渔夫说话要特别小心。当然,其他地方的渔村也一样,如果有两
家船东,渔夫就分两派,有三家就分三派,互不相让;在这座岛上,由于两家船东彼此
敌对,因此渔夫也互相仇视;除非保持中立,否则不管站在哪一边,都没好处。”
清水还说:
“村长和医生太依赖嘉右卫门,但现在本家的千万太死了,因此他们成天唉声叹气
的,万一阿一又出什么事情的话,这里就成了分家的天下了。据说,仪兵卫正在幕后活
动,要把村长赶走,而且还打算从县里请个医学院毕业的医生来。”
金田一耕助不解地问:
“那和尚呢?”
清水用坚定的语气说:
“和尚地位高于船东,不管有多少家船东,或发生任何纠纷,都动摇不了和尚的地
位。今天,村长、医生的头之所以还在脖子上,是因为和尚还信任他们。所以和尚可以
说是这座岛上的皇帝,其他的人以后恐怕必须在仪兵卫、志保的手掌心上过日子了。”
金田一耕助此刻觉得到分家去拜访,仿佛是闯敌营一般令人恐惧。
“敌营?”
想到这里,他忍不住摇摇头,似乎是想甩掉这个可笑的想法。毕竟,金田一耕助跟
任何一边的鬼头家都没有什么关系。只是,千万太临终时的话,却时常在脑海中响起,
如浪潮、如惊雷、如松涛般搅得他心神不宁。
“我们主人已经休息了,您是哪位?”
“我是寄居在千光寺的金田一耕助,和尚派我来……”
请稍候,我进去通报太太一声。”
金田一耕助刚到达狱门岛的那天,在本家看到早苗十分恭谨地在玄关前面迎接的样
子,心里虽有点吃惊,却毫无不自然的感觉。但眼前这位少女,即使是跪地迎接,却让
人感到虚假,那口滑稽怠慢的腔调,听起来也相当刺耳。
“欢迎光临。”
一声清脆的招呼,使金田一耕助吓了一跳。
一位风姿绰约的女人站在屏风边,她不仅脸长得美、体态轻盈,就连姿态也非常端
庄。
金田一耕助猜想,这女人绝不是南方人,她应该是像秋田或越后那样的好山好水、
钟灵毓秀的地方才能培育得出来的人。
事实上,金田一耕助在千光寺和她初次见面的时候,就被她的美震慑住了,此刻看
到她站在古典屏风旁,那种妖艳气息更加浓郁。
志保身上穿的和服、腰间系的带子、头上的发型、发钗等等,无一不讲究,这身装
扮,简直就像《时装》杂志上的封面照似的。
美女从屏风后面轻盈地走出来,嘴里又说了一声“欢迎”,并弯腰额手为礼,之后
才再度客气地又说了一声“欢迎”。
“听说是和尚派你来的?”
志保娇媚地略偏着头,眼中闪过一丝促狭的笑意。
金田一耕助吞了下口水,既紧张又结巴地转述了和尚的后。但他越紧张就越结巴,
越结巴就越慌乱地抓着头,那样子看起来真是手足无措、无地自容。
“喔!”
志保以一副轻松自若的神态,盯了金田一耕助一眼,接着嫣然一笑说:
“昨天本家已经派人来通知过了,可惜我家主人卧病在床,我实在是走不开,真是
对不起……”
志保顿了一下,接着又说:
“不过,昨天我已经对本家的人说了,如果主人下得了床,一定会去的。咦?这件
事,他们没告诉和尚吗?”
“是吗?那也许是……是和尚忘记了。失……失礼了。”
金田一耕助又结巴起来。
“哪里哪里!我才失礼呢!不过这和尚也真过分。”
志保半带挑衅地说。
“啊?”
金田一耕助不解地瞪着志保问。
“他竟然叫你来跑腿。”
志保狡黠地笑着说。
“这有什么关系嘛……我反正闲着也是闲着。”
金田一耕助仍有些结结巴巴。
“金田一先生……”
志保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嗯?”
金田一耕助望着这个美女,内心盼望着她继续说下去。
“等一下你要到本家那儿去吗?”
志保没话找话说。
“是的。有事吗?”
“没事,那我就不留你了,改天有空再来玩吧!对了,听说你常常去本家?”
“我常去借千万太的书来看。”
“我这里除了没有书,其他的不输给本家,有空就过来坐坐吧!分家没有吃人的鬼
怪!”
志保这番话,不但尖酸刻薄地讽刺了本家,还连带挖苦了金田一耕助。她说完这句
话后,不无得意地瞟了一眼金田一耕助,让他窘得不得了。
“你太客气了,那……我告退了。”
金田一耕助像被火烧到屁股一般,一心只想快快离开这里。
“啊,那我应当送您了,请代我向和尚问好。”
志保得体地应对着。
金田一耕助一穿过分家的长屋门,顿时发觉自己腋下湿了一片。
快要走出玄关的时候,他听见屋里传出男人带着醉意的笑声。不管这笑声是否有意,
但多多少少都有点伤他的自尊心。
在回千光寺的路上,金田一耕助突然遇到提着灯笼的了泽,了然和尚与竹藏则在后
面边走边谈话。
“啊!金田一先生!对不起,听说本家已经通知过分家了。”
和尚带着歉意说。
“是啊!可惜那边的主人生病没办法去。”
“这样也好,这件事就这样算了。”
和尚点点头,不再说什么。
还没有到本家,他们老远就看见阿胜站在门前东张西望。
“阿胜!你在等谁?”。
“竹藏啊!你看到花子了吗?”
“花子刚才不是还在这附近吗?”
“对啊!可是一转眼就不见了。师父!欢迎!欢迎!请进。”
“阿胜!花子不见了吗?”
“是啊!唉!刚才还在这附近的……请上来。”
阿胜让了让来人,然后和竹藏留在门口等花子,其他三个人则进了玄关,只听见屋
里面传来收音机的声音,那是早苗在收听复员船航班的消息。
第五章、古树锦蛇
由于该死的战争,乡下已经不太讲究通宵守灵的规矩了,就连鬼头本家这样大家庭
的守灵仪式也只到十点多就结束了。可是由于一整晚都没有看到花子,所以大家都感到
有些不安。
“阿胜,是你帮她们穿和服的吧?那时候花子在家吗?”
荒木村长有点不安地问。
“她在啊!我先帮花子穿和服,接下来才帮月代、雪枝穿。对不对?”
阿胜带着求助的语气,望着月代与雪枝。
这两个人点点头,随即吃吃地笑了起来。
她们从守灵一直到现在,没一分钟老实过,不是扯扯袖口,就是动不动摸摸发簪,
再不然就是互碰手肘,低头吃吃地傻笑。
“月代、雪枝,你们知道花子到哪里去了吗?”
和尚厌恶地紧锁着眉头喝问。
“我不知道啊!她老是到处乱跑,我最讨厌她了。”
“对啊!她好吵喔!”
姊妹俩立场一致地指责花子。
“阿胜,花子什么时候不见的?”
和尚有点不耐烦地转头问阿胜。
“大概是傍晚吧!”
阿胜露出努力回想的神情,怯怯地说:
“我帮她穿和服的时候,早苗正在听收音机里的劳动新闻……”
“那应该是六点十五分左右。”
金田一耕助在一旁插嘴道。
“那之后花子还在吗?”
荒木村长又追问了一遍。
“应该还在吧!”
阿胜好像没把握,又好像记不清楚似的,一脸困惑。
“早苗,你知道吗?”
“我?”
早苗眨着大大圆圆的眼睛,长长的睫毛像两只黑蝴蝶似的,一闪一闪的非常可爱。
“我不太记得耶!我好像看到阿姨在对面房间帮她们穿和服,那时候花子的确跟大
家在一起。由于我想听听复员船班次的消息,于是就到茶道室去开收音机,直到播劳动
新闻的消息时,才把收音机关了。从那个时候起,我就没有看到花子了。”
早苗有条不紊地说。
照早苗的说法,花子是在六点十五分左右不见的,现在都已经十点半了,难怪大家
如此担心。
“多谈无益,我看,大家还是先到她可能会去的地方找找吧!”
看潮人竹藏坐在角落里,说出自己的意见。
金田一耕助早就发现到当大家追问花子到哪里去的时候,竹藏已经有点坐立不安、
魂不守舍的样子了。
“竹藏,你想她会上哪儿去呢?”
金田一耕助看了竹藏一眼,关心地问。
“我不知道,说不定她去分家了。”
一听这话,在场的人不禁气呼呼地互望了一眼,刚才一直在打瞌睡的医生,这时候
也突然发出大而吓人的嗓音说:
“分家的那个小白脸,傍晚时曾到寺院去过。”
“幸庵,是真的吗?喂,幸庵、幸庵,别睡啦!那个小白脸真的到寺院去过吗?”
竹藏摇晃着他的膝盖,急切地问着。
喝得半醉的村濑幸庵艰难地睁大眼睛。
“当然是真的,我到这里来的时候,还在半路上看到他正从那条盘山小路往寺院走
去。不过,当时天色有点暗,我不是看得很清楚。”
他伸手擦去山羊胡子上的口水,像鲸鱼喷水一般,把一嘴的酒臭气喷了出来,然后
摇晃了一下身体,也不管会不会把衣服弄皱,就咚的一声,又躺了下来。
“早知道会醉成这样,就不准他喝了。”
村长又气又急,无可奈何地看了医生一眼。
“算了,这是他的老毛病,改不了的。村长,花子的事可不能不管呀!”
和尚的话题又绕到花子身上。
“阿胜,花子今天跟鹈饲有约会吗?”
村长嫌恶地皱着眉撒着嘴问。
“这我就不知道了,月代、雪枝,你们知道吗?”
阿胜神情惶惑地看着两个女孩。
“我不知道。鹈饲跟花子?这未免太可笑了吧!天啊,这怎么可能?对不对?雪
枝!”
月代露出一副“根本不可能”的神情,夸张地对雪枝说。
“是啊!花子老是说谎。也许她正在哪个房间里睡觉也说不定呢!”
雪枝气鼓鼓地噘着嘴,带着不屑的表情说。
“阿胜,你再去每间房找一遍吧!”
村长无奈地看了阿胜一眼,带着命令的口气说。
“刚才我已经找过了……好吧,那么就再去找一次。”
阿胜的原名叫胜野,这个岛上大家都喊她阿胜。尽管现在的阿胜外表不怎么样,但
仔细看,还是可以看出她曾是个美人胚子。只是跟精力充沛的嘉右卫门同居这十几年里,
无论是生理还是心理都被糟蹋得差不多了,使得她一双眼睛老是泪汪汪的,像躲在地窖
中的老鼠一般见不得阳光。
阿胜吃力地站起来,早苗也跟着站了起来,说:
“我和阿胜一起去找找看吧!”
然后她跟着阿胜一起到后面去了。
“如果她不在家里,那我们只好分头出去找了。竹藏,你能去分家看看吗?”
和尚环视了所有人之后,果断地说。
“我是可以去,只是……”
竹藏有些吞吞吐吐。
“有什么不方便的吗?”
和尚不悦地皱起眉头问。
“我恐怕应付不了那里的女主人。”
“了泽,那你跟他一道去。竹藏,有了泽跟你一道去,没问题吧?”
和尚半命令、半强迫地说。
“如果了泽也一道去的话,应该没问题。”
竹藏有些勉为其难地答道。
“那我就在村里各处找找看。”
村长立刻自告奋勇。
“幸庵如果没喝醉那该多好。唉,真是贪杯误事啊!”
村长唠唠叨叨地埋怨着。
大家正想从榻榻米上站起来时,里面突然传出早苗的惨叫声,紧接着又听到有人重
重踩地板的声音,混杂着一种像野兽般的咆哮声,于是大家又端坐不动了。
“他今晚又发病了。”
和尚自言自语地说。
“是啊。今天早上疯子的心情很不好。”
月代用幸灾乐祸的语气,附和着和尚的话说。
“我们一走到他旁边,他就像老虎似的,露出牙齿要咬人。我顶讨厌那个疯子了。”
雪技也不客气地跟着接腔。
金田一耕助在理发店听老板说过,千万太的父亲已经疯了好多年,一直被关在禁闭
室里。现在,他听见像狼嚎似的咆哮声,以及摇撼格子门的嘎吱声,不禁感到有一种沉
重的压力笼罩着这个家。
不久,阿胜进来了,早苗稍后也跟着走进来。金田一耕助看见早苗原本明亮的眼睛
里充满了惊恐的神情。
“早苗,病人情况不好吗?”
和尚语气温和,关切地问。
“是的,不知道怎么搞的,他最近常发病。”
早苗心不在焉地答道,同时,回头看了阿胜一眼。
“阿姨,找到花子了吗?”
阿胜沉默着摇摇头,在座的人越来越不安了。
“那就请村长在村里找找。竹藏跟了泽去分家找鹈饲,问他有没有看到花子。我回
寺里看看,这个时候她该不会去寺里吧?”
和尚分派完任务之后,摸着光光的脑袋,自言自语地说着。
“师父,我能帮什么忙吗?”
金田一耕助热心地问。
“金田一先生,你跟我……”
和尚看看医生,又看看金田一耕助,有些迟疑不决的样子。
“我看这样吧!麻烦你送医生回去,好吗?”
“好的。”
各人的任务分配妥当后,已经是夜晚十一点了。
这一晚月黑风高,一出大门,村长就顺着斜坡走下去,其他五个人则往上坡路走,
过了斜坡路,金田一耕助和医生便向左转往医生家去。
“麻烦你了。”
竹藏把医生由自己的肩上移到金田一耕助的胸前,对他说。
“金田一先生,天黑路陡,小心别跌倒了。”
和尚也在旁边叮咛了一句
“请放心吧!”
医生家虽不远,但隔着两条街,金田一耕助十分担心,在这漆黑的山路上,要是灯
笼给吹熄了,那才惨呢!
一路上,他右手提着灯笼,左手扶着医生,战战兢兢,一脚高一脚低的,好不容易
走到医生家。
“啊老公……真是的……”
医生太太看到烂醉如泥的丈夫被金田一耕助扶着回来,夸张地惊叫着,金田一耕助
把人交给她之后,不等她道谢,立刻往千光寺走去。
此刻风越来越大,浪涛拍岸的声音在浓暗的夜空里,像是在追赶着他一般,金田一
耕助不自觉地加快了脚步。
像花子这样的小女孩,这么晚还没回家,一定发生什么事了。但是在这么小的岛上,
会有什么事呢?金田一耕助边走边想。
在三岔路口,他看到有人打着灯笼往这里走来,从朦胧的人影看来,像是竹藏和了
泽两人。
于是金田一耕助就在小路中间等着,那两人一走近,果然是竹藏跟了泽。
“花子在那里吗?”
金田一耕助热心地问。
“他们说没看见。”
竹藏冷冷地回答。
“鹈饲在吗?”
金田一耕助又追问了一句。
“是的,听说才刚睡下,我本来想把他叫起问话的,可是,他们看起来很不友善,
就只好作罢了。”
竹藏心中有气地说。
“是女主人说的吗?”
金田一耕助继续追问。
“不是,是女佣跟我们说的,我真伯到他们家。”
竹藏大概觉得不该在客人面前太放肆,于是苦笑着说。
金田一耕助曾听理发店老板说,志保有过一段时间拼命想挖竹藏,但竹藏舍不得情
深义重的本家,惹得仪兵卫与志保十分不高兴。
“竹藏,现在怎么办呢?”
金田一耕助有些不放心花子的安全。
“不能不管啊!本家都是女人……唉,早苗大可怜了。”
竹藏一想到偌大的鬼头家,竟要靠早苗一个人支撑,就难过得身体直发抖。
“啊……师父在那边。”
一直拿着灯笼不吭声的了泽,突然指着不远处忽隐忽现的灯笼说。
“我想跟师父谈谈,遇到这种事,我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也好,我们一起走吧!”
于是三个人并肩向山上走去。
前面的人像听见他们的脚步声,就把灯笼提得高高的,金田一耕助也轻轻摇晃灯笼
回应着,并加紧脚步追了上去。
越往山上走,风越大,三个人绕过一个弯道往西走的时候,风大得让人头都抬不起
来了。
盘旋的山路上,前面的灯笼时隐时现。三个人走过土地神庙时,远远看见前面的灯
笼已经上了石阶。感觉好像是和尚吃力地向上爬着,影子在漆黑的夜空下忽明忽灭、缓
缓游动着。
当三个人到达寺前石阶时,和尚终于爬上去了,灯笼光也消失了。
不一会儿,消失的灯笼光又出现在石阶上面。
“了泽,了泽!”
和尚有点慌乱地叫着。
“来了!”
了泽在下面大声回答。
和尚没说什么,接着又进了山门。
“怎么搞的?师父好像有点慌张。”
不知为什么,金田一耕助突然有种强烈的不祥预感,于是他抢在两人前面往石阶上
奋力地登着。
也许是受到金田一耕助情绪的感染,了泽和竹藏也努力跟在他的后面爬上去。
这时,和尚又在上面摇着灯笼喊:
“了泽!了泽!”
这次他的声音抖得比刚才还要厉害。
“师父怎么了?”
“金田一先生在吗?”
“金田一和竹藏都在。”
“竹藏也在?唉!不得了,竹藏,快过来!”
和尚又回到山门里面,三个人愣了一两秒钟,彼此面面相觑,又仿佛十分默契地一
起往山门奔去。
金田一耕助最先冲进山门,看到和尚的灯笼在禅房前面摇晃着。
“师父,怎么回事?”
“喔!金田一先生,你看那个,你看!”
和尚高举着灯笼,抖着嗓子说。
一看之下,了泽与竹藏立刻发出一声尖叫,僵立在禅房前。金田一耕助虽然没有尖
叫,却也感到非常震惊,站在原地无法动弹。
前面已经说过,正殿跟禅房之间的走廊前,有一棵古梅树,在秋天里,树上既无叶,
也无花,然而现在,向南边伸展的树枝上正吊着一样可怕的东西。
那是花子!
一条和服的腰带将她的膝盖处绑住,另一端则缠在梅树树枝上,乍看之下像是一条
倒挂在梅树枝上的锦蛇。她倒吊着的脸上,眼睛睁得大大的,灯笼的光线照在她的眼睛
上,闪闪发亮,好像在嘲笑人们的这种大惊小怪。
在冷森森的黑夜里,千光寺显得特别阴沉,一只夜枭如裂帛般叫了起来,划破沉寂、
黑暗,倒吊着的花子,在夜风中摇晃着身体,披散的头发如黑蛇般拖在地上,和尚慌忙
从怀里拿出念珠道:
“南无释迦牟尼佛、南无释迦牟尼佛……唉……”
和尚那声长长的叹息里,还夹杂着一些模糊不清的话。
不过金田一耕助确实听到和尚说:
“不管是谁,都对疯子无可奈何啊!”
这句话在金田一耕助心中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印象。
第六章、误会
是什么意思呢?难道了然和尚知道凶手是谁吗?
金田一耕助不解地盯着和尚的脸,和尚则默默地数着念珠。
竹藏跟了泽像泄了气的皮球似的,动也不动地看着那弯弯曲曲像条锦蛇般的花子。
风越来越大了,倒吊着的花子那头黑发像黑蛇般仍在地上拖动着。
金田一耕助回过神来后,以他的职业本能,提着灯笼查看尸体的位置、捆绑带子的
手法之后,回头对竹藏说:
“竹藏,麻烦你去请医生来好吗?他这会儿应该清醒了吧!”
竹藏如梦初醒似地揉着双眼,又回头看了看和尚。
“师父。”
他怯怯地喊着。
了然和尚面向禅房站着,好像没听到竹藏的声音似的,一双眼睛不知望着什么地方,
神情茫然。
“师父,了然师父!”
竹藏又叫了一遍,这时了然和尚像吃了一惊,手上的念珠掉了下来。
“什么事?竹藏。”
了然和尚慌忙捡起念珠,声音却有点发抖。
“金田一先生说,要我去请医生来。
“啊!那就辛苦你跑一趟了。”
了然和尚咽了咽口水,又慌忙念了两次“南无释迦牟尼佛”。
“那……本家那边呢?是不是我也去通知一声?”
竹藏带着征求意见的语气看着和尚的脸问。
“本家那头……嗯,那你就顺便去一趟好了,告诉他们已经找到花子,但是记住,
不许说她是被杀死的。还有,金田一先生!”
和尚看看竹藏,又看看金田一耕助。
“我在这里。”
金田一耕助用“请说”的眼神看着和尚。
“花子是被杀死的吗?”
“看起来不像是自杀。”
金田一耕助对和尚的这个问话感到好笑,不自觉地想笑出声,然而他一转念,又发
现这种场合实在不可以如此放肆,便慌忙压抑住笑意,以搔头来掩饰自己的失态。
“竹藏,这件事情我看还是不要告诉本家的好。那里全都是女人,要是受到惊吓就
太可怜了。”
了然和尚终于下达了清晰的指示。
“好的,那我先走了。”
“喂,等一下……顺便也去通知村长,请他到这里来一趟。对了,金田一先生,麻
烦你去通知派出所,好吗?”
“清水不在派出所。”
“不在?”
“是的,听说笠冈本署有缉捕令来,他开船出去迎接了。”
和尚摸摸光秃秃的脑袋说:
“这样吧!竹藏,你还是到派出所去看看,如果清水回来了,就叫他到这里来。”
“是!师父,那我去了。”
竹藏顶着大风在山里走着,艰难的动作有如弥次郎兵卫一般。他冲出山门没多久,
豆大的雨就下起来了。
“可恶!”
金田一耕助抬头看着天空,一脸遗憾地说。
“金田一先生,怎么了?”
“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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