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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改变了中国

_3 美罗伯特劳伦斯库恩(美)
第5章 1962—1976年“史无前例的破坏时期”
第25节 事业的转折
1969年4月,中国共产党第九次全国代表大会在相互竞争的派别之间重新分配了权力,恢复了一丝稳定,并指定军队领导人林彪为毛泽东的接班人。“文化大革命”的天下大乱势头已经减退,平反遭清洗干部的工作悄然展开。
1970年,江泽民离开干校回到北京。在“斗批改办公室”过渡了一段时间后,他成为第一机械工业部外事局的副局长,这是他的第一个正式的政府职务。这次调动标志着他的事业出现了一个根本性的转移:从工业到政治。被他称作“23年一线工作经历”和“基层时期”的阶段结束了,一个新的时期开始了。
“文革”期间,周恩来总理负责国家的外交事务。1970年,毛听从周的建议开始在外交政策方面探索新战略,特别是如何抵御关系仍然冰冷的苏联。两国在漫长而有争议的边境线上又爆发了一系列的武装冲突。中国希望在与这个强大的核邻国的对峙中获得一些回旋余地。
中国在当时被视作一个封闭的国家,在外交上没有什么力量。罗马尼亚是仅有的支持中国的国家之一。罗马尼亚一直试图摆脱对苏联的依赖。为了巩固中罗两国间的政治联系,中国同意应罗马尼亚政府的请求,帮助建立15座机械制造厂。罗马尼亚与中国之间这一半结盟的关系是基于一条古训:“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这是对抗在共产主义世界中苏联主导地位的唯一制衡力量。
这一项目成为头等大事。周恩来将这一任务交给一机部,一机部挑选44岁的江泽民率领一个代表团出访罗马尼亚。此行的目的是进行建设15座工厂的可行性研究。经过罗马尼亚语的强化学习,江动身前往东欧。上次出国时他是一个学生,如今他将成为一个老师。
江的语言能力对他的领导地位极为重要。他抓住一切机会练习罗马尼亚语,当他不能用这门新学会的语言表达自己的想法时,他还可以同东欧人说俄语,同西欧人说英语。他发现罗马尼亚人民活泼热情、思想开放,他很喜欢与他们在一起。这是他在对外关系中的第一次官方经历。国内那些迫切希望能够取得任何形式外交胜利的上级认为,这是外交上的一个漂亮仗。江后来回忆说,此次经历让他“张开双眼看世界”。此行标志着他一生中留给后人的主要成就之一的发端:促进中国与世界其他地区的友好往来。
1971年9月,当江和代表团还在罗马尼亚时,林彪企图发动一场军事政变,包括密谋刺杀毛泽东。策划政变失败后,林和全家一起外逃,却在蒙古境内死于飞机失事。之后的混乱使周恩来得以扩大自己的权力,他开始悄悄恢复有些被清洗的官员的职位。
林彪事件还暴露出党的宣传机器是多么不可靠。在“文革”早期,中国媒体曾将林美化为“毛最亲密的战友和最好的学生”。可是,他突然就成了叛徒。也许,媒体宣传的其他事情也是错的。“文革”可怕的迷雾开始被逐步拨开。
仍在拖拉机制造厂下放劳动的邓小平给毛泽东写信,承认了自己的“错误”并要求恢复工作。由于周恩来健康恶化,毛泽东需要帮助。1973年3月,邓恢复工作,被任命为国务院副总理。他立即开始执行搁置已久的改革方案,包括裁减机构臃肿、开支巨大的中国军队。周与邓有很好的工作关系,在他们的领导下,政府工作开始回到正轨。
1972年,江完成在罗马尼亚的工作后,再度担任一机部外事局的副局长。他从布加勒斯特回来后不久赴长春休假,去看望他在汽车厂的老朋友。他几乎有5年没有和沈永言联系了。沈在第一汽车制造厂招待所为他安排了一个套间。
“老沈,”江看着宽敞的房间说,“你这是什么意思?我不住套间。请给我一个标准间。”
这不是谦虚,这是不安。经过“文化大革命”持续的指责与批判后,江拒绝住套间。“他话比以前少了,”沈回忆说,“不像我所认识的那个热情洋溢的他了。经过那些可怕的岁月,他格外地谨慎。”
中国新战略的一个方面就是作出了一项历史性的决定,开始推动与美国关系的正常化。通过罗马尼亚(和巴基斯坦)的幕后渠道——江在布加勒斯特的工作起到了一定的推动作用,中国和美国的秘密谈判以惊人的速度取得进展。1972年2月21日,美国总统理查德?尼克松开始了他对中国的开拓性访问。尼克松会见了毛主席,并每天与周恩来举行会谈。就像国家对下放到农村去的大批官员所做的那样,中国也在为自身恢复名誉。
1973年3月,中国与罗马尼亚最后确定了关于援建15座工厂的协议。江泽民负责组织和完成整个项目,包括在布加勒斯特举办一个社会主义成就展。虽然从技术角度讲,“文化大革命”已经差不多了,但外事工作仍有风险。诀窍在于既要胜任工作,同时又要避免各种仍然很具威胁的指控,如“右倾”、“修正主义者”或“崇洋媚外”。现在以及以后,江在党内反复无常的斗争中长期积累下来的经验将会变得极为宝贵。
尽管他的事业有了起色,他的个人生活还是孤孤单单。江泽民继续住在北京简陋的宿舍里,他的妻子和家庭则留在上海。他多数时间在单位食堂和其他中层干部一起吃饭。江在工作中取得了稳步进展,最终被提拔为局长。
江泽民避过了极左和极右的政治风波,开始更加自由地发表自己的看法。有时,为了给重要的来访宾客留下好印象(或者是不让他们感到震惊),干部们会被要求从平时破旧的住所暂时搬进较为体面的房子。江谴责这种弄虚作假的行为。他后来回忆这一做法时说:“知识分子不能改变现实去适应形势。我们有责任面对现实。”
1975年,邓小平是常务副总理,但因为极左的“四人帮”仍然控制着宣传——他们解散了(宣传)部机构,却操纵着运转机器。邓在国务院设立“政治研究室”来与之竞争。利用这一新的机构,邓准备了一篇重要的文章《党与国家的工作总纲》。在文章中,他试图把党的工作重点,从阶级斗争转移到经济建设上来。邓得到了胡乔木和邓力群的协助,前者是毛的前秘书。
尽管邓小平试图将毛泽东的思想结合进文章,毛还是得出结论,认为邓阳奉阴违,想让国家朝与毛指引的相反的方向前进。文章尚未发表,已成为邓小平“主要罪行”的“证据”。邓再次受到清洗——在1976年1月周恩来的葬礼上他宣读了悼词,这是他最后一次露面——但这一次,他的罢黜并未持续很长时间,中国幸甚。
第6章 1976—1985年“在工作中学习是我的习惯”
第26节 天崩地裂的一年
在有些中国人看来,1976年是天崩地裂的一年。3月,一颗巨大的流星在吉林省上空爆炸,曳光如雨,落石倾盆,覆盖了500平方英里的土地。7月,20世纪最具毁灭性的大地震毁灭了唐山,24万人丧生。
政坛上也同样发生了剧变。1月8日,周恩来在与癌症进行了长期斗争后逝世,150万群众排成长队目送他的灵柩远去。8个月后,9月9日午夜过10分,伟大舵手毛泽东去世,享年83岁。他的去世标志着一个时代的终结。举国上下佩戴着黑纱和白花,发自内心的悲痛使人们涕泪滂沱。不过,他们也不安地期待着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情。
在毛泽东去世后的几小时内,中国的高级领导人以各种组合聚会,寻求联盟,筹谋划策。尽管毛任命华国锋做他的接班人,但以毛的遗孀江青为首的“四人帮”试图通过败坏华的名声来维护自己的权力。作为回应,华国锋与党内及军队稳健派领导人结成联盟。10月6日,华批准采取协同行动,逮捕“四人帮”的各个成员,同时占领了国家广播电台和《人民日报》社。“四人帮”的暴政终于走到了尽头。
但某些极左分子拒绝承认北京的新领导层。他们中的很多人集中在上海——“四人帮”的权力大本营。这些造反派拥有武装民兵,有3万多人的兵力和8万件武器。他们征用当地媒体喉舌,以阻断任何来自首都的消息传播。但最终未能与中央政府对抗。
党中央指派了一个14人的“工作组”到上海恢复秩序。成员中有时年50岁的江泽民,他对此颇感意外。但江是个当然的候选人,因为他对这座城市的工业和企业非常熟悉。江对领受这一任务心情复杂,但别无选择。他很高兴与妻儿团圆,可这份工作充满利益争斗和暗藏的陷阱,看起来更像是他事业的中断而不是提升。江悄悄地征求汪道涵的建议,但因为汪还没有恢复职务,他很谨慎,没有说多少话。
江泽民的任务是重新振兴这座城市的工业和交通,这以前是被“四人帮”及其党羽控制的。在这座他曾经抗议过国民党的城市,江现在拥有了决定成千上万人命运的权力。这是项令人望而生畏的任务:很多人成了清洗的牺牲品,另一些人则得到了本不应得的工作。对每个案例都需要进行严密的审查。
江泽民以有组织、有条理的方式辅以自己的政治经验开展工作。江的第一个行动是把关键人物官复原职,并将许多非法任命的人员罢免。他瞄准了那些抵触情绪最为严重的企业,派出忠诚于中央政府的工作小组接管。“四人帮”的追随者不是被逮捕就是被审查。考虑到变化太突然可能会引起混乱,江慢慢地恢复在“文革”中被废除的高效管理制度。他还为工人们设立了有限的激励机制,并恢复了一些常识性的规矩,例如重工业工种的工人要穿粗帆布工作服而不是革命服装。
作为工作组的一员,按级别给江配备了汽车和司机,不过这种特权引起了他的不安。江一家人继续住在他们的旧公寓楼里,周围全是普通工人的简易住所。他对批评很敏感,不想让孩子们盯着他的车看,也不想让他的邻居在背后议论。江让他的司机在离家几条马路之外就把他放下,这样他就可以像其他人一样走完剩余的路程。
工作组大获成功。江在上海待了一年,返回北京后,江重续一机部外事局局长的职务。不过,此后的几年颇令人失望。那是个政治过渡期。尽管“四人帮”受到审判,但整个国家似乎停滞不前。1977年8月(译注:指党的十一届一中全会)被选为党主席的华国锋,拒绝进行任何变革。他以“两个凡是”而闻名:“凡是毛主席作出的决策,我们都坚决维护;凡是毛主席的指示,我们都始终不渝地遵循。”
江泽民很不适应这种保守的环境。第二年,两个副部级的职位与他擦肩而过。那么多的干部获得平反,使所有重要职位上都充斥着候选人。江泽民在52岁的时候处于事业危机之中。江考虑过离开政府到大学任教,10多年后他又考虑过这一变动。
幸运的是,变革出现了。在毛去世后,邓小平在他第二次被清洗后再度复出,成为华国锋领导下的4个副主席之一。邓小平时来运转,江泽民也有了好运。尽管他们当时还不知道,邓和江的领导地位将会不可分割地联系起来。
作为对华的“两个凡是”的回应,邓小平针锋相对地强调了“实事求是”和“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前者是对毛原有的思想更为理性的解释,这一思想在20年之久的意识形态狂热中长期休眠。后者引起了一场全国性的讨论。邓的这两句有力的格言向毛所坚持的主张——共产主义意识形态是中国的最高仲裁者——发起了挑战。所有人都知道新思维已在酝酿之中。
“我有幸参与了现代最重要的文章之一的起草。”滕文生回忆道。它的题目是“解放思想,实事求是,团结一致向前看”,是邓小平为1978年11月至12月举行的中央工作会议准备的发言。邓亲自准备了提纲,胡乔木参与了修改。这篇文章提出了两个重要的观点:摆脱旧的教条,让一部分人先富起来——这打破了所有阶层完全平等这一神圣的教条。滕文生回忆,他当时想,“这是非常有勇气的”。邓的文章给在12月晚些时候举行的关键的中央委员会全会定下了调子。这次会议将成为中国历史上的一个转折点,并永远改变这个国家。
第6章 1976—1985年“在工作中学习是我的习惯”
第26节 天崩地裂的一年
在有些中国人看来,1976年是天崩地裂的一年。3月,一颗巨大的流星在吉林省上空爆炸,曳光如雨,落石倾盆,覆盖了500平方英里的土地。7月,20世纪最具毁灭性的大地震毁灭了唐山,24万人丧生。
政坛上也同样发生了剧变。1月8日,周恩来在与癌症进行了长期斗争后逝世,150万群众排成长队目送他的灵柩远去。8个月后,9月9日午夜过10分,伟大舵手毛泽东去世,享年83岁。他的去世标志着一个时代的终结。举国上下佩戴着黑纱和白花,发自内心的悲痛使人们涕泪滂沱。不过,他们也不安地期待着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情。
在毛泽东去世后的几小时内,中国的高级领导人以各种组合聚会,寻求联盟,筹谋划策。尽管毛任命华国锋做他的接班人,但以毛的遗孀江青为首的“四人帮”试图通过败坏华的名声来维护自己的权力。作为回应,华国锋与党内及军队稳健派领导人结成联盟。10月6日,华批准采取协同行动,逮捕“四人帮”的各个成员,同时占领了国家广播电台和《人民日报》社。“四人帮”的暴政终于走到了尽头。
但某些极左分子拒绝承认北京的新领导层。他们中的很多人集中在上海——“四人帮”的权力大本营。这些造反派拥有武装民兵,有3万多人的兵力和8万件武器。他们征用当地媒体喉舌,以阻断任何来自首都的消息传播。但最终未能与中央政府对抗。
党中央指派了一个14人的“工作组”到上海恢复秩序。成员中有时年50岁的江泽民,他对此颇感意外。但江是个当然的候选人,因为他对这座城市的工业和企业非常熟悉。江对领受这一任务心情复杂,但别无选择。他很高兴与妻儿团圆,可这份工作充满利益争斗和暗藏的陷阱,看起来更像是他事业的中断而不是提升。江悄悄地征求汪道涵的建议,但因为汪还没有恢复职务,他很谨慎,没有说多少话。
江泽民的任务是重新振兴这座城市的工业和交通,这以前是被“四人帮”及其党羽控制的。在这座他曾经抗议过国民党的城市,江现在拥有了决定成千上万人命运的权力。这是项令人望而生畏的任务:很多人成了清洗的牺牲品,另一些人则得到了本不应得的工作。对每个案例都需要进行严密的审查。
江泽民以有组织、有条理的方式辅以自己的政治经验开展工作。江的第一个行动是把关键人物官复原职,并将许多非法任命的人员罢免。他瞄准了那些抵触情绪最为严重的企业,派出忠诚于中央政府的工作小组接管。“四人帮”的追随者不是被逮捕就是被审查。考虑到变化太突然可能会引起混乱,江慢慢地恢复在“文革”中被废除的高效管理制度。他还为工人们设立了有限的激励机制,并恢复了一些常识性的规矩,例如重工业工种的工人要穿粗帆布工作服而不是革命服装。
作为工作组的一员,按级别给江配备了汽车和司机,不过这种特权引起了他的不安。江一家人继续住在他们的旧公寓楼里,周围全是普通工人的简易住所。他对批评很敏感,不想让孩子们盯着他的车看,也不想让他的邻居在背后议论。江让他的司机在离家几条马路之外就把他放下,这样他就可以像其他人一样走完剩余的路程。
工作组大获成功。江在上海待了一年,返回北京后,江重续一机部外事局局长的职务。不过,此后的几年颇令人失望。那是个政治过渡期。尽管“四人帮”受到审判,但整个国家似乎停滞不前。1977年8月(译注:指党的十一届一中全会)被选为党主席的华国锋,拒绝进行任何变革。他以“两个凡是”而闻名:“凡是毛主席作出的决策,我们都坚决维护;凡是毛主席的指示,我们都始终不渝地遵循。”
江泽民很不适应这种保守的环境。第二年,两个副部级的职位与他擦肩而过。那么多的干部获得平反,使所有重要职位上都充斥着候选人。江泽民在52岁的时候处于事业危机之中。江考虑过离开政府到大学任教,10多年后他又考虑过这一变动。
幸运的是,变革出现了。在毛去世后,邓小平在他第二次被清洗后再度复出,成为华国锋领导下的4个副主席之一。邓小平时来运转,江泽民也有了好运。尽管他们当时还不知道,邓和江的领导地位将会不可分割地联系起来。
作为对华的“两个凡是”的回应,邓小平针锋相对地强调了“实事求是”和“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前者是对毛原有的思想更为理性的解释,这一思想在20年之久的意识形态狂热中长期休眠。后者引起了一场全国性的讨论。邓的这两句有力的格言向毛所坚持的主张——共产主义意识形态是中国的最高仲裁者——发起了挑战。所有人都知道新思维已在酝酿之中。
“我有幸参与了现代最重要的文章之一的起草。”滕文生回忆道。它的题目是“解放思想,实事求是,团结一致向前看”,是邓小平为1978年11月至12月举行的中央工作会议准备的发言。邓亲自准备了提纲,胡乔木参与了修改。这篇文章提出了两个重要的观点:摆脱旧的教条,让一部分人先富起来——这打破了所有阶层完全平等这一神圣的教条。滕文生回忆,他当时想,“这是非常有勇气的”。邓的文章给在12月晚些时候举行的关键的中央委员会全会定下了调子。这次会议将成为中国历史上的一个转折点,并永远改变这个国家。
第6章 1976—1985年“在工作中学习是我的习惯”
第27节 好时机
1983年6月,江泽民在旧金山与刘池宁(音译)博士(惠普中国有限公司总经理)在一起,庆贺江泽民由电子工业部副部长升任部长。蛋糕上的文字为“恭祝泽民先生荣任部长”。
好时机一下就来了。1978年下半年,江泽民长期的良师益友汪道涵重返政治舞台。在作为低级官员经过多年磨炼和苦干之后,汪终于在党内得到平反,并恢复了他以前的职务,担任第一机械工业部负责对外经济关系的副部长。
对汪道涵来说,这是个漫长又创痛不断的阶段——13年,更像一个历史时期——在此期间,江尽力帮助他的朋友。汪的妻子患肾衰竭已有多年,于1965年去世。在她去世前,江泽民和他的妻子经常去汪的家里看她;江永远忘不了这位病情已到晚期的女同志,他的前上级,在20世纪50年代初的时候是如何给他忠告、给他抚慰的。
在这动荡的年代,两个家庭始终保持着联系。在汪道涵被清洗与罢黜之后,江泽民在武汉,江的妻子在上海给了汪的女儿以庇护。这不是没有危险的,因为任何与已被罢黜的汪的接触,都会给那些想打倒江的人以方便的借口。
到20世纪70年代中期,汪道涵回到北京,过着平静的生活。江经常与他见面。这仍是危险的,因为汪的职务还未恢复。
“我们只是老朋友,”汪回忆道,“当然,我们会谈到政治——我们都知道,‘四人帮’必须清除,中国需要新的领导人——但我们也谈论世界经济、现代技术,还有文学。江跟我说起莎士比亚的伟大剧作(我有很多时间,所以读了许多书)。我很欣赏江知识的渊博。即便在最困难的时期,他也热衷于学习。”
在毁灭性的唐山大地震后,尽管“四人帮”仍然大权在握,江还是搬到了汪的家中。汪解释说:“北京仍然能感到余震,住在高楼上的人们感到十分紧张。很多人在寻找低层房屋作为临时避难所。江和他的母亲到我家住了几天。当时,她和江住在一座高层公寓楼的三层。我常去看望他们。江的母亲做的扬州菜非常好,对我就像对待她儿子一样。我每次去,她都要烧她最拿手的菜,如‘煮干丝’和有网球这么大、和蔬菜炖在一起的‘狮子头’。她受过良好的教育,喜爱读书,特别是中国古典小说。她很喜欢讨论小说中的人物。”
1978年12月18日,党的十一届三中全会使国家从困顿中摆脱出来。华国锋的“两个凡是”受到批判,华本人按当时流行的做法进行了自我批评。过渡期结束了,邓小平接掌了权力。这是一个庄严的时刻:邓将会组织并推动中国历史上最大的一次突进性增长。
毛是理想主义者,而邓是现实主义者。邓曾有名言云:“不管白猫黑猫,抓到老鼠就是好猫。”在中国,精妙的言辞能传递深远的含义,没有人会忽视其中务实的信息,没有人会忽略邓令人难忘的“白猫黑猫论”所比喻的两种经济体制,即计划经济和市场经济。
邓小平的讲话——“解放思想,实事求是,团结一致向前看”——成为中国共产党的新宣言,党的任务几乎从一夜之间由阶级斗争变为经济发展。在各项改革中,政府实行“对外开放”政策,欢迎外国(贸易和投资)机构参与中国的现代化进程。政府还开始逐步地开放中国社会,慢慢放开个人自由。“四个现代化”——农业、工业、国防和科技现代化——成为邓的发展计划的基石。从此以后,经济目标实现与否将成为衡量成功还是失败的标准。增长与发展这一可量化的检验指标将决定政策与事业的升与降。邓说:“不改革,就只有死路一条。”
邓恢复了家庭农场(译注:指推行联产承包责任制),引入市场经济,鼓励消费品的生产,并促进了同韩国、新加坡、日本以及中国台湾和香港的贸易。他还开始挑战意识形态的教条。北京发表了关于真理标准的学习文件,并在全社会范围内鼓励讨论。任何一个人的思想——无论是毛泽东的、马克思的,甚至是邓小平的——再也不会被盲目并无条件地接受了。
此后,邓又宣告说,党应当停止讨论某项政策是“姓‘社’还是姓‘资’”,几十年来这一直是政策能否被接受的试金石。他还宣布市场经济并不一定意味着资本主义。他的意思是19世纪的马克思主义不能照搬到20世纪的中国。邓一个耳朵的听力几乎全部丧失了,但他的幽默感丝毫没有受损,他就自己偏离“严格的”马克思主义开玩笑说:“马克思坐在天堂里,很强大。他看着我们正在做的事情,不大喜欢。所以他惩罚我,让我成了聋子。”
1978年10月,在具有历史意义的十一届三中全会召开前两个月,在安徽农村腹地一个叫小岗的村子里,18个赤贫的农民开了一次秘密会议。与会人各家全已濒临饥饿,于是大家达成共识:在共有制的集体体系内再也活不下去了,遂决定把公社大田分到每个家庭,由各户承包,“家庭承包责任制”由此产生。各自独立经营,可以使农民保留自己的劳动成果,而他们迅即获得成功的消息旋即引起邓小平的注意,并有助于改变中国历史的进程。
1998年秋,在“家庭承包制”实行20周年之际,江主席亲临小岗。今日的小村已拥有水泥公路、砖房、现代化校舍和碟状卫星接收电视天线。江主席看到了当年那份合同的影印件,上面摁的是真正蘸血的手印。江朗声念出那些走投无路之下决心辟出一条新路的词句:“……将来要是成功,我们不再向国家要钱要粮。要是不成功,我们这些当干部的愿意坐牢杀头,[我们]向活下去的人托付[受惩罚的人的]遗孤,请抚养他们到18岁。”江称赞这“生动又简明的”语言,并与当年那些农民合影,农民们你争我抢,尽量想跟中国的领袖靠得近一些。
第6章 1976—1985年“在工作中学习是我的习惯”
第28节 历史性的突破
1980年8月21日,时任国家进出口管理委员会副主任的江泽民向全国人大讲解有关广东省和福建省新设立经济特区的情况。
1979年1月,中国和美国重新建立了外交关系。几个星期后,美国总统吉米?卡特款待正式到访的邓小平及夫人,这是自1949年新中国成立以来中国领导人首次正式访美。美国人对中国的观感开始改变。人们说,邓这个戴上牛仔帽的小个子是美国方面可以与之“打交道”的人。
1979年4月,邓小平提议建立“经济特区”,鼓励外国投资者在特区内设厂,生产并出口消费品。最初的经济特区位于广东省的深圳、珠海、汕头以及福建省的厦门,它们将成为改革的样板和象征。中国国务院设立了两个部级机构来贯彻实施邓的改革(国家进出口管理委员会和国家外国投资管理委员会)。两个委员会由同一个人任主任——一位老革命、国务院副总理谷牧。
邓小平在政治局会议上发表讲话说:“现在,我们的主要任务是要不拘一格地发现和提拔有前途的中青年干部。”他提倡“四个转变”,以产生新一代的共产党领导人员,要寻求“革命化、年轻化、知识化、专业化”的人才。
听了邓的指示之后,已完全恢复权力的汪道涵找到谷牧,推荐江泽民在新成立的委员会中担任高级职务。(汪本人刚被委以中国最重要的职位之一:上海市市长。)谷牧在20世纪50年代当过上海市委副书记,他记起了过去的江,并任命他为两个委员会的副主任兼秘书长、党组成员。
经过4年蛰伏之后,54岁的江终于成了副部长。在几周之内,江以无投票权代表的身份列席了人大常委会的一次会议,并在会上作了有关建立经济特区的简要报告。江还首次被选举为中国人民政治协商会议委员。政协代表着中国的各界别、各团体、各少数民族和各民主党派,它们组成一个在共产党领导下的“爱国统一战线”。
江以后将把经济特区称作全国其余地区的“排头兵”、“窗口”和“试验田”。他在建立特区中分管的工作是保持经济发展与社会稳定的平衡。他必须鼓励外国投资,同时又要确保任何经济改革都不会危及社会主义的稳定或威胁党的领导权。政府希望经济特区能成为外国资金、物资和专项技术——而不是外国意识形态——流入的通道。为这一目的,经济特区将使用铁丝网和警犬以跟国内其他地区完全隔开。
1980年秋,主管特区工作的委员会奉命组织一次由联合国资助的旅行,考察12个国家的主要进出口中心和自由贸易区。江泽民被任命为代表团团长。代表团由10名中国人和一个联邦德国的向导组成,包括几个特区的市委书记和来自各部委的各类技术和法律专家。
在新加坡,对代表团的接待并不怎么友好,比如,不允许他们进入一家飞机零部件制造厂的生产区。第二天早上,在向坚持说英语的新加坡官员抱怨时,江发现翻译有点儿跟不上,于是江亲自承担了全部的翻译工作。身为代表团团长,这是极不寻常的。江对这些新加坡华人官员不说中文感到不太高兴,所以在下午的会上他坚持要求他们说中文。结果讨论才变得较有收获。
代表团在40天里走访了东南亚、北美和欧洲,最后在日内瓦——江在那里简要地向联合国官员介绍了情况——结束行程。“江的报告很有外交策略,”代表团成员、厦门市委书记陆自奋回忆说,“事实是除了我们在新加坡的会谈,整个行程一无所获。在其他任何地方,会谈都缺乏实质性内容。尽管如此,江泽民宣传中国新经济改革政策的工作仍是非常出色的。后来,是江推动了在厦门开辟2.5平方公里的经济特区的最终决策。在所有的经济特区,中央、省及市政府对控制权都有不同意见。”
陆补充说:“江是一个务实的专家。在整个行程中,他非常投入,诸事亲自操劳,没有一点高级干部的架子。”
尽管在国外待过相当长时间,江还是对中国与世界其他地区之间的差距感到震惊。他指定新加坡的巨龙工业园区和爱尔兰的香农自由贸易区作为中国可能学习的榜样,并有了如何组建特区的构想。
代表团返回以后,江泽民和他的小组准备了一份开拓性的报告。考虑到“文化大革命”的梦魇仍历历在目,报告中的建议确实是大胆的。其中包括的政策有允许地方政府授权减免税收、转让土地和保留外汇等。另外,报告建议允许外资企业按其自身意愿雇用和解聘工人。对一个共产党国家来说,这些都是激进的观点,只有党的最高领导机构中央政治局才有权批准。
江向全国人民代表大会提交了这一提案,并成功地使人大有条件地同意推行该计划。(他在人大的发言得到了好评,被称作雄辩、幽默、有表现力和逻辑性强。)虽然提案不是一致通过,而且江被告知经济特区将接受监督,但这一决议无疑是个历史性的突破——无论是对江个人而言还是对国家来说。他不再是个技术官员,而已经跃到政策制订的最前沿:江泽民已经成为邓氏改革的早期贯彻者,并成为代表中央政府在深圳作出实质性决策的第一人。他说:“经济特区的所有项目都应着眼于长远,并且与国际标准接轨。”江泽民现在已是日后被称作“邓小平理论”的理念的拥护者。这一角色将对他十分有利。
1982年的一天,在一次会议结束的时候,江泽民走向张爱萍将军,当时的副总理兼国防部长。他们以前见过几次面,但这一次江有件个人的事情。
“您还记得江上青吗?”江泽民问。
“当然记得,我们是好朋友。很可惜,他英年早逝!”
江泽民说:“他是我的养父。”
“真的?”张爱萍大吃一惊,“怎么以前没听你说过?”
“我觉得没有什么好说的。”
“这么多年来,我还一直打听寻找上青的亲属,没想到你就是他的儿子!”
“他牺牲时我才13岁。”江泽民补充说。
张爱萍喜不自胜,问了许多上青亲属的情况。
随后江泽民提出了他的请求。“当地政府想为我父亲立个墓碑,我想请您题字。”
当天,张爱萍就书写了“江上青同志之墓”这7个字。墓碑的背面是逝者的同志所写的墓志铭。这时距他牺牲已有43年。
第6章 1976—1985年“在工作中学习是我的习惯”
第29节 更成熟了
1980年10月29日至31日,江泽民率代表团参加联合国组织的世界自由贸易区参观活动。
1982年3月,江任副主任的两个委员会同其他几个与经济相关的部委一起合并成为一个新的大部,被称为对外经济贸易部。当时唯一的女副总理陈慕华被任命为部长。当她宣布她的高级班子成员时,江泽民的名字不在其列。不过,这一次,他已有了两个强有力的支持者——国务院的谷牧和上海市长汪道涵。江又一次从好时机中受益:国务院刚刚决定批准建立一个新的电子工业部。
1982年5月,江泽民被任命为电子工业部第一副部长兼党组副书记。这是个重要的提升。
1982年9月,邓小平在第十二次党代表大会致开幕词,题为“中国特色的社会主义”,从此以后这就成为定义中国改革计划的词组。邓认为,马列理论必须适应中国的文化,这也是江后来进一步发展的主题。对西方人来说,邓的改革似乎是试探性的蹒跚学步,但在中国,这些改革却被视为大胆而影响深远。
就在这次党代会上,江泽民成为中央委员会——制订政策并选举产生政治局——的第210名委员。通过进入中国政治权力的核心,江已经越过了成为高级职务候选人的最后一个障碍。他几乎完全符合当时的四项标准:出身革命家庭,做过30年有知识的管理人员,又是几个领域的专家,而且只有56岁,相对来说仍属年轻。
当江第一次出席党的中央委员会会议,坐到座位上的时候,他环顾四周,感到非常地亲切自然。他认识许多中央委员,包括几名在上海地下党时期的同事。一些老一辈的领导曾同他的养父江上青共同战斗过,其中很多人后来成了江的支持者,尤其是张爱萍将军。江最近的领导是副总理谷牧,谷还是中央书记处成员,这是个管理党务的机构。
当时,崇尚消费的观念开始出现,电子工业必须努力满足新的需求。据说在毛时代,大城市里结婚的年轻人希望拥有的是自行车、手表、电扇和收音机,到邓时代希望拥有的是彩色电视机、录像机、洗衣机和冰箱。为了迎接挑战,江自学了电子学速成课程,阅读书籍和论文,听取技术汇报,同专家交流。后来有一次在记者招待会上,当被问及他有何爱好时,江回答说:“作为一个知识分子,我喜欢读书。我阅读与我工作有关的东西:一是机械,二是电子。”1983年6月,江第二次出访美国,在参观麻省理工学院时,江感觉就好像走进了科学的天堂。江后来留恋地说,假如自己走的是另一条生活道路,他倒愿意读一个麻省理工学院的博士学位。
作为电子工业部的代表,江副部长曾会见各家科技公司的人,其中就有惠普。江跟惠普签署了建立一家合资企业的协议,这是中国最早的合资企业之一。他访美的最后一站是旧金山,在那里中国惠普的总裁刘池宁(音译)博士提出由他做东,请代表团吃一次中式晚餐。江的代表团的成员之一在整个访问期间因吃不惯西餐,一直留在自己房内,错过了多次会谈。(刘博士的家常便饭中的面条产生了效果,让这个人在回国之前有了精神。)
刘去机场迎接代表团,在驾车去他家的路上他告诉江泽民,除了中式晚餐外他还安排了一个庆典。
“庆典?”江问,“庆祝什么?”
“庆祝什么?”刘反问道,“你在开玩笑吗?当然是为了你被提升为电子工业部部长。”
“你从哪里听说的?”江大吃一惊,问道。他当时并未料到这次提升,也没接到正式的通知。
刘说他刚从朋友那里听说,江泽民进入电子工业部还不到一年,就被任命为部长。江问他是否能半路上停一下,给旧金山的中国领事馆打个电话,核实一下这消息。他有些担心,尽管没有流露出来。如果没有真的得到提升,他当然不想去参加庆典。在消息得到证实后,他高兴地参加了宴会,享受了献给他的一只大蛋糕。江泽民现在是个正部长了。
在此期间,江泽民见到罗纳尔德?里根总统,江抱怨美国限制向中国出售某种电子技术。
“我们担心你们把它用于军事目的。”里根说。
“那为什么你们卖小麦给我们?”江微笑着反驳说,“我们用它供养我们的士兵。”里根和江一起欢快地大笑起来。
尽管自大学毕业以来,技术变化很大,但江了解的电子知识足以发现需求和机遇。在解释自己的背景时,江说:“我的经历涉及工程、电子和电力工业,还有进出口行业。”江学习任何科目从不面面俱到,但他掌握的知识足以使他了解要做什么和应该让谁去做。正如他所指出的:“在工作中学习是我的习惯。”
在电子工业部,江泽民负责近1400家企业,近4000座工厂,其中很多是军工厂。有7.5万部属员工和近300万下属工厂工人在他的管理之下。他的任务是带领中国在计算机技术和电子消费产品方面赶上时代的最新发展步伐。这是个艰巨的任务。江说:“严格地说,中国在工业制造方面落后于世界15年,在基础科学和技术上落后近10年。”工厂处于混乱状态,企业不能满足大规模生产的需要;电子产品的进口额是出口额的5倍。
在1983年8月的一次采访中,江坦率地谈到这些问题。他说:“我们的生产水平,产品的质量和可靠性,乃至我们电子工业的经济效益,都是非常低下的。我们的科学研究落后,新产品的研制周期过长。况且,我们的工厂布局分散,既不能开展专门的大规模生产,也没有统一的协调。这些状况都不能适应这一行业的要求。”
部长职务也有令人不快的一面。1982年11月,江对中国电子进出口总公司深圳分公司大规模走私案件进行了调查,该案涉及上万台电视机和其他电子消费品,是自新中国成立以来最大的一起走私案件。《人民日报》就此发表社论,题目是《提高警惕,推进严打斗争》。这是净化党的一个创举,也是江与腐败所作的持久而令人恼怒的斗争的第一仗。
就在江泽民刚被任命为电子工业部部长后,两个朋友又恢复了联系。沈永言说:“江对于电子产品在商业和国防应用领域中不断增长的重要性感到兴奋,并对把中国带到世界级水准的长期挑战感到兴奋。”
江泽民的老同学王慧炯也指出了一些变化。他回忆说:“我可以看出江变得更成熟了。他仍然出去买东西,自己买菜,过着普通的生活——他的确喜欢采购,他认为这有利于了解物价。但他变得更为谨慎。坦率地说,以前他是行动至上,不冲动,却咄咄逼人。如今他的言行变得更加深思熟虑。”
第6章 1976—1985年“在工作中学习是我的习惯”
第30节 “1200万人民的总管”
1984年3月,时任电子工业部部长的江泽民向陈云介绍计算机集成电路新技术。
尽管责任重大,江泽民仍努力留出时间给家庭。他的姐姐江泽芬在“反右运动”中遭受的创伤仍在逐步恢复中,江便邀请姐姐搬到他家里来。“我弟弟经常很晚下班回家,”江泽芬回忆说,“一般都是在我们家吃完饭几个小时后。当我问他想吃什么的时候,他通常要的是一碗面条。对他而言,工作就是一切。他生活很简朴。”
1982年,江泽慧被任命为安徽农学院林业系副主任(译注:原文如此,但江泽慧的简历中写的是系党总支副书记,后来升为书记),她匆匆忙忙跑到北京去告诉江泽民。“‘文革’期间我在农场工作了整整10年,”江泽慧就事论事地说,“对我的提升,我感到自豪,我得赶快告诉三哥,给他一个惊喜。”在中国公务员体制中,她的新职务相当于县级干部或部里的处长。听到这个好消息,江泽民拥抱了他的妹妹以示祝贺,然后,给了她一些兄长式的建议。江说:“你现在是个县级领导了,我想赠你一副对联,以示鼓励。”
对联是一种两行的工整对句,每行包括5至7个中国字,用以激励或指导。江泽民给他妹妹的对联写的是有关诸葛亮的内容。诸葛亮生活在3世纪,被认为是中国最伟大的军事战略家。
一边写着“攻心”。——意即“努力赢得人心”。
另一边写着“审势”。——意即“判断时机”,换句话说就是估计形势。
江泽慧说,“我认真思考了这副对联的含意,以及它同我当时状况的联系。既然我成了一名主要干部,三哥在劝我要学会如何管理人。他希望我成为一个能把大家团结到一起的得力领导者。办事得体和判断准确也很重要。”
1983年年底,江的中国电子工业抢救与发展计划在国务院获得通过。该计划要建立一个工业基地,到2000年争取年产值比1980年增长8倍;削减收音机和黑白电视机的产量,扩大电话和彩色电视机的生产;以现行的国际标准取代过时的苏联标准。
在计划实施过程中,江把计算机和集成电路列为优先发展的项目,强调其军事用途。电子工业要制造出中国的导弹和卫星,这是江很乐于接受的责任。这关系到民族的自豪和国防。1984年4月,长征3号火箭成功地将东方红2号通信卫星发射到太空。中国成为第五个能够发射地球同步轨道卫星的国家。江亲临发射现场,并受到政治局和国务院的祝贺。
“在江泽民成为副部长的时候,他做的第一件事就是确立目标和任务。”1984年调到电子工业部的曾培炎回忆说,“那时,很多企业都是重复建设的,而且位于山区(这是中国在20世纪60年代因担心苏联进攻而作的安排)。江多次到这些工厂视察,包括利用他自己的‘节假日’时间。我们有个口号:‘把研发与生产结合起来。’”
“江早就预见到软件是未来发展的关键,”曾培炎补充说,“据我所知,他是中国第一个谈论‘知识生产’的人。他意识到通过教育和再培训提高人员素质的必要性。每年他都把电子工业领域的200到300名各级领导召到北京。他喜欢与科学家和工程师在一起,其中有些人甚至成了他的朋友。”
江泽民经常与上级部门沟通。他给党中央、国务院和中央军委写报告,宣传加速电子工业的发展以支持中国的“四个现代化”。江指出,“电子”行业已经转变为“微电子”行业,尤其是为了支持计算机和电讯技术。受到他与惠普公司在1983年建立的合资企业的鼓舞,他在1984年举办了多次国际会议。
虽然江承诺的电子大革命没能在他领导期间发生——多年后他承认,中国的电子工业的发展“没能跟我原来的期望相一致”——他的成就包括使苦苦挣扎的军工厂成功地转轨为欣欣向荣的消费品生产者。他也获得了国际经验。
在邓小平改革的推动下,中国终于走出了“文革”的长期阴影。1984年是人民共和国国庆35周年,当时人们是如此乐观,10月的节庆成了盛大的庆典。在天安门广场上,学生们打出写有邓的名字的横幅向他表示问候——“小平,你好!”表达了普通中国人感觉到的同他们最高领袖之间的亲密关系。在毛泽东时代,这种亲切态度是不可想像的,这显示了一种新的、更为自由的环境。
更为宽松的环境符合江泽民直率、谦逊的风格。为了让受人尊敬的元老陈云了解最新技术,江带了很多道具。他用集成电路板、微处理器和一台用于观察电路板和微处理器的显微镜,帮助陈了解电子革命的含义,江还自始至终说着老人的上海乡音。威望大概仅次于邓小平的陈云,不仅赞赏江泽民掌握最新技术,还赞赏江善解人意,没有令他对不熟悉的东西感到不自在。
《人民日报》就这次会面发表了一条重要报道,文章描绘江既有技术敏锐性又有传统的尊老品格。这篇文章的部分目的是为了表明由面向西方的知识分子创造出的技术进步,与工农大众的革命并不发生矛盾。
为了表现自己日益增长的政治悟性,江为《人民日报》写了一篇文章。在文章中,他呼吁要团结在胡耀邦总书记的周围。此时,江泽民已开始推行党的路线,而不仅仅是支持党的路线。江通过公开自己的鲜明观点——文章是他个人忠诚的象征——来确立自己的正统性。
1984年10月,中央委员会通过了一项关于改革的决议,强调经济增长,提出“有计划的商品经济”。决议中庄严地载入了邓的“中国特色的社会主义”的观点,这个前瞻性的提法最早是邓于1982年就阐述过的,此后一直指导着改革实践。这是个里程碑:社会主义和市场(经济)不再相互矛盾。新的纲领断言,市场(经济)是社会主义发展的必经阶段。从现在起,中国的社会主义将是以公有制为其产业基础的市场经济。这是党对马克思主义的新阐释,并且成为日后改革的理论指导方针。
同年,邓小平“一国两制”的思想——为解决台湾问题而设计——成为法律。外交政策也开始发生变化。中国政府放弃了单纯反对美国和苏联两个超级大国的做法,采取维护中国独立及和平、追求国家主动权的更为和谐统一的政策。
汪道涵的上海市长任期将于1985年届满,北京方面在物色他的接班人。不管是什么原因——有人说是汪年纪偏大,领导缺乏活力,另一些人将此归咎于缺少中央政府的支持,上海这一中国最重要的商业中心没有繁荣起来。
“我当然参加了让谁来接替我任上海市长的讨论,”汪道涵回忆说,“副总理万里来征求我的意见。他提出好几个极有竞争力的人选。我推荐了江。”
汪道涵告诫江,不要期待桂冠。据说,他告诉江,做上海市长就像是当总务科的“总管”。江回答说:“当1200万人民的总管,我感到战战兢兢,如履薄冰。”
由于对他的任命仍属保密,江借机开始重新熟悉这个他热爱的城市。尽管他仍承担着部长的职责,他已开始考虑上海。据说他穿上了退休人员的衣服作为伪装,然后花了大量的时间在市内到处走动,从他曾经学习过的校园到他在游行时曾走过的街道,再到他工作过的工厂。他随处可见的都只是上海没落的辉煌。环顾城市四周,破旧的危房以及残缺不全的基础设施让江泽民感到吃惊——他决心让它旧貌换新颜。
第7章 1989--1996年 领导地位
第31节 战略行动
1985年6月27日,上海新一届领导,市委书记芮杏文(左二)和市长江泽民(左四)视察上海新火车站建设工地。
1993年“我们将向全世界证明我们是可信赖的”
尽管有些人仍然认为这位党的总书记只是个过渡人物,但这种看法已经开始发生改变。“江泽民可能不像大多数人以为的那样,”资深的美国中国问题学者鲍大可说道,“中国的政权接替也不会像许多中国问题专家预计的那样突然和剧烈。”
江泽民采取了一系列战略行动巩固自己不断上升的政治实力。在一次全国宣传工作会议上,江下令广泛印发邓小平的讲话。他召集了一次研究制定国防战略的秘密会议,参加人员包括总参军官和各军区司令。但其深层目的是在最近影响深远的人事变动后确保军队的忠诚。
此外,江不动声色地大大扩展了国家安全部,除了其情报和反情报的功能外,还增加了更多的职权用于维护公共秩序和追查腐败分子。借助打造人民武装警察部队和国家安全部,江为人瞩目地建立起权力的基础。
6月,江进一步加强了在军队中的权威。他提拔了6名军队领导人至上将军衔,这是自1988年以来第一次授予这种荣誉。
2月,江泽慧当选为安徽省人大常委会副主任。江马上给她打去电话。“你的职位是不是省里‘安排’的?”他直率地问道。
“我把实际情况告诉了他,”江泽慧回忆说,“有两个代表团为我的提名做了工作:一个是合肥市(安徽省省会)科技文教代表团,因为我是安徽农业大学的校长。还有一个是滁州市代表团,‘文革’时期我曾在那里的农村工作过十多年。他们对我都很了解,并且相信我会成为他们的好代表。三哥听后很高兴——也放宽了心!”
“你应当努力为信任你的人民服务,”江对他的妹妹提出忠告,“这些年来你一直在大学里面搞教学,对整个社会缺乏了解,而且你对法律和立法程序也不了解。你应当学习法律,拓展自己的知识面,多到基层走走,要永远与各行各业的群众保持密切联系。”
在第八届全国人大会议上,江泽民被选举为中国国家主席,在总共2909票中,只有60票反对或弃权。
外国媒体纷纷忙于核对政治信号。亚洲的一家新闻机构认为,江之所以保持“谦逊的外表”是出于保住“摇摇欲坠的领导位置”的需要。文章暗示说,既然“中国的宣传机器一直‘充满诗意’地报道江的善良本性和平易近人”,他就仍是一个没有实权的挂名领袖。“他所获支持的消失只是个时间问题,而不是消失不消失的问题,”文章还引用了一名外交官的话说,“在邓去世后的过渡期内,他可以再支撑一段时间。但是由于没有军权,他的最终让位是迟早的事。”然而,这个结论却是大错特错了。
同许多其他同行一样,这家新闻机构低估了正在不动声色地巩固其权力的江泽民。他最近管理了最为重要的经济决策机构,中央财经领导小组。7月,他安排朱镕基为中国人民银行(中国的中央银行)行长,在经济过热的时候,这是个担风险的职位。朱决意整肃纪律,加强控制,他安排了3位新的副行长。
江的另一举措同样平静但意义重大。3月,他把曾庆红提升为中共中央办公厅主任(正部级)。中央办公厅是党的行政中枢。曾取代了已被任命为政治局候补委员的温家宝。现在,在这个新职位上,曾庆红就能利用其丰富的党务工作知识进一步提升江的影响和推进他的计划。有一家缺乏远见的新闻社称此举为“无关紧要的人事变动”。
尽管在这一时期压力很大,江还是设法享受了一下生活。在视察海南岛的途中,他访问了岛上的大学。在发表完正式讲话后,他走进了图书馆。当学生们认出总书记时,纷纷向他围了过来。“我看到你们学校有一座苏东坡的塑像,”江说道,他指的是一位11世纪的诗人,“他对海南的文化影响很大。谁能背诵他的那首《水调歌头》?”有几名学生举起手。江带着自豪的微笑和几个学生一起背诵了其中的几句。
虽然当时正下着雨,但中国国家主席来到校园的消息还是迅速传开了。很快就有数百名学生赶来,围拢在这位著名的访客身边。“学生应该具有广博的知识,”江提出忠告,“文学艺术,例如托尔斯泰、莎士比亚、巴尔扎克、但丁、莱昂纳多?达?芬奇的作品,可以提高你们的审美情趣,丰富你们的思想和生活。不要局限在你们的专业里面。”江说,理科学生需要了解更多的文科知识,文科学生则需要了解更多的理科知识。“如果你们想学习其他国家的先进知识,”他补充说,“你们就必须掌握外语。在我的学生时代,我们每天早晨5点钟就起床,背诵60个英语单词。”海南大学的校长担心中国的元首会耽误行程,试图劝说江离开。不过,这个曾两度想做一名教授的人正在自得其乐。“中国的未来在你们身上,”江对周围的人说道,“当今世界的竞争主要是知识的竞争。一位古代圣贤说过‘天下兴亡,匹夫有责’。”江最后用毛泽东那句含义深远的话作为自己的结束语:“世界是你们的,也是我们的,但归根结底是你们的。”
商界开始把目光投向中国日益增长的经济。“数字实在令人炫目,”《亚洲华尔街日报》报道称,“在1976年,中国80%的生产由国家直接控制,而现在只有大约一半。中国的经济正以灼热的12%的速度增长,这无疑是世界上最快的。外汇储备极为充足。该国的体制正在向国内新兴的中产阶级提供商品。在1980年,民众每天购买600台洗衣机,而今他们每天吸纳大约4万台。13年前每天销售的电视机约1万台,今天则为7万台。没有任何持怀疑态度的人可以对这些事实视而不见。”
第7章 1989--1996年 领导地位
第32节 改革的新基石
1993年3月27日,前国家主席杨尚昆向在第八届全国人民代表大会上当选国家主席的江泽民表示祝贺。
与此同时,通货膨胀却一路攀升,并逐渐失去控制,在固定投资增幅46%的推动下,当年消费指数攀升了15%。江号召采取果断措施预防“经济过热,以免出现大起大落”,并补充说:“小规模的震荡不可避免。”
6月,江泽民来到邓小平家中,在紧缩计划中加强微观控制的做法得到了邓的支持。邓强调“财政工作”的重要性,告诉江说:“不管怎样,政府应该完全控制财政体系和市场价格,通货膨胀会给人民带来巨大损失。人民币不能贬值太多。”
“令人惊恐的通货膨胀失控的阴影对江是一个重大挑战,”中国人民银行副行长吴晓灵回忆说,“我们如何才能既让经济冷却下来,又保持改革的动力?我们抓住了问题的症结,诸如未经批准的集资和过多的信贷。江主席把朱镕基派去当中国人民银行的行长。”———两人都认为必须压缩地方投资。
“1993年对江主席来说是关键的一年,”负责编辑整理高层领导人的文件以及国家和党的重要档案的中央文献研究室副主任冷溶解释道,“经济过热不仅对改革而且对社会稳定都造成了相当大的威胁,江主席必须引导中国经历步入市场经济后的第一次宏观调控。在计划经济体制下没有必要使用这种手段。如果经济增长过热或出现通货膨胀,只要命令工厂停产或者改变其产量就可以了。现在中国正在试验一种新体制。”
“这是试验性的并且是有风险的,”冷继续说道,“一旦软着陆成功,最大的好处是向人们展示新体制的优越性。到20世纪90年代中期,每一个人都可以购买和享受到如雨后春笋般涌现的新产品、新货物和新服务,这更加证明了新体制的优越性。这是江泽民所取得的一个大突破。”
对于邓小平“抓住机遇”加快发展的指示,江泽民列举了当前的三个问题:腐败、收入不均和通货膨胀。前两个问题将长期存在。“加快发展必须以中国当前的实际情况为前提。”他说。
然而,江泽民还是把自己摆在邓小平理论的主要诠释人的位置上。在实践中,他领导着经济改革。在理论方面,他布置了一系列传播邓小平思想的研讨会。在军事上,他在一次同军队战略家们举行的秘密会议上说:“邓小平军事思想应当被视为人民解放军的‘支柱’。”
可邓小平本人表明了在他看来纯属对他进行个人崇拜的厌恶。他对吹捧“邓理论”感到不悦,对颂扬他的展览表示不安,对给他塑像的计划感到不自在。“不要讲什么‘邓小平理论’十分伟大、绝对正确、包罗万象,”他说道,“它既不是博大精深,也不是完美无缺。有些方面还需要在今后的实践中进一步丰富、改进和修正。”邓补充说,“我不是谦虚,仅仅是实事求是。”
1994年8月,当江泽民去邓小平家庆祝他的90岁生日时,这位最高领导人抱怨说,许多组织正在搞颂扬他的活动。“我们不该那么做。”邓语气尖锐地下令。他不是故作谦虚或出于礼貌。“不许他们那么做。”他重复说道。
1993年春季,江把大约30名顶尖的经济学家、社会学家和政治理论家组织在一起,让他们在北京西北郊玉泉山一个受到保护的、与外界隔绝的宾馆内为政府献计献策。在一系列的讨论会之后,15篇高水平的学术论文应运而生,江希望它们能成为改革的新基石。
作为中央财经领导小组组长,江是制定经济政策的创议人。他也想取得知识分子的帮助,让他们参与国家管理。最后,通过为政治和经济理论设定议程,江加强了自己作为邓小平接班人的地位。在中国,人们通常认为最高政治领导人也应当是首屈一指的政治理论家。毛就是兼而有之,邓也一样。大约从这时起,江泽民思想将变得越加重要。
江授权中宣部部长丁关根加强对媒体和艺术界的领导。媒体不能不受限制地自由报道敏感话题,“自由派”的影视作品将受到严格审查。按照江的指示,丁要求媒体多做“正面”报道,避免涉及那些会给党造成负面影响的事情。
尽管如此,中国政府继续向世界开放示好。6月,江泽民写信给国际奥委会,重申北京将申办2000年奥运会。(这次申办后来没有成功:美国和另一些国家投了中国的反对票。)
几乎同时,江在会见泰国佛教领袖时,概括了2000年的中国佛教史,显示了他的博学。江重申中国宪法保护“正常的宗教活动”,他支持中国和海外的教徒开展交流。
4月,江泽民授权海协会会长汪道涵与台湾相应组织海基会董事长辜振甫在新加坡举行高度透明的双边会谈。这次史无前例的会谈是几十年来大陆和台湾最高层次的正式接触。
在类似的方面,围绕香港拟于1997年回归中国展开了一系列活动。1993年7月,英国外交大臣道格拉斯?赫德访问中国,来处理一场由港督彭定康所支持的“民主改革”而引发的外交争执。在重申了中国的立场后,江呼吁英国和香港商界注重常识。江主席告诉赫德,香港繁荣和稳定的最终保证是中国内地的巨大市场。在此之前的1月份,江对来访的香港客人说,“我们将信守我们的承诺。我们将向全世界证明我们是可信赖的。”
中国进一步对外开放的信号是越来越多的选美比赛。虽然1988年江在上海当市长时被迫取消了一场选美,但是这种比赛近几年来在全国各地却越来越流行。选美曾一度被贬为“资产阶级腐朽堕落”的象征,而今在全国各地50多场选美比赛竞相登场。什么都可以编成一个头衔,诸如礼仪小姐、葡萄酒王后、空姐等等。深圳在5月份举办了自称是第一场全国性选美活动。这场选美表演是一种传统服装、奢华的晚礼服、T恤衫和紧身短裤的奇特混合。
第7章 1989--1996年 领导地位
第33节 “银河”号事件
1995年1月30日,江泽民与海协会会长汪道涵在北京人民大会堂迎新茶话会上。
夏天,美国情报的一次失误显示了美国政府对江泽民的态度。中国的集装箱船“银河”号在前往中东的途中,被怀疑运载用于制造化学武器(神经毒气)的违禁化学制品。出于对中国违反防扩散条约的怀疑,而货船的目的地又是伊朗,华盛顿方面指令美国海军战舰尾随货船,在彻底搜查前禁止其卸货。
一番你来我往的尖锐交锋后,江不得不出面告诉来访的美国人,“银河”号上没有违禁化学制品。当时研究东亚问题的美国情报官苏葆立透露:“这个信息没有传达过来。”虽然美国驻华大使芮孝俭通过渠道报告说:“江的声明应该是可信的,因为如果经搜查证明他错了,他的声誉就会大大受损。”但是,据苏葆立说,“华盛顿对江的声誉不感兴趣”。美国情报界的防扩散专家组织了这次行动,决定让中国公开出丑。他们仍然认定自己的情报而不顾江的声明。
敏感谈判的结果是同意由中国和沙特阿拉伯组成的小组对“银河”号进行搜查。美国专家不能登船,但可以向沙特人提出建议。用整整1周时间检查了全部782个集装箱后,美国人签署了一份船上没有违禁化学制品的证明。
几周后,美国国家安全顾问安东尼?莱克把中国和伊朗、伊拉克、缅甸以及朝鲜归为“反对国家”,即为威胁“民主圈”的国家。他毫不通融的对策是“在外交、军事、经济和技术上孤立他们”。在中国,莱克的讲话被看作是再度证实了华盛顿对北京的纯粹敌视态度。苏葆立评价说:“中国国内对美国对华战略意图究竟是什么一直存在争论,莱克的讲话打破了争论双方之间的平衡。”于是中国的战略分析家得出结论,美国已经设定遏制中国的政策,以防止中国成为世界强国。
与此同时,江正面对指责,有人批评中国在“银河”号事件上“反应软弱”。江泽民抬出了邓小平“不寻求对抗,不挑起对抗,不回避对抗,不害怕对抗”的方针。他力图坚持邓的路线,与美国开展建设性的合作,但这点正变得日趋困难。正当江主席即将和比尔?克林顿总统会面时,中美关系已经朝错误的方向走去。
1993年11月17日,江乘坐中国版的“空军一号”专机离京赴美访问。这是“天安门事件”发生以来中国领导人首次访美。江的目的地是西雅图,他将在那里参加亚太经合组织(APEC)会议并与比尔?克林顿总统举行精心安排的首次高峰会。数月前,江已告知中国驻外大使和外交部官员说,中国的目标是“把与美国的关系全面恢复到1989年6月4日以前的水平”。
江泽民不顾来自两方面的反对,决定访美。在美国,国会中批评中国的人认为美国总统承认一个向示威学生使用武力的政府的合法性是错误的。在中国,人们没有忘记克林顿在1992年竞选总统时曾批评他的对手乔治?H.W.布什总统“纵容从巴格达到北京的独裁者”。
用苏葆立的话说,江的计划是“复杂而近乎不可能……他既要显示自己是个强硬而意志坚定的领导人,反映国内领导集体对美国怠慢中国越来越强烈的愤怒,捍卫中国的立场(尤其在敏感的人权话题上);同时又要鼓励美国领导人对中国采取更为中庸的长期策略,和他本人建立某种和睦关系”。国会女议员南希?佩洛西是国会对华工作小组的组长,她极力主张克林顿和江泽民在西雅图初次见面时,“不要对江过于热情地微笑或打招呼”。
但中国主席头脑里考虑的不只是外交。他渴望对外展示不断增长的中国经济和招徕新的投资。当江在旧金山作短暂逗留与工商界领袖聚餐时,他鼓励他们看中国时要把眼光放远些。“我确信,”他说道,“美国工商界具有强大的实力和丰富的经验,不会让机会从自己手指缝间溜走。”
江直接从西雅图机场来到了波音公司。在庞大的埃弗雷特工厂,他称赞这个飞机制造业的巨人是推动中美关系改善的先行者。他告诉3000名员工,中国是波音公司在美国之外的世界上最大的客户,以反击人们对中国在对美贸易中获得不正当顺差的普遍抱怨。到那时为止,中国已经承诺购买或租用234架波音飞机,价值90亿美元。
出于自己独特的个性,江泽民提出想访问一个普通工人的家庭。波音公司安排33岁的装配工卡里?奎勒斯接待中国领导人。当江抵达奎勒斯家时,他用英语向他们一家打招呼,在而后的交谈中,他也不时地用英语说上几句。江对奎勒斯说:“我听说你有4次被评为‘本月最佳职工’,你的工作一定很出色。”然后,江接二连三地问了许多问题:他是哪儿人,什么时候开始在波音工作的,上下班通勤时间有多长,夫妻俩是否拥有他们的房子,等等。
奎勒斯的妻子梅拉妮为客人上茶,并请江品尝她亲手烘烤的小甜饼。江送给主人的女儿一个玩具大熊猫。她回赠给客人一幅自己画的画。“为您画的是一幅‘睡美人’。”梅拉妮?奎勒斯解释道。“真漂亮,”江说道,“我要把它送给我的孙女,她也喜欢画画。”江从口袋里掏出他孙子孙女的照片,自豪地给屋子里的人传看。临走前,他送给这家人一些中国纪念品,包括一幅猫咪刺绣,他说这是即将到来的感恩节的礼物。
江主席与克林顿总统的第一次会晤远不是那么热情友好。双方对外均声称90分钟的会谈是“积极的和富有建设性的”,但事实上,这次峰会的气氛非常冷淡,令人沮丧。克林顿据称是“阴沉而呆板”,江泽民则是“紧张”。
第7章 1989--1996年 领导地位
第34节 不卑不亢
1995年10月23日,江与他的老师、93岁高龄的顾毓琇教授在纽约联合国总部重逢。
在克林顿致欢迎词后,江主席拿出一份早已准备好的、措辞强硬的稿子,照本宣科15分钟,简直像给对方上课,而不是双边会谈。江指责美国不理解中国的人权状况,不尊重两国间的差异。他还声明,一国不能干涉另一国的内政。美国国务卿沃伦?克里斯托弗说:“克林顿马上进行回击,向江解释了为什么中国有必要在人权领域作出改善。”
当克林顿当年早些时候批准延长中国的最惠国待遇时曾表示,只有在北京改进其人权状况后,他才会再次延长这一待遇。现在他向江开列了美国要求改进的5个方面:红十字会有权探视监狱,释放“政治犯”,与达赖就西藏问题展开对话,对“劳改产品”进行调查,以及允许“持不同政见者”的家属移民海外。
江没有给予正面回答。相反,他指出亚洲人“更加关注大多数人的利益而不是少数人的特权”。在武器扩散问题上,江表达了中方对美国向台湾出售F-16战斗机的愤怒,但同时也认识到美国对中国向外出售武器的关切。
当江送给克林顿一支上海制造的萨克斯管时,气氛转变了。江还建议自己用二胡,两人来一段二重奏。但是这个提议,可能是由一场误会引起的。杜林认为,事情的起因是一位中国翻译不经意间听到克林顿对自己的助手说了一句玩笑话。“我应当把我的萨克斯管随身带着,来这儿练练。”据说美国总统当时是这样说的。翻译没有搞清这句话的意思,他告诉江:“克林顿先生说他想用萨克斯管为您吹奏一曲”。
在随后举行的记者招待会上,克林顿试图给这次会晤增添点亮色。“自‘天安门事件’以来,两国关系有些疏远,”他以这句话作为开场白,“然而事实是,今天我们举行了会晤。我认为这本身就是个积极的信号,表明双方对解决各自关心的问题感兴趣。”克林顿对江的回应作出了谨慎的评论,“我想我们已经开始对话了。今天就说这么多。”
江承认中美在人权问题上存在分歧。“我认为给最惠国待遇附加条件是冷战的残余,应当摒弃。如果我们承认我们之间的差异,就能够互相尊重……双方的共同利益远远大于分歧。”江又说:“一些美国人在人权问题上谴责中国,他们只着眼于极少数的违法者,这些人危害国家安全,从而违反了中华人民共和国的法律,理应法办。每个国家都会这么做。”
为了积累积极的势头,江邀请克林顿访问中国。中国外交部部长钱其琛向外界表示:“克林顿先生说他期望在不远的将来能够成行。他说这是他从孩提时代起就想做的事情。”
尽管克林顿和他的顾问们认为这次会晤很平淡,但江的表现在北京却赢得了声誉,因为他能够“既从克林顿总统那里获得改善中美关系的保证,又没有在人权和其他有争议的问题上作出任何让步”。军委副主席张震发表评论说:“他不卑不亢,全军指战员都为江泽民同志感到骄傲并深受鼓舞。”
3天后,当江泽民从西雅图飞往古巴,他所受到的欢迎要热烈得多。他是自1959年菲德尔?卡斯特罗发动革命以来访问这个加勒比岛国的第一位中国国家主席。在那个风云突变的时代里,共产党执政的国家已经所剩无几,卡斯特罗对这位来自兄弟国家的元首给予了热烈欢迎。这次访问是有意做给美国人看的,旨在表明中国将继续奉行“独立自主的外交政策”。江泽民极为欣赏20世纪初的作家鲁迅所写的一句话:“我们中国人是有骨气的。”这是对他内心世界的真实写照。1993年,在一次接受采访中,江引用了这句话,并在随后说:“我们决不屈从于外来势力强加给我们的无理压力。”
11月中旬,党的十四届三中全会通过了《关于建立社会主义市场经济体制若干问题的决定》。把“市场”和“社会主义”联系起来如今是中国经济政策的正式方向。同月,江适时地在一次庆祝《邓小平文选》(第三卷)出版的学习会议上发了言。第三卷共收邓的119篇文章,阐述了建设有中国特色的社会主义理论———“中国当代的马克思主义”。江高度评价了文选的出版:“为我们党和国家政治生活中的一件大事……它把马克思主义和中国实际结合起来,是社会主义事业的旗帜和民族复兴的精神支柱。”
12月,江领导中国共产党庆祝毛泽东诞辰100周年。作为这次百年庆祝活动的一部分,中国的中央文献部门开始出版毛泽东的手稿———包括题词、信件、文章草稿、电报草稿、批注、备忘录、读书笔记、诗作和古典诗词作品。江泽民为该书题写了书名。
“对于毛泽东同志的最好的纪念,”江泽民在人民大会堂对1万名与会者发表讲话说,“就是在(邓小平的)建设有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理论和党的基本路线的指引下……把他和老一辈无产阶级革命家所开创的事业继续推向前进。”
第7章 1989--1996年 领导地位
第35节 坏事变成了好事
1994年“外界对中国有很深的误解”
1994年,消费者的恐慌和工人的不安加速了通货膨胀,这成了江泽民要对付的主要问题。粮食短缺的谣言引发惊惶失措的抢购和疯狂的囤积,使粮价一下子提高了50%。全国通货膨胀率在经济爆炸性的膨胀下高达22%,创人民共和国建国以来最糟糕的纪录;受房地产建设的暴利驱动,城市的通货膨胀甚至更厉害。生活困难的工人索求生活费,国家银行被迫以“稳定团结贷款”为名贷给陷入困境的工厂,而且毫无收回的希望。江对银行家们说这笔钱是“给工人们过年时包饺子吃”。
“如果放开控制,价格就会上升,”经济学家厉以宁解释说,“计划经济体制下就是这样。就像把一个球按在水里,一松手,球就会马上浮起来。”江泽民访问了北京市和山西省的农贸市场。“老百姓开门7件事,柴米油盐酱醋茶,”江说,“小小的‘菜篮子’关系到社会的稳定。而改革和发展又离不开稳定。”在一个肉摊,江问了价格,然后又怀疑地问道:“是不是因为我们今天来才临时降了点价?”
“要保持价格稳定,我们就必须非常重视农业这一块,”江在天津视察一处农贸市场时说,“在大城市周围要建立蔬菜生产中心和大型养猪场。要增加农业投资在整个投资中的比重。”
副总理朱镕基制定了一系列紧缩措施,政府开始实施严格的信贷和固定资产投资限制。春天,江开始巡视全国,告诫地方官员必须把“国家整体利益”放在地方利益之上。
尽管这一措施初见成效,然而财政困难的国有企业却苦不堪言。当江泽民听说像许多国有企业一样,上海益民食品厂因照顾退休职工等包袱过重而濒临破产时,心里很痛苦,那可是他大学毕业后的第一个工作单位。在这件事情上,江不想让市场按自然规律发展。于是,他要求上海市委书记吴邦国采取“积极措施给予帮助”。江说:“你绝不能让它倒闭。”
但是江泽民相信邓是对的:发展中国经济的道路不是走回头路,而是更加着力于改革。他主张进一步放开价格,取消定额,实施新的税收和银行政策。他的目标是从计划经济转向市场经济。他的经济方案针对三个问题:我们的发展能有多快?我们能承担(或容忍)结果吗?能给人民带来利益吗?
《解放军报》刊登一条消息,报道了江泽民承诺要把人民武装警察部队建成“维护社会稳定”的一支“重要力量”。在谈到他们所进行的防暴训练时,江泽民说,“我们应当具备这种能力,尤其是在大城市里……”
“经济建设,没有稳定团结的社会环境是不行的,”他继续说,“必须时刻警惕某些渗透进我国搞颠覆活动的外国势力。必须把任何危及社会稳定的迹象消灭在萌芽中。这是人民武装警察的职责。”
江一心关注着军队的要求。他授予19名解放军高级军官上将军衔,包括中南海警卫部队的指挥官。他以自己特有的精力,与军队各级指战员保持接触。实际上,每次当他到下面的省市视察时,他总要抽时间走访当地的驻军。他会在那里接见高级军官并与普通士兵拉家常。他走访军营和医院,了解衣食供应情况。视察军事基地的食堂几乎成了江的惯例,下令给解放军每人每天的伙食费增加1元。他还把部队的薪饷调高到超出同级地方干部的20%,因为他知道地方干部容易挣到外快。在视察军队时,江总是穿着橄榄绿的毛装。他不像毛或邓是军队出身,所以他要是穿上解放军的军装可能会显得过分自炫。而另一方面,他如果穿西装打领带又会显得太西化,从而与他想要交往的军队官兵显得有点格格不入。这些活动总会有军队刊物进行报道,通常也会成为全国性的新闻。
国防大学是中国的最高军事学府,每年到此视察三四次是江优先考虑的事情。江喜欢给学员们上课,和高级军官聊天,以及和教员们一起用餐。他尽可能多地参加解放军的活动,不管是像军官晋升这样的正式仪式,还是像音乐会和义演这样的社会活动。在空闲时间,江学习一切可以学习的军务。他并不满足于读简报,而是喜欢阅读重要军事文件的全文,品味技术细节。20世纪90年代初期,他花在阅读军事文件上的工夫可能比花在读党内文件上的还要多。
8月,江得到来自军队的坚决拥戴。中央军委副主席张震上将在党刊《求是》上发表了一篇文章,盛赞江“非常重视继承和发扬军队的优良传统”,并把江尊为毛和邓当之无愧的接班人。这一拥江的表态意义重大,因为张在高级将领中关系最广,威望最高。
江泽民对军队从不管得过细。他的座右铭是,“尊重从事专业工作的专业军人”。每当张震上将开出人事要求的单子,江都会立即批准。双方的默契是:在管理军队方面,江给予解放军军官前所未有的自治权;而军队对其领导地位给予支持。
当“天安门事件”5周年临近之际,江提出了一个有争议的观点:“坏事变成了好事。”他说:“结果使我们改革开放的步子迈得更稳,更好,甚至更快。”国外媒体批评江似乎要把使用武力合理化。然而,10年之后,许多知识分子和商界人士,甚至参加过1989年示威的那些人,不管多不情愿,也不得不承认江所说的是事实。政治稳定确实加速了经济复苏。
第7章 1989--1996年 领导地位
第36节 “智囊团”
江泽民还尖锐地指出,克林顿的中国政策就是企图把中国变成西方的“附庸”。这是异乎寻常严厉的定性。但是,这样说有助于他对自己人提出不留情面的批评,并向党的中央纪律检查委员会提出一个坚定的告诫。他说,只有两种危险会导致亡党,那就是如果中国的经济不能保持良好的发展势头,或者是如果腐败继续蔓延。
为实现经济均衡发展,党决定让国内最富裕的地区支援最贫穷的地区。江怀着这一目的视察了广东和福建,这两个省是世界上发展最快的地区之一。在视察福建的时候,他再次强调了国有企业是“国民经济的支柱”,接着又辩解似地加了一句:“在我们社会主义市场经济的发展中,它们仍然发挥着带头作用。”他指责那些主张加速私有化的人,继续说道:“我们不应该对国有企业失去信心,把它们看成是国家的负担。”
1994年夏天的某一时刻,根据英国外交部的小道消息,江泽民曾“大发脾气”,原因是改善中英关系的努力遭到挫折。问题出在香港。港岛的回归规则早就已经定得清清楚楚,但在距香港回归只剩3年的时候,据江说,英国却想改变其政治架构。英国自己在香港实施了150多年的帝国主义统治后,竟突然对香港实现民主表示出兴趣,这看起来是多么伪善。
在与来访的美国国务卿华伦?克里斯托弗讨论中美关系时,江泽民用了一句俗语:“一口吃不成个大胖子。”《远东经济评论》试图如此解读这句意义深奥的话:“是呼吁从目前的最低点一步步改善中美关系,还是以蔑视的态度把美国在世界舞台上区区的200年历史,跟中国悠久的四五千年历史作一比较?”
为了在面临挑战的时刻有人辅佐,江主席有一个由能力超群且富有献身精神的专业人士组成的“智囊团”。他的主要政治顾问是中央办公厅主任曾庆红,他的主要私人助手是他长期的秘书、被任命为中央军事委员会办公厅副主任的贾廷安。办公厅是中国管理体制中的神经中枢,控制着日常事务,负责联络,处理文件,召集会议,委托研究,提出政策建议,以及向下属机构传达指示。现在江有两个得力助手进入了军政的信息流通中心和活动指挥中心,这两个中国最有权力的机构。
曾培炎,江长期以来的同仁,专注于国内政策,主持党的财经领导小组的工作。曾培炎个子很高,表情严肃,颇有知识分子风度,同时具备商人的敏锐和学者的严密。他强调分析要严谨,政策要有持续性。他作报告总是胸有成竹,引用大段的数据,陈述结构清晰,结论合情合理。尽管他与曾庆红没有亲戚关系,但两人经常被合称为“江的二曾”。
还有一个人是由喜贵,负责江的个人安全。由喜贵在“文化大革命”之前就一直在北京工作。他喜爱穿军装,有一张犹如斧劈刀削般的粗犷面庞,是一个雷厉风行的人。
江的讲话撰稿人和从事研究工作的主要助手是滕文生,一个在党的意识形态和思想领域有着广阔背景的知识分子。
9月,江泽民对俄罗斯、乌克兰和法国作国事访问,此行主要是为增进友谊。他签署了各种各样的互不侵犯条约和贸易协定。在俄罗斯,他与鲍里斯?叶利钦总统举行的峰会在两个大国之间“正式确立了建设性合作伙伴关系”,这意味着他们同意不相互制约,建立仅次于双边同盟的关系。双方同意互不将核导弹瞄准对方,采取不首先发动核打击的政策,解决恼人的边境争端,这些都象征着双方正在建立互信。
在俄罗斯,江访问了托尔斯泰的故居,在那里他对这位伟大作家的名著作了即席的文学分析,这让俄罗斯导游大为惊讶。他还参观了宇航控制中心,与飞行中的空间站宇航员交谈。江称赞他们在自动操作失败后,使用应急手工操作方法成功地使补给船与太空舱对接。
在法国,江有机会讨论他对民主的看法。“外界对中国有很深的误解,”他对法国社会党第一书记说道,“他们认为中国不想实行民主。事实上,中国人民为了争取国家独立、保护人民的基本权利和实现民主,奋斗了100多年……根本就不存在一种固定的民主模式,也不可能有这样的东西。今天,中国实行政治改革,就是要建立和完善一种适合中国国情的社会主义民主制度。”
或许江此次出访最引人注目之处是他夫人王冶坪的随行。这是她第一次陪同江参加高规格的出访活动,在共产党中国的历史上,这也是国家最高领导人第二次带夫人出国进行正式国事访问。
当时,王冶坪被香港的一份刊物描述为“内向、仁慈、善良、热情”。文章介绍说,王天性好静,“她做事情执著认真,不好声张,过着平淡的生活,衣着朴素,不用化妆品”。和她喜欢交际的丈夫正相反,她喜欢“平静的日子”。她与各条科技战线的老朋友、老同事都保持着联系,并且利用这些联系,使江了解到国内外高科技的最新发展动态。
“老有所为”是王冶坪的座右铭之一,尽管颈椎病给她带来痛苦,并妨碍了她的日常活动。她认为陪同丈夫是一种“负担”,因为她说她有点“力不从心”。她从来不喜欢“成为人们关注的焦点”。她说,成为一个公众人物不符合她的个性。
对她来说不幸的是,中国外交部已开始认识到向国际媒体展现国家领导人正面形象的重要性。其中可以使中国的形象人性化的一个方式,就是领导人带夫人出访。米哈伊尔?戈尔巴乔夫是第一个带夫人(赖莎)出国访问的苏联领导人,她的优雅风度使世界改变了对改革中的苏联的印象。
第7章 1989--1996年 领导地位
第37节 16字方针
在中国,李鹏总理出国访问时总要带上他的夫人朱琳,这提高了李的外交家形象。在电力部门搞管理的朱琳透露说:“李鹏没有一丁点大男子主义。不管是当普通干部,还是部长,甚至在当了总理之后,只要有空,他都会帮忙做家务。”
当江的飞机降落在莫斯科机场,抵达欧洲之行的第一站时,他对他妻子将如何应对乱哄哄的大批记者的担心,可能超过了他对在边界和核武器问题上如何与俄方打交道的担心。
在俄罗斯、乌克兰和法国的10天时间里,王冶坪扮演了中国第一夫人的角色,仪态端庄,泰然自若。虽然她对这些完全不感兴趣,她成功地扮演了这个角色。尽管有身体上的病痛和心理上的不适应———在巴黎的国宴上,她忍受病痛长达3个多小时———但她勇敢地时刻伴随在江的身边。她的丈夫感到高兴,不仅是为了中国的形象,而且他真的喜欢见到多年来与他患难与共的妻子在国际舞台上受到应有的尊重。
随着1994年的这次访问,党的媒体政策也发生了一些变化。党的一项内部指示要求中国的新闻机构“适度地报道江泽民同志夫人在国外访问时的有关活动”。过去,新闻媒体总是避免触及高级领导人的个人生活。
1994年9月下旬召开的党中央全会着眼于“党的建设”,作出改革干部提拔制度的决定,包括使用民主选举的方法等。全会召开之际正是人们讨论从邓小平到江泽民的交接之时。虽然没有正式的文件,邓已经指示家人、工作人员和助手,他不再积极参与政治。6周后,11月11日,他告知身边的人说他不再参与政治问题的讨论和决策工作了。他告诫说领导人决策时必须谨慎行事,他担心自己年纪大了会犯错误。邓小平说,现在是让以江泽民为核心的新一代领导为中国担起全部责任的时候了。
10月1日,中国国庆节那天的下午,邓小平乘车来到北京钓鱼台国宾馆,人们把他扶下车,又把他搀到一张轮椅上坐下。他曾在2月作了最后一次公开露面,那是在上海为一座桥梁题字时,当时已能明显看出他的老态。从此他就再也没有参加过任何正式活动。那天晚上,他设宴款待一批退休的党的领导人。这是90岁高龄的邓第一次坐在轮椅上与同事们见面。公开发表的邓的最后一张照片是他在观看国庆焰火。尽管照片上的邓显得迟钝而老迈,但是他对同事们的谈话却是清晰而富有远见的。
邓小平委托出席晚宴的薄一波(中国的“长寿元老”之一)代为宣读他的致词。“有个我一直在考虑怎么才能解决的难题,”邓告诉薄,“在党内以及在国内外,我个人的作用和影响被认为是特别巨大的,甚至是不可或缺的。这不是一件好事。有一天如果我真的死了,这可能会给党和国家造成动荡。我希望在很短的一段时间里,中央和省一级领导班子能统一思想,下定决心,紧密团结在以江泽民同志为核心的党中央周围。”
薄一波在《人民日报》撰文称,从邓到江的过渡与1949年新中国成立时确立毛泽东为第一代领导人,以及1978年改革开始时确认邓小平为第二代领导人有着同样重要的历史意义。“我们必须拥护江泽民作为唯一的核心。”薄写道。
这段时间前后,江把上海市委书记吴邦国调到北京,担任负责日常党务并拥有广泛权力的书记处的书记。这样,吴将协助胡锦涛处理党务工作。敏锐的观察家们指出,1992年已进入政治局的53岁的吴和政治局常委胡锦涛及政治局候补委员温家宝,将成为新一代的领导人。吴邦国和胡锦涛都曾就读于清华大学,又是同年入党。据说他们彼此十分熟悉,“怀有共同的理想”,并遵循同样的路线。
与此同时,从20世纪80年代中期起就同江泽民一起工作的上海市市长、新上任的市委书记黄菊,进入了由21名委员组成的政治局。
11月,江主席飞往印度尼西亚第二次参加亚太经合组织峰会,他也将第二次与克林顿总统会晤。雅加达的气氛显然要比在西雅图时轻松得多,两位领导人讨论了广泛的议题,包括人权、北京向巴基斯坦和所谓“无赖国家”转让导弹和核技术问题以及朝鲜的核开发。
克林顿提出:“在人权问题上取得更大进展对于进一步发展我们两国的全面关系是十分重要的。”江回答说,中国正在社会内部扩大人权,但是不以牺牲稳定为代价,稳定始终是中国最优先考虑的问题。他强调,在处理包括人权在内的任何问题时,中国的主权都不容侵犯。
克林顿承认各国间存在着文化上的差异,但是他说他将“毫不愧悔”地追求自己的目标,努力影响亚洲国家的人权政策。“任何一个地方的人民都渴望受到尊重,发表自己的意见,在选择领导人时拥有发言权,”出发前他在乔治敦大学发表演讲说:“我并不认为我们必须在增加贸易与促进人权及开放的社会之间作出选择。”
至于中国方面,江泽民提出了在中美之间建立新型建设性关系的五项原则:要有长远观点;维持友好的同时相互尊重各自的国情;充分利用各自经济的优势;在国际事务中进行合作;增进高层接触。这些原则都很宽泛,并不具体(如此往往易于达成协议),江再度重申了改善双边关系的16字方针。
尽管工作繁忙,江还是会抽空过问他一生热爱的科学事业。1994年晚些时候,在天津视察时,江中断了原定行程访问了南开大学,因为他想了解一下基础物理研究中的某个领域。一位教授送给他几篇学术论文后问他:“您这么忙,会有时间阅读这些材料吗?”江回答说:“会的。这既是我的工作,也是我个人的兴趣所在。现代科学发展得这么快,我必须加强学习以跟上形势。”
随后,江信步来到图书馆并和中文系的学生进行了交谈。他当众背诵了王勃的《滕王阁序》和苏轼的《中秋见月和子由》,令学生们叹服。当江和大家告别时,他对学生说:“我很羡慕你们有这么漂亮的学校。我真希望能到这儿来学习。”
“江主席所受的理科训练和多年当工程师的经历使他的逻辑思维特别好。”赵启正说道。赵是国务院新闻办公室主任,自20世纪80年代中期在上海时起,他就在江泽民身边工作。
“他还通晓许多学科。我学的是核物理。在其他人面前谈论科学时,我很有自信,但在江主席面前我得十分小心。”
12月,江泽民决定让政治局委员听法律讲座,特别是有关国际贸易和中国申请加入世贸组织方面的法律问题。演讲者是上海的著名教授曹建明。对中国领导人来说这像是上法学院的第一天(也只有在这里,教授会比学生更紧张)。安排课程的是曾庆红,他陪同曹来到江主席的正式会议室,那里铺着红地毯,是传说中为全国制定政策的中心。他们绕过配有32张座椅的、巨大的椭圆形会议桌时,曾庆红鼓励曹建明说:“随便讲,大胆讲,告诉我们你的真实想法。你就把我们当作你的学生。”
首先发言的是江泽民,他先介绍了曹建明,然后发布了坚定的指示:每个人都必须懂法,相信法,守法和依法治国。曹作了热烈而精彩的演讲,讲解理论和法规时穿插了真实的案例。他没有回避中国的问题。他说,大规模地窃取知识产权不仅使外国公司十分愤怒,而且还伤害了中国人的创造性。他又解释说,过高的关税促成走私活动的猖獗。讲到这一点时,江插话问道:“外经贸部的领导来了吗?”看到有一人举手,江说:“你应该仔细听,好好学习这些观念。”
讲座结束后,疲惫的曹花了一点时间收拾他的书和物品。直到江的一个助手悄悄告诉他:“主席在等你。”他这时才注意到江一直耐心地站在门口。“谢谢你,教授,”江说,“今天我们向你学了很多,你让我们大家受到了启发。”
12月底,江泽民集中精力抓文化工作。他说,弘扬中国的民族艺术对于教育广大人民群众,尤其是青少年以及激发民族精神都是很重要的。他呼吁设立更好的艺术学校和高等学府,更多地关心民间艺术,改善艺术家的生活条件。他还赞美了传统的中国艺术形式。12月20日,为期1个月的京剧艺术节在北京开幕,江泽民也是观众之一。
第7章 1989--1996年 领导地位
第38节 自主角色
1995年“精神文明”
江泽民正在逐渐进入自主角色。元旦那天,400名要人在人民大会堂出席茶话会。会上,江发表了以“精神文明”为题的讲话,强调要协调好市场经济下的个人主义与社会主义意识形态下的集体主义之间的关系。江对理想中国社会的这种“精神”追求,并无任何宗教含义。相反,它将成为马克思主义哲学与传统中国文化融合的产物,在日益商业化和物质化的社会中,这将有助于提高道德水准和重塑传统价值观念。
在中国动荡的转型时期,“精神文明”还将担负起重树党的威信的重任,并将使江泽民成为中国的头号政治理论家。“精神文明”这一用语为邓小平在1979年末率先使用,此次江泽民又为它注入新的活力。这一概念将决定此后两年的政治议程。
主要的问题之一自然是经济增长过热。例如各省官员被夹在中央政府和所辖各级政府之间,进退两难。上面要求控制通货膨胀,下面吵着要进一步加快经济增长。经济改革要取得成功,北京亟需合作、整合与长远规划。
毛泽东、邓小平经常可以发号施令,几乎所有人都会贯彻执行。而江泽民要与人达成共识。他的办法是把有关领导召集到一起,推出新政策,让大家讨论,鼓励提出修改意见,只有在他和他的下属确信此项建议能被接受和成功执行时,才制定成新的官方政策。
但这一次经济过热十分严重,江泽民下定决心要管一管这些地方大员。在1994年底的一次省长会议上,他和李鹏、朱镕基众口一词,痛批地方保护主义。江首先为谈话定调子,他问一位省长他管辖的省份里“1斤鸡蛋多少钱?”省长答:“3元多一点。”朱镕基插话说:“我看不是。几天前我还在那里,价格是5元多1斤。”
这一插曲是“山雨欲来”的预兆。江要求各省报告其1994年的通货膨胀速度和经济增长速度,并对1995年的情况作出预测。
江泽民点名批评了没能支持中央政府的省委书记和省长。他说对缺乏诚信者,要免去职务。当晚,江让他的工作人员为《人民日报》写了一篇措辞强硬的社论,要求地方“自觉维护中央的权威”。江和朱还与每一位省长进行了单独谈话。他们要求这些人表态拥护中央及其经济紧缩政策,但省长们却要各自去面对如何处理地方的反应这一难题。然而总体来说,这种会议大多是和风细雨的,它成为江泽民一直坚持的领导方式。
对于新闻媒体,江就不那么含蓄了。当年年初下达了一份名为《关于新闻管理的十二条规定》的文件,这份文件是江加强政治思想工作计划的一部分。规定包括:禁止国外对中国报纸进行投资;禁止中国记者为国外出版物撰稿;重要新闻应该通过官方的新华社集中播发,而不能由地方作出解释;对重要人物进行采访应事先征得批准;禁止有偿新闻报道等。媒体应该“补台而不是拆台”,江说。他又补充说,媒体应当“团结所有社会力量而不是造成不和”。
在一次宣传工作会议上,江泽民就媒体应否报道的内容提出了“二十点指示”。根据江的指示,不应报道的内容包括各种“负面现象”,应该报道的内容自然包括反映“团结和稳定”的报道,他认为这种报道对塑造“新时期”的公众舆论至关重要。
春节期间,江提出了将在未来几年中决定对台政策的“八项主张”。这篇题为《为促进祖国统一大业的完成而继续奋斗》的讲话,既承诺了保持经济繁荣,又威胁不放弃采取军事行动。
江说:“解决台湾问题无非有两种方式,一种是和平的方式,一种是非和平的方式……”
他接着向听众保证:统一不是大陆吃掉台湾,也不是台湾吃掉大陆。
他承诺,外国在台湾的投资及台湾与其他国家的民间交往不会受到影响,岛内将享有立法权和独立的司法权,可保留自己的军队并独立管理其党、政、军系统。江还称大陆不派军队或行政人员驻台,而台湾人还将被允许在中央政府内任职。尤其重要的是,他强调一个中国的原则是不容违背和无法通融的。
与此同时,台湾岛内近期出版的一些书籍借机利用台海日趋紧张的局势。其中一本还对中国大陆“入侵”台湾可能使用的作战方案作出了详细预测。有人将该书送江时,江不表态。他说:“台湾市场上有很多这样的书。我一本都没有读过。”接着他又补充说:“我是中央军委主席,这些计划连我都不知道,怎么可能存在呢?”
江泽民的反腐行动导致了舆论的分歧。1995年2月,庞大的首都钢铁公司香港分公司总经理周北方因“重大经济犯罪”被捕。对有些人来说,这条消息意味着江泽民对于打击腐败是动真格的。而对其他人来说,周的被捕其实是中央政府控制有独立倾向的企业的一次行动,而不是为了惩治腐败。
在3月全国人民代表大会会议期间,江的日常生活成为媒体报道的一个内容。他说:“在北京,我一般都围着中南海转,要不就去人民大会堂,到京西宾馆参加军队会议,或是到钓鱼台(国宾馆)参加国事活动。就是从来没机会到王府井百货商店或燕莎(汉莎)购物中心去转转。第一是因为我工作太忙。第二我也不想打扰大家。”
江泽民说他读书时曾学过游泳,但没学会。“文革”时他才有了这样的机会:被打成“走资派”“靠边站”,他有了很多时间在武汉的东湖练习游泳。江说,现在游泳是他的主要运动项目,他几乎每天都要游600米。
第7章 1989--1996年 领导地位
第39节 “腐败斗士”
3月下旬,江总书记视察江西省,在那里他专程赶往前任总书记胡耀邦的骨灰安放地。此行中,胡的遗孀请求江为她丈夫立一块纪念碑,上刻“光明磊落,无私无愧”。江当即同意。江说,胡耀邦生活俭朴,两袖清风——这表明他的无私。
4月10日,陈云去世,象征着老一辈领导人逐渐淡出。一些人称中国的经济体制改革更为稳固,而实际上,由于作为总书记的江泽民日趋强大,那些改革已毋庸置疑了。
就在同一个星期,北京市常务副市长王宝森在京郊偏远山区向自己头部开枪自杀。王宝森曾指示一家银行为某私营电信公司贷款10亿元(约1.2亿美元),死前正接受审查。
新华社只在英语节目中播报了这令人不安的新闻。除此以外,国内没有报道这一事件,这使人们纷纷推测其中必有重大丑闻。有传言说,市委书记陈希同及其同伙都卷入了王宝森的违法活动——王被称为“陈的钱袋子”。
关于陈及其亲信的贪婪和傲慢的传闻在北京比比皆是。他们腐败至极,收取贿赂肆无忌惮。“疏通关系”明码标价,审批同意要价更高。为支持申办2000年奥运会而筹集的资金不翼而飞;主管基建的副市长将利润最丰的项目交给了其兄弟开办的公司;甚至出租汽车司机也说,北京的市政资金被用来包养情妇和妓女。
恶事终有了结之日。一桩发生在遥远的无锡、涉案金额达3.8亿美元的集资丑闻经查证与陈希同“帝国”的组成部分——北京首都钢铁公司有关。反腐人员从1992年就开始关注这个非法集资骗局。1994年,他们在收集到确凿证据后开始收网。因案件涉及陈希同且存在重大腐败问题,曾庆红开始亲自坐镇调查。
陈在倒台前也作过一番挣扎。王宝森自杀后,他曾大谈反腐败。陈说“王的问题是他自己的问题”,并将这个副市长的罪行归咎于“丑恶的资产阶级生活方式”。
1995年4月底,陈希同被免职。1997年,他因收受贿赂和挪用公款被判处12年监禁,他的名字成为腐败的同义词。“希同”在中文里和“系统”是同音词——而“陈系统”正代表了江试图铲除的那一类明目张胆的腐败官员。
陈的倒台自属罪有应得,但从中可窥见江泽民的政治敏锐性。为此他和曾庆红想方设法获得了每一位相关领导人的同意,从党内7位元老到政治局的同事李鹏和乔石,以及身体欠佳的邓小平的家人。尉健行全面负责调查腐败问题,并成为取代陈担任北京市委书记的首要人选。
在北京,几乎没有人同情陈希同,奢靡的生活使他声名狼藉:别墅、游泳池、情妇、看家犬和挥霍无度的开销。一名昔日参加过示威的学生调侃说:“如果政府允许游行,人们会到街上去跳舞。”
江泽民在有北京市委领导参加的一次内部会议上宣布免去陈的职务,此时,他既要强调遵纪守法和根除腐败的必要性,又要鼓舞那些心存畏惧、不知所措的官员的士气。
陈的出局使江“腐败斗士”的形象更加鲜明,也给那些屁股不干净的官员传递了一个明确的信息。江在陈被捕后不久说:“生活腐化、乱搞女人的干部不得提拔。”他警告任何以下5个方面不检点的官员——贪求权力、贪求钱财、贪求女人、贪求名望以及利用关系谋取不义之财——都将被免职。不过,江并不因此得意。在就这个案件公开发表意见时,他就事论事地说:“中央负责处理王宝森和陈希同案,在党内外都得到了积极的响应。因此,反腐败工作正在全面展开。”
1995年5月是历史、艺术和科学的一月。日本首相村山富市抵达北京,重申在中日这两个宿敌之间建立“面向未来的”关系。村山首相对北京郊外的卢沟桥——1937年引发侵华战争的冲突发生于此地——进行了隆重的道歉式的访问,对曾因日本侵略中断学业的江泽民来说,这一刻他的个人恩怨也得以了结。
5月初,江在朱屺瞻105岁寿辰这天看望了这位国画大师。几周之后,江主席就艺术家和作家发表了一次讲话,称他们为“人类灵魂的工程师”。在这篇题为《弘扬民族艺术,振奋民族精神》的讲话中,江鼓励所有艺术家热爱祖国,不断创新。江同时也告诫他们:“要自觉抵制拜金主义、个人主义等不良风气,绝不能不惜降低艺术品位甚至降低人格,去迎合一些人的低级趣味,导致庸俗化倾向。”
5月末召开了同类会议中规模最大的年度科技工作会议,国家科委主任宋健博士负责安排议程并帮助准备江主席的讲话。数月前,宋博士就已感觉到,中国已准备好迈出将科技提升为国家核心战略的第三步,也是最后一步。第一步是发展乡镇企业的星火计划,这一计划历时10年并取得了成功。第二步启动高科技公司的火炬计划也正在取得进展。宋博士称,当前亟需的是将这一战略制度化。
宋回忆道:“在我与江主席商定后,我给他写了一封信,信上的日期是1995年3月14日,信中建议确立‘科教兴国’的国家战略。”
由于宋博士的这封信,江召开政治局常委会讨论并通过了这项提议。因此,在5月的会议上,江主席正式宣布了“科教兴国”的宏大国家战略。在讲话中,他指出应鼓励创新以促进科技进步,随后还强调了正确的教育的重要性。江曾多次说过中国传统的“应试教育”体制必须加以改革,向“素质教育”转变。
第7章 1989--1996年 领导地位
第40节 海军演习
6月,江泽民偕夫人王冶坪前往吉林省视察工作。在长春,他们参观了第一汽车制造厂,见到了老朋友沈永言。而沈也看到,对于江的家庭来说,高层的生活并不轻松。王冶坪向沈坦言道,他们的家根本不像个家。丈夫总是要开会或者参加各种活动,常常很晚才回来。她的母亲和他们住在一起,而老人年事已高,身体每况愈下。
王冶坪说,他们夫妇的两个儿子和他们的家人也不常回家,因为他们不想被看成自己在利用父亲的职位。她说,他们想依靠自己获得成功。王冶坪告诉沈永言,她能感觉到丈夫没完没了的工作压力,有时候她看到丈夫办公室里的文件摊得到处都是。
在公开场合露面始终让她作难,稍微动弹一下她就浑身痛。沈私下里对江说:“你和妻子一起出国访问的时候,你好像总是抓着她的胳膊拽着她走。在电视上,这样看起来有点别扭……”
江无奈地回答说:“我怎么办?要是我不扶着她,她就走不动。”
1994年王冶坪(随同江泽民)出访法国时,在一次国宴上,她自始至终都忍受着剧痛。她对沈永言说,她以后要尽量避免出国,而且再也不想参加宴会了,除非礼节上要求她非出席不可。但她仍然甘愿担负起必需的责任。沈感慨地说:“她变得那么坚强,真是不容易。”
江视察期间,沈永言邀来了江以前的几位同事,一起唱了几个小时的京剧。沈回忆说,“我把这一段录了下来”,并把磁带送给了江。“他非常喜欢;他紧紧握住那盘磁带,好像那是一份国家机密一样。到现在我已经为他安排了两次‘京剧节目’了。对江来说,这是整个行程的高潮——也是他放松的最好方法。”
这种心情轻松的时刻少之又少。6月初,台湾李登辉在他的母校——纽约州北部的康奈尔大学发表演讲,中美关系随之恶化。李登辉是第一个访美的台湾“首脑”,美国批准其入境激怒了中国政府。尽管李此行被冠以“私人访问”之名,但看起来这是迈向台湾“独立”的一步,也代表着美国政策的根本转变。李登辉似乎在利用这个机会撒播“两个中国”或“一中一台”的种子,江认为这种煽动性的言论悍然侵害了中国主权。在动身前往美国之前,李登辉还观看了军事演习,这显然并非巧合。
江泽民认为这是美国总统的欺骗行为。区区几周前,在莫斯科庆祝第二次世界大战胜利50周年的仪式上,中美领导人曾谈及台湾问题。据江说,克林顿承诺决不会允许李访美。江引用克林顿的话说:“美国政府奉行一个中国的政策,坚持只与台湾保持非官方关系。”但是,克林顿回到美国之后没几天就亲自批准了李的访问。
江在一次与外交部官员的会议上指出:“美国的政客们不守诺言。即便是一个强大国家的总统也能够当面扯谎。我们对美国的政治局势和政客们缺乏足够的了解,所以很容易上当受骗。”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江的分析是正确的。他的政府有着克林顿政府所没有的绝对权威。国会在众议院以396票对0票、在参议院以97票对1票通过了允许李赴美访问的提案,克林顿政府在国会的压力下改变了政策。但事实依然是美国总统作出了一个他不能履行的诺言。中国受到了侮辱,江感到愤怒。几乎每一次讲话,不管是对国内听众的公开讲话还是对国外领导人发表的私下评论,江都把美国的对华政策称为“混乱和傲慢”的政策,并指出“美国必将因为粗暴践踏中国主权而付出代价”。
在与解放军高级将领进行的秘密谈话中,江暗示了采取军事行动的可能性。他说:“‘台独’活动已经失控,我们不能任其发展下去。我们必须提高警惕,加强我们的军力和战备。”一幅江在黄海与解放军海军部队在一起的照片使人联想起毛在40年前的一幅相似的照片。来自军队的压力要求他更加强硬,他一度每天收到800封解放军军官愤怒抗议李登辉访美的信件。中国召回了驻美大使,取消了与美国官员在武器扩散方面的会晤。江泽民于7月访问德国,在斯图加特的梅塞德斯—奔驰汽车厂,奖励性地批准了与戴姆勒?奔驰公司而非美国汽车公司建立合资企业。在慕尼黑和波恩,中国国家主席宣称中德关系正处于“全面繁荣”时期,令东道主喜出望外。
克林顿总统试图通过一封致江的私人信件修复与中国的关系,但中国国家主席认为李登辉访美是对他领导能力的一次考验,是美国和台湾试探他处理危机能力的一次挑战。江断言,他唯一的回应是采取毫不妥协的立场,这样才能防止敌人得寸进尺,同时使国内的批评者相信他能够维护国家利益。
年迈的邓小平发出了一条指示。他说:“要理性地处理中美关系和海峡两岸关系。”后来一篇报道引用邓的话称:“我们决不能让台湾分裂出去。”
7月21日至7月26日之间,中国军队向距台湾北部仅80英里的实验区域内发射6枚地对地弹道导弹。台湾股市一日内暴跌4.2%。第二轮的军事演习在8月中举行,其中包括在东海进行海军演习。台湾股市再次受到重挫。
至9月初,局势平稳下来,政治分析家称江是“大赢家”,而台湾是“潜在的输家”。中国国家主席向世界表明他并不惧怕采取行动。10月,江观看了一次由导弹驱逐舰、护卫舰和潜艇参加的海陆空三军联合实弹演习。他在海上的一艘指挥舰上观看到导弹、鱼雷纷纷击中目标,他说“新的局势对海军建设提出了新的更高的要求”。江强调说:“海军建设必须‘加快’,以促进国家统一大业的完成。”
第7章 1989--1996年 领导地位
第41节 《同心曲》
江主席有一个习惯,每次出访总要看望一下中国使馆的工作人员。他在驻德国使馆侃侃而谈,不像一位国家主席,却更像一位贤能长者。他教诲说:“不管你是干什么工作的,都应该把功名利禄看得淡一些。一个人跟一个民族是一样的,如果只崇拜物质财富,没有精神追求,就不可救药了。”江引用了陆放翁的诗句:“利欲驱人万火牛,江湖浪迹一沙鸥。”
在中国驻匈牙利大使馆,江把孔子——他称之为中国古代伟大的教育家——作为勉励自己学习的楷模。江引用这位中国伟大的先贤的名言说:“学,然后知不足”,“知之为知之,不知为不知,是知也。”
江在中国驻芬兰大使馆说:“不懂装懂是不行的。我不管到了哪里,都要想方设法学点新东西。人的生命是短暂的,而学习是无限的。学的东西多了,人的精神境界就高了,精神境界一高,人也愉快了。”
在9月28日举行的一次党的会议上,江深化和发展了他的政治理论。为纪念毛泽东在1956年发表的《论十大关系》这篇著名讲话,他发表了论述中国“十二大关系”的讲话,探讨了相互对立的社会和经济力量之间的紧张关系,其中包括:改革、发展、稳定,速度和效益,经济建设和人口、资源、环境,东部地区和中西部地区,市场机制和宏观调控,公有制经济和其他经济成分,扩大对外开放和坚持自力更生,中央和地方,国防建设和经济建设,物质文明建设和精神文明建设。
多年之后,这次讲话仍然为人所铭记。国家发展计划委员会主任曾培炎说:“在我个人看来,江主席‘十二大关系’的讲话至今仍在指导着我们。他为实现两个重要转变作出了贡献:他帮助指导中国从计划经济转为社会主义市场经济,从粗放型经营转为集约型经营。”
江在国有企业这一看似毫无出路的棘手问题上取得了进展。在副总理朱镕基的帮助下,制定了一套“抓大放小”的方案。政府使用银行贷款和投资来支持大约1万家最大的国有企业,而成千上万的中小企业则被允许以各种方式民营化。这项政策使政府能够维持社会主义“公有制”的性质,同时也能繁荣经济,使经济改革继续前进。这项政策是好的,但不能彻底解决问题。
秋季发生了一次小小的外交危机,显示出中美关系并未得到完全修复。10月24日,联合国召开了有史以来与会世界级领导人人数最多的一次盛会,纪念其成立50周年。但在此盛会举行之前的几个月中,中美官员都为一个问题绞尽脑汁:克林顿是否将借江主席在美国逗留之际邀请他进行正式的国事访问。
中方要求正式的国事访问,但是美方举棋不定,他们建议江进行一次远非隆重的“工作访问”。克林顿总统不愿冒险遭受已经充满敌意的共和党控制的国会或言辞激烈的“人权活动”分子的攻击。
最终,江泽民同意与克林顿总统举行“一次工作峰会”,但外交部长钱其琛指责美国缺乏以国宾礼仪接待中国国家主席的“政治意愿”。江出于自尊拒绝前往华盛顿,因此双方的会晤改在纽约。
在联合国,每个大国的领导人都有5分钟时间向大会发表演讲。江主席利用这个机会为主权国家反对世界超级大国的权利进行了辩护。虽然他没有点名,但很清楚他指的是美国。他说:“有的大国常常打着‘自由’、‘民主’、‘人权’的幌子,侵犯别国主权”,“制造借口侵犯他国主权、干涉他国内政,终将自食其果。”
尽管江的讲话十分咄咄逼人,但人们所期盼的两国领导人会面顺利得令人感到惊奇。当天下午在纽约的林肯表演艺术中心,中美两国元首走进接待大厅,互致问候之后,双方就座,并在正式开始会晤之前忍受着各种相机射来的强光。首先是中方记者拍照,随后是白宫记者单独拍照。
根据计划,两位元首之间的私人交谈将持续半小时,只有几名助手陪同参加。之后将再进行半个小时规模稍大的会晤。然而私人交谈的气氛变得非常积极,会谈竟然持续了90分钟。
尽管涉及一些常规话题——中国申请加入世贸组织、人权、台湾,但会谈的重点还是集中在恢复高层接触和互访所需的具体细节步骤上。江提议双方携手打击跨国犯罪、贩毒和恐怖活动,在改善环境方面进行合作,这是从克林顿在联合国的发言中得到的见解。克林顿重申华盛顿奉行一个中国政策,并承诺台湾官员访美的次数将“很少”,并且是“私人”性质的。
据会谈时美方记录员苏葆立讲,“江讲话沉着自信,没用文字稿,不断与克林顿作目光交流,以期与他进行真正的个人对话。他直截了当地谈论有争议的问题,偶尔用幽默的插话来缓和气氛,有时还讲英语”。两位元首的会晤中,这是第一次这么放松,两人的“谈话不完全是预先拟定的议题”。克林顿事后评述说:这是他第一次把江泽民作为一位政治家来理解和重视。
江真实的个性起了作用,那是在两天前当江和克林顿在联合国初次见面时。中国的国家主席问美国总统:“你的萨克斯吹得怎么样?”人们看到,这两位领导人在一起开怀大笑。
在纽约时,江主席邀请当时住在费城的他以前的数学教授顾毓琇前往纽约,以江的客人身份参加联合国的一次宴会。江非常高兴能够向他以前的老师表示敬意,但使江不安的是,他只能邀请这位中国最杰出的学者之一的93岁老人来纽约,而不是自己前往费城看望他。这不符合中国的礼节。尽管自己中国国家元首的职责使他无法前往费城,他还是感到很内疚,因此当他两年之后再次访问美国时,弥补这一礼节上的缺憾在江泽民的日程上被排在优先位置。
江继续为中国外交打开新的局面。11月,他历史性地访问了韩国,成为第一位访韩的中国国家元首。扩大经济往来和推动朝鲜半岛的和平进程是访问日程中的首要议题。在对韩国国民大会发表的讲话中,江赞扬了两国之间共同的文化,并保证中国的军事力量“完全是防御性的”。
中韩都对日本采取的拒不悔过的傲慢态度(译注:指对过去的侵略行为)极为愤怒,两国在这一问题上的意见完全一致。此前不久,一位日本官员对记者说,日本在1910—1945年对朝鲜的殖民统治期间“做了一些好事”,虽然这位官员随后辞职,但这并未平息人们的怒火。江泽民对日本军国主义的死灰复燃提出了警告。他严厉指出:“邻国必须督促东京准确地了解自己的历史。”
这一年的始末都与电影有关。2月,江邀请导演谢晋到中南海讨论谢计划拍摄的关于“鸦片战争”的史诗式巨片,这部电影将在1997年香港回归中国时发行。(第一次鸦片战争后1842年香港被割让给英国。)12月,江出席了中国电影90周年纪念活动,向200多名电影制片人、导演和演员表示了问候。当看到熟悉的面孔时,他兴奋地谈起了他们在20世纪30年代出演的电影———他说自己仍然能够唱出许多电影插曲!江还提到了几部他在二战之后观看的外国电影,尤其是《卡萨布兰卡》和《罗马假日》。
随着邓小平逐渐淡出,公共场合出现了一些象征这一交接的标志。一时有多幅描绘江和邓以各种姿态在一起的宣传画。其中一幅画的是穿着西装的江泽民和穿着中山装的邓小平,两人都在微笑着鼓掌。另一幅以中国传统的水彩画描绘了两人站在一起的形象,江略微在邓后面一点,双手恭敬地握在一起。还有一幅宣传画,画的是邓拄着一根拐杖站着,江低头注视着他———新华社评价这幅作品“既有政治意义又有艺术价值”。具有象征意义的是,曾为毛和邓画过肖像的中国画家李琦,受命画一幅江泽民“同人民群众打成一片”的画像。这位画家说:“在作品中,我将尽量捕捉到总书记的领袖魅力,也要表现出泽民同志与普通百姓之间的和谐与融洽。”(译注:此画后来命名为《同心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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