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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妖奇谈

_93 可蕊(现代)
  瑰儿的叫喊声自远至近,渐渐来到了附近。
  当她来到这个座位边,看见眼前刘地与白欣然挨着肩膀坐着的情景后,大叫起来:“刘地,你这只色狼!”说话间,她一把抄过旁边放饮料的推车,举在手中冲向刘地,“你要干什么?快放开她!”
  “你干嘛说得好像我绑架了她一样啊,我们可是亲密无间的朋友,正在把酒言欢呢。”刘地向白欣然挨得更紧了一些,装熟地搂住了她的肩头。
  “想不到你连小姑娘也不放过!”瑰儿愤怒地叫着,连车带酒便抛了过来。
  刘地慌忙一低头,推车砸在墙上,各种瓶子落了一地,抬起头再看,瑰儿已经拉着白欣然扬长而去。酒吧里震耳欲聋的音乐声,也掩盖不住旁边传来的窃窃私语。
  “看见了吗?在这里会情人被自家老婆打进来了。”
  “怎么会,明明是勾引未成年少女得罪了人家家人。”
  “不对,一定是那两个女的合伙仙人跳……”
  刘地看着地上的玻璃碎片,叹了口气:“真是可惜,明明好戏马上就要开始了,瑰儿为什么要帮她呢……难道已经开始讨好太婆婆了?我得去和周影说!”他唯恐天下不乱地设想着怎么挑起事端,不等服务生进来要求赔偿,便不见了影子。
  ※※※
  瑰儿拉着白欣然一路狂奔,出了酒吧又跑了好久才停下来,喘着气东张西望,生怕刘地追出来。确定这里安全之后,才对白欣然说:“你怎么跟那个色狼一起去喝酒!多危险、多危险呀!”
  白欣然对此不以为然,看看何原一脸茫然站在远处,应该听不到她们说话,于是压低声音说:“我都什么年纪了,怕他那种小伙子不成,年纪跟我们家圆圆差不多大呢;现在的年轻人啊,老是打扮的稀奇古怪的,还把头发烫得跟狮子狗一样,所以我说啊,世风日下啊,一男一女大庭广众之下就那么搂在一起……”
  听她絮絮叨叨地说着,瑰儿皱着眉头,从自己手袋里掏出一面小小的化妆镜,往她眼前一送:“你自己看看。”
  白欣然低着头对着镜子,摸摸头发:“干嘛?头发没乱啊。”
  瑰儿严肃的说:“仔细看你自己的脸。”
  “也没脏啊。”
  “……”瑰儿气呼呼地“啪”地把镜子合上,东张西望了一下,找到一家营业中的服装店,抓起一件看起来还算顺眼的衣服,然后把白欣然推到试衣间里。
  白欣然看着镜子和手里的衣服,还是茫然:“干什么呀?你要帮我买衣服吗?我家里的孩子给我买的衣服还穿不完呢。哎呀,这件衣服怎么这么贵?太浪费了!不买、不买,去批发市场差不多的才两三百块钱,你们这些年轻人,就是不知道省钱。你说这些名牌,那么多钱就买个牌子,值不值得呀?而且这些衣服一点也不适合我的说……”
  瑰儿听她一口一个“你们这些年轻人”的,哭笑不得地正要开口,这时一名店员走过来问:“小姐,您要帮您妹妹选衣服吗?我们这里刚好进了一批新货,你看看那有没有喜欢的?”
  白欣然刚说了一句:“她不是我妹妹……”瑰儿便按住了她的肩,示意她往镜子里看。
  白欣然仔细看了一下镜子,里面一前一后挨着两个女子,前面的是个十五六的少女,后面二十三、四岁的女子亲热地搂着少女肩头,虽然两个人的样貌不像,但这情景看起来果然像是一对姊妹。
  “只是变得年轻了一点,你也不用占人家便宜说是我姊姊。”显然低声咕哝着。
  瑰儿拍拍她的肩:“我的实际年龄比你小,做你姊姊确实是占了你的便宜,可是你总是满口老人家自称也不对啊,就算你比我大五十岁,但是刘地可是七、八百岁的老祸害了,你比他大吗?干嘛总是以老人家自居呀?你看看,明明还是个妙龄少女。”
  白欣然看着镜子里的少女,有些困惑。
  说实话,她很久没有仔细看看自己真正的样子,这么多年来,她已经习惯了以老妇人的样子接人待物,以至于面对瑰儿时,也完全忘了自己面对的同样也是妖怪,自己用的是本来面目,而自己原本应该还是个妙龄少女。
  “你要是换上适龄的衣服,会迷倒一大堆人的——说真的,你的样貌太不符合妖怪在城市里生活的习惯,太漂亮了点——来,不信你穿上这件试试。”瑰儿拿了件衣服递过来,“别嫌贵啊,我用的是你那个重孙子花在我店里的钱,反正是你们家的,你不要可就是我的了。”
  “这件衣服……”白欣然看着这件蓝白两色的小洋装,双臂完全裸露,胸口以下的衣料是半透明的,一直延伸到小腹位置,并且点缀了不少亮片。“太不象话了,现在的衣服怎么……”她想也没想就脱口而出。
  瑰儿又拿来一件。因为知道白欣然喜欢白色,所以她选的都是以白为主色的服装,可是白欣然仍然不是嫌这件暴露,就是嫌那件花哨,倒是对一件复古式的唐装十分感兴趣,看了又看。
  耐心耗尽的瑰儿大怒,都已经这样向她解说了,她怎么还是不明白!于是把她和几件洋装一起塞进试衣间:“全部都穿一遍,看看效果!”
  “这种衣服怎么穿得出门!”
  “不许顶嘴!不然让你知道我的厉害!”
  “……”
  对,她拿起——注意,是拿而不是搬——整张桌子往被害人劈头盖脸扣下去的样子是很有威慑力的,而这家店里的收银台,似乎比刚才酒吧的那张还要大得多……
  这绝对不是收银台能不能砸死妖怪的问题,而是……
  白欣然犹豫了几秒钟,终于还是拖拖拉拉地抱着那一堆衣服进了试衣间。
  ※※※
  何原一直站在服装店门口看着她们。
  自瑰儿突然从电影院里跑出来,到去酒吧中的大闹,再突然又来这里买衣服,他一直用忍耐的态度等着,等待瑰儿想起来还有他这个人一直默默跟在身边,可是这样的忍耐并没有给他带来想要的结果,瑰儿依旧忙着她自己的事,看都没看向他一眼,似乎根本不知道还有他这样一个人跟在后面一样。
  何原看着热闹的人行道,在看着那些漫步而过的情侣,或是三三两两的女孩子们,忽然不知道自己究竟在干什么了。
  为什么要苦苦追求对自己一点意思都没有的瑰儿呢?
  她长得并不美丽,个性也不是很好,而且年纪比自己大好几岁,两人之间似乎也没有什么可以聊的共同话题;她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甚至她的经历,她的家庭,自己其实一点也不了解,那么自己究竟在干什么呢?自己究竟为了什么会喜欢上她呢?就是因为一个自己做了很多年的梦吗?可是梦中的人怎么会来到现实呢?梦就只是梦而已,梦中的人也只能存在于梦境中……
  瑰儿显然不是她。
  瑰儿是个市井中的女性,她做生意时斤斤计较,大咧咧又有些粗鲁,除了料理家事和逛街购物,自己也没有看见她有什么特别的嗜好,难道自己真的觉得和这种女人相处得来,甚至还想到了终身大事上?
  何原苦笑。
  他觉得,要是自己在二十出头就和一个像瑰儿这样的人结了婚,然后两人共度一生,是一件很可怕的事情。
  他记得自己的愿望是潇洒到三十五岁以后再结婚的,最近怎么会做出这像是疯了一样的行为来?
  这些日子,他每天想的都是怎么讨好瑰儿,怎么让瑰儿接受自己,怎么能更接近瑰儿一些,他已经很久没有好好考虑一下自己在做什么了。
  何原站在店门口认真地想着,直到店员过来客气地请他借过,因为他挡住了店门口时,他才想出了一点眉目:自己这几天一定是中邪了,要不然怎么会看上一个自己怎么也不应该喜欢的女子,然后还为了追求这个对自己一点意思都没有的女孩,花费了那么多的时间,做了那么多莫名其妙的事。
  何原隔着玻璃门窗,看着里面正在和店员喋喋不休的瑰儿,不明白自己怎么会觉得她像梦中的那个女子。这一场追求忽然让他觉得很没有意思,而那个在拼命做这种没有意思的事情的人,就是他自己。
  无聊透了,还是回家睡觉吧。
  不过在这之前,似乎应该和瑰儿打声招呼,即使她是多么不把自己当回事,也不能不声不响就走了,太没礼貌了。
  “瑰儿……”
  “哇,你要干什么!”听到何原的叫声,瑰儿一抬头,忍不住捂住嘴,露出了惊讶的神情。
  “怎么了?”何原诧异地看着她奇怪的反应,又忍不住顺着她的目光往自己头顶、身后看——什么也没有啊,她为什么一脸看见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的样子。
  瑰儿一回头,就惊讶地看到火儿正悬浮在何原的正上方。要是说火儿处在这个城市的任何角落都还不算什么不得了的事情,那么看到他身体的火焰现在呈现金黄色,就可以明白事情有些棘手了——就好像其他性格外向的妖怪一样,火儿也不会掩饰自己的情绪,只不过这种情绪不是仅仅表现在脸上罢了。
  “你要干什么!”
  记得火儿说过不会把何原怎么样的啊,因为他自己偷偷下了注,赌他不会把何原烤来吃掉。不对,好像……前几天他已经把那些赌金拿到手了,并且全部用来买了网络游戏中的虚拟宝物。难道说,现在何原对他来说已经没用了,他就要……
  要是在几天前,火儿要对何原下毒手的话,瑰儿只有拍手欢迎的份儿,可是现在不行,白欣然已经是瑰儿的朋友了,总不能眼看着她的子孙被火儿烤掉。
  火儿气呼呼盯着瑰儿问:“听说你移情别恋,要和这个人类结婚,还说终于不用帮我做饭了,是吧?”
  “……刘地说的?”除了他,不会有别人有造这个谣的闲了!
  “哼哼,他打电话给影,我可是全部听见了!”火儿摆出一副“我是大侦探,你们还想瞒着我”的神情。
  “他说话你也相信……”
  谁想瞒着你啊,我看刘地根本就是恨不得能第一时间让你知道,要是没有你出来搅和,他这个造谣生事的家伙多没有成就感啊。这个城市中会相信刘地话的,除了周影,也就只有火儿了。
  “那你说,你为什么要陪着他家长辈出来买东西,刘地说那是在孝敬未来的婆婆。”
  “等你自己看看就明白了……”瑰儿对刘地的造谣生事已经麻木,几乎什么事情到了这只地狼嘴里,都会变成另一个样子,她懒得再为这些去辩解了。
  “什么意思,你这是什么意思……”火儿还是不甘心地打着转。
  “你等她换好衣服出来就明白了……”瑰儿白了火儿一眼,“不许伤她,他是我朋友的家人。”
  “什么,你还护着他!”火儿对于瑰儿这种里外不分的态度十分不满,于是对何原投去更多的杀气。
  何原看着瑰儿像是在演独角戏一样,一会儿喃喃自语,一会儿又挥挥手,扬扬眉,心里更觉得这个女子其实不适合自己。而且很奇怪,周围的温度似乎在不断的升高,这家店的空调坏了吗?总之,还是回家去洗个澡睡一觉吧,好几天没有好好去上课了,明天得开始用功了,眼看也就要期中考了。
  “瑰儿,我想说……我……”
  本来就是人家没有意思、自己硬要追的,现在忽然要说自己想这么算了,似乎很……不管了,也许自己说要走的时候,她会觉得松了一口气,终于再也不用见到自己了。
  瑰儿看着眼前吞吞吐吐的何原,不知道他想说什么,但愿不是什么会把火儿激怒的话就好了。
  “我们……我是说我们两个……”
  “你看看,都‘你们两个’了!”火儿好像逮到什么证据一样把头伸下来。
  瑰儿看到,何原的一缕头发因为火儿的靠近而烧掉了,不过他自己似乎没有发觉到。
  “火儿,再说一遍,你要是敢伤害他,就取消一周的点心。”
  “什么!”火儿顿时火冒三丈。
  因为少了家具、打破了东西、抢了商店之类的理由被取消点心,他虽然同样不能接受,可是至少心里还感觉好受一点,现在居然是为了一个人类,还是一个要害她移情别恋不做饭的人类,而要取消自己的点心,这种事火儿完全不能接受。
  上上下下、左左右右地把何原看了一遍,火儿冷笑着:“只要不烤就行是吧……哼哼哼哼……”说完一挥翅膀,何原顿时消失不见了。
  “天!你把他怎么了!”瑰儿发出惊叫。
  火儿会的法术不多,可是每一种都有着超强的杀伤力,这个能把一个活生生的人凭空消失不见的法术,瑰儿没见过,可是威力似乎很大啊。这下糟了,自己要怎么对白欣然交代,她的重重孙子就这样连渣都没有留下地消失了,她会和自己拼命的啊……
  火儿看着瑰儿一脸世界末日来临的样子,可兴奋极了,高兴得抱着翅膀蹦来蹦去:“哈哈哈哈,活该,这就是你威胁我的下场……我可声明,我没有烤掉他啊,他就好好在这儿呢,不过你再也别想看见他了,哈哈哈哈……敢跟我作对、威胁我!哈哈哈哈哈……”
  看着火儿嚣张到极点的表现,瑰儿暗自咬牙,确实对全立新市的妖怪来说,火儿的嚣张是天经地义的,除了周影,谁也拿他没有办法。现在关键在于他千万不要真的把何原怎么样了才好。火儿虽然任性张狂,可是有个很好的习惯,就是他从来不说谎——或是说他从来不屑于说谎。他说没有伤害何原,应该就是没有把何原怎么样。可是为什么好好一个人忽然就不见了?难道火儿把他变到什么地方去了?
  瑰儿现在惊疑不定,忽然听见那个女店员说:“这位先生,您站在门口挡住别的客人了,能不能请您进来说话。”说着还用很奇怪的眼神瞟了瑰儿一眼。
  这是怎么回事?她说话的对象到底是谁?那个地方明明什么人都没有啊?不过……刚才何原明明就是站在那里的……等一下,难道……
  瑰儿直直看着火儿。
  火儿嘿嘿一笑:“可以让妖怪看不见他哦,厉害吧!”谁叫瑰儿和这个人类来往,现在让她看不见他了,看看她还怎么来往!哼哼……
  让妖怪看不见,这是什么奇怪的法术?
  瑰儿不知道,火儿和周影的老师是周筥,而周筥是个人类,会很多人类道家的法术,并且是毫不藏私地传授给周影和火儿。虽然火儿以前学习的时候,向来遵循着两天打渔、七天晒网这样劳逸结合的传统美德,可是由于周影的学习能力比较差,那时周筥的每一堂课都要反反复复,复复反反地讲,天长日久、滴水穿石,火儿竟然也学会了一些。只不过火儿平时喜欢肉搏加火烧的战术,法术对他而言没什么用处罢了。
  眼前火儿用的,就是周筥教的法术之一。这个法术原本的用途,是要让被妖怪追杀的人暂时安全,得到一个喘息的机会,而火儿也算是活学活用,竟然用在这样的地方。以他的法力,若不怀好意地全部施展出来的话,别说是暂时喘息,何原下半辈子都不会让一般妖怪看见的可能性可是大的惊人。
  看不看得见何原,对瑰儿的生活影响不大,可是瑰儿一转念就想到了——白欣然怎么办?白欣然也是妖怪,而且还是何原的长辈,要是从此就看不见何原,那么他们家里不是就要掀起轩然大波了……
  “火儿,快解除你的法术!”
  “就是不要,就是不要,就是不要……有本事你自己解除啊,哈哈哈哈哈……”火儿在空中得意的扭来扭去,就差没有载歌载舞了。
  瑰儿是立新市少数对他有威胁的存在,对他来说,瑰儿动不动就拿取消点心、取消晚饭之类的来威胁他,实在可恶;她也不关心还是小孩子的火儿身体发育情况,居然采用这么有虐待未成年人嫌疑的方式,他不奋起反抗,瑰儿都不知道未成年人是受到法律保护的!
  “知道我的厉害了吧!知道的话就跟我赔礼道歉,我说不定会原谅你哦……”
  瑰儿正要再说些什么,试衣间的门悄悄打开,白欣然从里面伸出头来。
  她穿上了一件自己从未尝试过的衣服,所以有些不太敢出来见人,试探着看了看外面,向瑰儿问:“他走了吗?”
  这个“他”当然就是指何原,当着自己晚辈的面,白欣然怎么也不好意思穿这身露出大半肩膀的衣服出来。
  瑰儿摇摇头。
  “在哪儿?没有吗……啊,这个东西怎么又出现了!”白欣然的目光落在火儿身上,发出了一声低叫。对于绝大数妖怪而言,仅仅是火儿的存在就是一件很可怕的事;当然,当他们了解了火儿的性格之后,就会觉得这种可怕的程度加倍了。
  瑰儿还是无奈地摇头,用人类听不见的声音说:“何原没走,被这个家伙变得看不见了……”
  对于火儿的恶劣行径缺乏了解的白欣然,一时还有些反应不过来,傻乎乎地问:“什么?”
  瑰儿说:“火儿在他身上施展了一个让妖怪看不见的法术,你以后可以不用担心你的这个重重孙子被妖怪纠缠了……”
  “他哪有这么好心……”白欣然对于当年受到乌鸦追杀的事是想起来就怕,所以听到这个消息之后,第一个反应就是“这是件好事”,可是马上她就明白了过来,自己现在看不见据瑰儿说就在这里的何原,再结合这只毕方使用的法术,结论就是……“天啊,你怎么可以这样做……”白欣然发出了一声惨叫。
  “我就是这么做了,怎么样,你咬我啊!”火儿得意洋洋地在白欣然头上跳着,对他而言,这城市里大多数妖怪都是他可以任意欺负的对象,欺负弱小的感觉真是太好了!白欣然的子孙居然敢勾引瑰儿,与她这个当家长的没教好孩子有直接关联,所以火儿不喜欢她;因为瑰儿在一边火辣辣地看着,所以火儿才没开始考虑白欣然要几分熟比较好吃的问题,但是不会放过欺负她的机会。
  “这就是你没有好好教孩子的下场,要是你像影一样会教孩子,把孩子教得像我这么可爱,今天的事就不会发生了!”火儿用翅膀拍着白欣然的头教训她。
  白欣然十分害怕,又十分担心,不知道何原是不是像他们说的那样,仅仅是被施了一个“让妖怪看不见”的法术。万一他受到了别的伤害怎么办?现在自己既看到他的样子,也听不到他的声音,就算他向她求救,自己也不知道……怎么可以这样?白欣然宁愿和孩子们一起面对困难,也不愿意像现在这样看不到、听不见自己的孩子们在哪里、在做什么,这种担忧更加令人心焦。
  “你怎么可以这么做……你怎么可以这么做……”白欣然开始怒视火儿,可是接着就哭了起来,这时她终于明白和妖怪接触的危险性了——只要愿意,他们不用遵守规则,不用考虑别人的感受,不用讲任何道理……他们的世界是用实力证明一切的,这和已经习惯了人类生活、习惯使用人类社会规则的白欣然完全不同。
  白欣然知道自己的实力比不上火儿,也就是说她没有办法解除火儿的法术,也没有办法强迫火儿这么做。
  为什么,自己真的错了吗?从一开始就不应该招惹瑰儿,从一开始就不应该抱着和妖怪来往可以使家族更加兴旺、安全的念头……自己活了这么一大把年纪了,怎么会干出这么糊涂的事来啊……
  火儿看着白欣然,因为她的举动感到摸不着头脑。
  被火儿欺负的妖怪,不外乎有以下几种反应:
  其一是拼命讨好型,这类妖怪比较了解火儿的习性,知道他一旦选择欺负对方的时候,基本上就不会再考虑吃掉对方,所以小心奉承,努力求生。比如说,鹿为马、鹿九叔侄走的就是这种路线,只要把火儿哄得高兴了,暴风雨过去之后说不定还有好处可拿,好比鹿九的养殖场,花上一部分“收入”做保护费,换来的可是火儿这样一个挂名大老板,立新市的妖怪谁敢不长眼地再去捣乱——刘地除外。
  其二是跪地求饶型,这类妖怪奉行“大丈夫能屈能伸”的原则,看到火儿出现立刻跪地磕头,保证火儿连欺负的欲望都提不起来就转身飞走。比如说商氏父子就惯于采用这种作战方式。不过要注意的是,商氏父子是因为他们家女主人辛小熊与火儿、周影有同乡之谊,才可以每次都遇难呈祥,要是毫无关联的妖怪采取这种行为,很可能反而会激起火儿的食欲。
  其三是奋死反抗型,这一类妖怪以刚来立新市,或对火儿没有了解的怪物为主。他们看到毕方袭来,首先想到的就是反正是个死,不如拼个你死我活,于是更加激起了火儿的兴趣……后果不堪设想。
  其四就是麻木不仁型,大明星罗天就是这个类型的代表,反抗又打不过,逃也逃不了,讲道理完全没有用,索性由他去,采用死狗不怕开水烫的战略;反正知道有瑰儿在,火儿也不能吃了他。
  其五是苦苦哀求型,这种类型的妖怪受到了人类严重影响,看到火儿出现就会苦苦哀求,说一些关于上有八百岁老母,下有三岁幼儿的话,希望火儿能够大发慈悲,不曾想过这样一来,等于是暴露了自己的家庭成员数量,徒然给火儿增加了更多可以欺负的对象而已。
  另外还有猛拉关系型、出卖亲友型、阴谋诡计型……等等,反正火儿从来也没有见过像白欣然这样的,什么也不说,就是自己坐在地上捶胸大哭的。
  “喂,你别哭了,烦死人了……再哭我就吃掉你!”火儿威胁白欣然。
  一点也不好玩,都不知道这个时候应该对我苦苦哀求,然后逼瑰儿接受一大堆无理要求吗!
  白欣然依旧伤心地痛哭着,她觉的自己做了一个难以原谅的错事。为什么不在一开始就阻止何原接近瑰儿,为什么要贪心地认为妖怪可以带来好处,为什么明明自己觉得不对劲还不赶紧抽身……圆圆、圆圆,把我的孩子还给我……
  “我又没烧他……”火儿对瑰儿说。
  瑰儿点头。
  她知道火儿肯定没有杀掉何原,因为他没有说谎的必要,所以她也不理解白欣然为什么要哭得那么悲痛欲绝,反正何原又没有死,只不过是看不到他罢了,虽然会给生活带来一点不便——瑰儿显然已经习惯了站在火儿的角度想问题了——可是还不至于要这么伤心吧。
  “白欣然,何原没有死呢……”
  “可是圆圆不见了,我们家圆圆不见了……”白欣然边哭边絮絮叨叨,就像一个找不到孙子、正在路边痛哭的老太太。对她来说,看不到自己的孩子已经是一个毁灭性的灾难了。
  瑰儿被她哭得心烦意乱,对着火儿大声说:“一周的自选式晚餐!”
  火儿马上双眼放光,点着头说:“早说嘛……我就说负隅顽抗是没有好结果的!”
  他平时吃瑰儿做的饭,最大的遗憾就是不能随心所欲、想吃什么就能吃什么。应该说,由于瑰儿除了料理之外没有别的特长,所以她对于厨房的控制权十分看重,要做什么、做多少分量,统统要由她来决定,谁敢顶嘴,就以禁饭处置。火儿为了抢夺饭菜的选择权,已经与瑰儿展开了长时间的争斗,可是至今为止取得成效不大。虽然只是一周而不是永远的选择权,也已经是有进步了,孟蜀不是一口就能吃下去的,凡事都要一步一步来。
  火儿相当满意这次谈判——其实是恐吓——的结果,于是开始回头寻找何原。
  不见了……
  那个这次事件关键的人类,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卑鄙地趁火儿不注意时溜走了。
  火儿东张西望,甚至用了一个小法术,可是依旧没有找到何原的下落,也就是说,何原已经离开这里很远了,至少离开这条街了。
  “可恶的家伙,居然敢在我战果就要到手的时候跑掉!”这个时候如果去追他,不知道瑰儿会不会一回头就不认账,毕竟火儿不认为白欣然可以坚持哭到他把那个男人找回来,而要是白欣然不这么惊天动地、令人受不了地哭,火儿相信瑰儿是绝对不会同意用那个条件交换。
  “好吧,反正你们能看见他就行了,别的妖怪不会喜欢看那种人类,一点也不好吃的样子……”火儿嘀咕着,挥动翅膀在白欣然和瑰儿的眼睛上各点了一下,“行了,成交了,瑰儿你可别想反悔!”
  瑰儿和白欣然四下张望:“他在哪里?我们还是看不见!”
  “废话!他已经走了,你们能看见才怪!”火儿不屑地说。
  这个白欣然的法力和施展法术的经验,显然和瑰儿是同等程度,火儿都帮她施法了,她就不会用法术确定自己的重重孙在什么地方吗?
  “是吗?”白欣然依然难以相信,瑰儿却向她肯定地点点头。瑰儿知道,火儿没有必要说那种谎,对他来说,要是不想接受瑰儿的条件,直接拒绝就行,犯不着撒谎。
  白欣然顾不得再多说些什么,飞奔出门去,她是赶着去找何原的下落了,却忘了自己身上还穿着这家店里的衣服。
  瑰儿看着她的背影,再看看依旧被障眼法蒙骗的店员,考虑是应该自己帮白欣然付了钱,还是应该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地走掉。
  这时,火儿一把抓住她的衣领,得意洋洋地说:“走吧,今天的宵夜我想吃红烧肉、东坡肉、烤乳猪……”
  这不是我的错,我是被不可抗拒的外力带走的……瑰儿在心里喃喃地向那个店员致歉。不过能够省下一笔不必要的开支,她还是挺高兴的,要知道白欣然穿着跑掉的那身可是所有衣服中最贵的一件啊。
  ※※※
  瑰儿抱着很多衣服,站在试衣间门口耐心地等着。
  过了好一会,白欣然才悄悄打开了试衣间的门,伸出头来往四下看着,见店里依旧只有她和瑰儿两个客人,才小心挪了出来,接着用旁边的人型模特遮掩着身子说:“这样子怎么见人啊,你看,这裙子这么短。”
  现在她穿了一件俏丽的齐膝短裙,镶着蕾丝花边的上衣,衣服上的精致花边,把她的样子衬托的更加甜美可人,连嘟嘴说话的样子,也只是增加她的可爱而已。
  瑰儿拍着手说:“太好了,这件果然适合你!小姐,这件我们要了。你去脱下来让小姐帮你装好,你再试别的……我看看,就这件吧,我觉得你穿黑色可能也很好看!”
  “可是……”白欣然看着那件黑色带亮片的衣服,再一次犹豫起来。
  “快去试,试了才知道合不合适嘛……”瑰儿把衣服塞给她,不由分说地把她推进了试衣间。
  白欣然那天回到家,看到何原安然无恙之后,抱着他大哭了一场。这样的惊吓对她来说太大了,所以她本来已经决定再也不和任何妖怪发生关系了。
  可是由于她穿走了一件那家的衣服,按照白欣然已经习惯的人类思考模式,认为从店里穿走衣服一定要付钱,而当时她并没有付钱,那么帮她付钱的人一定就是瑰儿了——她可以肯定地相信,那只毕方是绝对不会为她付钱的。
  由于决定了之后再也不和瑰儿有什么来往,所以白欣然当然不愿意欠着瑰儿这样一份人情,而且她也因为自己严重要求何原不许再追求瑰儿一事——瑰儿因此失去了一个这么好的结婚对象啊——而感到有些对不起瑰儿,毕竟这桩婚事谈不成,不是因为瑰儿本身有什么地方不好呢。
  于是白欣然再次去找瑰儿。
  她的目的,当然是要还瑰儿那件她认为自己再也穿不到的衣服的钱,可是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最后竟然跟着瑰儿又来到了服装店,而且开始一套一套地试起衣服来。
  要花钱去买自己不喜欢的衣服,而且是和自己已经发誓不再来往的瑰儿一起,白欣然本来还有一些不满,可是被瑰儿一句又一句地称赞她有多好看、这件衣服有多适合她、她看起来有多漂亮之后,白欣然的爱美之心终于被激发出来,开始一件又一件地试穿起衣服;而且不等瑰儿推荐,自己就从衣架上挑选起那些她本来绝对不会碰的衣服往身上套,并且高高兴兴地付了帐。
  等白欣然与瑰儿走出店门的时候,手中已经提了十几件时装,而身后那位笑容满面的店员则诚恳地欢迎她们下次再光临。
  走在热闹的大街上,白欣然的头脑一下子冷静下来。
  自己这是怎么了?穿着这么奇怪的衣服不算,还买了一大堆——自己这是要干什么呀?路上的行人都在频频对她行注目礼,特别是其中一些男性的目光更是火辣辣的,令她走路时都不知道该迈哪支脚了。
  白欣然显然不知道,她现在毫无遮掩地使用这张花了上百年时间修炼出来的美丽女性脸孔,再加上时髦的打扮,走在路上,对于周围的男性可是造成多么大的冲击啊。也许是因为她这么多年来装成老人的缘故,以至于她已经忘掉了自己曾经对美貌的苦苦追求了。
  不管怎么说,已经被白欣然遗忘的美丽容貌带来的压力越来越大,眼看瑰儿勇敢的挺身而出,帮她抵挡了一波又一波攻势,白欣然忽然觉得自己正在做很奇怪的事,不但忘记了出门时的目的,还买了这么多不能带回的东西,还……
  “瑰儿,衣服全部送给你,我要回家了。”她把大包小包塞进瑰儿怀里,悻悻地道别。自己这几天头脑有些不清楚了,还是回去好好睡一觉吧。
  瑰儿也不说话,抱着那些衣服跟在她身后,可还是有意无意地带着她往原本两人说要一起去、据说有全市最新款服饰的店走去。
  “我说我要回家了。”
  瑰儿眨着眼睛看着她:“你要出尔反尔?你自己说要陪我去买衣服的——你看看,这里都是你买的衣服,我想要的还没有买到呢。”
  好吧,好妖怪一定要到做言而有信,可是我刚才真的答应瑰儿了吗?怎么想不起来?
  白欣然正在边走边思考“自己究竟有没有答应瑰儿”这个深奥的问题时,一个令人不愉快的声音从身边响起:“小姐,有没有时间,我们请你喝一杯好不好?”几个年纪看起来比何原还要小的少年,忽然拦住了她们的去路,挤眉弄眼地邀请她,至于走在一边的瑰儿,显然被他们忽视了。
  白欣然抬头看了他们一眼,就火大地说:“现在年轻人脑子里到底在想什么!你看你们这样的怪衣服!染这样的怪头发!男人还戴耳环、还穿透明的衣服!看看你们这样没站相地挡路,不知道看见老人家应该让路吗?历史悠久的传统美德就要败坏在你们这些孩子的手里了!还口口声声去喝一杯,你们才多大就喝酒!你们父母是怎么教你们的!不认识的女子就敢上来邀请,你们要不要脸啊……”
  当她施展几十年磨练出来教育孩子的口才、滔滔不绝地指责时,几个原来以为有艳福的少年,都被吓得莫名其妙地落荒而逃。
  白欣然心中的不安一下子全部发泄出来,但是还没过完数落人的瘾,斜眼往站在身边的瑰儿看去:“笑什么笑,你也快要跟城里人一样学坏了!还是以前的孩子单纯,现在的孩子啊……唉,现在就是因为有了什么电视、网路,才给了孩子们更多学坏的空间……”
  瑰儿看她一本正经的样子,哈哈大笑起来:“你这样子真像那些爱管闲事的老太婆,我看你是与人类一起生活久了,忘了自己的样子还是少女吧。你说这些话的表情真好玩,哈哈哈……”
  白欣然的脸垮下来,瑰儿说的话简直就是在揭她的伤疤。她为了不让孩子们起疑心,不得不在时光的流逝中不断把自己的容貌变老,刚开始时的那种心痛,只有和她有相同遭遇的美貌女子才可能明白。
  最初,她几乎每天都会在夜深人静、孩子们睡着之后对着镜子看啊看的,看着自己渐渐出现了皱纹的脸流泪,然后一边哭一边把自己的皱纹变得再明显一些,免得邻居又会说自己“看起来真年轻”。那种要亲自把自己珍视的容颜变老、变丑的感受,让她心里难过极了。
  事情总是可以习惯的,白欣然也是慢慢习惯了自己容貌上的变化,在遇到瑰儿之前,她甚至已经几十年没有再使用过自己的真实面貌,反正每天在镜子里看到的,都是一张衰老的脸,她早已认可了自己的这个外貌。
  更重要的是,随着容貌和身边亲人对自己的态度变化,她自己的心态也开始慢慢产生变化,不知不觉中,言谈举止已越来越像外表所代表的那个年龄层的人了。当白欣然某一天醒悟到这个情况时,心中的惊讶和惊慌实在是难以言喻。
  她本来是个刚修炼成妖不久,连恋爱都还没来得及谈的小姑娘,如果就这样变成了老太婆,可怎么是好?她本来还想着将来要找一个诚恳好学的穷书生嫁给他,然后帮助他金榜题名,自己也从此成为贤内助的典范,生一大群孩子,快快乐乐过一生呢,要是真的变成了老太婆怎么办?
  可是不接受这个年龄和身份,孩子们怎么办?她要怎么遵守诺言、不在孩子们身上使用法术,又要让他们接受他们家的老太太是个妖怪的事实?
  于是事情就在她的犹豫中被拖延着,一直到了她自己都快忘记自己其实是个小姑娘的时候。
  “说起来你为他们那个家族已经做的够多了,为什么还不离开呢?你总是要离开的吧?难道就这样活到二百岁,让别人当你是怪物送去研究?”瑰儿一边搅动着咖啡一边问。
  她带着白欣然逛了一个上午,然后把白欣然带到了西餐厅里。白欣然对什么都很好奇的样子,看来她也不是不想尝试一下新的生活吧?
  “那怎么行!”白欣然断然拒绝,“我不在了,家里那么多事要靠谁?圆圆谁来照顾?小馨马上就要生孩子了,谁帮她带大?四儿媳妇的身体一直不好,万一又住院了,四儿自己可忙不过来,我还得去帮她做饭……再过两年,国力想把孩子送回来读高中,我不在,你教孩子住哪儿、谁来照顾……还有……”
  “停停停……”瑰儿做着手势叫,“该不会你在何家还是‘壮年劳力’吧?”
  “就是啊,没有我怎么行!”白欣然很有几分得意地说。
  “可是你都什么年纪了?”
  “才两百岁!”白欣然白了瑰儿一眼。
  她的年纪比瑰儿似乎大一些,可是要把她修炼成妖的过程剔掉吧?她可不像瑰儿,生下来就是山鬼——多么高贵的种族啊,和瑰儿一点都不相同呢。
  “才……”瑰儿用手指敲敲桌子,“你到街上去找几个一百岁以上的老太太来给我看,还‘才’呢。”
  “反正我现在身体还好得很呢,例行身体检查时,医生都说我健康得像六十岁呢。”
  “哼,你用法术了吧!”
  像六十岁的人类?这个妖怪的身体检查结果就这么简单吗?不是直接把医生吓死了之类的?光是她的老虎血型,就保证医生检查不出是什么来。
  “白欣然,那些都不是重点,我想说的是,你真的准备就一直这么下去吗?”瑰儿很诚恳地说,“你现在都是一个百岁‘老’人了,你还准备这样生活多久呢?或者你说你觉得你还能这样生活多久呢?”
  白欣然僵在那里,嗫嚅着:“世、世界上最长寿的人,活了、活了一百二十多岁呢……”
  “这不是重点,你自己知道我要说什么!”瑰儿提高了音量,“我知道你很喜欢何家的人,他们都是你看着长大的,可是事情总是要有始有终啊,他们毕竟不是你的同类,难道你真的打算一直活下去?要是他们发现了你是妖怪,你想想看事情会变得有多糟……”
  “他们不会的!我的孩子我自己知道!”白欣然对于瑰儿的假设十分反感,对她怒目而视。
  瑰儿看到服务生端来了饭菜,于是暂时闭嘴。她点的牛排都是五分熟,这点显然很合白欣然的胃口;只见白欣然挥动刀叉,把心中的不愉快都发泄到食物上,不一会儿,一份牛排就消失在她嘴里。
  “味道不错……”白欣然抹抹嘴。
  对于肉食动物修炼而成的妖怪,果然还是带着血丝的肉类最合胃口,可惜最近几年,孩子们生怕肉吃多了对身体不好,已经自作主张把她的伙食做了科学性的调整。真是的,以前穷,吃不起肉,现在有钱了,又不让她吃肉了……
  “其实你可以过想吃什么就吃什么、想逛街就逛街、想穿什么衣服就穿什么衣服的日子,你为他们那个家族付出的已经够多了。”
  瑰儿总觉得,白欣然为何家做了那么多一般妖怪根本无法想象的事情很不容易,而且无论她吃了多少苦,何家的子孙也不会明白他们的这个老祖宗,究竟为了他们家族牺牲了什么。真不懂白欣然为什么还不离开何家,按照她的人类年龄,应该也差不多了吧。瑰儿很喜欢像白欣然这样执着善良的妖怪,所以忍不住想要劝劝她,适当的时候也要为了自己着想啊,不能总是为了那些人类付出,自己一个妖怪好好的日子都不过了吧。
  “哪有,我还有很多需要做的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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