必读网 - 人生必读的书

TXT下载此书 | 书籍信息


(双击鼠标开启屏幕滚动,鼠标上下控制速度) 返回首页
选择背景色:
浏览字体:[ ]  
字体颜色: 双击鼠标滚屏: (1最慢,10最快)

步微澜-《沉香豌》

_9 步微澜(现代)
  
  尽管这样,仍旧睡不着。
  
  虽然脱离了他双臂的禁锢,可这种环境无法让她感觉安全、感觉放松。这是这个月来他家的第四次,和前三次一样,她知道要默数着一分一秒,等倦意浓郁到她再强撑不住时才能入眠。
  
  第一次来的时候已经很晚了,踏进这间房时,恐惧随眼前的镜像突袭而至。奢侈的羊毛地毯簇新如初,恍眼间是两个光裸的躯体纠缠的画面,身下分明是斑斑血渍。那一秒她象是被人掐住了喉咙,呼吸几乎停顿。再一次重温当日的经历,再一次在心里掀起惊涛骇浪。
  
  如果记忆能象胶片一样可以剪切,她愿意付出所有把那不堪回首的一幕裁掉。她冲进洗手间狂呕不止,秦昊以为她吃错了东西,蹲在她旁边抚着她的背。她知道她挥开他的手时,迎目望向他的眼神有多凛烈,那一腔的恨令他往后一顿。
  
  她不需要他廉价的同情,在他做过那些事后,再多的关切也是伪善。她把他关在门外,坐在马桶盖上眺望上海路的璀璨灯海。洗手间有半面墙是玻璃窗,与浴缸的高度齐平。打开玻璃窗终身一跃很容易,活下去很难。眼角余光瞥见镜中自己踌躇怯懦的样子,“胆小鬼。”对镜子里的人鄙夷万分。
  
  再打开那扇门,心里是死一般的平静,让她为之震骇的平静。躺下去时他倾身覆上她,大手袭来游移在她腰间。她瞬间僵直了手脚,寒毛竖起。秦昊停住手,眯缝着眼细细打量她的表情,她勉力回视,强抑尖叫与跳下床的冲动。
  
  “我说过上次的事不会再发生。不用怕我。”
  “你再那样,”肺里吸入了新鲜的空气顿时舒畅了几分,“我也不奇怪。”
  “我是说到做到的人,你慢慢就知道了。”他的手指划拨着她的头发,侧身躺下时说。
  
  她还不及回答,他整个身体贴过来,不容她抗拒地搂住她,困住她的手脚。“别扭了,再扭我可什么都保证不了。”低沉暗哑的声音里氤氲的欲望让她全身一凛,警觉地提防着腰间的手和轻柔地磨蹭着她头顶的下巴。“睡吧,我可困了,陪你在医院守夜比打通宵麻将还累。”
  
  那一夜,她睁着眼,数着他的呼吸到天亮。
  
  第二次又是如此,只是前奏多了一顿饭,来到他家后她看书,而他很诡异地一直在另一间房里看电影。她去洗手间时发现一只粉红的新牙刷,再低头,自己脚上的拖鞋分明也是新的,HelloKitty的猫脸和毛巾架上那条新的一样。她瞪着并列的粉红粉蓝两条毛巾足足有半分钟,最后选择无视。
  
  那一夜,他很晚才回房。她闭紧眼睛 假作熟睡,第六感敏锐无比地察觉到他灼人的目光逗留在她脸上。就在她以为自己再也伪装不下去时,耳边传来他低低的一声叹息,温软湿热的物体覆上她面颊。她毛孔收缩,意识到那是他的唇。他留连厮磨了良久,然后动作很细致小心地托起她的头,探进一只臂弯,象上次那样搂颈扪腹地贴住她后背躺下。
  
  第三次,他接了电话犹豫不决地望向她,她侧耳听着,知道是有人约他,当即如逃过一劫般松口气,飞快地将桌上一堆笔记书本往袋子里一扫,说:“你去忙你的,我可以自己回去。”他扬扬眉,嘴角不易察觉地弯了一下,说:“你们宋教授。你是陪我一块去见他,还是在家等我?”
  
  她极力忽视他眼里的笑意,平静地反驳说:“我回宿舍。”
  “行,那我顺道送你回去。”他想到什么又转过身来,“或者约他明天一起吃顿饭?他知道我们的事在学校也能多关照你。”
  她吞回一口恶气,垂着肩膀坐回原处,“不用了。我就在这看书,马上要考试。”
  
  她瞪着他的背影,能想象他脸上的表情何其得意,明知她没有别的选择还要误导她,卑劣小人!
  
  他回来时已近夜半,拖鞋的声音一路传来,渐趋响亮。她往床侧躲,随着放大的脚步声心里越加揪紧。他进来时把手上的外套漫无目的地随手一扔,重重地砸上床。酒气扑鼻而至,她骤然一惊,想跳下床已经来不及,他双手伸来一把把她捞进怀里,脸埋在她颈窝。
  
  那一刻,全身血液几乎凝固。
  
  “怕我?别怕我,别躲着我。”他在她耳边咕哝,热呼呼的鼻息挟着熏人的酒气徘徊不去。“我就只是这样抱着就行,只要在我身边就行。别把我想的那么坏。乖乖让我抱一会,就一会。”
  
  她如芒刺在背,黑暗里挺着身子抵抗着戒备着。不知过了多久,他急促粗重的呼吸缓缓平稳。突来的松懈后是强烈的疲惫感,三年,还有三年煎熬,她在心里倒计时。别开脸,把他的头拨去另一边,还没有从他手脚的束缚中悄悄移开,他再次袭过来,无意识地亲在她的腮旁。“猫儿,我喜欢你……你不知道有多喜欢。”
  
  她斥之一笑。
  
  喜欢?喜欢一个人就要伤害她、要胁她、强迫她的意志、强 暴她的尊严?扬絮之情,何以言爱?
  
  那一晚如同这一晚般,久久不能安睡,心底无休止地激荡着无数难以言表的情绪。
  
  秦昊醒来时下意识地动动胳膊,身边是空的。他有一秒的惊慌,随即完全清醒。睁开眼一看,死丫头果然缩在床脚。“躲那么远,翻个身看你不掉下去?”他无奈地象前几次一样,把她抱过来,置于怀中。
  
  她保持之前的睡姿,蜷成一团,两只手拢在下巴上。他越看越觉得她象小时候奶奶养的猫,独立、骄傲、缺乏安全感、不轻易信任;尽管力量悬殊,要维护尊严时毫不胆怯伸出爪子;受伤时绝不坦裎人前,自己躲起来缝补伤口。就象现在,据说这种回到母体子 宫的姿势是最缺乏安全感的一种,他知道她的害怕,也知道她在隐忍着,等恐惧积蓄到最后无法承担时,她一定会向他挥舞她的爪子。他想起这几次她半夜的潜逃和早上的黑眼圈,失落若有若无地滑过心际。
  
  她怕他。头一晚才发现她是真的怕他。
  
  那晚,她在他身边躺下,清新的体香侵袭了他所有感官,每个毛孔都激涌着欲望。但是她骤然的僵硬与眼底隐藏不住的恐惧象狠狠打在他脸上的耳光,他后知后觉地明了在这个房间里对她做过的那件事情是怎样的伤害了她。欲望象潮水般涌起,瞬间又回落。
  
  第二次第三次,他细心观察后才发现她一直在偷偷打量他,用一种小动物般警惕的眼神,身体也因戒备而紧张,仿佛他一有不轨她会马上跳起来夺门而出。
  
  但是这一秒种,她细细地呼吸着,睫毛乖巧地垂下来,安然躺在他怀里。“猫儿,要不要拔光你的爪子?”他不自觉地轻声说出来,“拔光了你痛,不拔我痛。”
  
  她听见声音,往他靠过来蹭了蹭。像是在梦里感觉到什么,微微张开眼皮。纳入眼中的脸由朦胧至清晰,眼里的紧张也越来越盛。“别怕,我没动你。”他刻意放缓了音调,可是仍然感觉到她的紧绷。“还早,要不要再睡会?或者我们聊天?”
  
  她暗吸口气,不动声色往外挪,避开腰侧滚烫坚实灼人的那处。
  
  “……早上,早上都这样。”他有点尴尬,慌不择语地解释说:“是正常现象,几乎每个男人都是。不只我一个。”
  
  她不出声,闭着眼睛假寐。
  ……
  “睡不着了?睡不着我们聊天。”
  ……
  见她不反对,秦昊挖空脑子找话题,“你舅舅好了点没?”
  她没好气了嗯了一声。
  
  “听说已经列为刑事案件了。抓到两个,供出是谁背后指使的没有?”
  
  她睁开眼,似乎奇怪他的消息灵通,瞥了瞥他又合上,过来一会才低声说:“没有。”
  
  “要帮忙就开声,别抹不开脸。有些事我还是能帮上的。”
  
  “我受不起。”
  
  得不到热烈的回应,他也有些许郁闷,拈起枕头上她一缕发丝绕在指尖上打转。犹豫半晌说:“我就是想帮帮你,没别的心思。还有,床头下面那个抽屉里有钱,你要用就自己拿。”
  
  她静默好久,呼吸由急促至平伏后才语声艰涩地说:“我不是卖的。”
  
  他闻言手指捏紧,知道自己说错了话,“你怎么又想偏了?你们家就一个小店,养四口人,还有两个是读书的,能攒下几个钱?我是怕你舅的医药费没法给,让姓方的出我也不乐意。知道你不喜欢从我手上拿钱,我才说一声叫你自己去拿的。”他知道若是给她一张支票,估计她会撕碎了丢到他脸上,所以才迂回行事,谁知她还是不领情。心里恼她性子犟不通时务,语气不由厉了几分,说:“你怎么这么轴?傲气能当饭吃是不是?”
  
  她脸色一僵,咬着下唇凝视他数秒,转过身给了他一个背影。他后悔不迭,暗自连声抱怨自己的臭脾气,正想搂住她细细哄,只听她低声喃喃说:“我除了傲气就只剩傲气了。”
  
第40章
  三斤以上的大草鱼,头尾做汤,鱼背最肥厚处起肉,去了刺,滚刀切花,拌好浆下了油锅就是一朵朵金黄的松球。
  
  巩自强坐在厨房的高凳上,眼睛瞬也不瞬,紧盯着陈婉的动作。起肉剔骨片花,一气呵成,不由暗暗点头。他伤了元气还没有完全养好,不能久站,对面二大爷七十大寿的寿宴本是打算推掉的,谁知小婉听见,挽了袖子就问:“舅,有钱为什么不赚?你放心的话,让我试试?”
  
  这几年小婉耳濡目染地跟他学了不少东西,加上爱好这个,人年轻心思活,十多桌酒席小婉拟的菜单里有三成都是新鲜花样。这且不提,让他微微吃惊的是小婉在厨房里的做派,这丫头以前也下过厨,也跟他学过雕萝卜花黄瓜花,什么时候练出来这刀功的?他知道她比小宇有天份,可不知道到了这程度。
  
  “行。”他一拍大腿,“那就和对面定下来,明天舅舅给你打下手。”
  
  陈婉手上还沾着调浆的面粉,闻言不自禁地咧开嘴,一显身手的机会可是渴望很久了。想想又觉得有些没底,毕竟不是一桌两桌,想象和实践是两码事。摸了摸下巴犹豫问:“舅,你是不是真放心?”
  
  “放心。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行家之间只看眼神和刀的起势就略知一二。明天记得按照舅舅以前的步骤,别慌神就行。”巩自强伸手抹去她下巴上的面粉,“你这丫头,背着舅舅偷了多少师?”
  
  陈婉浅浅一笑。
  
  巩自强叹气说:“你一个姑娘家的,小宇又不好这个,咱巩家传下来的手艺怕是到我这儿就断了。哪天有空,舅舅教你几个大菜。你姥爷那时候说是太爷爷传下来的宫里的大菜,我也没做过几次,再不教给你们怕我也忘了。”
  
  小宇捧着一片西瓜,吃得满下巴都是红汁,站门口不满地说:“谁要学那玩意?厨房里的活都是女的干的。”
  
  巩自强黑着脸,一手拍在小宇脑门上,“兔崽子,你还瞧不上眼?谁养你这么大?”
  
  陈婉见小宇小声嘀咕,撇嘴说:“将来保佑你找个老婆也不会做饭,两口子天天吃泡面吧你。”
  
  “切,不会做饭的第一个筛掉不要。”小宇满不在乎说。
  
  这小子从考场出来也是这幅满不在乎的表情,舅舅舅妈问他考的怎么样,他只说还行还过得去,再问就不耐烦说行不行反正已经考完了。直把舅舅舅妈晾在一边,心里没半点底,慌得一晚上追问不休。
  
  “我去洗澡去了。”
  
  “早该去了,踢完球臭烘烘的到处晃。”陈婉捏着鼻子说。
  
  巩自强看惯了他们姐弟两个斗嘴,只是笑笑。
  
  小宇走了两步又跑回来,奇怪地说:“我们刚才在纯阳观门口见到猴子和六指了。猴子哥点了点头,喊六指哥,他不理我。姐,怎么回事?你和正哥闹脾气了?分手了?”
  
  陈婉听他说到猴子和六指时已经冷了脸,说:“别胡说八道,我什么时候和方存正好过?什么分不分手的?”回头对上舅舅关心的目光,心一沉,也不知道如何解释,只是转过身开始清理案台的东西。
  
  小宇对她突如其来的一顿排揎有点莫名其妙,摸摸后脑勺望向自己老爸,“那我去洗澡。”
  
  面对沉默不语的舅舅,陈婉一颗心七上八下的,过了半晌等不到舅舅的询问,主动坦白说:“舅,我和老二,没希望的。”说完,眼神一黯。自己也分辨不清是为他的人黯然,抑或是为几年的交情。
  
  巩自强拿支烟点上,说:“老二人不错,仗义,也本事。不过舅舅心里,他配不上你。舅舅希望你将来找个家底清白的,安安稳稳好好过日子。哪怕夫妻间吵吵架,打打闹闹,也比跟着老二担惊受怕要强。”
  
  看陈婉刷洗菜板不出声,巩自强心里微动,问:“你喜欢那小子?”
  
  陈婉停下手,哗哗的水流从指缝里划过,心底的怅然却冲刷不尽。想了好一会才低声说:“应该不算喜欢。不过,总觉得欠了他好多,心里不踏实。”
  
  “舅舅知道,舅舅心里也不踏实。”巩自强深吸一口烟,又说:“他帮忙垫的医药费,舅舅会想法子还他。你和不和他好,都不能弱了咱家势头。咱巩家人再穷,还有个脊梁骨。不能让人在背后戳着笑话。”
  
  陈婉闻言咬紧下唇。不能让人在背后戳着脊梁骨笑话。如果舅舅知道秦小五那个混账……
  
  那个放钱的抽屉,他说过她可以随意拿,但是她出出进进目光扫过去无数次,克制自己不去想不去看不去触碰。需要钱的地方很多,她怕一打开就抵抗不住诱惑。那是个黑洞,很有可能就此被强大无比的力量吸引进去,无边际的黑暗里沉沦至深渊尽头。
  
  她不敢尝试。
  
  “实在不行,就把这房子卖了。你舅妈说的也对,守着一片瓦有什么用,住哪只要有饭吃就行。”
  
  院子里的葡萄藤上串串的青紫,再有大半个月就挂红了。半面墙是爬山虎,大门被郁郁的翠绿掩住一半。墙头的紫藤开完了就是中间的凌霄,后院的那棵月桂树每年秋天引了多少小孩在围墙外攀折?
  
  “真的卖?”这里是她的寄居地,但是意义非凡。住了几年,连地上的砖,墙头的瓦都有感情。这里也是她妈妈出嫁前的家,厨房院子中仍然有她妈妈年轻时甩着大辫子四处操持的影子。她不舍得。“舅,你舍得?”
  
  “有什么不舍得的。舅舅也想通了,这些是身外物,就算是祖上传下来的,怎么也比不上人矜贵。只要你们姐弟两个好好读书,将来出息了,舅舅也算给你爸妈有了个交代。”
  
  她自己的学费早存够了,剩下一些估计还能给小宇置点东西。但是还要还方存正垫付的医药费,给小宇准备学费。那个有魔力的抽屉再一次于脑海里闪现,蛊惑她诱引她,当作他对她的赔偿好了。接着另一个声音反驳说:钱,能抵消你受的伤害?消弭你噩梦里的恐惧?
  
  “小婉,小婉!电话。”
  
  “啊?”她回过神,听见舅妈在外面叫她,应了一声,才发现舅舅早已出了厨房,“来了。”
  
  听见电话里的声音,她心虚地斜瞟一眼在招呼客人的舅妈,压低了嗓子捂着话筒问:“你怎么打到我家来了?”
  
  “不打这我去哪找你?你跟没线的风筝似的一放就飞。”
  
  她没好气,“有事吗?有事就快点说,我厨房里一堆活还没做呢。”
  
  那边安静下来,过了好一会秦昊才说:“我就想你了,怎么着?我想你还不给了?我们多少天没见,你数过没有?”
  
  她咬咬牙,望一眼舅妈,小声说:“什么多少天,昨天早上……”她耳根倏地发烫,说不下去。
  
  昨天早上她醒来时迷迷糊糊去洗手间,推开门吓了一跳。大色鬼露出个挺翘的PP站在洗手台前,一手攥着一堆纸巾,一手握着自己的……脸上的骇色不逊于她。她又惊又惧又羞,面红耳赤地骂了声“恶心!”,旋即慌慌地冲出来,身后他扯着喉咙委屈辩解喊说:“这叫新陈代谢!你懂不懂?”
  
  “昨天早上?”秦昊意味深长地嘿嘿一笑,“你说把我吓得以后不能用了怎么办?我们老秦家绝了后还不找你算账?你拿什么补偿我?嗯?”
  
  “去死!”激烈的语气吓得她一慌神,改口低声喝问他:“别和我瞎七搭八扯个没完,没事我挂了。”
  
  “别,我真有事。”他顿了顿说,“我在你家巷口,出来让我见见。”
  “我没功夫。”
  “那我就找上门了啊。”用懒洋洋的语气说威胁的话,他可算是无赖中的极品了。
  “你……你正常点行不行?这个时候正要开始忙了,我怎么走得开?”
  “简单,说你约了同学什么的,还怕你舅拦着你不给你出门?”
  
  她掩面不语,烦躁得想把电话连同他的声音摔个四分五裂。叹口气,无力说:“我不想再骗我舅了。”
  
  他充耳不闻,“谎话说多了就锻炼出来了,到了脸不红心不跳的境界你还要谢我呢。出来,我在巷口老地方,十五分钟。”不等她开口拒绝,说完立时挂了电话。
  
  她踩准十五分的点,不甘不愿上车时,秦昊看看表,心里的焦灼一扫而空,脸上满是得逞的笑,“你又不爱化妆打扮什么的,下次给你五分钟足够了。”
  
  “有什么事快点说。”一次次服软一次次低头,他笑得越是自得,她越加清晰了解自己的无奈与力量渺小。
  “就那事。”他笑得诡谲万分,“不知道被你吓得还能不能用,想找你试验一次。”
  “去死!”
  “逗你玩呢。”他毫不介怀她的恶言相向,掩不住眉宇间的笑意问:“到饭点了,想去哪吃饭?”
  “去死!”
  “吃完饭去看电影?”
  “去死!”她唯一想和他说的话只是这一句。
  “想看什么?《卧虎藏龙》?《花样年华》?”
  “去死!”
  
  他扬扬眉,然后突然踩下脚底油门,以极速冲向清水河,瞬眼之后陈婉只听见尖啸刺耳的刹车声,在尖叫准备突破喉间的刹那,车头贴住清水河的护栏角度夸张地漂移转向,停了下来。
  
  她一颗心几欲狂跳而出,张着嘴大口喘气,“你神经病!”
  
  秦昊好笑地看着她,“要死我们一块!做对同命鸳鸯也不错。”话音方落,一手拈着她下巴,嘴巴堵住她的喘息,舌尖随即冲进来,狂放肆意地撩拨着她的。
  
第41章
  这一天是这段时间来最快活的一日。
  
  宴开十二席,好在都是家常菜。冷碟傍晚便已准备好,汤镬里汩汩翻滚的热气卷着浓香四溢。陈婉临阵心怯,有些乱了手脚,于是细细地呼吸,一遍遍默念着菜单,脑子里重温以前强记下的过程。加上舅舅从旁指点,开席后忙中有序,渐渐入了佳境。
  
  专注着这一切,身处于初夏高温的厨房里,丝丝缕缕纷扰多日的思绪尽数沉淀下去,心静如水,再无杂念。
  
  “舅,你还没养好身体又烟酒不忌的。”
  
  夜阑人散尽,舅舅仍坐在院子里的竹椅上,一碟盐水花生,一碟酱牛肉,半盏黄酒。见她洗了澡出来,招呼她在对面坐下。
  
  “行了,你舅妈刚才数落过我,又轮到你。”巩自强拿过一只小碗,说:“来,陪舅舅喝一杯。”
  
  陈婉连忙接过,“我自己来。”
  
  暑热方褪,青砖上洒过水冲洗,院子里稍稍有些风,将头顶葡萄藤的须蔓扬起。默默对坐着,半晌没人开口说话。
  
  那件事发生后,她自觉被生生撕开一半,少女纯真安娴的那一半彻底地死去。偶尔对着镜子,眉眼里凌厉的戾气令她自己也不忍卒睹。现下这一刻的安宁祥和,如此珍贵。
  
  “舅舅这辈子没什么大本事,能骄傲的一是腰板挺得直,堂堂正正。”巩自强呷口酒,语声很慢很轻,“一是有个手艺能养家糊口。可心里总不痛快的是这个手艺也只能养家糊口用了。”他目光遥远,像是在缅怀什么,“你太姥爷他们那辈巩家饭馆多大的名头?济城里谁不晓得巩家菜?传到我这代,没落了。”
  
  “舅……”
  
  “舅今天高兴,你比舅强。以前就应该发现的,我记得有一年,你说菜粑粑里面放蛤蜊,蛤蜊汁鲜、面坯脆,加上蛤蜊也是便宜东西,后来就照你说的做了。没想到逢时节就卖的火红,舅舅那会就应该知道了,你有巩家的天份。”巩自强挥挥手,拦住陈婉的话,继续说:“舅舅今天高兴,今天知道,这门手艺断不了。有你。”
  
  “舅。”她眼眶发热。舅舅不轻易褒奖人,说到这个程度无疑是最高的评价。
  
  “来,跟舅碰一杯。喝了早点睡,今天可累坏了。”
  
  她放下碗,贪恋这久违的平静,毫无睡意。
  
  电话响起时,她跑去前院。喂了一声那头没人说话,倦意和无力感席卷而至,她昨晚和他说过今天的酒席要靠她操办,脱不开身。难道这人一点儿都不顾及旁人的感受吗?“别叫我出去了,准备睡了,而且真的很累很累,下个礼拜要考试,我还没怎么看过书。”
  
  “我知道,只是听听你声音。”秦昊站在前街巷口,依稀可见她家饭馆门口一盏昏黄的街灯。马路上过来一部黑色越野,在不远处停下。目光所至之处,车窗滑下,他与车里的人遥遥相望。血液里猛然充满兽性嗜血的渴望,静静等候期待已久的一刻。“早点睡,我明早来接你回学校。”
  
  秦昊阖上手机翻盖时,越野车车窗缓缓合上。那部车驶离他的视野后,他全身敛聚的狂佞暴戾之气方才散去。
  
  第二个星期,陈婉拖延至宿舍里剩下她一个,才提上东西施施然走出大门。“说好不停学校门口的,怎么又这样?”她上车时僵着脸问。
  
  “我这不是担心你东西多吗?”见她一路走来,小脸晒得红红的,脑门上一层细汗,秦昊伸手把车里空调调低,“说去宿舍楼下等,你又不给。何苦走这老远的,一身汗?”
  
  “你不来我也一样能回去,宁小雅还打算和我同路呢。”在她心里,他是唯恐天下不知,唯恐天下不乱,“你就这么闲?不用上班不用赚钱开饭?”
  
  “别把我说的跟游手好闲的花花大少似的,我做正经事时你又见不着。拿着。”秦昊把饮料架上的冰水递给她,“不是你,谁有这么大面子让我车接车送的,整个一二十四孝男朋友?泡小明星也没这么累。”
  
  他轻狂成性,一时收不住口,话说出来自己听着也不太对味。偷瞧她一眼,她正望着车窗外,只能看见半个后脑勺,脸上不由有些讪讪的,不敢再乱讲话。
  
  车上济海西二线高速,陈婉才抹去脸上淡淡的表情,吃惊地回望往后倒去的收费站。
  
  “去海阳,我有事要去见个朋友。明早再送你回去。”
  
  “怎么不早说?你有事带上我做什么?”
  
  他早预见她激烈的反应,泰然自若地说:“见朋友是顺便,主要是去玩。大阳湖的刀鱼这时节最肥,也难捕到,中午已经订好了,我们去尝尝鲜。”斜睨她一眼,见她抿着嘴杏眼圆睁地不出声,想是在腹诽他的先斩后奏,“你说你放暑假要老老实实在家呆着,不能随便出来,我也答应你了。你陪我去一趟海阳就这么不乐意?”
  
  “我已经说好了今天回家。”
  
  “打电话说你有事留校一天就行了,明天回去。”秦昊一手按出她家号码,也不看她,盯着前方的路面问:“你打我打?”
  
  他能听见她呼哧呼哧鼻翼吸气的声音,知道猫儿又炸了毛。心里暗笑着,手上拿着电话作势按下去,移至耳际,却蓦地被她一把抢去。
  
  他故作惊讶望她一眼,陈婉眼里的刀光能把他戳几个洞,“小人!”
  
  他一边侧耳听着她对着电话漫天扯谎,一边偷乐不已。
  
  秦昊说吃刀鱼的地方并不是海阳市内,而是在海阳附近的新港镇。说到新港镇,陈婉的消极抵抗略少了几分,多了些好奇。她记得新港是她爸爸妈妈插队的地方,只是不记得具体哪个乡。进了新港,她有些瞠目。
  
  “很难相信吧,不比济城差。荒地上建起来的新城,叶老四那家伙确实让人不得不服气。”秦昊眼角余光打量两边的建筑说。
  
  秦昊口中的叶老四叫叶慎晖,三十许年纪,严肃内敛,深邃的眼睛顾盼间偶有锋芒,与秦昊分明是两个极端。陈婉讶异万分,总觉得秦昊交际往来的应该是洪建学那等人。
  
  “四哥,我媳妇儿。”秦昊介绍说,又搂着她肩膀紧了紧,“叫人啊。”
  
  陈婉被他那三个字臊得耳根发烫,含糊叫了声,不着痕迹地别开肩膀上的手。
  
  叶慎晖听见那三个字,调转视线重新认真打量了她一番,眼底光芒微闪。但也只是一瞬间事,随即对她点点头,又笑容可掬地对秦昊说:“我说明天就回济城,你巴巴地跑这么远来折杀我?”
  
  秦昊大喇喇坐下,说:“你当我是为见你?我是为了刀鱼来的,一年也就这一两回,想看你不是三百六十天的事?”
  
  叶慎晖但笑不语。
  
  秦昊拉陈婉坐下,“傻站着做什么?四哥不是外人,不用跟他客气。”
  
  陈婉依言坐下,心神还在叶慎晖方才那专注的一眼上,依稀觉得他深不可测的眼底有些意味不明的东西。
  
  吃饭的地处倚着大阳湖,伸出湖面数米的平台上只有寥寥几围。坐下没多久就暴雨倾盆,三个人只得移进室内,透着玻璃墙能看见新港的灯火和近处湖面上的涟漪。菜式也是农家菜,都是湖里出产的水货,胜在清淡鲜甜。秦昊推崇的刀鱼做了两式,一式清蒸一式清炖。
  
  秦昊来此的真正目的不在刀鱼上。他在叶慎晖的证券投资基金里占了很大的比重,年头时叶慎晖与宋书愚已经充分看淡后市,秦昊相信叶慎晖素来精准的眼光与宋书愚的专业理念,但是偌大一笔资金想要高位出逃不是易事,而且关系到朱雀巷后续的启动与发展,不到他不挂心。
  
  时至六月中,资金顺利回流。眼见周围人还在往股市里疯狂砸钱,不甚唏嘘。他们都确定不了后市的发展,但是此时有多疯狂,崩盘时便有多残酷。中国的股市是产生奇迹的地方,但是客观的说,奇迹只会降临在少数人头顶,多数人还是适可而止的好。
  
  他来海阳还有想法和叶慎晖深入聊一下朱雀巷的未来,即使叶慎晖对之不感兴趣,有他这个济东地产巨头的援手还是不能或缺的。当然,有些话不能在席面说,加上对未来几年股市的感概,他与叶慎晖只是聊聊风月与旧情。见陈婉不出声,吃得开胃,秦昊挑挑眉毛问:“真好吃?”
  
  她微微点头。
  
  “我觉得没你的手艺好。”
  
  陈婉冷笑一声,“你又知道我做的菜是什么味?说不准能把你毒死。”
  
  “你——”秦昊阖上嘴。有些话说出来太掉价了。比如上个星期天晚上,他以一个丰厚的红包作代价蒙混进了朱雀巷某个老头的寿宴中,初时还深恐被人发现赶将出来,后来见和他有几面之缘的陈婉舅妈忙乱之中并没有认出他来,不由心下大定,老神在在地冒充子侄辈,海吃胡喝了一顿。
  
  “我当然知道。”他不屑与她辩解。
  
第42章
  秦昊离席去洗手间的当口,陈婉顿觉再次笼罩在叶慎晖深究研判的目光中,不自在到极点。
  
  这个人年纪不比秦昊大多少,可城府之深非秦昊能敌。一双黑黝黝的眸子如深潭般不可测,难辨喜怒。无所遁形之下,迎目相接。叶慎晖似乎为她的勇气稍略怔了一下,随即掩去眼底微芒,淡笑问说:“陈海行是你什么人?”
  
  他的声音极为低沉浑厚,语气刻意的温和。饶是如此,心神突乱之下,陈婉手中的筷子几欲坠地。
  
  她并不以父亲为耻,只是那双永不瞑目的眼睛早化做心尖上溃烂的一隅,动辄而痛。
  
  “是我父亲。”她低声回答。
  
  叶慎晖若有所思地点头,说:“刚才已经猜到了,你样子没怎么变。”见陈婉疑惑,解释说:“在你父亲的办公室里见过你的照片。”
  
  她神色一黯。过了一会儿试探地问:“你和我父亲……很熟?”
  
  叶慎晖凝目注视她许久,才微笑说:“不算熟,只是早些年打过几次交道。”
  
  这是这些年来第一次有人主动地和她提起父亲,虽然理智上说要谨慎小心,可第六感告诉她面前这人不象是洪建学之流。她心里有一抹冲动一抹渴望,按捺不住,直接问他:“什么样的交道?”
  
  叶慎晖闻言抑制不住地笑起来,象看小孩一样的眼神有趣地望着她,说:“你以为是什么样的?我们信诚建设只是小发展商而已。官路商途,各自为政,不相为谋。”
  
  她哦了一声,等待他继续。叶慎晖却点上烟,再无下文。
  
  晚间与秦昊谈起朱雀巷的未来,叶慎晖回忆起当年的一场恶斗。那时洪浩林初任省长一职,与一把手林书记暗地里较劲,济城权力中心龙争虎斗之惨烈不足为外人道。叶慎晖身在局中心在局外,自然比一般人看得更加透彻。当年的陈海行顶头上司是洪系人马,反腐倡廉最关键的时刻自杀,想来应该是站错了队伍,成为被丢车保帅的一粒棋子,政治斗争中的牺牲品。
  
  “这一次,你们家老头子的压力不小。洪浩林在济东省内的关系盘根错节,不是那么容易扳倒的。” 这一轮换届,又是一轮残酷倾轧的开始。
  
  秦昊知道叶慎晖朝中有人,只是到了地方不能不遵循地方上的规则。林书记与叶家关系一直不错,可马上要退居二线。叶慎晖想继续在济东叱咤风云,势必要寻找新的势力。洪浩林与林书记是对立的派系,叶慎晖自然不能倒戈,那么,与洪浩林争夺一把手位置的秦昊的父亲秦仲怀必定是不二之选。
  
  秦昊想起自己几年前初到济城,就通过宋书愚的关系结识了叶慎晖。其间交往过程并不刻意热烈,但是这数年间已成为抵足夜谈的好朋友。秦昊表面上性格轻狂,但涉及实务时万分谨慎、进退有道,他对叶慎晖最初的示好了悟于心,无非是源于老头子的影响力,至于性情相投那是后话。此时,不由他不佩服叶慎晖的深心达算和政治上前瞻性的触觉与眼光。
  
  朱雀巷西街的工地红红火火的,若是给洪建学的恒宇地产挟势而为,秦昊在东街的布局必然前功尽弃。他思谋已久,先把洪建学推到高处,然后釜底抽薪。只是这期间需要叶慎晖强大的助力。叶慎晖是商人,在商言商,他有自己的利益诉求。恒宇的发展势头迅猛,对叶慎晖旗下的信诚安诚极具潜在威胁,只有趁恒宇羽翼未丰时一举剪除掉才能永去后患。
  
  这是叶慎晖的考量,秦昊心照不宣。他揣摩自己的出发点是什么?他是睚眦必报的人,初到济城时洪建学折了他的面子,他自然要找回来。但是,还有其他原因在心底沉沉浮浮、隐约可见。
  
  进了空荡荡黑乎乎的房间,心中微微失落时,他蓦地明白了。
  
  “死丫头片子,人去哪儿了?也不打声招呼。”嘀咕着进了洗手间。洗了澡出来,房间仍是没有人。不会是自己回济城了吧?一念闪过,不由着慌起来。死丫头,全身没几个钱,若是半夜坐了不良出租……眼角余光扫见床头她的袋子,略微定下心,走去推开阳台门。
  
  叶慎晖知晓秦昊的品味和爱享受的习性,帮忙定的这家酒店临湖而建,只有三层小楼,说是私家旅馆也不为过。房间带阳台,能摆两桌麻将的宽度,一溜半人高的绿色植物隔开旁边房间的视线,地板用防腐木铺就,环境雅致非常。
  
  骤雨已歇,居高临下望出去,大阳湖上黑濛濛雾沉沉一片,辨不清天水交界处。只有隔岸灯火,仿似星光。
  
  陈婉抱膝坐在阳台长椅上,长发披散被雨后清凉的夜风吹起,动中有静,宛若入画般。
  
  “刚才叫你怎么不应声?还以为你出去了。”他在她背后坐下,酒气上头,呼吸间是她的体香,薰薰然,醉意袭人。
  
  她若有若无吟哦了一声,没有说话。
  
  这段时日以来,她经常这样,或是满腹的心事与委屈,低头认命的表情;或是神情淡淡地,人在心不在的态度疏离。每逢如此,他百万分怀念当日她举刀相向怒火中烧的情景,最起码他能在其中感觉她的怒气她的存在,而不是现下这般,象笼罩了一层无形的屏障,把他隔离在外。
  
  他从后拥住她,将她两只手握与掌心轻轻摩挲。怀里的身子一紧,接着不耐地扭了扭,他强拥着不放,知道她最后只能妥协。“坐这多久了?”
  
  “雨停的时候。”
  
  “今天谈的事情多,没时间陪你玩,不生气吧?”许久得不到回应,他把脸凑近她几分,自顾自说下去,“回去了我带你去小环山的疗养院,那儿环境好,还能泡温泉,都是小池子,平日里也没什么人,特安静。等到了冬天,后山的老梅开个遍,雪地里泡着温泉喝口小酒闻着满鼻子的梅花香,不提多享受。去年——”他的话音到此嘎然而止,想起去年的蒋小薇,耳边回荡的是猫儿挥着爪子的谴责:“我要找男朋友也是找身家清白的,你早就没资格了。”,脸上不由有些愧色浮起。“不如办了护照咱们去外边玩,拿本国家地理杂志,你指哪儿我们去哪?”
  
  她仍旧沉默,他也感觉自己似乎太过聒噪。停住嘴,心里莫名焦躁起来,强自压抑着,越是克制越发象猫抓一样难受,恨不能将她脑子拧下来,看一眼她究竟在想什么。
  
  凉风袭来,彻彻轻寒。
  
  湖边的温度比市区低很多,“别坐了,才下完雨,湖上风大湿气重,我们进屋去。”他轻声哄说。
  
  “我觉得挺凉快。”
  
  他眉心微皱,强忍不悦说:“那我陪你。”
  
  “不用陪。”她直接拒绝,“我想一个人清净会。”
  
  他颌骨咬紧,语气不经意有丝不耐,说:“我打扰你了?你打定主意一直跟我这么犟下去是不是?顺着我一回就这么难?”
  
  她忽地转身面向他,脸罩薄怒,一双明眸光华灼灼,“顺你一回?我顺着你多少回了?我和我舅舅说了多少谎话了?你还要我怎么样?你当我是什么人?你养的猫还是狗?招招手指头我就要摇尾巴过去?我也是人,你别把我逼急了!我今天心情很不好很不好,你别招惹我!”话到最后,已是嘶吼一般,带着一股凄厉。
  
  秦昊呆愕地看着她,沉默过后,她眼中湿润起来,雾蒙蒙化作两行清泪。“欺负人。”
  
  满腹的委屈,不甚堪怜。他一颗心立时被搓揉得七零八落得,拥着她低声细哄:“是我不好,都是我脾气臭,对不住了。你还记着那事呢?我知道你恨我,我也怕你一直恨下去一直都不敢碰你吗?你知道我憋的多辛苦?这几个月心火肝火邪火全憋出来了,所以脾气不好。我给你赔不是了。”
  
  陈婉从他怀里挣脱出来,吸吸鼻子咽回眼中的酸楚,冷着脸涩声说:“你还真龌龊!”
  
  “想怎么消气你吱声,再给你捅一刀行不?我强了你一回,或者这回我们掉过来,你强我一次?”
  
  “你真恶心真无聊真下作真……”这样一块扯不烂撕不断的狗皮膏药,没廉耻到极点,又拿他万般无奈。陈婉越想越气,说着挥起拳头不停顿地捶打他胸前,拳拳有力,头发也愤怒地随之飞舞起来
  
  秦昊见她瞬时收泪,又是久违的张牙舞爪的凶悍模样,忽然察觉到自己竟然泛起一些陌生的快乐,控制不住地泛滥至整个胸臆,嘴角含着笑闷声说:“继续打,别打太大劲,累的是你自个。”
  
  他的调侃听在耳中,恨意涌动,陈婉一口咬在他肩膀上。
  
  他闷哼一声,强忍着牙齿陷进肉里的痛感,威胁说:“再咬,我就咬你了啊。”
  
第43章
  “你还咬还咬还咬?”秦昊一叠声的叫唤,湖边空旷,怕是传得四周皆能听见,“我真咬你了啊!”
  
返回书籍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