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奥汀的祝福

_24 天籁纸鸢(现代)
  ……你好,我是蓝道…….烟花依然以凄绝灿烂的姿态绽放着。
  与洛基紧握的双手,不知几时开始,已经失去了知觉…………尽管你永远不会喜欢上我,我还是喜欢你。
  ……我知道这会让你更加讨厌我。但是我保证,这是这一生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给你带来困扰……对不起。
  以前似乎从来不曾想过,如果有一天知道了自己的身份,知道自己是奥汀的妻子,还会爱着这个人吗……如果可以,我还是希望重生后的记忆能够永远消失。
  因为曾经是那么简单的喜欢。
  单纯的世界中只装得下一个人,没有罪孽的回忆,没有命运的玩笑,没有肩上背负了千年的过去……因为可以不用面临任何令自己痛苦的抉择。
  而在这一刻,这份简单的喜欢也像天上的焰火一般,强烈,刺眼……撕心裂肺。
  即使知道自己属于奥汀,即使知道眼前的人曾经做过不能原谅的事,在两个灵魂融合在一起时,我还是无法将那份属于依娜的感情埋葬……爱着这个人。
  同时,永远不可能和他在一起。
  “弗丽嘉……”洛基有些惊慌地看着我,“怎么了?”
  提尔和西芙也看向我。意识到自己失态,我迅速摇摇头:“没有,只是焰火太漂亮了,如果真的能每年都看到就好了。”
  洛基怔了怔:“真这么喜欢吗?那以后每年都让西芙来安排好了。”
  “姐姐我最恨别人自作主张了。”西芙咬牙切齿。
  奥汀说,三千年后的世界,重生主神不再有任何的关系,我们之间的夫妻关系也不复存在。
  我是阿西尔神族,却在华纳部落长大。
  养父养母都是华纳神族,被入侵的阿西尔神族杀死了。
  亲生父母是阿西尔神族。
  最好的姐妹西芙和属下都在华纳部落。
  最好的姐妹尤尔和雅恩莎撒和军队部在阿西尔部落。
  在华纳部落,我有自己创出的事业,有平淡美好的未来。
  阿西尔部落却需要主神。
  还有最重要的人……焰火的花朵纯净无瑕,在华纳海姆安静的黑夜中盛开着,喧嚣一时的盛大华丽甚至暗淡了天河中的漫漫银辉,就连满城的建筑也像难以抗拒一般随之颤抖。
  洛基的脸上染上了缤纷的光,他侧脸的笑颜让我有了瞬间永驻的愿望……想要永远记住这一刻。
  就算不能在一起,就算不久后将面临背叛与分离,也要将这短暂的一刻铭记于心。
  “洛基……”
  下意识颤声唤道。
  “嗯?”他回过头微笑。
  我一头撞到他的胸前,将整个头都埋入他的怀中,用力地抱紧他。
  洛基有些意外,更多的却是惊喜。抚摸着我的头发,他温柔地说道:
  “很难见你撒娇哦。看来以后要经常带你看焰火了。”
  回想那些和他在一起的过去,我第一次知道,原来跟洛基在一起的自己也可以这样小女人,也会想要依靠他。尽管表面上不断掩饰,心中却已喜欢他到了骨子里。
  这时洛基歪过头,在我的脸颊上轻轻落下一个吻:
  “我爱你。”
  就算心中知道是错的,但也希望能够暂时逃避现实。就只是这一个晚上而已,让我成为依娜,让我毫无保留地喜欢他……在焰火结束之前,让我喜欢他,拥抱他。
  西芙很早就困了,我们并没能坚持到天明焰火结束时就回到房里休息。
  所以站在洛基的阳台上,依然可以看到夜空中的盛大礼花,不依不饶地往宽敞雪白的阳台上灌满彩色的光。
  洛基从身后抱住我。
  “终于只剩我们两个人了……”
  他挺直的鼻尖亲昵地在我的脸颊与颈项轻蹭着,搂着我腰际的臂膀也渐渐加重了压力。也不知是不是这个拥抱对我来说太过沉重,一种无法逃避的惧意涌上心头,我试着转移话题:
  “如果法瑟尔在就好了。你一定会很喜欢他。”
  “不要。”洛基更加用力地环住我,滚烫的呼吸包围着耳垂,“如果他在,你一定会把注意力转移到他身上。我不要你离开,一刻也不可以。”
  “傻瓜,这样不会太任性了吗?”
  洛基没有回话,只是抱起我走回房里,放在床上。
  焰火像是逶迤的彩带,转瞬便破碎了,抖动着,闪耀了深蓝色的天。
  好像那些焰火也会分散我的注意一样,他在我看了一眼窗外后立刻走过去拉上了窗帘,然后又重新回到床边,熄灯。
  一切都发生得那么的自然,熟悉的亲吻,甜蜜的香味,几乎令血液燃烧的温柔抚摸……已经恨不得拥他入怀,与他彼此占有。
  但在与他紧密相拥的某个刹那,脑中飞速闪过一个画面:广袤的阿德逊庄园中,血腥味弥漫,无情的红色毒液在护着孩子的母亲身旁爆炸……紧接着,奥汀站在万年冰寒的风雪中看了我一眼,又沉默着朝我从未见过的陌生长路上走去,再不回头。
  分明已经厌倦了追随他的脚步,分明已经很景了……如果没有任何重生后的记忆,我定不会在意和洛基有过什么。
  但在这样的情况下——在仅仅是与他对视就会沦陷的情况下,与他过了夜,大概会抛弃一切吧。
  “对不起。”我拦住了他往下游走的手,在看见他怔忪的神情后回避了他的视线,“……对不起。”
  光线微弱的房内,连空气好像也停止了流动。
  在长时间的停顿后,洛基坐起来,默默把衣服穿上,背对着我坐在床边。
  “……果然。我不可以……对吗?”
  “不是的。”我披上衣服,往他的方向挪了一些,“这样似乎太快了。等我完全记起我们的过去以后……一定会尽妻子的责任。不要生气了,好吗?”
  “我完全没有催你的意思,只是——”说到这,他突然呆住了,然后缓缓回过头看着我,“你说什么?尽什么责任?”
  内心已完全被内疚吞没,但我还是微笑着摸了摸他的脸:
  “……洛基,我们已经结婚了,不是吗?”
  他的眼中有稍纵即逝的忧伤。握住我放在他脸上的手,他轻轻点了点头,也轻轻笑着:
  “……嗯,你是我的妻子。”
  凌晨时分。
  洛基还在熟睡,眉毛柔和地舒展开,安宁的神情似乎在说他正在做一个甜蜜的梦。
  握着他的手,吻住他的眉心,一直持续了很久。他的眉毛更加舒展了些,潜意识中回握着我的手,嘴角轻轻地扬了起来。
  随着最后一束焰火升上高空,天边第一抹阳光也哨然浸入王都。坐在床旁,我已疲惫得几乎睁不开眼,却不死心地看着那束焰火在空中寂寞地化为灰烬。
  再见,依娜。
  ……再见了,洛基。
  次日清晨。
  洛基翻箱倒柜了接近一小时,管家和侍女们也忙得焦头烂额,甚至连门外的守卫都被叫到一楼帮忙,还是没有找到他想要的东西。我揉着惺忪的睡眼,走到书房门前:
  “有什么东西弄丢了吗?”
  “大臣徽章。”洛基穿着类似军装的正装,连头发都梳理得一丝不苟,但皱着眉就把书桌里的文件全部倒在了地上,“怎么会弄丢……昨天还带在身上。”
  “很重要吗?”我一边问着,一边帮他翻了翻那些文件, “是什么样子的?”
  “金色的徽章,上面有红宝石雕刻的狮子。这么大。”他比画下大小,“所有正式会议都得佩戴,今天接见贵宾是一定要用上的。”
  “你昨天把它放哪里了?”
  “我记得是放在衣服口袋里的,但是没有。”他把口袋掏出来,又看了看表,“还有二十分钟我就得出门了……”
  “什么时候要用?”
  “晚上。但在这之前我都不能回来。”
  “那没关系,我帮你在家里找找,你先去吧。找到了给你送过来。”
  “好吧。”洛基站起来,飞速在我唇上吻了一下,“谢谢老婆,我爱你。”
  然后跑出去。
  他离开了好一阵子,我都捂着唇,出神地看着地面。然后从内衣中拿出那枚金色的徽章,翻来覆去看了看,又将它放了回去,蹲下来翻地上的文件。
  ※安提诺斯(Antinous),出生于Bithynion - Claudiopolis(今柏鲁Bolu)的一个希腊家庭,古罗马帝国的比尼提亚(Bithynia)行省(今土耳其西北部)。有传闻说124年左右哈德良皇帝(Hadrian)下令寻找最俊美的年轻人,则选中了安提诺斯。安提诺斯于130年由于不明原因淹死,悲痛的哈德良为他举行了隆重的葬礼,并且建互了以他的名字安提诺斯命名的城市和大量的雕像。他的塑像对希腊雕塑艺术有极其重要的意义。
谈判与放手
  下午四时,华纳海姆的街道上挤满了人,空中飞过的大片黑龙与炼狱骨龙宣告了阿西尔神族的到来。而同一时间,我终于在洛基的书房里找到了他们打算与我们签订的条目样本。
  要求阿西尔部落无条件投降、赔偿一百五十亿比纳、割让莎西兰城、赫尔城包括其地下矿坑,他们将把爱神和诗神归还阿西尔部落,并且保证一百年内不向阿西尔部落出兵——这竟是条约最后的定稿。
  他们把奥汀当成了傻子,也把我的命看得太值钱了些。
  下午六时。
  主神的金殿。
  金殿内顶部饰有古老的图案花纹,五百个灯球照射出通明的光线。殿堂的角落里摆放着不同年代从各个部落交易或者抢夺而来的珍奇宝物。四壁上挂着亮色的壁毯,壁毯上又挂着朦胧的油画,多数是华纳部落的梦幻美景。
  画与画之间隔着名贵的刀剑。
  右侧是华纳神族。博德坐在2978年法王加冕时装修的御座上,洛基、弗雷、西芙、提尔坐在另外四张主神座上。其余神祗的位置则密密麻麻地排在他们的后方。
  左侧是阿西尔神族。
  从外面看到这一幕,最令我感到诧异的不是阿西尔部落来了三个主神,而是在来访阿西尔执政者正中间坐着的,竟是奥汀……他们一直在谈论着关于极为不平等的条约内容,很难察觉火药味,甚至双方都是轻声优雅的,但气氛却十分沉重。
  我在外面待了有十分钟左右,索尔和荚蕾雅一直在提出反驳意见,奥汀却没怎么发言。而索尔每说几句,跟在他旁边的雅恩莎撒就一边用力点头,一边还颇挑衅地瞪西芙。作为主神之一,西芙当然不能冲上去拉扯她的头发抽她耳光,但从她血丝越来越多的眼中能读出即将爆发的愤怒。
  “这种条件我们不可能答应。”索尔的口气中带着明显的不悦与断然,“两个主神的性命固然重要,但更重要的是绝大多数族人的利益及安全。我们不会因小失大。”
  “雷神殿下,如果你不介意的话,这个问题请你们的陛下回答。”西芙淡淡地接道。
  索尔立即的无言与退缩让雅恩莎撒又气又恨,但作为随从参与讨论的她没有发言权,也只好站在旁边干着急。
  这时,芙蕾雅说:
  “收获女神的问题,需要陛下亲自回答吗?”
  西芙也无言了。我们可以说西芙的女王气息可以压倒很多男人,但相对政治手腕比真男人还残酷的芙蕾雅,她还是嫩了点。别说表情,芙蕾雅说话的时候甚至连嘴巴都不大动,犀利的目光冷冷地朝西芙扫去:
  “莫金的失守,瑞提海港的战败,神圣达普桥十万军人90%的死伤,特格大峡谷的撤军……在经过接连不断的失败后,到最后弱势到用女人要挟赔偿的不成熟部落,有什么资格要求自古以来就占据了地理与实力绝对强势地位的阿西尔投降?”
  “你胡说什么?”一语击中要害的发言让西芙气红了脸。
  “这不过是统治者最简单的手腕,既然芙蕾雅殿下如此容易受到伤害,就不要再参与讨论了。”博德说道,“况且战争是相互作用的,名义上的胜利并不代表就是赢家。1088年瓦特海姆被巨人族入侵,虽然最后在华纳部落的调解下令巨人们投降,但谁都知道真正的战败者是侏儒。”
  芙蕾雅避重就轻地答道:“当然,我们也都知道那一战是华纳部落为了分羹才出来调解的。这样毫无原则、对弱小部落一味掠夺的部落又有什么资格要求我们退让?如果我是你们,会先考虑如何平息民间流传的舆论,操之过急地从别人那里抢夺财产与土地,并要求别人完成你们不切实际的幻想对你们的负面影响似乎更多。”
  “虽然敏感时期消息封闭,但对于阿斯加德的一些流言,敝部落不用听说也该能猜到。”弗雷微笑着,“两年内被人生擒了两个主神,是不是再过五年,阿西尔部落就会没主神了呢?哦不,我们当然没有能力捉走奥汀陛下。”
  “叛徒说的话,有说服力吗?”索尔冷不厂冒出一句。
  “妻奴说的话,又有说服力吗?”弗雷从容地回答。
  “够了!”
  奥汀刚一开口,两边的气焰就统统熄灭了。他直接看向博德,冷冷地说道:“赔偿割地可以接受,投降不可能。在我离去之前作出决定,之后不会再改变主意。”
  到底曾经是奥汀的儿子,奥汀不过直视着他简短说了几句话,博德的眼神便有些不自信。眼见奥汀站起来准备离去,他终于鼓起勇气站起来:
  “请稍等。”
  “还有什么事?”
  “不过是伪装吧。”
  “什么?”奥汀已经显得有些不耐烦。
  “您对弗丽嘉的喜爱,恐怕不只是表现出来的那么多。如果她真出了什么问题,恐怕要陛下放弃神界,都是可以的吧?”
  奥汀笑了:“自以为了解我的人有很多,你不过是其中一个。”
  “喜爱爱神殿下的人也有很多,陛下不过是其中一个。”博德壮了胆,脸上的得意之情越来越明显,“华纳部落不乏对她有想法的人。或许……在座就有一个?”
  博德的性格变化令我感到心寒。他最悲痛的遭遇是洛基强加给他的,为什么他会把这样的恨意转化为无穷无尽的野心?还是说,他生来就是这样,只是那个契机让他完全暴露了本性……众人的视线都不约而同转向了洛基。
  洛基靠在椅背上,看着奥汀。那样的眼神让人不自觉联想到即将死斗的雄狮:
  “如果不是无法改变议会的决策,我也不会希望你签下这个条约——因为在我眼里,你什么都不是。”
  “洛基,你的品性我还不知道吗?要赔偿就拿去。”奥汀似乎已在努力不让怒意表现得太明显,但声音还是不由自主变阴沉了几个调,“但是,把人交出来。”
  “不可能。”洛基突然笑了,“我和她正相爱呢,她已经不需要你了。”
  奥汀的眼睛眯成一条缝,压低了声音:“你对她做了什么?”
  “我可——”
  洛基话未说完,博德已经打断他:“目前还什么都没做。不过以后就难免了。为了不让陛下后悔,我们最好还是让本人来一趟吧。”他击掌道:“来人,去洛基那里把弗丽嘉殿下带来。”
  双拳紧握着也无法遏制身体的颤抖,一整颗心都在这一刻掉进了谷底。
  我不知道奥汀会来,更不能确定自己是否能在他面前演完这出戏。
  就算以后会冰释前嫌,也永远失去了他的信任。他甚至会讨厌我,会再也不看我一眼……如果我无法离开这里,那就等于在这一日和他说再见。
  但是——即将结束的是我们之间或许早已不存在的爱情,我却可以摆脱以前的:
  影。再不拖他的后腿,再不用整天花瓶一样陈列在深宫中,坐井观天地看看他的世界,流露仰慕与寂寞之情,却永远无法真正走进去。
  一想到能够减轻他的负担,一想到能为部落做一些事,就觉得自己勇敢起来了。
  一定能够面对。
  一定能够……这种感觉从正门走人金殿的一瞬间变得更加强烈。
  因为与奥汀的相望,我终于知道,对他的感情与洛基是完全不同的。不管对洛基有多少小小的偏心与怜惜,在他出现的时候,我的天平总是会毫不犹豫地倒向他。
  有一种叫做羁绊的东西,是永恒的……“怎么会这么快就到了?”博德疑惑地看着我。
  “弗丽嘉……”奥汀上前一步。
  “我是来送东西的。”
  我温和地朝在座的诸神笑笑,朝里面走去。
  在与奥汀擦身而过的时候,我亦抬头对他笑了笑,然后埋下头走到洛基身边。见我来了,洛基立即站起来,一时哑然。
  “你可要好好谢我,我把你家都快翻过来了才在花园里找到。”我摇了摇手中的大臣徽章,“说实话,你是不是昨晚梦游了?怎么会掉在那种地方……”
  “我……我不知道。”洛基略显愕然。
  给了洛基一个宠溺的笑,我把金色的徽章别在他的胸前,却因为衣服表面布料太硬插不进去而凑近了一些,顺便取下他肩上的一丝黑色长发:“……还真不熟练。”
  不仅是洛基,几乎在场所有人包括博德都十分诧异,除了西芙和提尔。
  雅恩莎撒的下巴几乎都快掉在了地上。
  最后终于别好了,我轻吐一口气,在徽章上拍了拍,然后抬头看着他:
  “早点回家,我等着你。”
  “弗丽嘉……”洛基依然处于懵懂状态,但很快他质疑地看着我,“你为什么会……”
  “今天你刚走没多久,我就想起了所有的事。”我立刻堵住他下面的话,踮脚在他耳边悄悄说,“所以,等你回去以后,我们可以好好谈一谈。”
  “……真的?”洛基也放轻了声音,“真的想起来了?”
  “嗯。我先回去了。”
  “等等,先告诉我——你会留下来吗?”
  我看看四周,为难地说:“先别……你先忙,回去说吧。”
  “不,现在告诉我。”
  抬头看着他宝石一般美丽的眼睛,半晌,我才轻轻点了点头,小声说:
  “别在这里毛手毛脚,知道吗?”
  “好。”无法掩饰的喜悦从眸中透出,无视了我威胁的信号,他坚持在我的额上吻了一下。
  就在我准备离开金殿的时候,芙蕾雅淡淡地说:“弗丽嘉殿下来过了,然后呢?”
  博德呆愣地看着洛基,过了一会儿,突然压低声音怒道:“你们到底在做什么?”
  “很明显,她替我送徽章来。”
  “我不都跟你说过了吗?要让她表现出痛苦的样子,奥汀才会急不可耐地带她走。现在这个状况……你说怎么办?!”
  “无所谓。就像西芙之前说过的,不用这样卑鄙的手段我们也可以打胜仗。”洛基天真地笑着,“祝福我们吧。”
  似乎一切都已顺利完成,接下来……转身,看见站在阿西尔神族前方的奥汀。
  一直都认为他的情商在部落里算是极品。这样喜怒不形于色,从不需要倾诉的理性派即便是在男人中也算非常稀有。所以,从很久以前我就放弃了去了解他的想法。
  我从来没有看过他这样诧异,诧异到我都快从他身边走过去了,他才缓缓地说道:
  “你们……又在一起了?”
  “嗯。”
  而对我而言,此时连说话都像是会耗尽生命。这样简单地回答,已经够了……不要再问了。
  “……是认真的?”
  “嗯。”
  “……不会回去了?”
  “嗯。”觉得快要坚持不下去,眼眶已饱含着滚烫的液体,我屏住呼吸,一字一句道,“不会回去了,对不起……再见。”
  然后,加快脚步走出金殿。
  哭泣并不能解决问题。出门后闭上眼几次深呼吸,离开了金殿。
  于是,条约谈判自然搁浅。阿西尔的主神们当天晚上就已开始准备往回赶。
  这一晚的苍穹深沉昏暗,像是一场盛大的葬礼,所有的星星与明月都被云层和夜幕埋得严严实实,一如从来不曾出现在这个世界上过。
  在这片漆黑中,海尼尔皇宫的灯光像在沙漠中打开的魔法书,在高高的台阶上映下巨大的方框。在芙蕾雅的召唤下,炼狱骨龙从地面缓缓苏醒,白森森却修长的骨架散发着阴沉的黑雾。
  他们似乎已经准备走了。
  一个紫色的身影从正门前走过。
  披着长袍,帽檐搭在头顶的弗雷手中夹着一本祈祷经书,缓缓走到荚蕾雅面前。他将帽子摘下来,银白的长发落在祭司长袍肩头,像是为这片死寂的夜染上一丝纯粹的月光。
  “我那令人喜爱的、女王一般的妹妹……”
  他的眼中有着金色的光影,非常漂亮。但此人说话的模式显然连他前世妹妹都无法接受。
  “你正常说话会死吗?”
  “妹妹如此讨厌我,心都碎了。”
  “不要跟我套近乎,有话快讲。”
  “恕我冒昧……黑暗小王子的身体怎样了?”
  “我以为你满脑子除了祷文就剩了女人,没想到还会关心人。”
  “没有女人会要我。我总是被人讨厌,被人抛弃……”
  突然发现一件事,在恋爱方面,人的表现总是和实际相反的。爱情常胜小将军喜欢对别人说自己单身并且受过伤,失意不久的人喜欢说自己无往而不胜。
  芙蕾雅袖口的蕾丝如同白蝴蝶的薄翅,在不经意的时候总是随风轻颤着。她扬起深色的嘴唇,冷笑:“是吗?”
  “你还没告诉我王子殿下怎样了。”
  “若真关心他,就写信给他。”
  “不。”弗雷摇了摇脑袋,用经书捂住胸口,“卑微的我,怎么可以做这样唐突的事。”
  “那就什么都不要问。反正你们在战场上也是敌人。”芙蕾雅顿了顿,“只是霍德死心眼,就算被你伤害还是天天惦记着你。”
  弗雷大而碧绿的眸子霎时失去了光彩,但很快,他又苦笑着故伎重演:
  “怎么可能?卑微的我,是不应该被人惦记的呀……”
  “我说的都是实话。他的生活很简单,朋友也不多,所以到现在还是只懂蛮力和对着弗丽嘉殿下发花痴。这样一张白纸,任谁在上面划两下都会令他深深记住的吧。”
  弗雷大惊失色:“妹妹,你真下流。”
  “我和小王子可是什么都没做!”
  “什么?”芙蕾雅皱眉,“你想到哪里去了?”
  弗雷却根本听不进去,依然以一种不可思议的眼神看着她,简直像看见她在裸奔。
  同一时间,西美和雅恩莎撒终于再一次因为不明的缘由吵了起来。在提尔熟知一切以后西芙也有了底气,把雅恩莎撤和索尔劈头盖脸损得一塌糊涂。相对这两个女人,两个男人的态度就明显软了很多,尤其是索尔,夹在中间两边不是人。
  我还在犹豫着是否要上前劝架,奥汀却突然从身侧走过来:“我想和你单独谈一下。”
  树枝随着来自远方的风而歪倒。发光的树叶像是绒绒的羽毛,时而随着密集的细雨怅然飘落。
  难得华纳海姆也有神似阿西尔部落的时候,黑暗,寒冷,多雾,阴雨绵绵……或许,也只是受到了访客们的感染,好像记忆也沧茫犹如这般。
  我们来到了一个无人的区域。
  “有什么要说的?”
  有一种极不安全的感觉。我抱着胳膊,将侧脸藏在黑暗之中。
  “是为了部落吗?”
  奥汀站在离我几米外的地方,深色及膝的长外衣几乎与黑暗融为一体,衬衫的领口、手套和靴子边缘的白色因此便十分打眼。
  “什么?”
  “你这么做,是为了部落吧。因为华纳部落提出来的要求太多,如果我一意孤行要把你赎回来,会给部落带来很大损失,所以你才演了这一出戏。”
  在这一席话过后,我有一种彻底被人剖开暴露的感觉。不管我再怎么努力掩饰,这种小技俩还是会轻易被他识破。顿时有了一种想法:如果告诉他真相,让他解开我身上的魔法,再带着我逃离这里,是否之前的担心都是多余的了?
  只是……洛基的魔力自古以来就已超越了神族甚至主神的极限,他设下的魔法九大世界无人能破。他敢在奥汀在的时候都如此放心地把我放了到处跑,绝对不是因为对我有多信任,而是对自己的魔力有信心。况且,以阿斯加德现在的状况来看,就算奥汀没有失去大部分的力量,他的实力电必然不如以前……这个魔法,他破不了。
  撇开魔法不谈,这回奥汀带来的阿西尔神族人数并不多,而我们所在的可是华纳部落的大本营,所有最厉害的战兽与精兵都集中在这里,何况这里有五个主神,他那边只有三个。如果他来硬的,我们没有胜算。
  如果告诉他事实,让他再找机会来救我……不,不能。一旦被发现,情况肯定会更危险。到时候华纳部落一定会加强对我的看守,并且向奥汀索要更多。
  不能冒险!
  “当然不是。在你眼中,我是那么热爱部落、心胸宽阔的人吗?”我笑。
  “当然是。”
  在听到毫不犹豫的信任回答后,心情却很快变得低落——面对最在意的、曾经最亲密的人竟然也要一直撒谎,还要控制住辛苦建立的防护堡垒不可以崩溃。
  “那很抱歉,让你失望了。”
  雨丝细而长,脸颊也略微湿润了。
  奥汀站在树枝下,因着长外衣,挺拔的身材变得更加修长。他迟疑着,试探着说道:
  “……你是在恨我做的那些事,对吗?”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你回到阿斯加德以后,所有的一切。”
  说到这,他停了停,像是在等待我的回答。当然在这样的情况下我只能留给他尴尬的沉默。不知过了多久,就在窘迫都快到极点的时候他才又一次开口:
  “我知道自己对你很糟糕,也做了许多你根本无法接受的事,在许多的关系上也并没有处理好,甚至不让你上战场……”
  他又停了停:“但是,希望你不要因为对我的恨而放弃部落。”
  “所以呢?”
  “回去吧。”
  “陛下,自信是没有错的。但你的自我意识有时候确实旺盛了一些”我淡淡地回道,“我只是想留下来,与你无关。”
  又一次把好不容易缓和一些的气氛破坏掉了。这一回奥汀沉默的时间更长。
  终于,我无法再忍耐下去,抬头看着他:
  “我还有哪里说得不够清楚,你还在这里做什么?”
  “弗丽嘉——”
  “嗯?还有什么要说?”
  “你是不是想起来觉醒前的记忆了?”
  “……是。”
  奥汀依然站在同样的位置,雨丝在空中朦朦胧胧,一如无数道白色的蜘蛛丝,绵绵地落在他的发梢,变成了依附在上面的银色光圈:
  “这也是你选择留下来的原因?”
  “不只是因为这个,还有很多。其实仔细看下来,华纳部落电不错……”
  不等我说下去,他已打断我:“弗丽嘉,如果说你没有诸神的黄昏前的记忆还好,可是你有。你这么容易就忘记他对你做过的事了?”
  “我当然记得。但他变了,跟他在一起以后我发现他变了。”
  “弗丽嘉,你才跟他在一起几个月?”
  “一年。”
  “好吧,一年——”他不可置信地看着我,指了指海尼尔皇宫的正门,“一年的时间你能了解一个人多少,竟然就为了他放弃这么多东西?”
  “时间不重要。有的人你认识一天就很了解了,有的人认识一辈子也还很陌生。就像你,我们相处的时间够久了吧?但是直到今天,我还像是从来没有进入你生活一样,这个教训还不够吗?”说到后面,已不禁提高音量。
  “那是你自己太敏感,我从来没有阻止你了解我。”
  “我敏感?你也知道自己做了什么。刚才你说了那么多例子,而且还在我面前宣布和林德的订婚消息,一而再再而三拒绝我,不管我再放低姿态都对我不理不睬……这真是我太敏感?”
  “我——”他眼神闪烁着,“我只是不希望你难过。”
  “我有什么好难过的?”
  奥汀一时哑然。
  他的眼睛像极了神界的夜空,漆黑广袤,同时又承载着世界最高处的漫天星斗,千千万万神秘的故事。在过去的日子里,这双眼睛曾经无数次坚定过我的信心,却在这一刻充盈着悲伤的雨水:
  “……没什么。”
  又是这样。
  什么都不告诉我,总是用那种暖昧不明的态度遮掩事实。莫名的火气几乎将我燃烧:“我先走了。”
  “不行。”奥汀走上前挡住我的去路,“别的事我都可以依你,但这件事不可以。跟我回阿斯加德。”
  “别的事都可以依我?”我眯着眼,“任何事?”
  “只要是我能做到的。”
  “那好,和我在一起。”
  “……什么?”
  “和我在一起,陪着我。直到我死。”
  我觉得自己肯定是疯了。这些奇怪的话原本是不该说出来的。但现在的生活这样没有保障,或许明日我就会死在战场上或暴乱中……没听到自己想知道的答案,会不会是遗憾?
  但是,他的答案也是我怎么都想不到的——“对不起,我做不到。”
  ……他做不到。
  尽管光线微弱,却有些睁不开眼。
  “我当然知道你做不到。”我笑了笑,“跟你开玩笑而已,没想到居然这么认真,太无趣了。但想说的也说了,我和洛基在一起了。对话到此结束吧。”
  “你让他碰你了吗?”
  “你别忘了,法瑟尔是他的儿子。如果你不介意,把他还给我们吧。”
  奥汀却突然捉住我的双肩,紧紧地:
  “不要逃避话题!我问你,这次回来后,你让他碰你了吗?”
  我当然知道他如此在意这个答案的原因。觉醒之前与洛基不论多亲密,都是与前世完全无关的。在拥有完整记忆的情况下如果我依然选择洛基,这就说明他完全输了。
  并不代表他爱我。
  而是他和洛基之间一直有着无形的斗争,不论在什么方面,两人都不愿意输给对方。
  不过是大男人的小小虚荣心罢了。
  我看着他的眼,微笑:
  “当然。”
  说完这句话的同时,他的手开始放松,一丝丝轻下去的力道,像是心中的某一种执念,在失望或绝望中渐渐消失……“你知道吗?我能做的都已经做了。想要保护好你,一度认为只要能让你活下去比什么都重要。”他轻声说道,“但是现在我知道了,只要你感到幸福,就够了。”
  看着他空洞的眼神,如果不是他做了那么多伤人的事,我会以为,他很爱我……甚至比我爱他还多。
  “对不起。能给你幸福的人……不是我。”
  这时,一道人影在奥汀身后晃了晃。
  博德的金发在黑暗中很耀眼,所以立刻就认出是他了。我正准备告诉奥汀,却看见他轻而快地跑到奥汀的身后,抽出腰间的佩剑,朝奥汀的后背刺来!
  “小心——”
  银光闪烁的刹那,我瞬移到奥汀面前去挡住他的身体!
  眼见闪电一般的剑光直逼面门,我害怕得闭上眼睛!
  但是,却迟迟没有受到攻击。
  甚至一点冲击都没有,时间像是静止了一样。
  小心翼翼地睁开眼,却被眼前的景象吓住:剑尖离我的喉咙只有很短的距离,奥汀一只手搂住我的肩,一只手握住剑身。细剑在雨中散发着森白的银光,奥汀的鲜血顺着锋利的边缘滴落,混入雨中。
  “博德,你怎么可以——”
  谁知,我话还没说完,博德便已迅速抽出另一把巨剑。
  因为速度太快,我几乎没有时间多说话,便看见那把剑刺穿了奥汀的胸腔。
  “不——”
  撕心裂肺的哀鸣回荡在华纳海姆的夜空。我把抱住奥汀,眼泪立刻涌出来:“奥汀!奥汀,怎么办?该怎么办啊——”
  奥汀紧锁着眉,大量猩红的血液从剑插入的地方流出,而且越来越多,有完全无法控制的趋势。
  “你知道吗?奥汀,从以前我就看你不顺眼了。”博德的手依然握在剑柄上,声音冰冷又带着一丝嘲讽,“独自霸占王位这么多年,还整天叫嚣着要把我培养得很厉害。实际上,我们都只是你的傀儡而已吧?”
  奥汀的眼神冰冷。他没有回话。
  “看你以前为了守住众神之王的名号也挺累的,不过以后你不用担心了。
  因为——我会取代你!”
  说到这,他又狠狠推了一下剑柄。
  奥汀闷哼一声。几乎能听见肉体和筋骨被撕裂的声音,巨大的缝从身体的深处迅速皲裂,将伤口撑得更大,涌出更多的血液,顺着泛光的剑身一滴滴坠落在地。
  他的眼神变得越来越空洞,肤色也惨白。
  “不!!”我一把捉住博德的手,“博德,你疯了!放开他!!他是你的父亲!!”
  “我才没有这种父亲!!”
  博德似乎又准备加重力道,谁知奥汀却重重推开他,一把将剑拔出来。
  在奥汀胸前被强行撕破的伤口承受不住汹涌而上的液体时,博德的剑抽出之后很快就溅出黏稠的鲜血。
  我的思维被人生中最大的恐惧侵占。受到这样的重创,而且位置是在心脏……就算是主神,也不可能活得下去。
  无数种假设在脑中迅速窜过。
  如果奥汀会死……如果他会死……然而,就在无法控制的泪水汹涌而出时,奥汀竟手捧一团光,在胸口轻抚了一下。
  奇迹发生了。
  他胸前的伤口在这团光的包围下快速康复。出血停止了,在心脏上方巨大的剑伤也从背后到正面一点点愈合,到最后,奥汀苍白的脸色也渐渐恢复正常。
  然后,他淡漠地看向博德:“想要杀我,你还嫩了一些。”
  如果不是他的白衬衫上依然有血迹,我会以为刚才发生的一幕全是幻觉。博德的眼中也写满了诧异:
  “怎么……怎么可能?”
  “神是不死的,你不知道吗?”
  奥汀擦擦嘴角的鲜血,把手中的剑掷了出去,刺穿了博德的右肩。
  在博德一边痛苦哀号一边逃跑之后,他又回头看向我:
  “是时候回去了。”
  “奥汀——”
  看着他的背影,我擦拭着眼泪,跟着他走了两步。
  他很快停下来,但却没有回头:
  “不要再跟来。别来。”
  华纳海姆沉睡在绒绒的细雨中。直到博德刺出这一剑我才知道,这世界上原来还有比奥汀离开我更可怕的事……便是失去他。
  不管是因什么力量使得他变得如此强大,几近无敌,我唯一能留意到的事便是,还好他活着。
  这样已经该满足了不是吗……眼泪分明是由于惊慌害怕而流出,在发现他痊愈以后又止住。可是,当我看见大批阿西尔神族骑着龙从华纳海姆上空飞离时,竟流下了更多的热泪。
  哭泣不能解决问题。我知道。但这一刻,已再不能思考。
  好像什么都不重要了。
  曾经那么想要和他在一起,也曾为这个小小的愿望夜夜失眠,或者痛苦得几乎窒息……因为是从小就爱着的人。
  因为他永远都站在那么高的地方,那么高……无法触及。
  重生之后,甚至偶尔会冒出一些想法。如果他可以重新爱上我,就算寿命减半也可以。
  但到现在,他是否爱我已不再重要。将自己埋葬在卑微的坟墓之中,只要生活中还有这个人,就算是变成老妇远远地看着他,也可以……但是,我让他走了……是为了直坚持的一些东西。那是我们共同坚持的信仰。
  终于,有一种和他靠近的感觉。
  靠在树上,任凭泪水覆盖了视线,看着大颗大颗的液体落在地上,告诉自己应该感到高兴,因为我做到了。
  拼命告诉自己,我应该高兴。
  尽管不能弥补以前的过错,但我做到了。
  尽管失去了奥汀。
  ……但我做到了。
愤怒的布莱奇
  不知过了多久,雨停了。
  空气中飘扬着树叶的清香,心情也渐渐平定下来。于是告诉自己,是时候回归现实了。准备朝洛基家的方向走去,却在转身的时候看见站在大树后面的人。
  我不知他在那里站了多久,也不知他听到了多少。从他放松的面部表情看来,似乎知道得并不多……于是眨眨眼,尽量不让他看出自己才哭过:
  “洛基,怎么了?”
  “我听他们说你在这里,就过来找你了。”他走过来,握住我的手,“我们回家吧。”
  “嗯……”
  一个半小时后,洛基才从浴室里出来,擦着已经快干透的头发,躺在床上翻看一本《伏魔官与龙》。我也去洗了澡,又默默裹着浴巾,回到洛基身边。他的床很大,两个人一人在一头,不动的话如何也碰不到对方。
  维持这种状态有一阵子,他才放下手中的书,挪到我身边,在我的额上吻了一下。
  这个情景让我想起了第一次与他亲热。
  深知那一夜是刻骨铭心的。只是也不知是为什么,当时那种强烈到覆灭世界,几乎因他而死去的感情在这个晚上消失不见了。
  但是,依然挤出一个幸福的笑容,轻轻搂住他的腰:
  “我还记得以前和你、西芙还有提尔一起参加女神节,真怀念。下一次的女神节,我们再起去吧。”
  “嗯。”洛基心不在焉地抚摸着我的碎发。
  “当时西芙好傻,在那种天还穿得那么少,还一直欺负提尔,和现在一样。”
  “嗯。”
  虽然知道洛基没在听,但不知为什么总是要靠不断说话来掩饰自己的心虚,而且怎样也停不下来:“那时候我还不知道自己是阿西尔神族,被很多同类搭讪还觉得很可怕……”
  “你在骗我。”
  “所以,也不知道现在再去是不是感觉会变一些呢……”说到这,我才回过神采,“你说什吗?”
  “其实你什么都没记起来,是在骗我吧?”
  “你在说什么呢,这些事不是只有我们俩才知道吗?”我轻推他一下,“你是不是晚上喝太多了?”
  “你打算帮助奥汀和你的部落,不是吗?”
  “当然不是!你多想了……”
  “真的不是吗?”洛基抬起我的下巴,迫使我与他对视,“你看着我的眼睛说出来,你没有撒谎,你是值得我信任的。”
  “我当然……”
  说不下去。在看到他儿乎已经确信和濒临绝望边缘的眼神,我以自己几乎听不到的声音说:“……为什么会这样想?”
  “书房的水晶桌子是精灵王去年送我的礼物,那是与艾尔夫海姆同寿的一整块水晶,其中蕴藏的魔力可以保护第一个给它烙印的主人所有的秘密文件。只要我在任何东西上留下相同的烙印,放在书桌里别人都不会看见。而且,不要说触摸,只要有人靠近那张桌子我都会立刻知道。所以,你在翻我书桌的时候我就察觉了。”
  这一番话完全拆穿了冥思苦想了很久的谎言。
  他又继续说道:“但那时候我还只是半信半疑,猜你有可能只是为了了解我的事。”
  紧张地从他脸上撇过一眼,我握着被褥,看着灯光下的细小尘埃如宇宙中的星石般飘移。最后,问了一个连我自己都觉得愚蠢至极的问题:
  “那后来我怎么会又在那里找到条约?”
  “因为那时候奥汀已经来了,我觉得没有必要再藏下去。同时,徽章的丢失也让我感到困惑。”
  他这样说无疑令我更加难堪。
  西芙曾经很意味深长地告诉我,女人经常被男人精心制造出来的假象迷惑。他们天性就是不喜欢展露真实的一面。例如真正爱你的男人其实很容易受到伤害,表现得冷静理智以保护自己,间接告诉你,你并不能对他为所欲为;而不爱你却对你另有所图的人就会有完全相反的表现。
  有时候觉得洛基有严重的犬儒主义。他不仅仅是保护自己而已,甚至会做出一些匪夷所思的行为,到最后还轻轻松松地嘲笑自己或者别人的尴尬。
  “直到今晚我才知道自己又一次低估了你,伟大的神后。”洛基微笑着,指尖轻轻缠住我的发丝,温柔地打了几个圈,“你为奥汀做了这么多,他若没有受宠若惊,恐怕会受到天谴吧。”
  “我不是为他。”我立即辩驳,“洛基,你难道不觉得单纯把我捉过来就想让我背叛部落,太天真了吗?”
  “还是对部落如此忠心……真不愧是神后。”
  或许这也是他判定我没有依娜记忆的原因。作为依娜,我确实经历了很多痛苦的折磨,也遭到数次来自阿西尔神族的侵袭。在依娜的记忆中,阿西尔是可怕的梦魇,是吃人的怪兽,华纳神族永远是美好的。然而,重回阿斯加德后我才发现原来战争真的是惨无人道的屠杀,任何人都是受害者,任何人也可能变成怪兽。无关种族,无关部落。
  选择阿西尔部落,单纯是因为归属感。
  看着彻底变成阴暗之城的故乡,会怀念当年那个繁盛至极的神界,会期望能看到一个重新温暖明亮起来的阿斯加德。
  长久的静默后,洛基又笑了:“但是,我很高兴你没有想起来。”
  “什么……”
  “尽管那个叫依娜的人不在这个世界上了,但我知道,她的眼中只有我一个人。”他的眼神疲惫且感伤,“或许真正的永恒,都是短暂的。”
  这一次洛基并没有再像以往那样做出很多偏激的事。只是我的自由又一次遭到了限制,活动的范围也大幅度地减少,大部分时间都只能待在房内看书喝茶。他也不再与我亲密,甚至连话都很少说。西芙来找过我几次,我们谁也没提起之前尴尬的对话。
  就这样,初夏在春天无声息的离去中降临。
  和煦的风穿过金黄色的华纳海姆,所有的建筑,树木,花草都像是被圣水沐浴过一般。护城河中晶亮潋滟,时而因水流摆动而闪过的波光会刺得人睁不开眼,连龙的嚎叫声都几乎成了温柔的呢喃。眼前的景象清晰地唤醒了许多东西,那些被时光吞没的记忆。
  繁华的街道上,我和西芙二人肩并肩漫无目的地走着,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时而肩并肩,时而走远,聊着些男人听了绝对会大打瞌睡的话题。
  “有没有想过,三十年之后你会变成什么样?”西芙看着精致的鞋尖,将鬈发绾到耳朵后面,侧脸的线条十分柔和漂亮。
  “如果战争已经停止,而我又没死的话……大概是不断在各个城市开自己的工匠房连锁店,没日没夜地工作赚钱吧。”
  “赚那么多钱又有什么用呢?”
  “当然是开更多的店了。”
  西芙扑哧一声笑出来:“你果然一点没变,想法超级简单。爱情呢?有想过那时候已经和洛基结婚了吗?”
  “一点也不想。一个法瑟尔就已经够让我牵肠挂肚的了,我可不想有两个儿子。”
  “这话洛基听到以后肯定会气到跳楼。你还真是从来就没担心过这些问题啊。你知道吗?在你和洛基见面之前,我和格菲、弗拉偷偷讨论过,以后说不定你会变成老处女。”
  “我早知道你们在背后议论我!”
  “谁叫你那么男人婆啦。三千年前还蛮小女人的,现在不知道为什么会变成这样。”西芙无奈地摇摇头,“我猜,三十年以后你肯定还是奋斗事业的料。至于我,肯定还是爱情事业兼顾加摇摆中,而那个死女人肯定还是除了爱情什么都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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