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奥汀的祝福

_20 天籁纸鸢(现代)
  “恋爱就像男人□,每次射了以后总是会有一定时间的倦怠期,怎么都硬不起来。但是这个倦怠期是看人的,有的人是一天,有的人是一年,有的人是一辈子。是猛男还是阳痿,由你自己决定了,哈哈。”
  第一次知道这女人竟是如此豪迈。眼见她醉醺醺地摇了摇手指说“女人理智点好”,身体却摇摇欲坠,却无视了几百次我问她家怎么走的问题,我实在受不了,扶住她的肩捂住她的嘴,把这醉鬼拖回家。
  然而到家以后我才发现钥匙没在身上。仔细回想后知道自己把钥匙留在了雅恩莎撒的包里。迅速把尤尔弄到最近的旅馆暂住,我朝着神殿的方向跑去,只希望雅恩莎撒还没回家。
  到金宫的时候已经快一点半了,走廊上的守卫纹丝不动地站岗,厅堂中只剩下几个男人在拼酒,或者搂着女人腻歪。
  确认主神都走了以后,我沮丧地从厅堂另一个门出来,打算抄近路出神殿。走廊上的灯盏都熄灭了,只有雪光从遥远的大门外透入,撒了满地阴冷的银白。
  空荡寂静的走廊上,只有一个男人的身影。他靠坐在巨大廊柱脚下,黑色的影子长长地拉在一片银白中。他扬着头,脸色苍白,黑亮的头发凌乱地挡在额前,盖住了一只眼。
  我靠近一些,借着微弱的光看清了那是奥汀,不由感到诧异:从认识他到现在,他似乎永远都是高高在上、理智到接近残酷、事事追求完美的众神之王。我从未见过他烂醉,更别说如此颓废的模样。
  “陛下。”我推推他的肩,“怎么在这里睡?”
  他皱着眉摇摇头。
  “奥汀,奥汀,起来回去睡了。”我又摇了摇他。
  但他依然只是皱眉。想到这一边离他的寝宫很近,我费了极大力气想扶他起来。好在他并没有醉得太彻底,很快睁开发红的眼,茫然地看着我。
  “起得来么?”
  我蹲在他的面前。他却突然抱住我,头埋入我的胸口。
  这样状况下的拥抱让人一点也开心不起来。他大概连自己抱着的人是谁都不知道吧。才下定决心要放下这一段感情重新开始,他却又来这么一出,怨恨的同时也无法控制悲伤蔓延。心里告诉自己几百次要推开他,但手指放在他的肩上却如何也无法下手。
  直到走廊上传来脚步声。
  回头看见一个男人靠近的身影,我迅速推开奥汀。但站起来的同时,那人也匆匆忙忙地转身走掉了。
  一下清醒了很多,我又一次将他扶起来,吃力地驮着他回到寝宫。抵门前时我已上气不接下气,正想把他交给侍女,他却低声说:“你扶我进去吧。”
  我想了想,扶他进去。
  他的脚步很沉重,在耳边响起的声音却是难得的蛊惑:“今晚留下来……陪我。”说完在我耳朵上咬了一下。
  耳根传来的热度几乎瞬间烧红了脸颊,我将他推在床上,转身就走。但刚走出两步,就被拽住手腕强行拉回去,重心不稳跌在他身上。
  “其他人都出去。把门锁了。”
  奥汀的声音不大,但侍女们都像逃难一样冲出门。
  3
  在听见刺耳的锁门声时,我愕然地转头:“你什么意思?”
  他的眼中仍有醉意,却比刚才严肃许多。然后,双手被扣在枕头上,男人过于沉重的身体覆了下来。
  “放开我!”四肢被牢实地压住,就像被铐上千斤巨石一般。虽然喝醉,但他的力道却像是丝毫不受影响。强烈的怒意充斥着大脑,我嘶声喊道:“放开!你太卑鄙了!如果再碰我一下,明天我就让所有人知道你做了什么事!”
  然而这样的威胁似乎起了反效果,他非但没有松手,带着酒味的唇却陡然盖住了我后面的话,似乎还带着难以察觉的恨意。
  接下来是持久的拉锯战。身上穿的衣服本来就很少,进门的时候又把外套脱了,此时就只剩下了一条薄薄的裙子。但是腰带扣得很紧,如果不解开衣服如何都脱不下来,他为了解开这个腰带被我打了很多拳。
  趁着他起身的空隙,我快速后缩,跳下床,却被他抓住衣领。由于反抗力道过大,布料撕裂的声音在身后响起,人被拦腰扛起来扔到床上,双腿被压住,连坐起来都很困难。看着他脱掉衬衣,解开皮带,我开始感到深深的害怕。
  瞬间失去了所有反抗的力气,我哽咽着说:“奥汀,不要这样……求你。”
  奥汀的动作突然僵住。我抱着双臂,想要将因为布料破碎□的身体遮住。他侧过脸半晌没有说话。正抱着最后一丝希望他会放我出去,他却俯下身来,抬起我的腿:
  “对不起,我忍不了。”
  他温柔地在我额头上轻轻一吻:“对不起,弗丽嘉……”
  也不知是不是过于难受的原因,被奥汀霸道侵占的瞬间,突袭而来的心痛几乎将我杀死。那种程度这一生都不曾有过,带着令人窒息的极度绝望与悲伤,剧烈到感官都失去了知觉。
  只是这种感觉仅仅持续了几秒就消失了,就好像是别人强加给我的。
  之后是眼前男人无法令人忽视的存在。深爱的人会对自己做这种事,还是在和别人准备结婚的情况下……怎么想都觉得难以接受。
  而且到最后,奥汀完全无视我的警告,在到达巅峰之时都未曾退出。
  次日清晨,门上的锁已经打开。我在奥汀还在沉睡时偷偷溜出金宫。但早上在神殿有一个会议,所有上界祭典拿到金苹果的神族都必须参加。
  无法缺席事关未来的重要会议,我撑着几乎要散架的身体跟人群进入神殿。奥汀坐在高高的王座上,衣冠楚楚,神情淡漠而威严,与平时并无两样,似乎昨夜的宿醉与情乱都只是夜半无足轻重的小插曲。
  他简洁明了地交代了我们拥有上战场,随时可以加入军队的资格,并且让志愿者在场与最高管理者报名。在大家都乱哄哄地排队等候登记时,我听见霍德问道:
  “我听守卫说昨天晚上陛下喝醉了,是怎么回房间的?”
  “似乎有人送我回去。”奥汀想了想,朝人群中看去,“昨天晚上是谁送我回去的?”
  这时,索尔飞速看向我。
  我垂下头,紧张得手心冒汗。好在人来人往,并没有人发现我的异样。这时,有个人回答道:
  “是我。”
  有几个人留意到了这边,都看向站在我前面不远处的林德。她笑了笑说:“不过我离开的时候,陛下还在睡觉。”
  奥汀一手撑住额头,轻叹一声:“昨天是有些醉了。”
  看着手腕上红色的指痕和身上的淤青,我转过身去,冷静得自己都不敢相信。向玛格尼申请加入第一前线部队后,第一个走出神殿大门。
  刚走到拐角,身后就传来索尔的声音:“弗丽嘉,等等。”
  我回头:“怎么?”
  “这是你的钥匙。”索尔跟上来把家里的钥匙给我,迟疑道,“昨天是你送陛下回去的吧。”
  “谢谢。”
  “……不论他做了什么,请你一定不要往心里去的。”
  “哦。”
  “弗丽嘉,你别这样,你根本不知道他经历了什么——”
  “索尔。”
  听到奥汀的声音,索尔吓得身体都抖了一下:“陛下!”
  “说够了么?”
  “对不起!属下知错!”索尔快速离开了。
  待索尔走远了,奥汀走到我的身边,但保持了一段距离:“对于昨天的事,我很抱歉。”
  Chapter 12
  1
  我回头看着他。尽管前一夜的温柔不过是酒醉后的呢喃,却真实存在过。也能切实感到他拥抱我时的脆弱。但那一切都随着新的一日消失,此时站在我面前的依然是那个顶天立地的男人。
  “对于昨晚的事我真的很抱歉,可以补偿么?”
  他好像已经忘记自己做的事有多么不负责。和林德很快就要结婚,而他居然可以这样轻易地在别人身上留下种子。如果不小心怀孕,接下来的事该如何是好?此时就连道歉都如此傲慢,我再无法忍受,淡淡重复道:
  “补偿?”我狠狠打了他一耳光,“这就是补偿。”
  他擦了一下脸,顿了顿,突然抱住我,吻了下来。
  压抑很久的情绪终于失控,泪水毫无预警地冲出眼眶。我在他胸口重重地打了几拳:
  “说了叫你不要再靠近我!滚!滚!给我滚!!”最后用力推开他。
  接下来有一阵短暂的空白。大概有两秒钟的时间,情绪起伏比以往许多年的加起来还要大。想再抽他几个耳光,想耗尽所有的力气去亲吻他,也想将无法隐藏的泪水流在他的怀中……原来对他的感情并不是以往想象的那样简单,融入血液的平淡可以比憎恨还激烈。
  然而那也只是一些不切实际的幻想,我转身跑掉了。
  而最近很倒霉,每一次在狼狈的时候,总是会被别人看到。迎面走来了似乎是在寻找我的雅恩莎撒和尤尔。更倒霉的是,从她们的眼神看来,刚才的一幕已经尽收她们眼底。雅恩莎撒捂着脸,把脸颊上的皮肤使劲往下拉:“我的天,你居然打了陛下……”
  尤尔比她稍微好些,但也藏不住眼中的惊讶:“看来昨天发生了好事。”
  雅恩莎撒好像比我还激动,过来捉住我的胳膊使劲摇晃:“打了他还亲你,这一定是喜欢你的男人才会做的事,干掉林德,干掉蜜莉,把陛下抢回来!”
  仔细想了一阵也找不到理由解释,我迅速岔开话题,说要搬回雾海之宫,并让她们也去玩。
  “只有神后才能住雾海之宫,你果然是陛下的最爱!”
  “看不出来我们都小瞧你了。”
  “真这么闲就去搬东西。”说完我静静地看着她们,她们果然闭嘴了。
  以前一直以为非战神的女神都是摆在那好看的,或者发挥替男神们传宗接代的功能。但现在知道,觉醒为主神以后果然和以前不是在一个档次上的。就光从华纳海姆大量扩招的药剂师和圣灵骑士来看就知道,西芙和提尔两个人没少做贡献。
  从开始由部落直接发工资起,之后大概有一周的时间我都在忙着做武器、锻炼实战能力。但因为主神的身份要与奥汀经常见面也让人十分头疼。大概是心情低落又过于忙碌的缘故,有一天晚上精神不但不集中,吐得一塌糊涂。
  招募了几个装甲师和镶嵌师来分工,打算休息几日。同一时间,瑞提海港被大批华纳军队袭击的消息传到了阿斯加德,敌方主神有西芙、提尔和弗雷。这次突袭来得又快又狠,据说状况非常惨烈。奥汀安排芙蕾雅和霍德去迎战,并临时在神殿开了紧急会议准备补充援兵。我自告奋勇,却只被批准带领补充后援队伍上阵。
  所以,等我们抵达瑞提海港的时候,那里已是一片狼籍。而第一个进入我眼帘的画面,不是弥漫在空中的硝烟,不是从西芙队伍中大把流出、使得魔导师们火球雷鸣更加剧烈的溶液,也不是弗雷瞬间让部队起死回生的祈祷……而是一个抱着死在血泊中的儿子嚎啕大哭的父亲。
  无法想象被自己亲人的血染红是怎样的感觉,但只是看着那个六七岁的孩子不能动弹的尸体和再也无法睁开的眼睛,很多初次上战场的人,包括我,都已哑然。再看见那孩子手中还握着一个小黑龙模型和一把玩具剑的时候,我别过头再不忍心看下去。
  华纳军队这次做得很绝,烧掉了城中心的祭坛,而且杀了很多人。阿西尔神族都被激怒了,霍德尤甚,所以灭掉了敌方不少士兵。提尔和古尔薇格准备围剿霍德的军队,却在霍德被提尔刺中一剑后被弗雷强制阻止。
  我迅速带着其他鬼匠上前补充箭支和替换修补武器。此时心底却莫名希望西芙能看到我,却不是积极的情绪。
  当然她看到了,而且她队里不少人也看到了。我站在后方,隔着很远的距离默默地看着她,指了指那些死去的阿西尔民众,却迎来了一些炼金术师的大声喧哗:“那不是依娜么,居然真的到阿西尔部落当鬼匠了,背叛部落,背叛洛基殿下,真让人鄙视!”
  “胡说什么,她本来就是阿西尔的主神,之前一直在华纳部落卧底骗取情报,什么方法都用出来了!”
  “杀了她!”
  “杀了她!!”
  接下来,大片浅色头发的神族竟无视上级命令朝着我冲来。霍德大惊,连忙瞬移过来保护我。但是对方人数太多,根本来不及。
  此时,魔导师的队伍中突然有一道影子朝我袭来,速度比其他神族、甚至比我的反应都要快上很多。 直到他出现在我面前,抱住我的同时,他的身后有大片火海燃烧,将其他人前进的道路都挡住了,我才看清他的脸。
  “……洛基……?”
  “我叫你留给我的东西,你不仅没留,还给了其他人?”洛基眼角泛红,看不出是怎样的情绪。
  2
  这张只会出现在噩梦中的容颜一下放大在面前,我本能往后缩了一步,眼角瞥了一眼远处正在靠近的霍德,支支吾吾道:“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他的眼眯成一条狭长的缝:
  “一个星期前,你和奥汀做了什么好事?”
  一个星期前……
  那一个晚上发生的事无法控制地涌入脑海,就连说话声音都有些干涩:“我真的不明白。”
  “不记得了?那我告诉你吧,你那天是在金宫过夜的吧?我还知道你穿着黑色裙子,束起头发,你们两个人相当激情,衣服都撕烂了哟。”
  仿佛全身的血液都冲到了脸上:“你为什么会知道!”
  “我不光知道这些,更细节的我都知道呢。你很好奇,是么?”
  洛基这种熟悉的说话口吻更却更让我感到担心。看着他渐渐逼近,我握紧腰间的长锤。但这时,他突然抓住我另一只手,举起来:
  “因为这个。”
  手指上的指环闪闪发亮。
  “我们曾经在祭坛宣誓过,只要有一方出轨,另一方一定能立刻看到,并且产生短期内的百分百共鸣。所以,你以怎样的姿势被奥汀进入,我都能看到。被那样恶心的男人玩弄,你居然还很享受,看样子你的趣味也挺不一般的嘛。”
  脑袋像是被重物击中,光是想一想那个场景都觉得难受,更不要说被洛基看到。
  “你……住嘴。”
  “弗丽嘉,从法律角度上讲,你已经是我的妻子了。”
  洛基微笑着举起他的手,摘下修长的魔法手套。他的无名指上戴着另一只结婚戒指。
  “华纳部落婚姻法规定,订婚以后十个月只要有一方登记而另一方在六周内没有提出异议,就会自动成为夫妻。”
  原来那真的是和洛基的结婚戒指。真是令人无法置信,依娜竟然真的打算和这个男人结婚……
  “我不是华纳神族。”试图将戒指摘下来,但怎么都挪不动。
  “别浪费力气了,不是我们的主婚祭司是摘不动的。对了,你是阿西尔神族。”他在说“阿西尔”的时候,特别加重了语气,“虽然订婚是在华纳部落,但我们也可以按你们部落的法律来算:在女方发现怀孕后四周内没有解除婚约,就默认结婚。”
  “什么?”
  我倏然抬头看着他。
  “你变成老太婆的时候,这个身体其实是在沉睡的。所以近期才发现怀孕症状也不奇怪。”洛基撑着下巴,像是在思考什么有趣的事,“这样算下来,也只有两个多月而已。”
  我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你认为我会信么?”
  “希望你不要因为和奥汀睡过就以为是他是种了。那是我的,不是奥汀的。”他的眼睛弯了起来,神情天真可爱,就好像他在说真话一样,“我们的孩子一定会很聪明,很漂亮的。”
  无法忍受他用这样开心的口吻去描述这些恶心至极的事,我提高音量道:
  “闭嘴!太龌龊了!”
  “龌龊?竟然说自己的孩子龌龊,真残忍啊——”
  他话没说完,我已和霍德交换眼神,并且抽出长锤,击中他的头部。洛基闷哼一声,按住脑袋蹲了下去。几乎是没有缓冲的,在他捂头的同时,鲜血从他的指缝间中大量涌出。
  “快走。”霍德拽着我逃离洛基变得虚弱的魔法阵。
  然而,脚下却像拖了千斤的锁链,走一步都和困难。
  像是被亲人咬伤的小兽,一个字也说不出口,洛基吃力地抬头看着我,眼神掺杂了复杂的感情:有错愕,有害怕,有被背叛后的受伤……不再保留他惯有的霸道与侵略性,甚至说,完全不像一个成人。
  刹那间,我有一种伤害了孩童的错觉。
  “快走,别站在这了。”霍德开始用力拉我。
  怎么都挪不开视线。
  洛基依然用那样的眼神凝望着我。
  什么都看不下去,什么都听不见,我从未这样后悔过去伤害他,即便知道他恢复之后又会变成那个可以毁灭一切的邪神。
  就在我咬牙决定转身离开的一瞬,一道黑影袭来。
  身体仿佛被什么扣住。低下头,看见一把沾满血的长剑从我的胸口冲出。
  再回头,却看见了最不想看到的情景——西芙冷漠的面容,还有握着长剑的手。
  “你应得的。”
  她淡淡地说着,拔剑。
  鲜血染红了雪白的皮肤,流入深黑的裙裳。身体摇了摇,我倒在了霍德的身上。
  3
  之后的一直处于半梦半醒状态。看到自己被无数阿西尔神族包围,人声繁杂,最后还是由霍德抱着我骑上黑龙,快速飞回阿斯加德。
  靠在霍德怀中,伤口一直胀痛而且血流不止,意识非常不清晰。我听见他在我耳边重复让我保持清醒,但随着黑龙的高速飞行,千万片雪花旋转迎面扑来,隐隐约约产生了一些幻觉。
  我好像看见了艾尔夫海姆。同样是下着雪的世界,却没有阿斯加德高大奢华的建筑,只有无数漂流在世界之树树根的船只,水面荡漾着晶亮的冰片,被雪覆盖的一座座小房子上挂着金黄的灯盏……
  “我真不敢相信你居然让她喝千年蜜酒,难道不知道她一杯就倒么?”西芙的声音从前方响起。
  “是我不好。”洛基的声音。
  “提斯,你把这个拿着,我来拍她。”还是西芙的声音,“……喝。哇——她吐了。这下怎么办?”
  “希亚你……”洛基听上去颇是无奈,“不过吐了也好,看她那样都快酒精中毒了。先抱她上龙背……我们直接在华纳海姆会合吧。”
  接下来,我听到了自己的声音:“洛基,我爱你,我好幸福好开心啊,我要和你结婚……”
  很长时间的沉默后,西芙噗地一声笑出来:“这妞在向你求婚,你没听到么?”
  “她喝醉了。”
  “哈哈哈哈,别不好意思了,还脸红,你们俩太好玩了——”说到一半,她突然尖叫一声,“啊,竟然抓我,你不知道这裙子值姐姐两个月的薪水?”
  “都说她喝醉了,自找的。”
  后来的声音越来越模糊,童话梦境般的画面渐渐变成神秘肃穆的都城。一个穿着披风的男人从风雪中快步跑来,随之我看清了他沾上雪花的黑色发梢。
  “她怎么了?”奥汀接过我的身子,声音中透露出难以掩饰的焦急,“她怎么了?怎么会受伤?”
  “她被人刺了一剑……”
  霍德话还未说完,索尔的面孔已出现在上方。一道温暖的光芒将我包围后,索尔说:“陛下,这一剑没有刺中要害,接受上级祝福咒文就可以痊愈。”
  “霍德,你立刻召集四个黑暗神官去金宫,索尔你跟我来。”
  奥汀抱着我回到金宫,索尔一个沉睡术下来我就失去了知觉。
  再次醒来的时候,我依然被索尔以及另外几个黑暗神官包围着。见我睁开眼,索尔靠近问道:“看样子是没有问题了,身上还痛么?”
  我摇摇头。
  “去通知陛下吧。”他对身边的人说道。
  我坐起来看向窗外,觉得世界变得特别陌生。一想到西芙当时的眼神还有她果决抽出剑时的模样……竟觉得浑身发冷。
  这时,被褥动了动。我低头一看,露出脑袋的竟是一直藏在我领口中的洛洛。它圆滚滚的眼睛闪闪发亮,像是要掉眼泪一样。我摸摸它的头:“被吓着了是么?”
  倒抽一口气的却是周围的黑暗神官。
  很显然,四翼金幼龙在我看来很可爱,在他们看来却很可怕。
  同一时间,急促的脚步声靠近,奥汀、霍德还有通知他的黑暗神官一起进来了。其他人自动让出位,奥汀坐到床前,语气竟是难得的温柔:“现在感觉怎样了?”
  “不疼了。”
  正想伸手去摸一下伤口,他却拦住我的手:“别动。还没完全恢复。”
  一时无言。我看向一直睁着大眼看我的霍德:“霍德怎么也在这里?”
  “不光是我,所有神袛和大臣都在神殿。”霍德脑袋凑近了一些,关心地问道,“你好一点了吗?都是我的错,没有保护好你。”
  “千万别这么说,是我不小心的。”我摆摆手,反复想了想他说的话,又不由自主瞥了一眼奥汀,“为什么……都会在神殿?”
  “因为我们在商议驻军分配的问题。”
  “驻军分配?”
  “对呀,调动到莫金上空的驻军。那里的空中驻点有一百多个,如果所有驻点都安排一支精锐部队,以后攻打……”
  奥汀打断他:“霍德,让她休息。”
  “莫金?莫金海港?”我愕然道,“你们向华纳部落开战了?”
  “是他们向我们开战,我们不过是反击。”索尔特别强调了“他们”。
  “为什么?”我转向奥汀,“你们没有杀人是吧?”
  “阿西尔和华纳死亡士兵人数一比一百,绝不多杀一人。”奥汀嘴角露出一丝冷酷的笑意,“我没耐心再陪他们玩下去了。三年之内,华纳海姆和洛基的人头都是我的。”
  顿时背上一阵冰凉。完全不敢相信这句话出自奥汀之口。
  他温柔地摸了摸我的头发:“不过这些不用你操心,好好休息吧。”
  Chapter 13
  随后,奥汀把其他人支出去。霍德朝我用力挤了挤眼睛,像是在暗示什么一样,带着长长的黑暗神官队伍走出卧房。意识到自己的所在后,我坐直了身子:
  “奥汀,请尽量不要伤害没有反抗能力的神族,尤其是妇女和孩子。”
  奥汀淡淡地笑了笑,不语一言地将被子拉好,抬眼看向我:“我答应你。”他沉默了片刻,又说:“但是,这个世界并不完美。要为多数的人争取幸福,总会有少数的人牺牲。”
  “我知道……”
  “其实谁也不会猜到重生后的部落关系会变成这样。我想,与洛基的对决是命运的旨意,就算一切毁灭后重新再来都无济于事。”
  如他所说,如今华纳和阿西尔不仅是敌对关系,从本质上也互相瞧不起彼。阿西尔神族比较务实,觉得华纳神族虚伪客套。华纳神族注重礼仪,觉得阿西尔神族粗鲁冷漠。
  对于华纳部落,我依然只有模糊的概念。我知道那个世界上的一切都是明亮的,璀璨的,甚至比过去的神界还要夺目。华纳海姆,更是一个魔力之都。无论是建筑,阳光,神族,雾气,还是飞兽……似乎都被金光渲染过。在那个世界没有绝对黑暗的事物,甚至连夜空都是深蓝色。那里有漫长的春夏和一瞬而逝的秋冬,就算下雪,温度从不低于零度。而目前的阿斯加德非但没有阳光,四季如冬,温度还从不高于零度。就地理环境而言,我们处于劣势,但也正因为阿斯加德温度太低,这里被华纳神族占领的可能性几乎为零——寻常华纳神族只要在这里待上二十分钟,耳朵都会冻坏到就算用小刀割下来都无感觉的程度。
  正待接话,被褥又动了动。想把底下的小龙踹到床头压住,奥汀却已掀开被子的一角。洛洛惊恐地睁大眼睛,鸵鸟一般把头埋入枕头下,高高翘起小屁股,细长的尾巴害怕地抖了抖。至于四支翅膀,更是平平扁扁地贴在床单上。突然觉得这孩子如果成为变色龙一定很成功。
  “四翼金龙……”奥汀颇有深意地笑着,拎着洛洛的翅膀就将它提起来了,“还没长大就不想活了,实在有些可惜。”
  洛洛吓得夹起尾巴,小兔子一样抖了几下。我立刻把它从奥汀手里抢过来,抱在怀中:“你在做什么?他还这么小。”怀里的洛洛咕咕地叫着,疯狂颤抖着。
  “小?”奥汀扬起了漂亮的眉毛,“这东西生长快得很,再过几年它就有屠村的能力了。”
  洛洛蜷缩着不动,回头目光凶悍地看着奥汀,还发出一些奇怪的声音。我估计他是被“这东西”这样的称呼激怒了。
  奥汀拍拍洛洛的脑袋:“你在阿西尔部落只能做一件事——保护弗丽嘉,别跟派你来的人一样心眼多,否则……”轻哼一声,又在它脑袋上拍了两下。
  洛洛这会儿声音都发不出来,直接转身钻入我的怀中。没过多久我胸口的衣服就湿了。
  “奥汀你……”吓哭幼龙,简直不敢相信他会做这种低级的事。
  不过这不是第一次了。
  以前博德还小的时候很喜欢比剑,我经常陪他玩,最后一定会故意输掉再赞扬鼓励他,博德总是会因此更加自信骄傲一些。可当他缠着奥汀玩的时候,奥汀居然可以抽出剑一下就把他的剑打飞,然后留下大哭的金毛小博德忙自己的事去。好像要男人承认自己力量弱,就像要女人承认自己容貌丑一样,就算是假装都很困难。
  “好了,如果喜欢就留着吧。”奥汀将目光转移到我身上,“不过在完全康复之前要在这里住下,我安排的东西你都得吃。”
  分明是交换条件,却莫名感到温暖。我疑惑地歪过头:“可是住在这里……”
  “我不跟你睡一间。”
  “哦……”想了想,我用力点点头,“好。”反正只是小伤,很快就能康复的吧。
  “嗯。”
  奥汀与我交接的视线缓缓下移,最后停留在我的嘴唇上。一时不知如何打破沉默,我抱紧怀中的洛洛,房里寂静到可以清晰地听见呼吸声。但这时候,他却突然将目光转到别处:
  “对了,我给你安排了一支自卫队。过几天等你能下床行走以后,去找霍德领取军牌。”
  “……好。”我有些尴尬地看向门外,却看到了站在门口的林德。
  她终于没有再穿那件黑色的女官服。取而代之的是一件雪白金线的长袍,与我以往穿的那件很像,只是款式相较要现代很多,做工也更加精细。她从后撑着腰,挺着微微隆起的小腹,淡淡地看向我和奥汀:
  “希望没有打扰到你们。”
  “当然没有。”奥汀关切地问道,“有什么事么?”
  “对于婚礼延期的事,我想知道原因。”林德往里面走了一些,双眼不曾从我身上离开过。
  婚礼延期?
  奥汀不紧不慢地说:“在开战的情况下,自然不能结婚。”
  林德紧绷的神经明显放松了许多,声音也软了下来:“只是因为这样吗?”
  “只是这样。”
  “还好,害我多想了。”林德走到我的床边,手在肚子上抚摸了一下,“我们的孩子,到时候也快出生了……姐姐,你会为我高兴的吧?”
  我下意识皱了皱眉,完全笑不出来:“嗯。”
  “虽然对一些事感到遗憾,但我相信你会找到真爱的。”她娇笑着,脸蛋清纯漂亮,一点也不像怀孕了的样子,“陛下,你肚子饿了吗?我让人给你弄点吃的,让姐姐一个休息吧。”
  奥汀站起来,停了停:“我先走了。”
  “嗯。”只听得见喉间干涉的声音。
  谁知,就在林德挽住奥汀胳膊准备出去的一瞬间,一道金光陡然从被窝里冲出来,直飞向林德的腰际。奥汀连忙伸手拦住,又迅速抓住那个东西。
  那是浑身扭动、眼神愤怒的洛洛。林德回头看到它,立刻低呼一声,躲在奥汀的背后。洛洛嘶吼着,第一次发出不是咕咕的叫声。
  “洛洛你做什么?”我连忙坐起来,捉住它的翅膀,想将它拽回去,谁知它张口一道火焰直直喷了出来。
  林德惊叫着闪躲开:“救命,呜……”
  奥汀挡在林德面前,也有些讶异。但洛洛像是失去理智一样,四肢挣扎,不断发出愤怒的叫声。
  我朝他们挥挥手:“你们快先出去,我跟它说。”
  奥汀和受惊过度的林德出去以后,我一把捉住洛洛的翅膀,撇开它还在冒烟的嘴巴:“你吃了火药?”
  洛洛扭了扭,用脑袋指了指他们出去的方向,又乱叫乱扭一通。最后在我的无声暴力下臣服。
  “下次不要再随便攻击人,知道么?”
  它似乎根本不想再理我,转过头去生闷气。
  虽然答应奥汀要暂时在金宫住下,但白天我还是偷偷溜回雾海之宫过。把雅恩莎撒和尤尔叫过去玩,并且从她们那里得知主神们在制订新的攻城计划。上过战场的尤尔对战况从来都只保持沉默或者转移话题,我也无法打听太多。
  直到某日雅恩莎撒哼哼说来那个了肚子疼,我才无法不去正视一个自己刻意忽略了很久的问题——从觉醒开始,我的月事就一直没有来过。一直不肯去检查,是因为不愿意相信洛基的无稽之谈。
  终于我让尤尔帮我买了测孕试管,并且在第一时间内进入洗手间。
  过了一会儿,尤尔在洗手间外说道:“结果怎样?”
  “没有,没什么。可能只是身体不适延期了。”望着试管中变红的溶液,我一口气将它们倒掉。
  “所以我说你想多了。陛下再厉害,也没可能这么厉害呀。”
  “对啊,松了一口气。”我抱住双臂,压抑颤抖的身体。
  洛基的话不能全信。但如果真是他的,这孩子的出生必将带来灾难……一定不能要。
  可是,万一是奥汀的,万一我真这么做了……会后悔一辈子。
  拭去眼角因为紧张过度流出的眼泪,我走出去故作轻松地笑了笑:“看来要好好休息了,或许和受伤有关。”
  尤尔却眯起了细长的眼睛,顿了顿说:“你怀孕了。”
  “你在胡说什么,都说了没有。”
  “演技太差。”她看了看我的小腹,又直直望入我的双眼,“是谁的?”
  “你就别……”本来还想继续装下去,但在看见她过于锐利的目光后,我垂下头,低声说,“……我不知道。”
  几日后,我从霍德那里拿到了军牌,并且在霍德的带领下进行了阅兵式。因为是初次拥有军队,我为压抑紧张的情绪表现得有些冷漠,结果在阅兵结束后就听见了“弗丽嘉殿下不像传说中那样温柔,话很少,感觉非常严厉啊”的评价。之后打算和霍德讨论如何和一堆男人突破性别界限的问题,他却把我拖到一边去说要我陪他去见个人。
  绕着百层阶梯往地下走,通过重重侍卫坚守的关口,霍德的神情随着前进的脚步越来越严峻,我仿佛看见了一个反复出现在梦魇中的场景。
  最后我们停在一个地牢前面,周围阴冷潮湿,只是站在这里几分钟都会觉得骨头发疼。然而,这一回坐在地牢中的却不再是那个秀美的红发少年,而是一个穿着雪白长袍的银发男子。
  在崇尚英武气质的阿西尔部落很少有男人留这样长的头发。那个男子倚靠在墙壁上,头发顺着肩膀流淌在地,就像是吸收了月光一般夺目。听见脚步声,他扬起一双翠绿色的瞳孔,看向我们这里。
  第一眼看去就觉得这样的人不应该出现在阿斯加德,而是站在华纳海姆高高的金色祭坛上,吟诵圣文,歌颂神灵,或者为战士祈福。结果仔细一看,竟真是大祭司弗雷。
  弗雷竟被捉了,而我至今没有听说。心中正感到奇怪,霍德就已经在我耳边低声:“是我拿下他的,没人知道。”
  此时,弗雷绿宝石一般的眼睛闪烁着。他张开线条优美的嘴唇,轻声说:
  “霍德小王子,难道我的存在真的让您感到如此悲伤,以至于要把我锁在这种地方不见天日么?”
  听见他煽情的语句,我差一点顺着铁栏坐到地上——弗雷从以前说话就非常变态轻浮,没想到到现在还更加变本加厉。
  霍德却毫不吃惊,神情淡漠甚至凛冽地说:“今天来我有事要说。”
  “王子殿下请尽管吩咐。”
  “说完你就可以走了。”
  “遵命。感谢黑暗小王子。”
  霍德终于忍不住头爆青筋:“你正常一点可以么?”
  “面对黑暗之神,阿西尔部落伟大的小王子,我的毕恭毕敬却被理解为不正常的行为,这实在是太悲惨了。”
  “够了,没有人会认为你正常。”
  “我们火神殿下更加不正常,毕竟他被关在这种地方的时间是我的几万倍呀。”
  霍德沉默了一阵子,又恢复了刚才的扑克脸。我发现这孩子真是装什么像什么,这会儿面无表情配上他无焦点的瞳孔,还真有几分奥汀式冰山的味道。
  “洛基的事,我早已有所耳闻。但这不是他引发战争、害别人手足相残的借口。”
  弗雷也突然不说话了。过了一会儿,他翠绿的眼微微弯了起来,虽笑着,透出来的光芒却有些冰冷:“王子殿下就算亲手杀了亲弟弟,也不会有人敢怪罪于您的。”
  短短几句对话唤醒了我对前世的记忆。关于那一个晚上的事,我从来都不愿意再多回想。由于只听见博德的死讯,还没来得及见他的尸体就被洛基结果了性命,我对具体情况也不够了解。
  霍德深吸一口气,鼓起极大勇气继续说道:
  “是他教唆我杀博德的,而且在我投出槲寄生的同时将它变成了长枪。博德至今还不知道,还记恨我以及和‘包庇’我的陛下吧。”
  我迅速回头看向霍德,脑中一片空白,短期内似乎已经无法完全消化他的话。
  霍德苦笑着:“对不起,其实当初在华纳海姆的时候我认出了你,但实在无法忍受母亲与仇人相爱的事实,所以对你下过手……”
  他说的每一个字我都听进去了,但好像根本无法将它们组成句子。看着自己手上发亮的结婚戒指,还有藏着一个小小生命的小腹,我只听见自己的声音在耳边嗡嗡回响着,简单空洞地重复着:
  “霍德,你说的……都是真话?都是真的?”
  “当然是假的。”
  说这话的人是弗雷。他轻轻笑了笑,眼神中有一股明显小瞧霍德的气息,说话的口吻却依然是彬彬有礼的:“开战以后是否发现华纳部落不是你们想象的那样脆弱,所以小王子殿下专程把我叫来演这一出戏,好让我背叛火神殿下?”
  “这也是我要放你走的原因。”
  霍德走上前去开锁,拉开铁门,瘦削的肩膀微微垂着,像是已经筋疲力尽:“你和洛基是同一类人,因为擅长骗人,所以连对人最基本的信任也不会有。”
  他顿了顿,低声说:“……就算认识再久,对方付出再多真心,也不会信任。”
  沉重的大门缓缓打开,最后在铁栏上撞出金属刺耳的声响,并在地下漆黑的空旷中传出重复的回声。弗雷抬眼看着他,清澈的瞳孔像在刹那间变得透明,却在回声消失后都不曾站起来。
  “回去查清楚了,再在战场上告诉我你的答案。”霍德转过身去,“你走吧。”
  弗雷这才站起来,原地无声地停了片刻,然后快步绕到霍德面前,将他推在铁栏上。
  “我不信任你?”浅色的瞳映入了黑暗的颜色,弗雷凑近一些,压低声音说道,“以前是众神之王的儿子,现在是敌人,又恨我入骨,我能做什么?”
  已经很久没听弗雷用正经的语气说话。霍德的眼顿时瞪得很大,秀气的嘴唇微张,却像哑了一样。
  “你还是没有长大,还是什么都不懂。”
  弗雷刮刮他的嘴唇,将祭司长袍的帽檐盖在头上,慵懒地笑了笑,转身走向黑色漫长的阶梯。
  之后,我与霍德很长时间没有进行对话。
  想起了前几日尤尔知道我怀孕后说的话:“不管孩子的父亲是谁,你是他的母亲。把他当成你一个人的孩子不就好了么。难道你不能教育他,让他变成一个勇敢正义的人?还没出生就被认定是毁灭之神的命运,与以前的洛基又有什么区别。”
  她的话让我下定决心留住孩子。
  “霍德,你说的……都是真的么?”我又一次不死心地询问。
  “……是的。”
  几乎站不住脚,我握住铁栏,待晕眩过去以后用力摇摇头:“这件事先不要告诉奥汀。”
  Chapter 14
  在金宫住下来已有十来天,实际见到奥汀的次数却屈指可数。早就听说开战以后十二神殿都忙得水深火热,但我从来不知道奥汀是几点睡的。因为每天睡觉的时候,他公务室的灯总亮着。
  虽说如此,金宫的生活质量却无可挑剔。每天早中晚餐都会由列队的侍女送来,准时得可以用秒来计算误差,十多天以来完全没有重复的菜肴,中餐除了滚烫飘香的鲜汤外,还一定会有一杯25度恒温鲜榨果汁,都是一顿一个式样。唯一不变的是早晚各一杯海德伦奶。
  出去回来后,一定会有伏魔官端着精心提炼的25度恒温乌达泉水、顶级厨师制作的几十种精致点心和滋养鲜汤等候。回到卧房里,火炉上多半都有两只烤鹅三百六十度均匀地滚动,只要说一声肚子饿了,侍女和厨师会立刻进来,前者铺饭桌垫餐布端酱汁让我选择,后者推车进来现场分切鹅肉。
  随着怀孕的时间增长,食量难免会增大,吃得多但还是会经常虚弱犯困,加上生活如此滋润,我觉得继续这样下去养成习惯就不好了,于是决定通知奥汀后就搬出金宫。
  可是又一天过去,我熬到了两点还是没能等到他忙完公务,最后不小心倒下睡着了。
  第二天看着周围陌生的侍女面孔,脑海中一直浮现出偶尔路过公务室时看到的身影。
  的确一切已不能再完美了,但我想,就算我不告诉奥汀,他也不会留意到我离开了吧。毕竟他这么忙,特意去打扰他……似乎也不大好。
  直到一个假日清晨,气温骤然降低,我刚一走到卧房门口就看见奥汀朝着公务室前去的背影。他衣衫和头发依旧一丝不紊,但穿得似乎少了些。我迅速从衣柜里拿出一件毛皮大衣,朝他的方向跑去。
  走廊间陈列着诸神的画像和月白石雕像,站在公务室前的时候,我正对的竟是洛基的。画像上还是少年时期的他,但很显然这活在几千年前的画师要不是对当时的他不够了解,要不是有预言能力:他站在重生前阿斯加德的银白街道上,因为尚未成熟,身材还有些瘦弱,抱着入鞘的烈焰魔剑的双臂显得有些力不从心。他的指尖有隐隐约约的火焰,烈焰魔剑的头指向英灵神殿,不注意看就像是神殿上方被火点燃了。
  过了这么多年,洛基一点也没变,眼神有些慵懒,有些邪恶。微歪着的额前有一缕发丝落下,与看画人直视的双眸有着穿透人心的魄力。
  原本走廊上就很冷,一看这幅画,我不由自主打了个冷噤,转过身去。
  透过门缝,我看见精致的红木方桌后的奥汀。他坐得端正,一指夹在两页书的中间,似乎已经全然忘记了身处何处,还有身后窗外飘扬的鹅毛大雪。
  手指握成拳,却在放在门上很久后都没能叩门。怀中抱着他的衣服不知几时变得异常沉重。
  终于,在他又看完一页以后,我知道自己终究做不到若无其事地靠近他,收回手往后退。
  这时,公务室里传来了奥汀的声音:
  “进来。”
  我怔了怔,从门缝往里面看去,他没有抬头。我一鼓作气推开房门。
  “放在桌子吧。”奥汀看了一会儿,又说,“午饭之前不要进来了。”
  我默默走到他身旁,把大衣披在他的肩上:“不是红茶。”
  奥汀这才倏地抬头看向我,又下意识摸了摸大衣,深而明亮的瞳孔中有雪花飘移的倒影。我替他将领口扣上,刻意避开他的视线:“红茶还要不要送来?”
  他放下手中的书本,微微扬起下巴以方便我的动作:“你替我拿来就好了。”顿了顿,又补充道:“人太多麻烦。”
  我点点头,帮他弄好以后,依然回避着他的视线,尽量不发出声音离开。
  二十分钟后又回到公务室,我把茶盘端到奥汀身边。他看得很认真,但页码还是刚才的349。
  有雪花落在玻璃窗上,夹杂着小量冰雹,发出清脆的碰撞声。我抬头看看外面的大雪,心中不由对阿斯加德糟糕的天气抱怨一番。但再一回头准备倒茶的时候,却正对上奥汀的视线。
  我立即看向茶盘,将杯子拿出来,提起茶壶,默默往里面倒了一些茶,加了小半颗糖进去。直到将茶杯推到他的手旁,余光都能发现他一直在看着我。
  “弗丽嘉。”
  他的声音温柔却又有一些空灵,就像源自王都古道的尽头。
  “嗯。”
  “谢谢。”
  我笑着摇摇头,终于抬头直视他:“对我不用说这些。我现在不是你的妻子,但希望为你做一些妻子和下属都应做的事。”
  茶香四溢,空气中流溢着些许微甜。奥汀的身体有些僵硬。也不知是不是天气的缘故,我总觉得从他眼中读出一些忧伤的情绪。但我不应关心太多了。
  我抿着嘴出去,他始终没有说一句话。
  离开公务室的一瞬,从神殿外飘来的冷风袭入长廊,我抱住双臂,吐出一口长长的白雾。
  从什么时候开始,阿斯加德已变得这样冷了?
  记得很久以前奥汀曾经离开过这里一段时间,那时候冰霜巨人入侵导致这里变得冰天雪地,以至于发生了相当骇人的事。但奥汀的回归带回了神力,刹那间万物复苏,阿斯加德又回到了四季如春的状态。
  我能理解阿斯加德没有光明是因为失去光明神,可太阳神弗雷后来一直待在华纳部落,这里也不曾这样冷过。
  虽说如此,以奥汀现在的实力来看,却一点也不像失去了神力。
  我的重生,真的仅仅是因为巧合么?
  还是说,他用温度或者感情一类的东西交换了我活过来的机会?
  一想到这些就觉得自己特别荒谬。他不是这样感情用事的人。
  尽管如此,一些怎么都想不通的事却困扰了我一个晚上,以至于天快亮才入睡。
  迷迷糊糊中我做了很多个梦,都是关于过去的,或许混乱或许恐慌的回忆。在梦中我被一头野兽疯狂追赶,在悬崖边摔跤,回头看见野兽的脸竟是洛基的。
  我吓得猛然睁开眼睛,被子枕头全部都湿透了。正因发现是梦而松了一口气,却又在听见奥汀声音后神经紧绷起来。
  “睡着就不送了?她起来肚子饿怎么办?”奥汀压低了声音说着,却隐藏不住语气中的愠怒。
  “对不起,我们这就去准备。”
  “立刻就去!”
  轻而细碎的脚步声远离后,有人坐在我的身后。然后,一只手搭在我的额头上,他又帮我理了理被子。不过一会儿,推车和拨弄餐盘的声音靠近,柔软的食物香味飘到鼻尖。
  “怎么现在盛汤?”奥汀的声音依然十分不悦,“等她起来以后冷了怎么办?”
  “对不起,对不起!”
  “小声点——都在这等着,她一醒来立刻进来知道么。”
  “是的,陛下。”
  从对面的落地镜中,我眯眼看见那几个人整齐地在门外站成一排,然后拉上房门。而身后的奥汀则用金匙舀了一些汤,抿了抿,又逐一将食物都试尝一遍,才放下金匙。他在原位坐了一会儿,又到床尾伸手进来摸了摸我的脚心,把被褥裹紧了一些。
  他熄灭了所有的灯火,之后就一直坐在床头。
  闭上双眼努力寻找睡意,但我一想到坐在我身后的人是奥汀,还有他刚才所做的事,就再也无法入眠了。
  窗外的雪光苍苍茫茫,像是寂夜中绽放的白色花瓣,耀眼却有些刺目。大片的银白混淆着黑夜的颜色,顺着透明的玻璃落进房间,神界遥远的美景亦真亦幻地占据了大半的视野。
  奥汀的手指在我的耳朵上刮了刮,轻轻缠绕着我的发。
  依然有冰雹落在玻璃上,声音清脆而空灵,像是已经击碎了脆弱而僵冷的心脏血管。我知道如果此时醒来,他必然会很尴尬,而漫长的寂静让我终于失去了耐性。
  我清了清喉咙,闭眼皱着眉头翻了个身。
  果然,抚摸着我头发的手敏感地收了回去。我舒展了眉毛,双手伸出被子。这一下,连空气中细微的呼吸声也几乎消失了。
  但奥汀还是没有离开。透过虚着的眼缝,我能看见他形状优美的颈项,还有颈间几缕微翘的发梢。而他专属的熟悉味道将我包围着,难以不情动。
  这时,被子被拉开一条缝,他握住我的一只手,似乎想放进去,但动作却僵在半空中,另一只手也被握住,软软地压在枕头上。
  窗上仍有轻灵的响声。雪花不曾停息。
  接下来,他额前的碎发轻扫着我的额心。有一双唇轻轻覆在了我的唇上……他给的却是一生中最沉重的吻。
  沉重得让人无法呼吸。
  在重生以后我一直在压抑着自己,这一点我心里清楚明白。对于理由,我更明白,这是身为一个阿西尔神族最基本的尊严与骄傲——如果不能用生命换取神界过往的繁荣,那就要用行动来证明。而这一切在奥汀完全不理睬我的情况下都进行得非常吃力。
  可是,奥汀……也是如此忍耐着么?
  已经很努力地去控制了,但随着时间的推延,仅仅几秒就要了我的命。反扣住那双比我的手大很多的手掌,在他的唇上轻轻啜了一下。
  奥汀身体微微一震,手收了回去,长久的停顿仿佛已将他的思绪带往了远方。
  我慢慢坐起来,尴尬地与他两两相对。
  这一瞬间有太多的话想要对他说。不管结果如何,我不想留下遗憾,不想后悔。在那个不知父亲的孩子出世之前,在他娶别的女人之前,我一定把那些话说出口……
  ……停止折磨吧。
  ……不要再这样下去了。
  ……我错了,你能原谅我么?
  ……如果我说想回到你身边,你会原谅我么?
  “奥汀。”
  然而,仅仅是叫唤他的名字,胸腔仿佛已经被大量滚烫的血液填满,压抑不住的疼痛让手心都在阵阵颤抖。
  “奥汀……”
  听着自己沙哑的声音,豆大的泪珠毫无预警地顺着眼角流下,嗒地一声落在枕头上。而且自此一发不可收拾,大量的眼泪连续不断地涌出眼眶:
  “……我爱你……”
  空气骤冷,手指冰凉,胸口的热度几乎将整个人都融化掉。奥汀垂头紧紧咬了咬牙关,却在转瞬间伸手将我搂在怀中。
  我用力回抱住他,一直没有发出声音,滚烫的泪水却不断浸湿了他的衣襟。
  大雪漫天飞舞,冷冷淡淡,被一阵又一阵的风与雾带向更远的天边。留下的,只有银白的寂寞,透明的苍穹,以及耗尽了全部力气的拥抱。
  已经忘记自己是如何睡着的。到第二天起来的时候,眼睛红肿到几乎无法睁开。但是刚醒来没多久就有人进来通知我可以搬回雾海之宫了。再打听奥汀在哪里,他们也都避而不答。
  我带着满脑的疑问回到雾海之宫,却看见徘徊在大门前的尤尔和雅恩莎撒。她们在抬头看见我之后简直像在玩瞬移赛跑一样唰唰蹿到我的面前。
  没想到平时一向不如尤尔的雅恩莎撒竟第一个到,还抓住我的肩膀说:“你不是搞定了陛下么?他和林德的婚礼怎么就定到年底了?”
  “什么?”脑中顿时一片嗡鸣。
  “十一月十九日。”尤尔望着我,淡淡地说道。
  像是被人夺走了思维能力一样,我机械地问道:“他和林德……真的要结婚?”
  “是。结婚礼堂定在英灵神殿,婚礼后林德将搬进金宫,并且提升为主神。也就是说,十一主神里有一个人会被取消。希望不是你吧。”
  “他们什么时候结婚?”
  “刚说了,十一月十九日。”
  “对不起,我先失陪。”我捂着额头,转身跑进雾海之宫。
  之前让霍德保守洛基的秘密,是因为不希望奥汀会怀疑是洛基的而做出对孩子不利的事。现在他的心思肯定已经放在战争和婚礼上,理应很安全,但是……
  十一月十九日……孩子到那时也差不多出生了吧?
  前一日才向他告白,他立即就打算和林德结婚。我的存在真的这么可怕?
  太多的不甘已无处发泄,我在雾海之宫内自闭了接近一个月,看着自己渐渐隆起的小腹,难以挥去的绝望也在心底日渐扩散。
  而前些日子阿西尔神族的反击激发了敌方部落潜在的危险因子,我们与华纳部落的战争自此白热化。从战争打响的那一刻起,除去阿斯加德,部落的各个角落出现了很多偷渡而来袭击民众的华纳神族。那些都是未经王宫允许的野生部队,甚至有的炼金术师和神金匠接机前来提取阿西尔神族的魂体。这种惯例从世界重生起就有了,千年的互相突袭让两个种族完全敌视对方,形成了就算表面讲和也无法化解的芥蒂。
  最近一次暴动发生在海姆达尔军队占领提坦斯河对面的小镇后。提坦斯河是莫金海港和其他城镇的分界线,从某种意义上说,莫金在华纳神族心中只是外港,真正与外界的分界线是提坦斯河。这一举动突破了许多华纳神族的底线,大批因为战败死伤或者过度恐慌失去理智的华纳神族越过河流,冲到彼岸,毫不犹豫地用刀锋砍下了无数阿西尔士兵的头颅。之后没多久,那个小镇爆发出了惊人的威力,数百支魔法箭从天而降,将阿西尔士兵们从座骑上射杀下来。在这过程中,副帅被乱箭射中右胸,鲜血流了满身,几乎从高速飞行的骨龙身上跌落。
  接下奥汀通杀令的海姆达尔自然不敢怠慢,在部队重伤的情况下还是带兵冲入敌方阵营。由于攻打的地点距离华纳海姆还有长的距离,优秀的魔导师都还在陆续往路上赶,华纳海姆这一仗打得相当血腥拼命,以至于剑光闪过的地方就一定有鲜血溅出的影子,甚至到队伍后方找鬼匠补给的战士也被飞箭射中,从高空摔下,或者直接被箭刺穿了眼睛。瞬间移动相当耗损体力,而且逆行向上瞬移的速度比坠落速度慢,所以我们在空战上会吃很大的亏。
  一向战无不胜的海姆达尔带了千人精兵居然被打得落荒而走,回来自然没有好日子过。奥汀将他手中一半的兵权都交给了霍德后,却只是按兵不动。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里,我一直都没有机会与奥汀见面。明知他没有可能会找我,但每一到有新的信件或者有人拜访时,看到听到不同的名字,总是会感到莫名的失望。
  而又一次与他正式见面的时候,是在瓦利的诞生庆典上。
  瓦利是新的神祗,司掌自然,是奥汀与林德的儿子,新世界的第一个王子。
  Chapter 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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