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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于一九九叉,全

_2 顾异(当代)
7在里头警觉地问:“是不是一个食堂老太太卖的?”
我说:“你怎么知道?就在咱们楼下附近。”
7愤然道:“我靠!丫绝对在我们学校食堂干过!你早上出去没一会儿我就听下面叫卖包子。出去买俩吃了。半个小时前我就开始拉稀。一直拉到现在!”
我说:“完了。我刚才吃了六个。”
7虚弱地说:“你准备后事吧。”
然后我们开始学着做饭了。
……
在这些生活小事之间夹杂一些人生大事。比如7弃娼为良转妓为技走上科学发展道路。
我们的双层球桌没有做到最完美。但是在制作的过程中发散了构思。最后结合我们的实践经验,还真得出了一套人模狗样数据可靠并且用尺子画出来的设计图。在设计图里,我们的桌子异常美丽又高科技。它有伸缩轮还有升降架,并且可折叠靠墙隐藏。乒乓球桌面上可设计图案。靠在墙上就算壁画了。虚构的材料高级得很。反正我们是没钱做。不管怎么说。这是一项发明。我跟7决定将其出售。考虑到国内对知识产权的保护情况,我们把它卖给了一个老外。
我们撤掉垫桌子腿儿的四块砖头,重新喷漆。给球桌拍了几张艺术照。然后把设计图扫描出数码版发布在很多国外的网站上。包括一个创意网一个发明网以及各种科技网。和易趣。
结果是易趣上的先卖出去了。我对洋文一窍不通,拍卖和交接的事情都归7管。搞得她一段时间里常挂在网上跟一票老外和老外网站交流得跟个挨踢精英似的。那个画家难得约到7,更觉得此人神秘。半个月后,双方交接。把这项发明卖给了一个名字好长的老美。并签了关于所有权转让的协议。协议内容都是7跟对方谈的。她来问我有什么意见,我说:“他们那边儿要做好了,送咱们一台。”
双方就在协议上多加了这么一条。
大伙隔得太远都懒得见面,研究了半天,最后协议直接就是在Ebuy上签的。把协议内容以商品形式发布,对方一拍下,就会产生一个交易记录将当页内容保存下来。绝招儿。
7卖完之后让我猜,这项发明卖了多少钱。我相当自信地说:“我觉得怎么着也得十万。”
7说:“差不多。十五。”
我激动道:“十五万!我还没见过这么多钱呢!”
7说:“美元。”
我当天在秋千上疯狂晃了一宿。门框子差点没摇下来。
随后我们马上跟银行预约要取100万。两天后接到银行通知,我们欢欣鼓舞地前去取钱。在营业厅里我们看着银行小姐当着我们面用机器扫钱扫完打捆搞了半个多小时。完全没有感到无聊。然后我们看四下没几个人,拎着一兜子倒出来半米多高一堆的钱直接在银行大厅里观赏。我们抚摸着人民币哈哈大笑了十多分钟后依依不舍地把钱收起来,拎回窗口,还是给我们扫钱的那个小姐,对她说:“您再给存上。”
那小姐当场就要昏厥。忍不住损叨我们:“有病啊!”
7指着我说:“我这个姐们没见过一百万。我们就是拿出来看看开开眼。”
然后营业小姐咬牙切齿地将一百万重新扫了回去。后来我们就再也没去过那银行。
……
晚上我们为此开了个庆功……休息。——宴没人做。休息的内容之一是泡澡。我们躺在热水里暗爽。7突然一把将镜子台前的一票化妆品划拉进浴缸,挨个拧开往水里倒。边倒边叫:“来来来洗脚洗脚。”
我接过她手里空瓶看了一眼:“欧——菜——雅。我靠,你不说这个六百多呢吗。”
7白了我一眼:“没文化。莱。欧莱雅。还菜呢。这都不认识。你以前都拿什么擦脸啊?”
我说:“……毛巾。”
7说:“你看,咱当搞发明的也能赚钱了。我现在就改行。这些个粉啊乳的都祸害了玩儿吧。来来来庆祝全民狐狸精就此归隐江湖。”
说着拿起一个空瓶舀了点洗澡水,往我手中的瓶子里倒了一半,一碰杯:“干。”
我们含笑对视,缓缓将化妆品瓶子挪到嘴边,突然同时一声大叫,泼到对方头上。
我从得到我们卖得了一百万的消息起就一直犯嘀咕。这钱是不是来的太容易了?
7鄙视我说:“没文化。你不知道人家拿这设计去量产能赚多少钱呢。”
我问:“那你说,他为什么还花钱买啊?直接拿着这图去做,咱们也管不着啊。”
7想了想,说:“那就是碰上傻逼了呗。”
我说:“哦。看来这都是傻逼在推动科技发展啊。”
第二天,7去甩掉她的收山对象。画家。7将两人的约会地点定在一个广场公厕附近。画家一脸莫名地前来赴会,7蓬头垢面地说“:以后不用来找我了啊。你那几幅画我压根就卖不出去。”
画家依旧一脸真善忍的样子:“你真会开玩笑。”
7板着脸说:“没跟你开玩笑。我现在最烦的就是搞艺术的。你来晚了。我前两天还是艺术家呢。”
画家依然含笑不语。
7说:“你看我好不好看?”
画家点头道:“很漂亮。也很有艺术气质。你能不能告诉我,你怎么了?”
7说:“呸。我漂亮个屁。你看我现在是中国人。我没整容前,长得跟韩国人似的。”
7拿手抻着自己眼皮说:“你看。我这双眼皮还是花二十块钱找一修脚师傅割的呢。”
我在一旁笑出了声。
7板着脸持续装疯卖傻耍流氓。画家越听眼睛瞪得越大。最后一转身打车跑了。
我们回去的路上,7得意地说:“你等着。丫再也不敢联系我了。”
我问:“你平常都是这么收尾的?”
7导游说:“这是比较常见的一种。像别的还有装卧底装死什么的。——这个非极特殊不用。”
随后7又携我去向她以前“工作上的朋友们”交代这一消息。在聚会上我认识了一个很豪放的姑娘。她跟我说:“以前鸡叫姑娘。见了女的都叫小姐。现在鸡叫小姐。见了女的都叫姑娘。——所以别再叫我姑娘了啊。”
这人豪放泼辣。但却有个很婉约的名号。叫茉莉花。我接过她的名片,看着正面写着“茉莉花”三个娟秀小字,顿时就迷惑了。7指点说:“看背面。”
我将名片一翻过来,恍然大悟。
只见背面一行潇洒行书——
“又香又白人人夸。”
之后的一段时间里。我们沉迷科技。发明创造的不得了。主要是有钱了。有资源了。可以玩了。在第一项发明售出之后的两个月,我们收到了对方寄来的第一款样品。据说是在一个什么展上陈列过。假装全宇宙首发限量版。我们收到桌子,抚摸着陶醉不已。之后经历了一段消极怠工期。然后我们两个近视懒逼开始着手搞一个带雨刮器的眼镜——下雨的时候落灰的时候皆可便捷使用。当然,最主要的用途其实是装逼。你想,在漫漫细雨之中,你戴着一副眼镜,被雨淋得啥也看不清。在别人都迷茫之际,你缓缓一按按钮,雨刮启动,刮净眼镜。不伤手。无残留。背景音乐:啊情深深雨蒙蒙世界只在你眼中……这将是多么拉风的一个场景啊。
然后我们拆了几个电动玩具的马达。研制的过程十分简单。只是初试验的外形比较重武器。戴眼镜本来已经是件麻烦的事情。再在框子上顶俩五号电池……这个情况任我也接受不了。
7是个狂热的太阳能爱好者。总想一切东西一步到位都给搞成新型能源的。但我们能搞到的太阳能电池基本上都只能供应个计算器的电力。要想发动一个雨刮,怎么着也得是块把脸全遮上那么大的电池面积。
最后的成品使用的是锂电电池棒。尺寸拼了命,还是蛤蟆镜大小。然后我们激动地开始测试,结果发现这个雨刮器眼镜什么都好,就一个毛病。——不防水。
等我们简朴革命地使用土办法用手机膜将它包到防水的地步,我觉得戴着它出去,骑摩托省头盔了。
最后的解决办法依然是设计图。然后在干燥的环境里拍了一段使用视频。仅在图纸上标注防水材料。假装得跟个概念产品似的。怎么做就不是我们的事儿了——这是搞设计工作的最大省事之处。有时候像科幻片导演一样。只负责科幻,不负责套现。
对于科研项目,我比较喜欢生物类和机械类或者电子通讯类。对天文考古一类的东西一向缺乏兴趣。
武器太空什么的,基本上都到了抵制的地步。我一直想不通为什么会有人乐于研究离我们十万八千光年的一块土或者在太空里某个来回一次路费几千万的地方争地盘。地球上的事情还没搞明白,搞什么外太空。假以时日科技发展世界大同没有纷争,武器有个屁用。
我在厨房里对7发表了以上言论。7拎起一罐头瓶子白糖指着我深情地对窗外说:“我宣布。本期的奥斯卡和平奖得主,就是——这人。”
我白了她一眼:“诺贝尔。还奥斯卡呢。能别给咱科技人丢人不。”
7不以为意。操起酱油瓶子塞到我手中:“同时,我们将授予她诺贝尔终身和平奖!谢谢!”
我配合地举起酱油瓶子向窗外挥瓶示意。摇了两下,被7劈手夺过:“你摇个屁啊!没盖盖儿!”
……
十一的时候我像在校学生一般回了趟家。寝室里的同志们此时大三。我顺便过去进行了探望。大家说,我的床铺还在,如果潦倒了,在她们毕业之前都可以回来睡寝室。每次有新人安插进来,她们就告诉人家,这床的前任死了。床铺铺着是我们的祭奠方式。相当于牌位。——对方马上就跑了。
我听得又恶心又感激。但等我真回去了一看,发现我床上堆满了丫们的破烂儿。
大二下学期我被记的处分数快凑够留校。这意味着同班同学们毕业的时候,我还得返个场。不知道这个规定是为什么。抓你现行,都要缓期执行。我在返场与退场间无限徘徊。最终是马克思主义哲学坚定了我离开的信念——再不走大三就得背马哲了。
在我大三之前,每到期末,四处一片马毛之声。睡觉前被外面背马哲的人超度。一群无党派分子整日背诵我党的指导思想。大家唯一的学习心得就是,马哲比毛概好背。至于内容是什么,你去找个党员问问看他明不明白?
再有一个原因就是之前跟我联系的一家模特经纪公司。我负责帮其想法儿炒作。效果不错。最终败露。——因为炒作女主角最后到了面临上访谈的境界。这样明显会让人看出丫只是个布景。大家都以为这项炒作事业就此该收尾了,我突然觉得,如果这时候他们自己冒出个人说,人是假的。整起事件是一次由他们真正头目策划的炒作活动。然后再搞出个人现身,说自己才是幕后编剧。一定很好玩。对方采纳了意见,结果另一波炒作果然盖上来了。此损招儿得到了对方的好评。盛情邀请我去参加工作之类。一般来讲,为一份儿工作搞得背井离乡的这种事情,我一直想不通。我打电话问7,离你们那儿远不远?7说,不远。差二十度角。
我跟他们预支了机票费,跑7那儿去了。
在准备携学费潜逃时我做了多方部署。学校发现此人在新学期没能及时上贡,势必会通知家长。好在我事先留的就是自己的电话。办手续等需要家长出面的情况可以找人假装。假证也好办。正当我在瞎忙活之时,国家免检资本主义科技型人才7一个电话打来,一派装逼神色牛逼轰轰地通知我:“完事儿。
我花五百块钱找了个人黑进教育局把你学籍销了。”
我顿时被雷住。
然后这驴得意地说:“学着点。能用钱解决的事儿,你千万别往上多费任何人力。——犯!不!着!”
我满怀着景仰之情感动地对她说:“滚犊的。”
6向我报喜说,隔壁那一票艺术学院拉二胡的终于走了。她们前阵使用违章电器发生了一场小火灾。就烧了几床行李。还报警叫了水车。主要是应灾能力较弱。不知如何应对。灭火器材使用了不少。八个灭火器,都是扔进去的。
——本次火灾造成的最重大财产损失就是八个灭火器。
回到寝室当天我展示了最近新学的斗地主技艺。以前一直不爱玩牌。也没兴趣学。主要觉得打牌费脑子。在和7学了一种傻瓜式赌牌法并赢了一百四十块钱后,我兴致勃勃地把所有扑克玩法都学会了。并且很引以为一项技术。
7跟我第一次玩那回我赢了一百四十多。其实截止收尾前,7只输给我四十多。收摊之后,丫不甘心。强烈要求加赛一场。并声称要置之死地而后生,一次全赢回来。押一百。
——从此,这驴输了一百四。
这件美好的回忆给我造成了新手手气邪门儿牛逼的错觉。在寝室里自信非常,豪气干云地率先把惩罚制度定得最狠。于是当天下午我共计被喝凉水三斤。被贴白条无算。左右脸及脑门上共画有油性王八六只。
开局时我顺利抽到地主牌。而且入手的牌顺到令人中风。我当时就激动了,冲群众一抱拳,哈哈一笑道:“献丑了!”
然后得意地甩出一套飞机。我牙还没收回去呢,下家以高手蔑视面手的神情缓缓摇头,从容地放出了一套更大的飞机……随后这帮红卫兵一个个身怀绝牌连轰带炸俩王联下,我就剩翻着番地喝凉水了。
随后的十几局里那帮孙女怀揣着“灭丫锐气”的兴灾乐祸之情轮番上阵。一个个都点儿幸得跟王八蛋似的。我则是点儿背得跟滚进粪坑的王八蛋似的。最后一局我实在撑不住了——喝凉水喝撑的——我端着茶缸子王八满面地问:“你们谁渴啊?跟我换把牌呗。”
最后我打砸抢烧地跟上家换了位置。牌一到手,我的心灵彻底地得到了平静。大家关切地问:“怎么样?”
我缓缓说:“这把我要能出去三张牌我他妈就算赢。”
……
雨刮器眼镜在技术性上获得了成功。但从商业性上来讲……它商业不起来。这项小发明最初完全没有被提上出售的日程。主要是造价高了点。一百多人民币。相当于一般的mp3播放器。对于这个价位来说,雨刮器只能算是个附属功能。你也许想说,电动剃须刀也是电子产品,为什么不能做到剃须刀的价儿?这个我们也不是没考虑过。关键是,把它做到剃须刀那个价,它就会有剃须刀那么重。
最后的解决办法就是真的把它做成了一个mp3播放器。有了播放功能的这样一副眼镜,一千都有人买。这让我觉得很多人的价值观很怪。因为在我的眼里,播放器才是一个附属功能。仅是个抬价的工具。把一个不是播放器的东西加上一个播放器的功能,大家就会莫名地觉得它应该值钱。我简直迷惑。7说:“你才奇怪。你是科技人。我们是生意人。一行一性格。不要跨行乱揣摩。”
最后这款被7鉴定为较有商业价值的眼镜下放给我设计备案。留着以后缺钱了卖。
小发达之后我经历了一段无所事事期。所谓知足令人止步。我喜欢发明创造,但时常懒于制造。对兴趣所在的人来说,发明创造也等同于娱乐。问题是,个人爱好再怎么娱乐,肯定没有闲着舒服。
我们闲着的时候去置办了代步工具。因为这里实在是太荒远了。我们乘车驶往市中心的路上,7问:“你喜欢什么车?”
我想了想,说:“运钞车。”
7白了我一眼:“少放屁。”
我说:“怎么就放屁了。有钱啊。”
7说:“还他妈有枪呢。”
车窗外的景色逐渐变化。起先是郊区。民房区。矿区。然后是矿区废墟。然后出现人居遗址——那是拆迁区。一街之隔,是施工区。最终便是高层林立。景象变幻。仿佛穿越。我扫过这一切,忽然有些
搞不清先后顺序。
我们溜达了一天,最后慎重地买了两辆自行车。
随车附送两顶超级玛丽管道工的帽子。一红一绿。我跟7为抢夺红的差点互殴到见红。最后这个资本主义分子给了我一百块钱买下了红帽所有权。两顶帽子一个印着M一个印着L。我们说好了不可同时戴着出去。
晚上的时候这个连邻居都没有的房子外面突然有人敲门。我趴门上看了一眼,扭身就跑。藏进卫生间。7吓一跳,问:“搞什么搞。”
我紧张地说:“外面有个警察。”
7说:“警察怎么了。你爹?”
我说:“你爹尾巴。片警。估计是来查户籍的。我是流动人口嘛。又没暂住证。查到了罚款怎么办。”
7白了我一眼,起身去开门,拉着门把手说:“什么年代了。还暂住证。中央台演电视剧的时候你不会看看新闻啊?”
我坚决不肯。小时候爱看警匪片。看多了不知为什么,总觉得自己是匪。见不得穿制服的。这种人对我毫无诱惑。
我听见7与民警告别关门,对着厕所说:“出来吧喜儿。欢迎来到新社会。”
我往外一探头,被7一把揪出来。这驴兴奋地说:“哎。你没看见。长挺好看。你看,留电话号码了。等着。我寻摸着找机会犯点事儿,跟咱们年轻可爱的片警同志好好探讨一下法制生活。你看着。约两次,就两次,准拿下。以后咱就有保安啦。”
我叹口气,哽咽着说:“能甭吹了么。您脸皮薄点儿不丢人。”
……
有天忽然得到了往日高中同学的……来信。从寝室转寄到这里。内容是通知我回去参加同学聚会。7对着这封信活活乐了半小时。边笑边拍着我说:“喜儿啊,家里来信了。乡亲们都盼着你回去呢。”
7说:“你这王八蛋神出鬼没毫不恋旧。还躲得跟个通缉犯似的。你看你这帮老熟人找你多费劲啊。好家伙。人家退休了二十来年的邮递员都给遛出来了。没人性啊。要我是你同学,等你去了绝对收拾你。”
我沉思了一下,说:“有道理。看来不能去了。”
然后接到了高中旧情的邀请电话。这人相对来说跟我关系近点。但也有两年多没再联系。我们在电话里寒喧了一阵,气氛就寒下来了。双方先是默契地互相废话,最后默契地陷入冷场。我简直怀疑当初是不是就因为这个共同点才跟这驴走到一块儿的。我们各自无所事事地沉默了一分钟后,他在那头缓缓地说了一句:
“打长途不说话挺爽的是吧?”
我挂了电话。一扔老远。长松口气。7指着我说:“你丫绝对有病。社交腼腆症。”
我问:“还有救吗。”
7人模狗样地给我把了把脉,叹气说:“唉。现有的医疗水平是拿你没辙了。绝症。还晚期。你安息吧。”
我抄起枕头将其抡趴。边抡边说:“社个屁交!腼个屁腆!绝个屁症!安个屁息!”
然后捏住她鼻子问:“还腼不腼腆了?”
7连忙说:“不腼腆,不腼腆。”
我问:“活不活泼啊?”
7说:“活泼活泼。严肃活泼。”
我一松手,7扑棱一下滚起就跑,边跑边一副一年级德行扭头指着我得意大叫:“哎哎哎,你抓不着!吃鸡蛋,长白毛!”
我注视着这个飞奔的傻逼晗首微笑,轻轻说道:“哐!”
话音没落,这驴扭视着我欢乐地大笑着“哐”一声撞上了卧室门。
我曾经觉得自己这种闷骚奇怪的性格是出于自卑。但后来发现似乎不是这样。在很多人面前冷淡嘴瘫。同时又完全可以对生人搭讪甚至行骗。我研究了很久终于概括出来,这两种态度取决于你是否愿意于某人结识。与很多不适合的人相熟绝对是件麻烦的事情。所以要时刻执行“不想认识的躲着走。合我心意的狠下手”原则,你的生活基本上会更加无碍和无憾。
7说:“少跟我宣扬你那些王八蛋歪理邪说。”
然后这人小题大作。以撞伤为由好几天不下厨不值日。室内搞卫生工作是两人轮班。一三五她搞。二四六我搞。礼拜天……不搞。我催她她就装死。赖床上任你百般折磨坚决不起宁死不屈。我觉得很划算。就是不知道她什么时候会报仇。
一个礼拜之后她去参加同学聚会。得知小时候跟自己很要好的同桌兼邻居两年前意外身亡。冬天时去东北玩。跟人上山坐爬犁。从一个很陡的山坡上极速滑下,然后撞树上了。死得比较严重。据说最后是好几个人把他揭下来的。
这件事情对7打击很大。一段时间里玄乎得很。神神叨叨。不上网。理由是怕屏幕会突然爆掉。不下厨。因为怕炒勺漏电。上街怕车撞。走路怕有跳楼的把她砸着。最后居然在一个公园流窜老头的指示下开始研究易经。我简直想踩她一顿。后来我偷着翻了翻那书,很快放下心来——因为这个实在太无聊
了。而且还是文言文的。就凭这个跟我出去钓鱼每次都险些投河的家伙,她才没那么大耐性研究。
然后事情发展跟我想得不太一样。7在腻歪之前,还真正儿八景地投入了一番。天天嘟囔乾坎艮兑什么乱七八糟的易经基本单位。相当于数学里的乘法口决什么的。钻研得很。但我坚持认为丫是装给我看的。跟我演认真。我就爱看这种为别人想法跟自己较劲还演戏演到自己都信了的。特别二。好看。我跟7表述这一猜想时,这驴依然深深入戏不思悔改。翻着白眼儿庄重地说:哎呀。实不相瞒。我现在已经掌握了使用卦象预测天气的方法了。着实小有成就小有天份哪。
我面带控制不住的微笑问:“你一不出门二不种地,没事算什么天气啊。”
7庄重地说:“天机。玄机。说了你他妈也不懂。”
我估计是因为这玩意最简单。但7坚持认为,简单事物必有其复杂之处。比如达芬奇画鸡蛋什么的。
事实表明,这个小有天份选手的成就的确比较小有。丫预测出的天气比天气预报的准头还差。有时夜空繁星万里,她跟我说:据我卦象推测,明日乃是晴天。
我很同意。因为看也看出来了。
结果第二天居然太阳一天没露面。
7认为,这是上天对她的考验。是冥冥天意的重点照顾对象啊。于是更觉得自己定数不一般。研究动力比初期变态了一倍。
我觉得这玩意看多了人的世界观很受影响。说白了就是精神有问题。远不如我最近天天扔飞镖有意义。每天饭前扔半小时,扔了半个月。最开始饭前扔完半小时就提不起筷子了。所以另一个收获就是我的左手使筷子功夫变得很厉害。现在扔飞镖日平均十环率已达到百分之八十以上。我简直很想把小时候常用粉笔头丢我的那帮家伙们找出来再战一场。
7在一旁说:“停。麻烦你轻点得瑟。离靶子就一米半还好意思扔呢。站那么近我拿镖往十环上栽都行。”
我羞愧地指着她说:“告诉你!我这人虽然很大气,但是我很讨厌别人揭我底。”
当然这是初期的情况。后来已经练到可以在客厅任意坐标任意角度扔镖。十不十环不一定。但肯定不脱靶。这样的水平在我的观念里就算是登峰造极了。讲究实用。打着即可。我又不参加奥林匹克。
然后我为了与7的变态研究相呼应,开使练习变态飞镖。——往门锁孔里扔钥匙。7一研究算挂的,我就躺沙发上往卧室门锁上扔钥匙。——而且还是钥匙串儿。稀里哗啦的连我自己都要戴耳机扔。最终7忍无可忍了,找我谈判。——因为她打不过我。我说行啊,只要你别再鼓捣易经,我就保证不扔。
其实我知道这人早腻歪了。好面儿。死不承认。这驴再有好奇心和耐心,那么个无聊的东西也不是她这热血女青年研究得了的。
我说:“姐姐,求你了。你就看在管教妹子我的份儿上别搞那个得了。”
7宛如领导一般操蛋地教化我一番然后借坡下驴。这驴把书一扔,我马上将其抡倒。胳技处理。同时骂道:“让你丫装!你以为我不知道你那小心眼儿!还装不装了装不装了?”这人浑身痒痒肉。最怕这招。大刑伺候了十分钟,从此不再装逼。
我真是医者仁心妙手回春啊!
……
有天早上醒来,发现自己简直很饿。在7走后,我觉得我惰性极度释放。好象对很多东西失去兴趣。甚至包括吃饭。
我站在窗前注视着外界景象,听远处煤矿噪声轰鸣。可能是实在没什么可采的了。这座曾被开采五十多年并大塌方过的老破矿再次开工。这块地方煤层面积小而分散。人们在地下四处乱挖。不久之后,煤层挖空,地面下陷,我们的“归园田居”将沉入地下或者泡进水坑。
我觉得我一直是个只愿住在某个特定地点的人。比如做客或者旅行时常让我感到无所适从。同时又很矛盾地常常随遇而安。只要确定知道某一块地方一段时间内是我的地盘,就会在那儿待得安心。哪怕是某次旅途的列车上属于我的座位。我想,类似归属感一类的东西,不是由你所熟悉的某些场所或事物带来。而是出于你内心对某样事物的信赖。
7已经找到她的人生方向。我依然不知道自己想做什么。
客厅被我们拿砖头沿墙砌了一圈一尺宽半米高的槽。里面种的向日葵、葡萄和葫芦。天花板上横竖交错钉了十条铁丝。现在上面已爬满葫芦藤和葡萄藤。葫芦和葡萄缠做一团。我们跟别人吹牛是嫁接的。客厅搞得跟个植物园一样。吃完水果核都往里种。就是没怎么见有长出来的。倒是西红柿大葱什么的菜长得张牙舞爪一米多高。7时常欣慰地爱抚着菜们哽咽地感慨:“这大葱长得太俊了。”然后又语重心长地说:“你不能再长了啊。再长坐公交就该买票了。”随后猛地把大葱往怀里一搂欢欣鼓舞地说:“长吧长吧长吧!只要你长得高,妈不差这点车票钱!”同时常常骄傲而又恨铁不成钢地指着水果们说:“看看人家长得。你们连发个芽都不会。早晚得让人家淘汰。”
我在一旁听得几欲自尽。怪不得这驴一直不让我碰那棵葱。原来那是她家阿毛。
我沉痛地问:“大夫有没有建议你多出去走走?直面惨淡的人生?”
7说:“你懂什么啊?你没看出来这是一根很有潜力的葱吗?”
我说:“光听过有相马的。没听说还有相大葱的。”
7说:“你看,这葱年纪轻轻就长这么高,如果好好培养,它没准能长到两米多哪!”
我问:“你要让它打篮球啊?”
7说:“别拿我事业开玩笑啊。我要把它培养到两米高然后去申请世界最大大葱的吉尼斯记录。科学家说了,植物是可以感受到声音和感情的。上次申请世界最大南瓜那人就天天给南瓜唱歌听。所以我以后经常跟这大葱聊聊天谈谈心,有利于它成长。”
我说:“恩。你再给它讲讲毛泽东思想,没准它还能入党呢。怪不得你不让我拿这葱开玩笑。你比我开得好啊。”
最后这根葱辜负了7的感情。它长到郭敬明的高度就停止了发育。我们眼看着它开了花,7气得差点鞭葱。我劝她说:“别别别。它只是个大葱嘛。身为一棵葱,长到这个高度也算是鞠躬尽粹了。”
7痛苦地摇头不语。
我问:“世界记录是多少啊。”
7伤心地说:“没希望了。世界记录一米六。”
我说:“算了。迪士尼最大那个我查了。不给钱。光发奖状。你就甭惦记了没用。不过话说回来,你以后千万别养孩子。这目的性也太强了。”
……
我记得7以前说过。这人要牛逼啊,放个屁都能把自己熏红。
后来我们就放了一个这样的屁。
在处女发明卖了十几万美刀后,我们着实惶惶了一阵。因为觉得对方简直是在找当上。没准哪天就会翻悔来要帐。很多年后看到市面上出现的双层球桌如此受欢迎,我才意识到当初其实该再多要一点。
得来的报酬主要由7处理。因为我很奇怪地想来想去居然都想不出来我有什么需要用钱来实现的愿望。有吃有住有水有电,身心健康没人管。到底还缺什么啊。
7提议:“给你家里啊。”
我说:“不行。一是不能让我妈知道。再是,他们过得挺好。”
7白了我一眼:“瞧你这贱命。连你全家都跟你受着。”
随后这驴又热情地一抱我大腿说:“你丫真好养活啊!又经济,又有经济价值。我要是个男的我一定跟你结婚。物美价廉童叟无欺。总之就三个字——好贱啊。”
我确实挺贱的。7经常亲切地管我叫贱二。因为这驴觉得我命贱人二。我贱就贱在人家骂我贱我还觉得他说得对。
所以,我认为我很贱。
二的方面也是由7总结的。因为我似乎总表现出心怀世界博爱天下等等类似于老美漫画里的各种动物侠的情怀。时常会不由自主条件反射一般想到别人远多过自己。能帮助比自己过得差的人是件很重要的事情。在7看来,这种人说好听了,叫天真。说白了,就是二。7严肃地说:“我非常支持你这种想法。你一定要好好慈善。将来万一得了诺贝尔和平奖,那就是五百万啊!比双色球准多了。二逼侠,出发!”
我承认了这个名号。把钱捐了一半。7对她的创造所得格外不舍。但也没办法。两人合作而得,我要非要一半也不犯毛病。于是这驴表示愤慨。一连数天指着我大叫:“不给你饭!”
……
我记得好象说放屁的事儿来的?
事情是这样的。7最开始注册了一个叫“发明着生活(living & inventing)”还是“边发明边生活”的网站。在上面的注册用户展示出三项以上的发明作品就可能被授个VIP。我们7混上了一个。得以被邀请参加网站的年度评比。有发明得最多奖。有最有趣发明奖。最有利于环保奖。等等十个有利于。可以说,我跟7哪个也没搭边儿。7面对着评选奖金十分心有不甘。于是奖金催人奋进,这驴很快想出对策。给网站发信,强烈要求照顾女性参赛者的权益,加一个最美丽发明者奖。同时在上面煽风点火号召群众相应。结果看热闹的人还真不少。都想看看最美丽的搞发明的女的能长成什么样——这一点上国内外完全没区别。在热心观众的要求下,此提议得到了批准。于是我被7迫着跟她拍了一套艺术照。吹发抹脸描眉刷眼打灯鼓风,再加上神奇的PS技术,照片里俨然两个国际模特。眼神柔不可测。乳沟深不见底。我说,这下好啊。不怕被人肉。我妈都认不出来。
所以说,要看女人,一定得看本人。
……
评选的结果当然是我们获得了最美丽发明者奖。算上我跟7,一共就四个女的。另外那二位年纪加起来一百多岁。
我觉得有些胜之不武,而且跟发明似乎关系不大,但7无所谓。——因为奖金都是一样的。
结果图片搞大发了。俩基本虚构的美女发明家就这么红了。虚假图片甚至上了我跟7一直很喜欢的《scientific American》封面。还是那句感想——在看傻热闹这一点上国内外的网民完全一个样。但对我们来说,离得十万八千里这么远,电脑一关,与我无关。只是随后这事情不知为何被一个我国记者发现,于是我跟7的假图片和真事迹就漏进来了。在我小时候,教科书上和电视上以及生活上的人们,对一个基本不算是中国人的某籍华人科学家都有着强烈的热情和莫名其妙的荣誉感。这一点我一直很不理解。跟他们有什么关系呢?我们的国家就如同一个灯泡厂。做出来的产品是因为别人的电力而发光发亮。结果这帮点着蜡的灯泡厂工人和家属们就激动得仿佛得到了普照。这下来两个纯中国人跟老外的科技搭上边,效果就癫狂了。照片虽跟明星们一样P得严重,最终群众还是以极大的热情凭着蛛丝马迹将我跟7人肉出来。虽然不知道人在何处,但一定要知道丫是谁。这种心理着实奇怪。一般来说你因为某事被人肉出来,基本上都要归功于你身边熟人的友情义卖。往往当事人无甚感想,助人肉的熟人们却为此热情高涨。同上句的结尾,这种心理着实奇怪。
随后的事情完全可以预见。人民群众先是觉得此二人的事迹着实扬我国威,骄傲地对这俩人赞扬有加,评价和抒情都犹如扫过一片五毛党般的整齐。再随后便会跳出一票后期被无知群众们称为很有个性很有思想的家伙们对此进行批判。主题一般会是“你们这些叉零后发明家将专利权卖给外国人,这无疑是叉叉叉的表现。污蔑了我国传统的叉叉叉。你们作为新一代的叉叉叉,理应做到叉叉叉、叉叉、叉叉叉叉!如果我是你爹,我早就叉叉叉叉了!”。类似于这样的套路。自从韩国注册了几个我国基本快被洋节给盖掉的传统节日专利,大家对于“专利”俩字格外敏感。此一出着实点到了鸡血人民的G点。但再随后,便是持有这两种观点的群众们间的鸡血奋战。搞到最后连起因已经不重要了。闲人们对着电脑上的一张照片一篇文章群情激动或者群情激愤。直到下一拨G点触感的来临。
这些纷争对我跟7倒是没什么影响。看碟打游戏时并未见过这类的弹出信息。自从一次在某网站上看新闻发现头条内容是说刘翔最爱上他们网站偷菜后,我们就很少看新闻了。日常生活也不曾改变。就凭照片上那俩仙女儿,大街上碰到真人谁认得出来。
在这期间7一直在网上谈这搞那。我们的每一项小发明经这驴一包装推销,居然都会有人买。丫从幼儿园起就会做买卖。她妈出差给她买的一切东西第二天都会被她拿去学校练摊儿。她妈一开始特别自豪。直到二年级时发展到给买双新鞋丫穿去上学结果光脚回来才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而且重点不在于她闺女光脚回来。重要的是几十块的新鞋被这孩子卖了俩冰棍儿钱。光会交易,不管效益。好在天才善于自我修正。现在7的天份已经完全具有了非凡的实际意义。不管怎样,我很钦佩她的这一才能。没她的折腾和想法,这些东西不可能换成人民币。
与此同时,我在搞一些莫名其妙的东西。我对生物学基本上毫无研究。但时常会产生某些想法。比如说,我相信人类最终将进化成机器人。这个想法产生于一次残奥会比赛。看着残疾人运动员用金属假肢跑得跟常人别无二致,我忽然觉得他们将是最先成为机械人类的群体。也许可以叫做人造人。除大脑之外的一切器官在未来皆可替换。如果有天科技的发展解使动物神经与机械关联,比如通过电流。大脑的信息通过神经转换为电流,电流再作用于机械而转化为讯号被识别从而操控。——钢铁侠基本就产生了。——事实上,我一个很大的攒钱目的就是为了等着这个项目研发成功然后用到自己身上。要是一时研究不出来,就将此存款用于资助这项目研究。——我的确很想成为一个科幻一般的机械人类。你想,有着人类的智慧,同时坚不可摧无坚不摧,多拉风。多实用。没准还能会飞。
7仔细地对着我的眼睛研究半天,叹气道:“唉。瞳孔已经放大了。”
我依然沉浸在设想中无法自拔。7说:“我终于明白你为什么没有男朋友了。你变态。”
然后她偷偷把我的超人钢铁侠蜘蛛侠的碟全卖了。
7这驴在男女感情方面十分洒脱。我眼前的状况是了解了自己想要的关系,只等一个合适的对象出现。她一般是试用制度。换着尝鲜。将此事业作为生活项目之一。以前这驴上大学的时候,跟朋友见面对方都这么跟她打招呼:“男朋友又换届啦?”
在我以前的人生中,曾经有过不少男朋友。在这些交友的历程里,有一个奇怪的事情我一直想不通。似乎所有人都适合我。但我不适合任何人。这句话的意思是这样的。我觉得跟我交往的人都很不错。但对他们来说,似乎我总有某些令其无法忍受的缺点。比如爱唱歌的嫌我不听音乐。爱体育的嫌我不看足球。我倒觉得人的很多特性并无优劣之分。观点不同只是个人喜好的问题。我常听人说,谈恋爱的两人要性格互补才能生活幸福。在我看来这完全是扯淡。生活矛盾往往都是由于性格不符而产生的。像我一个不爱听歌的人,如果对方是个搞音乐的爱乐如命的,整天在一起我不准放歌他偏要放歌,不你死我活才怪。性格类似观点一致,哪里起得了争执?净剩下惺惺相惜了。性格互补也许对生活建树有所好处。问题是,日子是用来过的。不是用来做的。为何非要搞成一个项目?这世上许多人都在挑来挑去。有些人不知自己想要什么。有些人不知自己要得起什么。很多姑娘们都是这样。身高一米五,眼光一米九。有了财力要魅力。有了魅力要智力。有了智力要体力。过于寻觅实在是跟自己过不去。激情或是爱恋,最终淡然相伴。只要和平相处,也许即是归宿。
——仿佛至理箴言一般啊。其实真实情况是,谈恋爱就如同一项个人爱好。对我来说,不谈恋爱的原因是,总有很多比跟一个异性在一起腻歪更有意思的事情要做。而人的精力与热情是有限的。很多时候先做什么就取决于你的个人兴趣了。
说正经事。在人脑控制机械器官的基础上,我的另一个思考就是,癌细胞可以无限繁殖,这说明它的遗传信息中有一部分是控制这一生理特性的。如果能找到这一段遗传密码,将它组合进人类的基因中,人体的细胞将有可能产生这一特性。这是不是就意味着,长生不死是有可能的呢?
我在闲着没事做的时候给好多传说中世界级的国际什么生物学家写信表达了这一想法。小时候看到书上的故事经常向我们传达这样一个信息:科学家和总统高官们面对纯真好奇的儿童来信,都可喜欢回了。结果事实证明,这根本就是虚假新闻。他们才没那闲心。
7在一旁说:“废话。你拿中文写的人家谁看得懂啊。”
……
有天早上,室外传来罕听的嘈杂声。7这驴一向爱热闹。“归园田居”附近一段没有酒吧KTV和人声车鸣的生活太过清心寡欲。丫早就吃不消了。闲着没事老拿个盆在那儿敲。以图制造欢快嘈杂的气氛。这也是她之前一直没搬过来住的原因。此刻一听见外面热闹,简直如同《LOST》里的人收到无线电讯号一般燃起生的希望。我注视着这驴连滚带爬求死心切似地奔向窗台,腰都快探出去了。就剩个屁股。只听那屁股方向传来一声悲愤的“我靠”,随后就连腚带人爬了回来。边爬边嘟囔:“千万千万千万千万千万别他妈住我楼上啊!”
原来是一伙艺术学校搞音乐的。我们忧心忡忡地看着这票人从搬家车上卸下了各种看上去就很吵的乐器,并住进了我们楼上。
7悲愤道:“完了。你是没见过这帮小崽子的厉害。以后晚上别想睡觉了。”
我说:“这不正合你心意嘛。拎你那盆儿上去跟他们搭个伙啊。”
7不满道:“你少挤兑我。我趁你睡觉时敲过吗?”
我说:“这怎么还把你打失忆了?”
在我小学时,隔壁家小孩是练小提琴的。技术很面。吱吱不倦。而且据说要专业地往职业里定向培养,一作践就是一天。搞得我很长一段时间里分不清小提琴跟二胡的区别。我时常想,他打那个琴都能比他拉得好听。
我估计我妈送我去学画画而不是搞乐器就是因为这个。——比较祥和。最开始的时候,小学一年级的我非常乐于绘画。觉得把某个东西完全写实地画成一张图是件很牛逼的事。二年级时见多识广了一点。知道了照相机是什么东西。于是我成熟地意识到,以前的人是因为没有相机才练画画。现在有了相机,写生还有个屁用。除了写实就是抽象。抽象确实没法用相片儿照出来。问题是,那他妈也算画儿?老子不学了!
另外还有一个事情。自小学以后,我发现我对音乐失去了兴趣。有时候甚至十分排斥。——估计是受当年的那个专业小提琴手的影响。——坐下病了。——人唱歌或者弹琴敲鼓的声音时常令我抓狂。——后者的病原可能是运动会。平常从不听歌。一般都是走在路上被迫聆听学校附近麻辣烫什么的放的二
手歌。最让我痛苦的是身边的人似乎都很热爱及谈论流行音乐,这就导致我时常丢这方面的人。我记得在上高中的时候有人问我:“有没有听过滚滚红尘?”我当时非常高兴,因为这个歌记得自己碰巧听过。于是自信地回答道:“我听过。”然后便唱了一句:“滚滚红尘洞ong——ong——逝水……”
后来大家好像就不怎么找我谈论流行音乐了。
随后的几天深夜,我们都仰望着楼上艺术家们的声源方向怒火中烧。——这破乐队真是太摇滚了。敲锣打鼓的再加上楼道回音隔板过滤,那动静儿让人直想端把冲锋枪冲上去扫一扫。7感慨地说:“艺术家啊……都他妈找不着对象憋的。”然后这驴一拍大腿正义凛然地指着我说:“你!上去泡他们!”
我白了她一眼:“你他妈怎么不去。”
7说:“抓阄儿。要不石头剪子布。你选一个。”
我说:“咱这样。咱打赌。咱一起去泡丫们。谁先泡上了,谁就赢了。”
7想了想,怒道:“放什么屁呢!少转移话题。”
我说:“姐。亲姐。我这种事上一向点儿背。我指定输啊。”
7说:“你到底抓不抓?不抓就直接投降啊!”
我连说:“抓抓抓。”
结果……唉。我就说了。这种事上我一向点儿背。
……
随后几天我跟7陷入“她威胁我装死、她打击我逃避、她责难我抵赖”的斗争状态。因为我不肯愿赌服输上去收拾音乐家。7时常气极败坏地指着我说:“你这人!一点信誉都不讲!没道义!你说你活着有什么意义!”要不就道貌岸然语重心长地诱导:“人的信誉是很重要的。你如果能努力克服自己人性中坏的一面,你就战胜了你自己。你的精神就得到了完善……”
每当这时我都感慨地想:“这驴念书的时候作文肯定没少得满分。”
这个时候在我们的生活中又失去了一位动物。它是此房里的第三代宠物。——一只王八。第一代宠物是一只狗。当年养它的时候我跟7以前没有过相关经验。不知道身为一只母狗,它瞎哼哼、乱裸奔并易怒咬人是出于何种气象原因。经过一番研究和百度,我们认为,此狗姑娘乃是进入了青春期。于是为避免这个叛逆的狗咬回别人什么东西,我们暂时关了它禁闭。每当听到它咆哮挠门搞得比楼上音乐家们还摇滚,7就一副恨铁不成钢的神情发表感慨:“现在的狗真是一点也不懂事儿!”
两天后出了事故。7给狗送饭的时候发现房间一地鲜血淋漓,把她吓一跳,想这狗果然叛逆。居然还会自杀。仔细一翻又没有受伤迹象。我们忙驱车带它前往医院。大夫检查了一番,说:“这狗……来月经了。”
我跟7目瞪口呆并恍然大悟。——原来之前人家那是发情啊。我问:“那现在怎么办?”
大夫一瞪眼:“还能怎么办?来就来着呗。也不事先处理好。你们狗有证儿吗?”
我们把狗套个塑料袋带了回去。拿各种卫生巾实践。完全不适用。折腾了一上午,最后用纸尿裤解决了问题。
我看着包着尿裤闷闷不乐的狗,突然一阵感伤跟惭愧。我觉得我十分自私。自己生活无趣而养狗作乐,对狗来说,真是不负责任。动物只能跟自己的同类在一起才叫生活。狗不是人类的朋友。因为人类没把它们当朋友。谁会把朋友拴绳上遛搂怀里摸啊?当然特殊关系除外。宠物就是宠物。这关系永远不会平等。再喜欢,再爱,也终是对“物”的心态。人的世界不是狗的世界。人世里只有狗市。因为某种
动物有感情而将其作为玩物,这实在残酷。你觉得它乐于与你在一起,就对了。——奴隶主都喜欢这样误会奴隶。
对于这只狗,我有心让它自由,但又无从下手。这附近狗迹罕至人烟稀少,送它去这样的野外,跟流放好像没什么区别。而且它性格内向温柔贤淑,难免会被人拐走。我跟7商议良久,最后带它去宠物商店挑了个朋友。然后将它们二狗放到附近野外,到了饭点儿回来就餐。我们俩就跟盼儿女回家的老两口似的,看见那俩狗回来就出去陪它们玩儿。这二位心情愉快胖得很快。应该跟我小学时放暑假不用见到老师同学就格外长肉是一个原因。所谓心宽体胖,就是这个道理。
随后我们决定养一种不来月经也不怎么重感情的活物。安静一些。不乱排泄。最好也别太娇气。
于是7按照这个标准买回了两条锦鲤。
结果当天晚上就下锅了。
后来很长一段时间也没养任何活物。有天7出去逛街,买回一只甲鱼。这个东西我们不知道该怎么吃,于是就养起来了。
我对它好感不足。因为它咬过我。而且还咬了四次。有一次十分严重,食指伤口深可见骨。我愤然指着它大骂:“王八蛋!”
7说:“你这个好像是在夸它年轻啊。”
我叫道:“少废话!送我上医院!把那王八给我炖了!”
我在医院里一个劲儿问大夫:“你们这里有没有什么‘狂鳖疫苗’之类的给我打一打?”
7说:“不对呀。像你这种人,被王八咬了应该高兴地想自己会不会变成‘王八侠’才对。”
我哼了一声道:“你以为我那么弱智呢?王八侠会干吗啊?背个壳到处爬顺便咬个人什么的?大夫!大夫我要打‘狂鳖疫苗’!我要变成王八侠了你负责啊!?”
大夫瞥了我一眼,说:“有镇定剂你打不打?”
回去后7说:“你看,这其实是又发掘出来你一个优点——你比较好吃。”
接着她摸着王八说:“动物吧,都是有感情的。一开始吧,它防备你。你多跟它交流交流,沟通沟通感情,就好了。”
我听从了7的建议。结果又去了一趟医院。
刚开始的时候观察王八是件很长见识的事情。这厮平常行动迟缓神情痴呆,有时它在客厅散步,总会以惊人的速度一小时爬半米。很不活泼可爱。所以大家才会见它起杀意。但只要把它放进水里,它就……还是那个德行。这时如果水里能有两条食指粗的活泼大泥鳅,情况便完全不同了。此鳖会以完全搞蒙掉你的速度瞬间缴获一条速滑中的泥鳅。然后便痴呆地脖子一抻一抻将其逐截吞下。我喂了它好几次也没看清这到底是怎么个秒杀过程。最后用录相机拍下看慢速回放,看得我心服口服。这爆发力着实牛逼啊,咬到我那是应该的。从此景仰之情油然生。哪儿还敢管人家叫“死王八”啊。早尊称“鳖爷”了。谁说人家痴呆迟缓了?那是人成功者的淡然!大师啊。
在祸害了十多斤泥鳅后,鳖大师不幸逝世。我们一直没搞清死因是什么。八成是忧郁寂寞而死。因为死前它一直45度角仰望着窗外以两分钟一抻脖子的频率发出一种类似打嗝儿的声音。——我们都以为它是吃饱撑的。在屋外晾了一宿。结果第二天早上一看,尸骨已寒。人家本来就抑郁,死前还被人误解为吃饱撑的,真是更加抑郁。我跟7觉得十分过意不去。埋进楼下花坛,为它举行了葬礼。
……
有天我遛哒回来,突然发现客厅里坐着一个陌生的青年异性。我一时真的不知应该做何反应,于是跟对方对视了十秒后,居然特别坦然地把脸扭一边假装没看见。
沙发上那人顿时尴尬了。估计串这么多年门儿,还是头回见到这样的主人。
我穿进厨房,7正贤良淑德地……把外卖从袋儿里掏出来。我下巴一指客厅问:“什么情况?”
这驴喜气洋洋地说:“哎呀。这个前一阵儿吧,我吧,认识一个小王八蛋。她吧,跟我打赌。输了吧,还不兑现。她不上去吧,我吧,就把人给她带下来。”
我马上抄起这驴最爱吃的鸡腿儿满坏唾液地舔了一圈儿然后扔她盘里。
7得意地从另一袋子里掏出新鸡腿儿,说:“哎呀。特殊时期特殊手段哪!咱这是有备份儿地。谁舔谁吃。我记得哪个王八蛋最恨人剩饭来的?”
我上手便抢,7一扭身躲过,甩起新一鸡腿儿迅速舔了一口。
7说:“你看,人不错。挺有礼貌。长得多好看。眉清目秀的。”
我说:“我发现你最近是不是吃激素了?碰上头公猪都得上去瞅瞅有没有酒窝。”
7没跟我抬。说:“哎呀。你是没见过几个搞艺术的。这小摇滚长成这样,已经够小康了。你没看多少广大艺术家那长像都在温饱线上挣扎呢?往近了说——上次那画家。你记得吧?就那身上的油啊,挤下来够把人民大会堂刷一遍的。你往大了看,那陈大导演,冯大导演,罗大……歌星,伍大歌星……”
我忙打断:“您受累。再不拦着点儿这几个长相困难的艺术家都不够你说的。”
7说:“我没别的意见。你上客厅陪人家聊聊天。”
我无奈道:“姐,你是我亲爹。你明知道我不好这口。我跟他说什么啊?‘音乐家,别怕。我不歧视你。’哎呦还真不是一般的和谐。”
7问:“你这人最擅长的东西是什么你知道么?”
我说:“反正不是打赌。”
7说:“比那强多了。——‘找抽’。就你这德行没我惯着你换个地界你早饿死啦!你要能……”
我忙拦住接下来的说教:“妈,大妈我错误了我这就去为艺术献身。”
我坐到小摇滚对面,给他倒了杯水,摇滚给我道了个谢。然后我就跟他对着瞅,瞅了半天,我假装
咳嗽了一声,哆哆嗦嗦地开口道:“我……我给你倒杯水吧……”
于是又倒了杯水给摇滚。摇滚一手抓着一个水杯哭笑不得。
我扭脸盯着窗外,努力回忆着……以前家长招待客人都是怎么一套程序。突然,我想起了一样,简直有点兴奋过度地大声问:“你抽不抽烟?”
摇滚水杯一哆嗦,惊恐地揣摩着我的表情,小心地说:“……抽……?”
我冷静了一下,说:“噢。不好意思。没有。”
摇滚欲哭无泪。
我摸着脑门,再次……陷入回忆。
这时,摇滚发话了,问:“请问你叫什么?”
我想了想,说:“刘春花。”
我明显感觉摇滚精神恍惚了一下。补充说:“姓刘的刘。春天的春。葱花的葱。”
摇滚恍惚地回应:“……哦。”
摇滚问:“那你……方便问问你的年龄吗?”
我说:“唉。不怕你知道。三十二。像我们做小姐的啊……”
摇滚一喷水打断我:“什么?”
此朵女子面不改色,淡然地说:“我都干了好几年了。我跟你说,除了艾滋,你要是得了那个,你知道……随时来找姐姐。姐给你介绍人。我认识个人,这方面吧……”
摇滚打断说:“姐,我下午还有课。我先回去了。”
我热情地招乎说:“哎呀急什么啊。在这儿吃饭吧。”
然后我贱笑着说:“吃顿饭,不传染……”
摇滚水杯一撂就要跑。我一把拉住,把这孩子吓得,我说:“还有个事情。你们那帮破乐队,能别挑晚上练不?要练外边儿练去。我男朋友晚上回来了哪次不是我拦着,不然早上去劈你们了成天敲个什么劲儿!”
摇滚苦着脸说:“姐,姐这儿房子便宜又大我们才住这儿的。以后我们回学校去住。什么时候您不在了,我们再来练您看成吗?”
我说:“什么叫我不在了?!告诉你,下次再深更半夜敲个没完,我真上去干点儿什么后果严重的事
情来别怪我不客气!”
摇滚一扭身儿跑了。我笑着说:“常来玩儿啊!”
7在身后叼着录像机鼓掌用牙缝说:“不坐。不坐。有一透。”
我说:“有屁好好放。”
7松口说:“不错。不错。有一套。你要不要来看看录像?我得以多大的定力和职业素养才保证录像质量没笑场啊啊哈哈哈哈哈哈。你最后那句‘常来玩儿啊’,这简直把一个风骚的小姐形象塑造得有血有肉德艺双馨啊!”
我说:“DV拿来我看看。”
7说:“哦。你自己上网上搜吧。”
两天之后,“春花姐”这个名字连我小学老师都知道了。在路上我时常敏感地听见有人问:“抽烟吗?”……
好在是背对着镜头拍的。不然7早已被我碎尸万段了。
楼上的摇滚们消停了一个礼拜。几天之后突然年轻貌美的片警儿光临,进门板着脸要我们出示身份证。我问:“警察同志,这是怎么回事?”
警察说:“有人跟我举报,这儿有人从事色`情服务业。你把身份证拿来我看看。”
我说:“同志,我身份证上还真没印‘小姐’俩字儿。”
7说:“对对对。误会误会。楼上扰民,我跟他们说再敲锣打鼓的就报警。他们这是报复我们。不信您找他们过来我们当面对质对质?”
摇滚们早跑了。这下死无对证。小警察也不知说什么。7说:“你看,你大老远跑来冤枉我们一趟也不容易。我们还没坐过警车呢,不如咱约个时间您拉我们去喝点儿东西去?”
警察严肃道:“你态度端正点儿!别跟警务人员开玩笑!警车是随便开着给你玩儿的吗!”
7沉醉地说:“哎呀就喜欢您这正义凛然的态度。我开玩笑开玩笑。我端正态度。敬礼!”
——7“啪”一跺脚,给警察敬了个少先队队礼。
警察乐了,说:“有时间再说。我先回去了。”
7扶着门框笑淫淫地对着小警察的背影说:“您常来玩儿啊!”
我盯着她,质问道:“你丫就在这儿等着呢是吧?”
……
有天7跟我说接到一个活儿。一家做电脑的。新公司。从网站上找到她。让她给想个法子。不打算电视广告,但要把牌子搞响。最好跟公益搭边儿,塑造公司形象。
7说:“你看,这事儿你干过。肯定有辄。”
我要是知道后来这项发明带走了7,不知还会不会做这东西。但后期看到了它的应用,我确实觉得欣慰和得意要远盖过悔意跟回忆。
事情很简单。对现有电脑的构造稍加改装,设计出一种适合残疾人用脚使用的电脑。然后对方依此生产,四处义捐。不知道老外们是好事看多了脑子发傻还是真就特别和谐,完全没人往炒作了想。基本一片赞誉。名气跟生意很快随之而来。
设计的东西是这样的。电脑还是电脑。只是附加一个稍经改造的电脑桌。桌子分两层,下层靠近地面处为键盘桌。方便残疾人用脚使用,键盘上有一大号鼠标触控板。总而言之就是台式机屏幕加上笔记本键盘。上层桌面为两种不同材料胶合而成,两种透明材料的折射率经过组合调试选出最佳搭配,即可将键盘实像投射到眼前桌面上。
对方表示满意。此一着成功之后,他们对7大为赞赏。盛情邀请她去参观参观。7说:“走啊?咱俩一起去?”
我知道这是什么意思。这驴要走了。
我说:“我不去。真不去。”
随后几天7一直十分思索。我也同时思索。我想的是,她是想把我带去用,还是真舍不得我。
7在随后一段时间里,天天四处放鸟语。想潜移默化让我学。电脑上放鸟语片。音响里放鸟语歌。十
分摧残。我对这个意见倒是不大。就是不太爱看海绵宝宝。
7每天都来探视我的进步情况。当然基本上每次都是没有进步。7坚持陪着我看鸟语片,要求我哪里听懂了就重复一遍。看到一段,我指着电视说:“这个。这个我知道是什么。”
7扶着脑门无奈道:“废话。狗叫!”
历经一个月的训练,我终于可以流利地用英语与老外……打招呼了。7对我深表失望。不管怎么教育,我的英文水平永远保持在万吐死瑞的层次上。
后来有一天,对方公司一个老外出差到此专程与7面谈。7将他邀请至我们的房子。对方一进来,我迅速在脑子里搜索合适的情景对话。想了半天,不幸干出一件出类拔萃的事情。——手指着椅子往下一点,叫道:“sit!”
7“嗖”一下冲过来一脚将我卷翻:“你他妈驯狗片儿看多了你!”
7按着我让我听他们二位的洋文交流。听了十多分钟,我去看海绵宝宝去了。
他们二人互相招待了好几天,然后双方告别各回各家。——7打算接着做做我思想工作。这驴谆谆教诲说:“人家给报销机票。去不去也不一定。就当出国旅游了呗。”
我说:“不去。真不去。”
7怒了:“你这人!没理想没抱负。你明知道,像你这么窝这儿,不饿死纯靠点儿幸!你要再不出去,你就当修女去吧你!”
我想了想,说:“好主意。”
7随后天天磨我。我说:“这样,你什么时候扔飞镖扔得过我了,我就跟你去。”
7一指我:“这可是你说的!”
于是这驴开始兢兢业业地练飞镖。我在一旁看着,有时觉得自己特坏。——因为这人水平实在是太
次了。我站在她背后都时常会被击中。我问:“觉得怎么样?”
7喘着气说:“还行!扔倒不怎么累。就是找起来麻烦。”
距离她答应的赴约时间还有一个礼拜,我问:“还练呢?”
7说:“是。现在吧,可以基本保障不脱靶了。”
我说:“就你那水平,扔出去能找回来就算不脱靶。”
7说:“你不要挤兑我。我马上就可以出赛了。”
最后到了比赛的时刻。7最好的成绩是一个瞎蒙的8环。面对这个乱糟糟的成绩,我依然一丝不苟毫不留情地连扔九个十环。最后一镖我拿在手里,掂量几下,说:“这一镖我扔地下也赢了。”
7跺脚说:“凭嘛?凭嘛?必然都是十环!这就连个偶然都没有?”
我想了想,说:“没有偶然。”
7格外严肃地看我一眼,说:“晚上请你吃饭。”
我说:“不吃了。我今天下午出去。”
7问:“走哪儿?”
我说:“你不一直让我多出去碰碰艳遇嘛。我出去呆几天。”
我走在了这驴的前面。没去送她。主要是没什么可送的。我觉得该注定的,终将再次相遇。若真是无缘,不聚也算不上可惜。分离也没什么,只是不能天天见面而已。
出去也没什么可走的。于是我决定去看一看传说中的首都。前几次出行,7都教导我,火车上要注意留心艳遇。可惜我买的软卧实在舒服,每次都是睡到过站差点被乘务员送医院。我不知道为什么在这种动荡的场合也会安心入眠。这应该是出于一种安全感。它来自于内心。无惧无忧无疑虑的人是最平和的。只有老想着祸害人的人才没有安全感。
在与7的告别之旅上,我在车厢里碰上了一位帅哥……和他的男朋友。于是我沮丧又好奇地含恨入
睡。不知过了多久,被俩人打锛儿的声音吵醒。我偷偷一看,这二位正激情忘我地热吻。我说的忘我,是真的忘记了我的存在。互吻得十分卖力气。跟拔罐子似的。我惆怅地装睡,十分焦急。——因为我真的好想好想撒尿啊!
我躺在床上眯缝着眼睛尽量不去想旁边那两位拔罐子的。在内心里默默地斗争。我思索了大概十多分钟。背了几句马哲毛概,终于下定决心,装作刚醒来的样子抻了一个懒腰,然后不自然地坐起。我朝他们友好地笑了一下,他们……没搭理我。我忙收拾收拾奔到门外。上了厕所身心格外舒畅,等我往回走的时候我突然有些后悔,——因为实在无法下决心再进去。——谁知道刚才前戏了那么半天,现在这俩人在干吗啊?
于是我痛苦地在卫生间坐了半宿。就这样,我学会了抽烟……
……
我在首都看到了传说中的天安门广场。故宫。颐和园。发现我对名胜比较有兴趣。但古迹实在不行。以前听说故宫里进行了现代化改造,安了暖气片。结果我去了之后正逢北京深冬,发现原貌保持的真好。我要是皇帝我真能冻死。在那个科技不发达的时代,这么富丽堂皇的一个建筑里,取暖的方式是生炉子。我感慨地想,皇上,你的生活条件真差啊!
再然后我去参观了奥运会各场馆。由于前一阵迷上游泳。所以格外重视水立方。但去了后得知,不可以在此游泳。我十分赌气。决心一定要想个办法进池子里泡一遭。于是花二十块钱买了张门票进入参观。在水池旁边假装掉了下去。
人家把我捞了上来。然后罚了二百。
可能以前也有人这么干过。保安方面的原则是,不管识不识破,先罚再说。我心满意足地交了罚款。回去之后又为四处吹牛而交了一百话费。
等我再回去的时候“归原田居”附近的煤矿重新开工。期间不曾与7联系。这里即将面临拆迁。公家搞破坏,所以是官方拆迁。政府补贴。——我还是头回见过这么倒霉的开发商。
在“归原田居”住的最后一天,我最想干的事情是将这室内花圃爬满房间的葫芦藤和葡萄藤起走。以前7一直管这两票植物叫“菩提老祖大战葫芦兄弟”。我经过多方研究得出的结论是,一挪必死。以后人去楼空,它们却被困在这儿了。我坐在客厅里看着这满室生机勃勃的青藤绿叶,深感过意不去。大自然终是不能长在盆里。
我在这的最后一项设计就是一个滴灌器。这里的供水系统以后总有被关掉的一天。我最初甚至产生要在此处打一眼井汲取地下水的想法。最后我终于想通了。卸下一面落地窗,雨水阳光毫无遮挡地进入这一人类制作的水泥空间。无所谓室内室外,这里便是大自然。我想,终于是给了葫芦兄弟和菩提老祖
一点补偿。
后来最终离开此处。对我来说,这里曾是一个游乐场。以后恐怕再也不会遇见这样遂我心意的地方。我看着远处挖掘地下的工业区,明白这里已不再安全。即便离开。毫无留恋。
随后我去了一个莫名其妙的地方。因为我突然得知,曾经在我十九岁时给我办了养老保险的爹还干过另一件出类拔萃的事情。我出生那年,我爹妈这二位文艺青年在某个小镇附近买下一片地,种了二百多棵杨树。当时很引以为浪漫。——虽然主要目的是为了卖钱。——在我二十二岁的时候,当年这两亩地的树苗已长成一片年轻的人造林。
后来我就成了这里的护林员。
在我游荡回来的时候,家长曾特别交待了此镇上的远房亲戚们的各个分布地点。我谨记在心,然后住到了一个可以躲开他们的地方。我记得自己小时候非常痛恨的一件事情就是每当远房亲戚们造访,一票陌生人都要对着我问:“你认不认识我?知不知道管我叫什么?”随后这一群大人在儿童们的惊慌失措不知所措中开怀大笑。每一个文明的害羞小孩此刻最想叫他的一句基本上都是:“×××!”
我一直觉得我是个很适合当家长的人。理由是,记性好。很多时候人做不好一些事情,原因都是忘本。当了家长就忘了自己当初怎么当孩子的。当了老师就忘了自己当初怎么当学生了。当了领导就忘了自己当初怎么做下级了。当了大爷就忘了自己当初怎么装孙子了。
在这个陌生的小地方里我认识了一个陌生的人。8。男大学生。放暑假。邻居。对我来说,这是一个跟我完全不同的人。我们仿佛性别调换一般,他比我妈还罗嗦,时常追着我问很多愚昧问题。爱臭美。爱上当。爱搞音乐。没事写个小词儿谱个小曲儿。刚认识的时候他曾热情地追着我问:“来来来你问我,你问我‘你是不是小白兔?’”
我出于礼貌和莫名其妙,谨慎又犹豫地问:“你是不是小白兔?”
8严肃地说:“我是小白兔。你再问我:‘你是不是长颈鹿?’”
我崩溃了:“你不说你是小白兔吗。”
8严肃地说:“不行。快问。”
我无奈道:“你是不是长颈鹿。”
8一副得意的神色高兴地说:“你太笨了。我不说我是小白兔了嘛。”
我目光里的愤懑钉住他,心想,你等着什么时候杀人不犯法的。
——所谓机缘这种东西就是很奇怪。它时常会让某一个很普通的人在某一时间某一地点里对你显得格外特别。同时它也可以让你一段时期内的一种生活戛然而止,并且让你接下来的一段生活与之前的日子截然不同。
我告别了“归原田居”。告别了发明创造。从此没有了发明的热情。激情这种东西,来的澎湃,去的利索。告别即离开。新一段的陌生人生虽然截然得突兀,但终将拦不住开始。
……
我和8挑张靠窗的桌坐下。
旁边的中学还没午放,店里十分冷清。老板都不知道哪去了。整个店里就我们俩人。头顶两个破电扇嗡嗡摇晃。电视机在播放广告。我拉长脸看着窗外。8很配合地憋了半天,最后结结巴巴地偷偷拔了口大气。
我看腻味了,双手捂脸叹了下气,胳膊肘往桌子上一拄。结果没想到桌子上全是油腻,我毫无防备,滋溜拄了个空,哐一声一头砸倒在桌上。
我脸扣在桌面上没能当场起来。8扑哧了好几声才憋住。我也特别想笑。嘴都自动咧开了。但马上想到,出了这么大事情,绷不住脸真是不合常理。我慢慢爬起来,脸已经调长。8迅速跑去厨房点了两碗面,又迅速假装关切地归位。
百无聊赖之际,对面上方墙角处挂着的电视忽然没了音。我和8同时抬头,只见一片黑屏,随后慢慢浮现一排我不认识是什么体的连笔字:“幻想之旅。”——是电视剧。我看着这剧名,不知道为什么觉得它很欧美。剧名浮完之后,屏幕转成很外国大片儿的森林景色,镜头缓慢推进。画质很像电影。我看着说:“好象是外国片啊。”
8说:“是啊。你看这镜头推的。”
我说:“肯定是。你看这胶片。好像电影一样。”
8首肯说:“还得是人老外的片子。”
刚一说完,画面的丛林里突然蹿出一个土著,边跑边操着山东口音大叫:“哎呀这个银究四不能干怀事儿啊。”
我一下内爆。8疑惑地问:“这欧美片里怎么还有山东人啊?”
随后,这部最初被我们鉴定为外国片的剧里又出现了东北人。河北人。演得很做作的几位主角。以及明显是中国人假扮的缅甸或者越南人。和同样假扮的土著人。
8终于明白了:“还以为是欧美片。原来是土特产。”
我完全没了兴致。8还看得来劲。小店里包场般空荡。厨房里不知什么机器在轰轰作响地运转,正为我们准备午饭。我看着看着,心生得意。前上方的电视机挺着大肚子,广角屏幕把剧中人扯得和剧情一样扯。这时,我们的面上来了。
同时,电视图象一变,出来几瓶药,画外音是一个女声欢快地说“:×××产品提醒您,广告短,别走开!”8埋怨一句,开始吃面。
在我们开始喝汤的时候,屏幕上再次出现药瓶,还是上次的那个女播音员的声音:“×××产品提醒您,精彩节目,请您接着看吧!”然后……又是一段广告。几个五十块钱一位的专家和二十块钱一位的大妈在推销无烟大马勺。看来电视剧不一定什么时候放了。一般这样的广告在时长方面都要比广告间播出的电视剧规模宏大。打从电视台开始播放这种广告到现在,我就再没完整地看完过一集电视剧。中央台就没这种情况。这广告上那播一次,厂子就没了。在这唯一一点上,央视绝对比地方台强。
我和8出了小餐馆,驱摩托赶往附近的中学拉人。经过告示牌时,我又停下看了看。玻璃后面是今天新贴的一张通缉令。
上面印着0。
……
附近的中学叫做镇中心校。所谓中心,意思是就这么一个。命名人觉得,叫第一,太俗气。叫唯一,又漏底细。但为了突出这一独子的地位,还就得往这靠。最后,研究中心研究出了中心。而且很得民心。大伙都认为这名起得好。镇里特地为此举办了颁奖晚会。还差点没申请专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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