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佳偶天成 by 十四郎(番外全)

_17 十四郎(现代)
  ……好销魂。
  他咬牙切齿将其他两人的脑袋啃碎,眼角余光不停往豆腐辛湄身上瞥,想要伸筷子吧,还有点不好意思,不管吃哪里,都让他心有戚戚,好像真在吃她豆腐似的。
  犹豫磨蹭,那只豆腐就被辛湄自己吃掉了,眉山君背过去抹掉后悔莫及的泪水。
  “我有好久都没出来逛,原来外面变了那么多。今天去崇灵谷,大虎哥居然都做上管事了,还娶了老婆。”
  毕竟是她第一眼看上的男人,知道他娶了老婆,辛湄有点惋惜,一代美男啊……
  “大虎哥说狐仙大人闭关修行,这辈子是不会出来了,是真的吗?”
  眉山君愣了一下:“仙人一闭关少则百年,多则数百年,怎么会一辈子不出来?”
  辛湄垮下脸:“一百年后我早死了。”
  原来这辈子不出来,指的是她的一辈子。
  这么多年,眉山君仿佛才突然醒悟过来,对面他心爱的姑娘是个凡人,而自己是个仙人。几百年对他来说,白驹过隙,不过眨眼的工夫,对她来说,可能都不知轮回几辈子了。
  他艰难地咽下豆腐,赶紧表明心迹:“小、小湄,就算你白发苍苍鸡皮鹤发,我也喜欢你!”
  辛湄大为感动:“眉山大人……你真是好人,我下辈子也要跟你做好朋友!”
  “好、好朋友……?”
  “下下辈子也是好朋友!”
  “呃,好……好……”
  被朋友卡和好人卡打击得泪流满面的眉山君只有埋头猛吃,这销魂又痛楚的一顿饭,吃得他又一次把肚皮弄成圆球,痛苦地瘫在椅子上哼哼。
  辛湄熟门熟路去外面温泉沐浴更衣,回来的时候,他已经披上宽大的外衣将肚皮遮住,摆出生平最英俊潇洒的姿势,斜斜倚在海棠树下,手里还捏着一只玉箫,长发飘飘衣袂翩翩,仰头望月。
  “小湄,既来之则安之,眉山居随你住多久都没关系。”
  他将玉箫潇洒地一转,给她一个洒脱的笑:“千万不要客气。”
  辛湄微微一笑:“好啊,那我就住一段时间。”
  ……咦?这么顺利?顺利到眉山君自己都觉得有些不对劲了。说起来,以前小湄也有来过几次眉山居,但每次不是送完东西便走,就是和那可怕的战鬼将军同行。这次是怎么回事呢?
  他转着眼珠子,试探地问:“那个……将军,最近还好吧?”
  辛湄的脸瞬间就板下来了,声音淡淡的:“哦,他怎么会不好。”
  看神情,似乎是两人闹矛盾了。眉山君登时狂喜,手里玉箫转得好似风车,连忙岔开话题:“今夜月色如此美妙,长夜漫漫无心睡眠,小湄,不如我们聊一聊人生理想什么的?”
  “明天聊吧,我困了。眉山大人也记得早些睡,明早我再给你做早点。”
  辛湄朝他挥挥手,转身走进客房。
  眉山君难抑激动,提着衣摆狂奔乱跳,遇见一只灵鬼便大叫:“听到了吗?她要给我做早点了!做早点啊!”
  “一早在饭香中起来,是丈夫才能享受到的特权啊!”
  “小湄要亲手给我做早点啊--!”
  躲在竹林里偷偷八卦的几只灵鬼探头看了看:“主子好像疯了。”
  最老资格的那只灵鬼抠了抠鼻子,一派淡定:“不用理他,过几天就会泪奔了。我们继续说,关于他的泪奔暗恋史……”
  那天晚上,眉山君做了有生以来最幸福的一个梦,他梦见自己收了辛湄做弟子,传授她修行之法,从此再也不惧怕凡人与仙人的深远鸿沟。两人朝夕相处,情愫渐生,终于在诸天神魔面前,上演一段惊天动地的禁断师徒恋。
作者有话要说:嗯,连上三千的故事,关于辛湄为嘛要跑来眉山居,以及陆千乔过来抢人,最后用金丹救人要求眉山君不得纠缠的故事……
番外三:眉山君最幸福的一天(中)
现在,把时间往前推,推到皇陵的清晨。
天刚亮了一点儿,皇陵里暂时还一片和谐。辛雄一如既往起个大早,在屋前打拳练气;映莲和熊叔叔夫妻继续恩爱着;一夜未睡的赵官人站在山洞前等待灵感的神明大驾光临;斯兰在厨房里为早点忙碌;桃果果…桃果果在陆千乔和辛湄的房前徘徊逗留,急得团团转。
敲门,还是不敲,这是个难题。
自认为不再是小孩子的桃果果明白,一大早乱敲夫妻的房门是很不好的,他很可能打断一些什么,而某些因为打断而造成的严重后果很可能就会被报复在他身上,比如从翅膀上揪几根毛什么的。
可是,他等不及,再这样下去,他或许就要犯下大错了。
“吱呀”,门开了,陆千乔披着外衣黑着脸在门前瞪他。
“……什么事?”语气不大好。
桃果果一喜:“千乔大哥!我、我…那个……”
事情要简单从头说,昨天调皮的桃果果和他弟弟一如既往在云雾阵的边缘玩耍,皇陵里的妖怪,除了斯兰,没有人能出得了云雾阵。这阵法既是保护皇陵众妖不被外人发觉,也是约束群妖不许随意出去捣乱。所以对许多成熟的妖怪来说,有事没事都不会靠近云雾阵,唯有童心未泯的桃果果兄弟才会把那附近当做捉迷藏的圣地。
昨天他们欢快地玩着捉迷藏,然后就遇上不明就里误闯云雾阵的凡人--这种事也不罕见,挽澜山皇陵下是挽澜镇,曾经历代看守皇陵的人们都住在那里,偶有上山砍柴打猎的人误入云雾阵,都是斯兰给打晕了再送回去。眼下斯兰不在,桃果果和弟弟很紧张,缩起翅膀躲在树后面偷看
一个穿着简陋布衣的小少年正慢慢靠近,看他的神色,也是对周围弥漫的云雾感到茫然无措。
桃果果回头吩咐弟弟:“你回去叫斯兰来,我在这边看着他,不许他闯到里面。”
弟弟向来听话,拍着嫩黄的翅膀就要飞走,谁知那少年听见了声响,警觉之下一把抛出砍柴的斧头,大吼:“什么人?!”
铮亮的斧头擦过弟弟的小脸蛋儿,他一骨碌从半空摔下来,哇一声哭了。那位少年急忙上前抱起弟弟,一边用袖子给他擦眼泪一边低头琢磨这到底是个什么,说他是人吧,他长着鸡翅膀,说他是鸟,他有手有脚,还会哇哇哭。
“这……难道是……传说中的--鸟人?!”少年震惊地推测。
桃果果勃然大怒,他对“鸟人”这两个字深恶痛绝,捡了块石头就丢过去,正中对方脑门子--他把人家给打伤,顺便还给打晕了。
于是斯兰赶来之后把他痛骂一顿,勒令给人家包扎好再送出去。
再于是,一段孽缘就这么产生了……
“千乔大哥!他赌咒发誓,非说要报恩,要娶我!我跟他说我是个男妖怪他死也不相信!他还说、还说如果我今天午时之前不去挽澜镇找他,他就跳崖自杀!”
桃果果委屈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泪。
“一条人命啊千乔大哥!他就这么死皮赖脸把命赌在我身上!他要是真死了,老天爷肯定把这笔账算我身上吧?肯定的吧?!那我以后就没办法修行成大妖怪了!我一辈子就毁了!”
陆千乔揉着发疼的额角,想了想,安慰:“这笔账不会算在你头上的。”
“可他真跳崖了怎么办?!算是我间接害死他吧?!千乔大哥,你帮个忙,在我身上也种个和斯兰大哥一样的咒法,让我出云雾阵看看他好不好?我保证一次搞定!”
陆千乔坚决地摇头:“不行,镇上人气重,你撑不住人形,会有麻烦。”
“我保证一定能撑住!”
“不行。”
“求你了千乔大哥!”
“……不行,皇陵的规矩就是这样。为你一人破例,日后怎样服众?”
“千乔大哥……”
桃果果泪流满面。
“一大早吵什么啊?”终于被吵醒的辛湄揉着眼睛出来了,因见桃果果满脸泪水,她一愣,“怎么了?”
陆千乔过去替她把衣服裹紧,头发理理,低声道:“好了,一起去吃饭吧。”
辛湄被他拉着走了几步,回头再看,桃果果还在那边流眼泪,用弃狗般的眼神望过来。她好心走近,问:“到底什么事?”
桃果果哭哭啼啼把事情又说了一遍,她立即笑了:“吃完早饭,我送你出去吧。”
“辛湄。”陆千乔皱起眉头,“不可以。”
她愕然:“我送他去,再接回来也不行?”
“不行。”拒绝得十分干脆。
辛湄上上下下打量他:“陆千乔,我有没有和你说过,你最近好威风。”
“……”
“上次我几个师兄师姐来看我爹,你也冷着脸说不许。再上次,我想出门逛逛,你还是不许。我想吃螃蟹你不许,想喝点酒你继续不许,昨晚我想在上面你依然不许,你……”
“咳,辛湄。”某只年过三十看上去依然年轻俊俏的将军面红耳赤打断她的话。
辛湄对他一笑:“我今天想出去玩,你要不要不许一下?”
“去哪里?我陪你一起……”
“不要你陪,那边的鸟人,过来,我们去吃饭。”
一把拽过强忍怒火的桃果果,她转身就走。
“辛湄。”
陆千乔近乎无奈地挡在前面:“不要赌气。”
“一句话,让不让我出去?”辛湄瞪圆眼睛看他。
他黑着脸走了,什么也没说,背影有点萧索。
俗话说,远香近臭,这句话绝对是个真理。和陆千乔在皇陵形影不离住了两三年,大矛盾没见着,小矛盾很常见。记得婚前很多事,他还是会适当让一下步的,比如喝酒问题。婚后却老霸道了,上次从地窖里发现几坛酬神敬天酒,她开了一坛稍稍尝个鲜,他的脸立即就比锅底还黑,抽了看守地窖妖怪两鞭子,还偷偷摸摸自己把酒都喝了,再骗她没了。
她知道自己喝酒会发烧,所以每次只敢喝一点点,是不是在陆千乔眼里,她永远是个不懂自我控制的小孩?当夫君把你当成小孩一样来对待的时候,就是个十足的危机,那证明你在他眼里根本没有女人味。
深深感到危机的辛湄决心要展现一下自己的女人味,于是昨天晚上她反扑了,一次不成功的反扑,还没来得及推倒他,就被反推倒了。其间她多次试图翻身做主人,都被强行阻止,此等霸道不给情面的行为,还逐渐有增多的倾向。
床笫间的事情姑且不说,这家伙连她吃什么喝什么穿什么,甚至和什么人说话都要管上了。
这不是个好兆头,要趁它迅速发展之前立即扑灭。
辛湄抱着硕大的食盒,领着桃果果,骑着秋月,潇洒又利索地飞离皇陵云雾阵。
她要出门逛逛,谁也不许拦。
秋月在挽澜镇附近找了一圈,快午时的时候,才在附近山头某悬崖边瞅见了一位准备跳崖的清秀少年。少年身后站了密密麻麻一圈看热闹的镇民,热情的小贩在人群中时不时叫一声“五香豆腐干”之类的话招揽生意。
桃果果吓坏了,从秋月背上连滚带爬跳下来:“他他他真准备跳崖啊!”
辛湄安慰他:“不要紧,你过去,把翅膀给他看,一切误会都解决了。”
……好馊的主意。
桃果果羞愤地朝人群中狠狠吹了一口气,带着妖力的风卷起飞沙走石,风中还隐约传出鬼哭声--装鬼吓人是他老本行了。看热闹的镇民纷纷捂住眼蹲下去,他瞅个空挡,一把攫住崖边发愣的少年,气急败坏地钻进林中。
辛湄在后面鼓励他:“不要怕,把翅膀给他看,还不行就把衣服脱了让他看个够!”
桃果果只留给她一个绝望而悲摧的眼神。
具体他二人在林中说了什么,目前已不可考,辛湄在林外等了良久,其间吃了两颗肉月饼,一只三鲜包子,这些年见惯风月与恩怨情仇的秋月分外淡定地打着瞌睡,直到那位清秀少年先从林中漫步而出。
他脚步显得那么虚无和飘渺,秀气的脸庞上,神情是那么迷惘而无助,简直像一只迷失方向的小鹿,令人心生怜爱。
“……你没事吧?”辛湄小心翼翼问他。
少年缓缓摇头,面上浮现出一抹奇异的红晕,喃喃:“原来…原来世上真的有长着翅膀的鸟人!老天多么不公平呀!给了他翅膀,偏又给他绝顶的美貌!既然给了绝顶美貌,为什么不给他一个女儿身呢?!”
桃果果?绝顶的美貌?辛湄充满疑惑地探头朝林中望,某位罪魁祸首正黑着脸剥树皮,圆圆脸圆圆眼睛,怎么也和绝顶的美貌扯不上关系啊?
“我不会放弃的!”少年突然回头,指向林中发傻的桃果果,义正言辞,“你既然是妖怪,一定可以使用什么我不懂的法术!其实你是个女人吧?!我绝对不会相信你今天说的!明天午时,你我还在这个地方见,把话说清楚!你不来我就跳崖!”
说罢捂着脸狂奔而去。
桃果果绝望地流下两行泪水。
辛湄拍了拍他的肩膀:“你努力搞定他,我走了。”
“你、你要去哪儿?”桃果果使劲攥住她的袖子,无助的圆眼睛饱含泪水地看着她,“你就这样把我一个人丢下?”
“你也不是小孩子了。”辛湄掰开他的手,语重心长,“用你的男人气魄征服他,成天哭哭啼啼,怪不得人家把你当女孩子。”
“你真的忍心抛下我一个人?”他眼里的泪水更多了。
“忍心。”
辛湄点头,拍拍秋月的脑袋,它顺从地飞了起来。
“努力啊!”
她好心地挥手道别,把抱着脑袋大叫的桃果果丢在原地,往崇灵谷方向飞去。
随后便是遇到娶了老婆的张大虎,被告之甄洪生闭关了,这辈子也不会出来。再然后,她就来眉山居,被好心又热情的眉山君留下作客。
波澜壮阔的一天就这样过去了。
隔日眉山君起个大早,十万火急地往厨房方向奔跑,果然刚进门便闻到一股菜肉粥的诱人香气,他心上的姑娘挽着袖子,抓了一根汤勺搅拌锅里的粥,浑身上下充满了圣洁的白光,回头对他温柔的笑。
“眉山大人,你脸色很不好,还是适当吃一点肉吧。我做的是菜肉粥,并不油腻。”
书上有个成语是怎么说的?心花怒放?眉山君这会儿才真正明白什么叫心花怒放,像有几千万只花骨朵在胸口蠢蠢欲动,齐齐叫嚣着春天的到来,哪怕下一刻有人叫他上天做天神,他也不会去了。
“我看这里没什么小菜,只好热了几个包子,就着菜肉粥吃也不错。”
她盛好粥,再递过来一笼热气腾腾的包子。
喝一口粥,再咬一口包子,什么叫幸福?这就叫绝顶的幸福!眉山君流下欣慰的泪水,开始正式思考昨晚那个梦,其实收她做弟子真是个不错的想法,这样就可以名正言顺地和她日夜相处长相厮守……
“眉山大人,味道怎么样?”
他忙不迭点头:“人间美味!天上地下举世无双!”
“你喜欢就好。”她笑了。
胸口的几千万花骨朵瞬间变成破茧的蝴蝶,沙沙扇动翅膀,在胸膛里翩跹翻飞,弄得他心里又痒又麻又酥又软,忍不住清清嗓子,尽量一本正经地问她:“小湄啊,我看你面相,是个有仙缘的。你、那个,要不要跟我修行啊?”
辛湄塞了满嘴包子惊愕地望着他:“跟着你学怎么收集八卦吗?”
“不…不是……”冷静冷静,“修行啊,就是做仙人。”
辛湄更愕然:“做八卦仙人?”
“不是……”
眉山君哽咽了,原来在她心里,自己真的是一个只会收集八卦的八卦仙人啊……
正绞尽脑汁考虑怎么给她解释清楚,忽听大门处响起阵阵清脆的敲鼓声,那是安置在大门处的小皮鼓,专门给来访者用的。这些天外面情势不大好,听说天原国正对琼国虎视眈眈,勾结了琼国内部的农民兵,打算来个里应外合,所以来求他搜集天原国和琼国隐秘事宜的人特别多。
眉山君不耐烦地挥手,唤来灵鬼,打算吩咐下去今天一概不见客,却不防辛湄先一步起身了。
“眉山大人,你忙你的,我自己在眉山居里逛逛,这里风景不错。”
她伸着懒腰往外走,眉山君左右为难,只得小心跟上去,斟酌着问:“你、呃……不要我陪你玩陪你说话?”
其实我一点也不想见那些俗人,我只想陪着你啊啊!
可这话太唐突,不好说给她听。
眉山君用充满暗示的眼神渴望地看着她,期盼她能看懂。
她一点都没看懂,利落干脆地闪人了。
眉山君木然转身,对着灵鬼们怒吼:“给我准备一车烈酒!今天来的人喝不完这一车,我什么都不告诉他们!”
已经走远的辛湄听见他说喝酒,回头招了招手:“眉山大人,喝酒伤身。”
他急忙笑着点头,伸长脖子直看她消失在竹林尽头,这才依依不舍地去正厅接客了。
眉山君这辈子都没像今天这么幸福过,辛湄那一句“喝酒伤身”一直流淌在耳畔,喜得他酒量大开,一早上足喝了几十坛子。午饭时间吩咐灵鬼把大厅里的醉鬼们剥光了丢出去,这才兴冲冲地往厨房奔,他心爱的那个姑娘哟,早已备下美味佳肴,温柔地等待着他。
要是每一天都能这样过,他宁可做个凡人,和她一起生老病死…不,生老病死还是算了吧,要做就做神仙眷侣,红颜绚丽,沧海桑田永恒不变。
那天的来访者有幸见到了传闻中冷傲嗜酒的眉山君的另一面--他一面喝酒一面傻笑,脸上像要蹦出桃花似的,对所有来访者都异常和蔼,有问必答,将先前的规矩抛到九霄云外去了。
然后,傍晚,久违的傅九云领着一个美貌姑娘来了。
番外四:眉山君最幸福的一天
眉山君对傅九云和那位姑娘的事情略微了解一些,对老友的这段感情,他是不以为然的。当然,傅九云也对他和辛湄的事情不以为然,趁着那位姑娘还在洗温泉,两人很是互相讥讽一番。
“有什么事趁早说,今晚你就是搬出一百车醉生梦死,老子也不陪你喝。”
眉山君心不在焉,很想马上把他俩打发走。
傅九云望着他只是笑,笑得他浑身发毛忍不住暴跳:“你笑什么?!”
傅九云淡道:“我笑某个快要变成猪头的窝囊仙人。”
“你你你说什么……”
“战鬼夫人在你家?”
“你你你怎么知道……”
“原来真的在。”傅九云继续笑,“不怕战鬼将军把你打成猪头?”
眉山君绿着脸逞强:“他敢!这里是我的地盘!”
傅九云点点头,懒得搭理他:“那你努力,我去外面接覃川。东西准备好,回头你输了酒量不许耍赖。”
“你才输!”他一气急只会跳脚,忽又一愣,“覃川?那姑娘改名了?”
傅九云没有回答,方才笑吟吟的神色黯然了一瞬,转身走了。
以前他提起这姑娘,总是笑颜逐开的,及至大燕国亡,傅九云足有整整两年没露出过一丝笑意,前段时间和他喝酒聊天,言谈中依稀感觉到那姑娘又有消息了,笑意才重新回到他眼底,可方才,他的神情真令人不舒服。
还是小湄好啊……眉山君长叹一声,那个叫覃川的姑娘太能折腾人了,一般人消受不起。
那天晚上傅九云估计是大享了一番艳福,眉山君喝醒酒茶的时候,听见灵鬼们在外面窃窃私语:“……那叫一个**,窗外的芭蕉精都羞得跑走了。不愧是九云大人,咱们主子跟他差了足有十万八千里,人来这里都住了两天,连个手都没摸上。”
他红着脸跑过去斥责:“都闭嘴!我乃堂堂正人君子,少拿那个糜烂的登徒子和我比!”
新来的灵鬼们吓得跑走了,唯有那时常抠鼻孔的老灵鬼翻个白眼:“你明明是不敢。”
“话说从以前我就觉得了,到底我是你主子还是别人是你主子……”
“少岔开话题。”
“我和小湄是纯洁的交往!”
“其实就是你单恋人家,人家只把你当空气。”
眉山君气急败坏冲出去:“都说了是纯洁的……”
“自欺欺人。”
眉山君含着眼泪跑了:“你等着!今晚就叫你看看我的手段!”
灵鬼们从树丛里探出脑袋,带着敬佩与后怕,抬头望向那只大胆的前辈:“……前辈你也太直白了,好歹要给主子留些面子。”
前辈灵鬼弹了弹鼻屎,发出一声用心良苦的喟叹:“玉不琢不足以成器,我激他,都是为了他好啊。你们看,他不就行动了么?”
眉山君的行动冲劲只维持到了辛湄的客房外,她还没睡觉,开着窗户坐在旁边,手里把玩着一只有些老旧的人偶,人偶甲胄铮亮,手里还捏着一根威风凛凛的长刀,很是精致。
见他站在外面,辛湄笑眯眯对冲他招手:“眉山大人,你找我玩?”
眉山君瞬间就软下去了,浑身像泡在春水里似的,脚不沾地飘过去,声音发抖:“今晚…今晚花好月圆……小湄,我们聊聊…呃,要不要聊聊人生理想什么的?”
花好月圆?辛湄抬头看看乌云密布的天,外面还下着小雨,他衣服都湿了半幅,花和月连个影子也没有。
“外面下雨,眉山大人进来吧。”
她大大方方打开门,将这位有些失魂落魄的落汤鸡仙人迎进来,搬了张凳子给他,顺便还好心倒了一杯热茶。
眉山君呷一口茶,小心翼翼抬眼看她。
烛火刚好一跳,她半垂着脸,秀丽的睫毛微微颤抖,目不转睛看着手里的人偶,神情柔和。双颊依旧丰盈洁白,眉眼依旧灵动含笑,和他记忆里那个十六岁的辛湄并没有什么很大的出入。
可他又觉得她其实还是变了许多。
十六岁的辛湄是随意自在的,也是鲁莽粗疏的,还带着孩子的稚气,这种蕴含真正女人的柔情神采是不会在她脸上出现的。她手中那个人偶虽然服饰光鲜,但明显已经旧了,五官都被摩挲得看不出来,油彩更掉了大半。可她偏偏就是那么喜欢,甚至看得入迷,也不知道想起什么,还笑,笑得眉毛乱动。
眉山君想起一直被他贴身存放的辛湄小像,他曾为傅九云对女人细腻而深刻的理解而膜拜,画中的辛湄分明比曾经的她大了两三岁,五官一模一样,神采却截然不同,充满了自信和女人的温柔,就和现在的她一样……不,现在的她比画上的还要光彩照人。
他很明白,这种光彩是什么人带给她的。
反正不是他。
眉山君失落地垮了双肩。
“眉山大人你怎么不说话?不是想找我玩吗?”
辛湄终于回过神,抬头充满期待地望着他。
……总觉得如果自己继续窝囊下去,会离想要的东西越来越远,眉山,鼓起你的勇气!就像当年成仙渡雷劫一样!挺起胸膛熬着,什么都会过去的。
眉山君清清嗓子,难得在她面前凝神静气,露出严肃认真的神情:“小湄……你觉得,我是个怎么样的男人?”
先了解自己在她心里到底是个什么位置,才好对症下药。
辛湄想了想:“比我祖爷爷还老的仙人。”
“……”
两行凄楚的眼泪滑下他的脸庞。
原来如此,他懂了。祖爷爷……
什么都不用再问,也不用再说。他怅然起身,打算回房修补一下自己破碎的心。
“眉山大人,你是不是有喜欢的人了?”
辛湄突如其来的一句问话,像阴霾中的一丝阳光,又给了他一丁点儿希望。眉山君颤巍巍地回过头,哽咽着问:“你、你终于看出来了?”
辛湄点头:“会在意自己在别人眼里的形象,赵官人说,这就是发_春了。”
好吧,比起发_春,他更喜欢春天来了这四个字,只不过,他的春天来得太慢,冬天实在太漫长。
“你知道我喜欢的是谁?”眉山君低声问。
辛湄神秘一笑:“是狐仙大人吧?”
“……”
谁……谁来救救他?他的心……碎裂的心好像又碎了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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