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年,他眼睁睁看着那个人,毫不留情地杀死自己的伙伴,他至今还能清晰地感觉到,那人搁在他眼睛上的手指,还有那在耳边响起如呓语般的声音。
“从今天起,永远忘记你的身份来历,永远不要对任何人说,你的名字里有个汉字,永远不要用你这双比孩子更清澈的眼去看人,永远不要……”
现在的他,已经明白了,那人为什么想要对付他了,狄飞的那句让人百思不得其解的遗言,已经说明了一切。然而,他始终不能明白,为什么,那人最后的选择,却并不是如夜叉王说的那样,杀死他。
正如,现在的他,回想当年的那段话,已经能够明白,当年那人是想挖了他的眼睛,割掉他的舌头,却不知道,为什么在长久地凝视之后,却又没有下手。
还记得那时仰躺于地,看到那人背后,那无限广阔的星空,那是他最后一次,看到星星,看到夜空。在那之后,他第四世的生命,就永远被困在了一个华丽漂亮的笼子里。
那笼子里有世上最珍贵的宝物,人间最美丽的用具,就连他身上随便一件衣服,一个饰品,都价值连城。然而,他被用最精至细巧的锁链牢牢锁住,根本不能踏出那华美的笼子一步。他很懒,不喜欢动,下不喜欢出门,然而,这不代表,他会喜欢被锁住。他不善与人交流,也懒得同人交流,但这不代表,他会喜欢身边服侍的人,全被活生生刺耳拔舌,沦为残废。
那人总是对他说,我会给你最好的,我会把这世上所有的一切都给你,只要你不去见别的人。
可是,那人不知道,在很久很久的前生,他已经看过所有世上最好的东西,他已经见过,许多人把所谓最好的一切奉献给他,然而,他知道,那不是他喜欢的。尽管直到现在,他纵然知道,却始终不能理解,为什么世人,会认为,那一切,就是最好的。
于是,生命又一次开始了单调地重复,狄靖的一切做为和以前的某些人,似乎并没有一丝不同。
提供最好的一切给他,无休者地做一些并没有意义的运功,无休止地在他耳边呓语,无休止地问,你心里有我吗?我给你的一切你喜欢吗?你为什么总不对我笑,你为什么不说话?,
有时候,那个懒散的阿汉也想告诉他,我不能说话,是因为,你让我再也无法说话,你忘了,是你亲手把哑药喂我喝下的吗?我不笑,是因为我不知道为什么要笑,我不喜欢你,心里没有你,不过,你似乎并不真的需要我的回答,所以,如果你能安静一点,别再那么烦人,让我能多睡一会儿,我会高兴些。
然而,更多的时候,阿汉就算没有被毒哑,也不会有那个劲头去应答那永远无休止的疯狂追问。
那个时候,似乎已经达成了阿汉期盼一天到晚吃了睡睡了吃,懒洋洋不用干活的理想生活,然而,他不快乐,尽管,他依然不知道,为什么自己始终不快乐。
而狄靖似乎比他更加不快乐,他容不得阿汉的眼睛有一瞬不看他,容不得阿汉的思想有一瞬不集中在他身上。为了提醒阿汉心中眼中,时时刻刻都只能有他,他用过了他所知的一切方式,销魂的,痛楚的,残忍的,温柔的,他说过他所知的一切语言,疯狂的,急切的,真情的,痴迷的。
然而,他得到的,却从来只有阿汉的困惑。阿汉已经看多了人类的这种行为,并知道人类面对过于美丽的一切,独占欲会达到这种疯狂的境界,但他却永远不能理解这是为什么?
每一次,他面对狄靖的脸,总会情不自禁地想,很多很多年前,那个有着同样容颜的人。
那时,在那人身边的如果不是一个叫阿汉的平凡小男宠,而是一个名字里有汉字的绝世美男子,那个人,会不会也象眼前的狄靖一样,如此疯狂,如此偏执,如此不可理解。
然而,每次这个念头浮起来,他就不再想下去,闭上眼,安然昏睡去,迷迷糊糊中,感觉好象又被人拼命摇晃,又有人在耳边切齿地喊:“你竟敢睡觉,你竟敢这样不专心。”
小楼传说 第三部 碧血汉卿(魔主上卷) 第十六章 独占
在那之后,狄靖的疯狂越来越厉害了。他越来越暴燥,易怒,动则把他的情绪发泄在阿汉身上,但又会在事后,把因阿汉受伤而引发的更大愤怒,化做杀戮和残虐,向每一个人发作。
他开始经常对阿汉诉说他的生活。
“什么修罗之主,全是狗屁,我也不过是那初代明王铁律下的可怜虫,处处受尽牵制,根本不得自由。”
“可是现在不同了,我现在的力量已经超乎所有人的想象,任何规矩都不能束缚我了。我要做修罗教真正的主人,我要让所有人都跪在我的脚下。”
“什么武林正道?那帮迂腐不堪的家伙,真以为他们有多了不起,我很快就会让他们明白,只有最强的人,才拥有最终的正义。”
“你为我高兴吗?今天我说要全面进攻各大门派,你不知道那些只图苟安的诸王是怎么跳起来的反对的,我当然不会对他们客气,你一定会很想看他们被我打得满地找牙时的样子。”
“我终于成为修罗教真正的主人了,你等着吧,等着我威凌天下,等着我羽翼丰满,等着我有了足够的威信和势力,再不用害怕我教的铁律,到那时,我放你出去,你与我,共享这大好天下。”
“我知道,你为什么不高兴了。你担心我失败,不过,你放心,我不会失败的,而就算失败了也不要紧,你看,我为我们筹划了最好的退身之地。”他献宝也似拿出天外天所有的路线图,分布图,机关图,摊在阿汉面前“这个地方,我很久以前就在寻找,江湖也罢,修罗教也罢,都应该是未思进,先思退的地方。从很多年之前,我就开始经营这里了,为了把它打造成最美丽的世外桃源,我花了无数财富,为了让它能成为最坚固的堡垒,我不知道杀了多少能工巧匠,将来,万一失败,我们也可以退身到那里去,就算全天下人都合力来对付我们也不怕。”
那个时候,他头脑发热得象个完全没有正常思考能力的小孩,所以他永远不会知道,身边那永远沉默,永远懒洋洋,似睡非睡,不管被怎样对待,也不见太大情绪波动的人,拥有着怎样惊人的记忆力,只是漫不经心地随便扫几眼,已经记下了有关天外天的一切。
在那之后,是外面的狄靖如何叱咤风云,如何震动天下,然而回到阿汉身边的狄靖,依然只是如孩子般冲动而执拗。
他总是不停得讲述自己的惊世之举,自己的每一场大战,自己杀了多少人,自己亲手把人才什么什么掌门打残,把什么什么帮主,慢慢杀死,建立了多大多大的势力,
然而,阿汉没有反应。
于是,他开始了献宝。
他几乎把他所能抢掠到的一切宝物都送给阿汉看。
“你瞧,这是南海的血珍珠,你知道,流了多少血,我才能抢到这稀世奇珍吗?”
“你看,这是火蚕棉,太平广记中,记载用此物制衣,只需一两,而寒冬之夜,暖如三春,我搜遍整个离国皇宫,才弄到三两呢,你想用来做什么?”
“还有这个……”
“还有那个……”
他几乎把天下的宝物都堆到了阿汉面前,然而,阿汉依然没有反应。
狄靖开始有些疯狂了,在骨子里,他和普通人一样,希望自己心爱的人,能够喜欢自己,崇拜自己,依赖自己,希望自己做的事,可以让自己心爱的人,高兴,微笑,快乐,并感到荣耀。
但是,阿汉不管被怎样对待,都不会有除了懒洋洋想吃想睡之外的反应。
一开始,他是害怕阿汉的身份暴露,所以不敢带阿汉出去见人,不敢让阿汉与聋哑侍从以外的人接触,而现在,是他那日渐疯狂的心已经容不得阿汉再去接触外面的世界,外面的人了。甚至连日常服侍阿汉的聋哑人,他每过一段时间,都要换掉一批,被换掉的人,则只能成为,他那可怕妒忌心的牺牲品。
在这种情况下,他除了把全天下的宝物都堆到阿汉面前,就再没有别的方法可以试图去逗阿汉快乐了。
然而,阿汉从来不笑,因为阿汉不笑,他日渐疯狂地聚敛财物,甚至开始以一人之力而去抢掠数个国家的宝库,但是,阿汉始终不笑。
那些敌国的财富,那些惊世的宝藏,那些染了无数人血和泪,毁掉无数人性命和前程的财富,却不能让阿汉笑一笑。
他也曾无数次用力摇晃着阿汉:“你的心到底是什么做的。”因为力气太大,甚至屡次抓断阿汉的骨头,而他又因为阿汉的受伤,气愤难抑随手便将那群聋哑侍者打死一大半。
这样的生活,就在杀戮,抢掠,献宝,愤怒,疯狂,这一切中循环往复不绝。
什么时候开始,事情渐渐不利于他,什么时候开始,所有反对他的力量开始集结在一起,什么时候开始,他身边的下属渐渐离心背德,远远逃去的。
一切一切,被关在一个封闭的禁地里,对外面的时间流转完全没有概念的阿汉并不知道。
他只是记得,狄靖越来越焦燥,总是发火,有好几次来到身边时,身上都带着血,受着伤。
“妈的,这帮家伙真不知死活,还敢跟我对着干?”
“神教的人都死光了,我教生死存亡之际,竟没有一个肯挺身而出。”
“明王?这个王八蛋,我的求援信发了这么久,居然还不回信?”
“那些当国王的人都昏头了,这样倾全国的力量对付我一个,有毛病。”
“你们看着吧,总有一天,总有一天,我要你们一个一个,把欠我的全还出来。”
然而,这一切都与阿汉无关,狄靖是愤怒也好,得意也罢,阿汉的世界,依然只有这封闭空间的灰暗冷漠。
在任何时候,狄靖带来的,都只有,他所厌恶的血腥气息,和永远说不尽的杀戮。
结局来的时候,阿汉其实也并没有一丝吃惊。
那一天,狄靖冲进来时,跌跌撞撞,仿佛站不稳,全身上下都是血,身上数道穿透身体的重伤,更是叫人触目惊心。然而,狄靖一进来,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杀人。
他把所有的聋哑侍者全都杀光了,然后,咧开满是鲜血的嘴,冲着阿汉笑:“我就要死了,那些混蛋的联军很快就要杀到了。”
阿汉依然只是冷漠地望望他,懒洋洋闭上眼,谁生谁死,重要吗,他只想一梦沉沉去罢了。
肩膀被大力拉起,刺鼻的血腥气扑面而来:“你很高兴是不是,你终于可以逃脱我的手掌了,你做梦……”那疯狂的声音响在耳边,那冰冷的手指搁在他的脖子上“我就是死也会拉你一起的,不过……”
狄靖低下头,沾满血的唇吻在他的颈上,极轻极轻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我真的是很喜欢你,我不会把你留给别的人,我不会让别人碰你的尸体,我不会让你死后,都被和我分开。”
然后,是肩上微微的一痛,阿汉有些愕然地侧头,他看不到自己的伤口,只看到狄靖嘴上慢慢地嚼着一大片流着鲜血的肉,用那带着诡异笑容的眼望着他。
阿汉第一次很愕然地长时间直视狄靖,直到狄靖把那一大块血肉完全吞下去,猛得把他抱入怀,接着,又是一点轻微的痛。
至此,阿汉才明白了,狄靖那极度疯狂的眼神代表什么,他要把自己就这么一片片撕碎,一口口嚼烂,化为血肉,全部吃下去,只有这样,他才能完全占有这个永远不对他笑,永远不同他说话的人,他才永远不用再提心吊胆,害怕那人的眼睛看向别人,那人的心投向别人,那人的身体终有一日,离己而去。
小楼传说 第三部 碧血汉卿(魔主上卷) 第十七章 回归
当一众各派高手冲进禁地时,看到了极恐怖的一幕。
满地都是鲜血,满地都是尸体,而在所有的尸体中间,那天下的公敌,世人心中的杀人魔王正扑在一个血糊糊的人身上。听到声息,抬起头来,那张脸分明不是一个懂得思考的人,而是一张纯粹野兽的脸。那嗜血的眼光,疯狂的神情,以及嘴上大块大块向下滴着血的肉。
而在他身下,那似乎是一个人,至少,曾经是一个完整的人,现在虽血肉模糊,不成人形,但至少还隐约有着人的骨架身躯在。
四下都是散落碎裂的衣物和淋漓流淌的鲜血。纵然是这些见过无数杀戮与争战的江湖人,也无不觉得手脚发凉。
这个魔鬼,在吃人肉。
终于有人第一个回过神,伸手一指狄靖:“抓住他。”
于是众人鼓起勇气,呼啸着冲了过去。
狄靖疯狂地搏斗,然而过于沉重的伤势,还是让他渐渐处于劣势,当他被制住穴道,如拖死狗一般,向众人中的首领拖过去时,他大吼起来,他疯狂嘶吼的内容竟然是:“他是我的,他是我的,你们谁都不许碰他。”
众人愕然,望向那一堆血肉,这才发觉,那竟然还是个活人,那血淋淋的躯体还在动。
在所有人目光望过去时,那人正好慢慢地,有些艰难地抬头。
于是,所有人看到了他的脸。
那人全身上下,几乎都找不到一处完整的皮肉了,却只有脸上,竟没有受到任何伤害,就象是地狱里走出的最残忍的魔鬼,创造了修罗世界,却始终不忍心,去毁坏那天地间的至美。
那满地的鲜血,满眼的血肉,人世间最残酷最森冷的一切,刹那褪色。
靠阿汉最近的一个人,情不自禁地伸出手,他想要碰触,碰触那就算是梦中,也梦不到的美好。
阿汉抬头的时候,他已经很痛了。他对痛苦的感受力和忍耐力远远超过普通人,甚至远远超过他的同伴。但全身的血肉,被人这样一块接一块,不停得活生生咬下来,无数的痛楚就这么迭加在一起,即使是他,也觉得难以承受。
但他依然只是沉默着,不挣扎,不痛哭,不惨叫,痛到极点的时候,他的神智会有一瞬间的恍惚,仿佛在很久很久以前,他也曾这么痛过,那次似乎比这次痛得更厉害,不过,即然那次可以挨过去,那这次应该也可以吧。痛苦的终点便是解脱,这一生的岁月,注定停驻于此,他将可以再次回到他来的那个地方,得会一段短暂的安宁。
于是,他闭目,沉默,忍耐,等待,等待那最后的时刻。
却等到了那轰然的动静,等到了激烈的战斗。
别人的血溅在他的身上,别人那飞到半空的肢体落到他身上,狄靖的疯狂的杀戮中,一个高手的半个脑袋被生生削下来,直接落到他的面前,那个身体,犹自手舞足蹈,踏出两步才倒下去。
阿汉定定地看着,那从天外飞来的半个人头,身旁的杀戮仍在继续着,而同样的杀戮也必然在这个世界不断地继续下去。
永不停息地对生命的戮害,永不停息地毁灭和破坏,无论再看多少次,他依然永远永远,无法真正明白,人心与人性。
战斗似乎停止了,耳旁传来狄靖疯狂的呼喊“他是我的,他是我的,你们谁都不许碰他。”
他有些迷茫地抬起头,然后,他听到了风静止的声音,心跳停止的声音,呼息屏住的声音,思维停顿的声音。
所有的静止,在这一刻,仿佛都化作有形有迹的声音,直达人心。
他看到无数张脸,有的扭曲,有的疯狂,有的森冷,有的残忍,然而,都在望见他时有了惊人的变化。
他看到离他最的的人已经向他伸出手来。
他看到明明已被制住穴道的狄靖忽得大吼一声,把穴道冲开,如疯魔般自远处扑过来。
天地那么安静,所有的动作,仿佛都是无声的,所有的激烈,仿佛都是缓慢的。
每一张脸上的表情,他都熟悉,每一个人将会做什么事,他也知道。
曾有的轮转再次无聊而无趣地重复。
前生那毁灭他国家的君王,前生那疯狂的兄弟,前生那所谓宠爱他的父王,还有那更久远的前生,那些师父师叔师兄弟,以及,今生今世,那个叫狄靖的男人。
一切的一切,单调地不断重复,绝无半点新意。
他已见多这一切,他甚至可以推测出,每一个人下一步会做什么?但他却不知道,他们到底为了什么,才会这样?
他依然不了解世人。
纵然他看清了世人的每一步动作,可以清楚地知道,世人将有的每一步行动,可是,他始终不了解世人。
他只是累,累得不想这一切,再继续重复。
当那只手堪堪碰触到他的时候,当那个飞扑而来的魔君,把正好站在他前进道路上的一个高手活生生撕成两半时,当所有人回过神,再次咆哮着开始新的战斗时,阿汉失去了所有的知觉。
再次醒来时他已身在小楼。
庄教授神色郑重地站在他面前:“你知不知道,你昏睡了足足一年?”
“你知不知道,你的精神力忽然失控,使你的身躯完全毁坏,强大的冲击波,甚至影响到了小楼,电脑对你的追踪记录,也受到你精神力的强大冲击。即使是小楼的智能中枢全力抢救,也只救回一半的记录,另外一半,全都毁坏了。”
阿汉有些迷茫地摇头。
庄教授叹了口气:“你的精神力杀死了你自己的身体,但是,因为你不是故意使用精神力的,所以,只能算你自杀,不能算你违规,最多只是扣分,而不会按时空管制条例来处罚你,只是这件事太严重了。这种精神力的强力暴发,一个不慎,就会引发时空裂变。在我们的电脑做出完整的数据分析,并回去学院开会研究之前,整件事即使是在小楼内部,也不能公开。以后如果你的同学想调看你的记录,看不到,就说你自己申请封档了,明白吗?”
阿汉沉默着点点头。
“好,你休息吧。”庄教授叹口气“这一次的成绩又无法算,但是的精神应该受伤不轻,需要好好睡个几十年吧?“
阿汉沉默了一会儿,才低声问:“有伤人吗?“
庄教授一愣:“什么?”
“我的精神力失控,有伤到人吗?”
庄教授有些震动地看着他,经历了那样的对待,回到小楼之后,他问的第一个问题竟是……
沉默良久,庄教授用几乎是痛楚的眼神望着这个最让他头疼的学生:“不,你没有伤人。”
这不是谎言,是实情。
然而,庄教授竟然只觉得悲哀。
在那种至大的折磨之后,在那无限混乱中,再一次受到极大的精神刺激,导致阿汉的那无比强大的精神力彻底失控。
那力量令阿汉的肉身,在转瞬之间,千疮百孔,化做飞灰,那力量,令小楼无形无象的电波摄录,全部毁坏,那力量,令得千万里外,小楼的机器几乎全部死机,然而,那力量,竟然没有伤害靠得最近的任何一个人,这其中,甚至包括狄靖。
即使当时阿汉明明已经失去了知觉,可是那几乎可以毁天灭地的力量,却依然没有伤害任何一个人。
这个认知,竟让庄教授感到了几许悲凉。
这样的执着到底有什么样的意义呢。在他消失之的,狄靖已完全陷入疯狂,就好象凭空又得了无限力量,赤手空拳,把所有人都打死之后,才倒地而亡,死之前还在疯狂地叫着:“你在哪,你在哪,你是我的,你不许走。”
做为导师,庄教授一直不赞同他的学生肆意伤害别人,尤其是方轻尘,因为做事随心所欲,为所欲为,不知道被庄教授警告过多少次,然而,这一次,看到直到最后,阿汉依然没有伤人,庄教授自己,却感到了至大的悲哀和愤怒。
“教授,我想改论题,可以吗?”阿汉的声音很轻,很慢,很疲倦。
庄教授凝视他,很久,很久,久到根本无法掩饰自己眼眸中的动摇,然后,轻轻地说:“不,不能。阿汉,按照规则,论题确定就不能修改,这是为了防止学生们把模拟当作游戏,随便更改论题。虽然在极特殊的情况下,教授在经过中央电脑的分析后,有更改的权力,但在此之前,还没有任何一个学生破过例,而我……我其实并不是很想为你破例。”
阿汉不解地看向他:“教授,我……”
“我不是不同情你的遭遇,不是不为你感到难过,但是,做为老师,我必须提醒你,在你每一次的不幸中,你自己也负有极大的责任。”庄教授解释道“因为你的论题,你不断遇上性格残忍黑暗,而且有独占欲的人。狄靖更是这种人的典型。因为魔教的铁律,他的生长环境是极不正常的,这种成长经历使他的人格具有极大的缺陷。性情也往往更加偏激,但是因为有足够的制衡,所以不会显露,你的内力,使他有了力量打破这种制衡,使他可以肆无忌惮,于是,这种疯狂,就显露了出来,但是,阿汉,你并不是第一个,也绝不会是最后一个遇上这种疯狂对象的学生。但,你却是过得最惨的一个,这里最重要的一点是,你不懂如何保护自己。”
庄教授叹息:“你真以为你的论题很困难吗?我见过更多千奇百怪的论题,比如‘古代的虐待狂的生活方式’这一类的都有。但是,几乎所有的学生,都懂得如何保护自己,在任何环境中,面对任何研究对象,他们都不会真正的吃亏,而这一切,只有你不会。阿汉,一个人,如果自己不懂得保护自己,又怎么可以奢华别人去珍惜他,善待他。人应该依靠自己,而不是整天渴望,哪天有什么人跑来,不求回报地呵护自己,照顾自己。如果你想要的是好吃好喝好睡,猪一样的幸福生活,那么,你必须用你的努力去争得这种待遇,而不是听天由命,万般由人,否则,你得到的,只能是象猪一样被拖去屠宰场。所以……”
庄教授凝视他仍然有些迷茫的学生:“我不同意你的请求,只有你学会保护自己的方式,而其他状况又符合学样规定的特殊情况,我才会真正地考虑,让你变更论题。”
小楼传说 第三部 碧血汉卿(魔主上卷) 第十八章 思考
听了教授的话,阿汉沉默了很久,很久,然后忽然问:“这样的实验真的有必要吗?我们的考试真的有必要吗?”
他徐徐抬头,凝视庄教授惊愕的眼:“我可不可以不再申请更改论题,而直接申请废止这样的测试?”
“你说什么?”庄教授不能置信地发出干巴巴的提问。
“总说过份先进的科学,让我们不懂爱与恨,不懂生命的珍贵,不懂现在幸福生活有多么得来不易。让我们来到古代了解人性,人心,和普通人的感情,但是……”阿汉的声音平静低沉“我们真的能够了解吗?”
“教授,我愚蠢,麻木,冷漠,并不懂保护自己。可是,我为什么需要懂得那一切呢,我们现在的生活,完善的科学和制度,让我们根本不需要为保护自己而担心。以前如此,以后也同样如此,我为什么一定要去学习,怀疑,猜忌,防备,对抗,报复,我为什么又一定必须去接受别人的感情,感受别人的心意?是的,在这个世界中,象我这样地活着,难免会受到伤害,可是,我本来生活的世界不是这里,这里,不过是一场考试,一次测验,一回模拟的临时地方,以后,我仍会回到我自己的世界中,我为什么又一定要为这一场游戏一场梦而彻底改变我自己?”
阿汉的问题如此尖锐,如此迫人,偏又如此完全与他以往的性情相反,这种异变让庄教授目瞪口呆,一时竟根本无力答话。
“你以为,其他的同学真的就从这样的模拟中学到了多少,又改变了多少呢?这只是一场模拟,每个人都清楚,所以,我才可以这样懒散无为,所以,我才会宽容地不去计较每一个伤害我的人。所以,轻尘才能那样任性妄为,所以小容才能一次又一次原谅亏负过他的人。教授,你总说,让大家本着平常心,站在公平的角度来对面对模拟,面对世人,但是,小楼里的每一个学生,包括口口声声教导我们正确人生态度的教授你,有谁是真正公平公正地看那些世人的,有谁会真正把他们当做对等的人来看待。你真认为,我们可以从这样的模拟中学到东西吗?”
阿汉的问题有着完全与他本性不符的尖锐“就象我们观察蚂蚁,我们知道它们的所有行动方式,但我们永远不会了解他们的感受,就象隔着屏幕看电影,无论里面的悲欢离和,生离死别多么感动我们,那也只是一场戏。我们可以为了屏幕里的人叹息,生气,流泪,愤怒,但隔着一层屏幕,我们依然无法真正了解他们的心情,我们依然知道,这只是一场戏,只是一次娱乐,一回消遣。教授,你真让为,我们混进世人中,就可以完全地接受他们的生活方式,他们的思考模式,完全感受他们的喜怒哀乐吗?或者我冷淡懒惰,不管身外事,也不同任何人交流,或者轻尘骄傲任性,要求极端的感情,或者小容总是体谅别人,为人着想,但是,骨子里,全都是一样的。我们从没有谁真正忘记过,我们是谁,我们来自哪里,我们和别人是不同的,正是因为有这样的想法,我们才会做出那些正常人永远不会做的事。”
他深深地凝视庄教授:‘教授,有意义吗?这样的模拟?真的有必要继续吗?我真的有必要去学习在我以后的生活中,根本用不上,原本也不打算用的,所谓的保护自己的方式以及和人交流沟通,回应别人感情的方式吗?”
庄教授怔怔地望着阿汉,第一次,他受到深深震撼,他万万没想到,一向懒散得,多说一个字也不愿意的阿汉,会一口气说这么多话,会对他们的模拟有这么深入的思考,这简直就不象是阿汉会做的事。
这样的模拟有意义吗?至少让那个谁也拿他没办法的阿汉,真正去思考一些事情吧。
不知为什么,庄教授依然只感到了悲哀。他望着那用一双黑曜石般的眼睛凝视自己的学生:“自从模拟考试制度建立以来,还从没有哪个学生,对我们的模拟进行过这样的反思,无论你的看法是对还是错,至少,有这种思考,就是一件好事。正如你所说,我们在这个时代,所学到,所感受到一切,在我们本来的世界,也许根本用不上,但我们希望你们来到这个世界,希望你们去感受,不是为了让你们学习什么更了不起的本领,而是希望,在高科技的温床里,你们依然能保有人性中的爱与恨,保有人类特有的激情,和进取心,保有人类,不怕挫折,不畏险阻的毅力和执着。我们坚信,只有在我们的内心深处依然保有这一切,我们的文明才不会僵死在科技的温床中。且不论我们和你的看法到底谁正确,或许模拟制度的确有值得改进,甚至取消的理由在,但是,现在,你仍在制度中,你对制度不满,可以要求更改制度,但在制度取消之前,你仍然必须服从,所以……”
庄教授沉静地说:“我不会同意你改论题,我当然更加不会同意取消模拟。”他慎重地说“阿汉,为什么,到现在,你还不能反思呢?你为什么只想到事后去修改论题,却不去反思,当你决定论题是有多么轻率。你可以懒惰,可以随性,可以不思考问题,但你毕竟是个成年人,你必须为自己的选择负责任。当初张敏欣怂恿你时,你未必没有发现不对劲,却因为懒得多想,只想得过且过,而答应下来,那么,你就应当为此做出承担。”
阿汉沉默下来,良久,才慢慢闭上眼,脸上的尖锐和冷漠,渐渐缓和,变成平时困倦欲眠,天塌下来也不理会的神情:“对不起,教授,是我冲动了,我只是有些累了,不想再继续了,我只是……”他的声音渐渐微弱,仿若沉沉欲眠。
庄教授深深望了他很久,很久,竟找不到半点破绽,刚才那忽然激动起来的情绪好象是一场梦,一个幻觉,眼前的人,才是一直以来,真正的阿汉,他甚至已经开始打鼾了。
庄教授摇摇头,眉心依然微微锁着,静静地站起身离开了。
独留阿汉一个人,犹自大梦沉沉,仿佛曾有过的所有伤害,屈辱,悲惨命运,始终不过只是一个淡若无痕的梦境。
原本每一世的轮回于傅汉卿,也不过是一场幻梦,梦过无痕,便悄然置于脑后,万万没想到,在这一日,这一刻,在猝不及防之即,被人重新掀开记忆的帷幕,让他如此清晰得记起,埋藏于心底深处,以为已渐渐淡忘,谁知却仍如此清晰的一切。
傅汉卿的心神在那极短的时间里,仿佛已重历了一次幻梦之境,只是看着狄靖那仅有的头颅的眼神,依旧淡漠而平常,不感慨不叹息不震动不惊异,无悲无喜无恨无怨。
幻梦始终是幻梦,幻梦中的人,即不值得他去怨恨,更不值得他去讨厌,曾有的一切,他从未刻意去铭记。
他依旧毫无迟疑得跟随着瑶光,迈步走向下一座冰棺,依旧,没有再对狄靖的人头加以回顾,他没有一丝感慨与叹息地听瑶光去讲述下一位教主的秩事。
直到他们来到最后一具冰棺前,听瑶光指着冰棺里那具腐烂了一半的尸体漫然道:“这一位,你自然认识了,我们的前任教主。接任教主才三年,就因各派围剿,吃了大亏,而丢下困难重重的教派不顾,自己跑到个花不香鸟不语的悬崖底下一躲二十年,然后变成一具尸体的老家伙。得到你的消息后,碧落就日夜兼程赶去,可惜,尸体还是毁坏了一半。”
傅汉卿淡淡抬头,淡淡看着瑶光,淡淡地问:“讲完了?”
“讲完了。”瑶光微笑。
“我可以回去睡觉休息了吗?”
众皆一愣,竟是谁也没能答上话来。
傅汉卿目光向众人一扫,平淡地说:“看来是可以。”然后,转身便往外走。
碧落,萧伤,还有莫离,还一直站在通道口发呆,怔怔望着傅汉卿,谁也没能反应过来。
傅汉卿一直走到他们面前,依旧是平淡的目光,平淡的语气:“请让让。”
然而,他那淡漠得不见一丝情感,平静得仿佛没有半点涟漪的眼神,却偏偏让每一个心中砰然一震,身不由主地向侧退开半步。
傅汉卿就这样在三人之间,平平静静地走过去,一个人,落寞而寂寥地走向了通道深处。
而在他身后,修罗教最高的五王,都只能怔怔地望着他的背影发呆。
有谁能在经历了这样的事,看到这么多传奇人物的尸体,听到那么多激动人心的事迹之后,转眼便象没事人一样去睡觉。
又有谁能有那样平淡漠然的眼神,却偏偏让人感觉到那不可思议地疲惫,那种发自灵魂的疲倦,竟可以这样地震动人心,撼人心魂。
他们在身后默默注视着傅汉卿,傅汉卿却只是安静地前行。
他不知道有人在他身后凝视他,他只是觉得,前所未有地疲惫,他只想好好地睡一觉,也许睡醒了,那样疲倦的感觉就可以消失了。
原来,参观一下墓地,竟然可以是一件,这么这么累的事。
小楼传说 第三部 碧血汉卿(魔主上卷) 第十九章 影卫
傅汉卿回到自己房间,就立刻扑到床上去呼呼大睡。
他睡得即安且香,天魔五王可就没有这么好运,这么安生了。
离开修罗殿之后,四个人的目光都看向瑶光:“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瑶光笑盈盈,仿佛什么事也没有发生。
“为什么他的话明明不对劲,你却还象是完全感觉不出来似地,一再找借口帮他圆场,为什么我施术乱他心神,你却破我术法,助他回复清醒?”碧落清冷的眉眼间,也有隐隐的怒意“你明明知道,这可能是我们唯一一次,诱出他背后真相的机会。”
瑶光倒也不抵赖,悠悠然一笑:“我为什么,还用得着解释吗?我们天魔诸王,彼此斗法也不是一年两年了,几百年都这么过来了,你倒还问我为什么?这么大的功劳,我怎么能让你平白得了去,自然是要给你添点乱的。将来诱出他背后真情的那个人,只能是我,所以紧那罗王,对不起了。”
也不理四个同伴又惊又气的表情,她也自学了傅汉卿,径自施施然走开,而且毫无顾忌地把那张狂而任性的笑声洒落一地。
在听过匪夷所思的解释之后,碧落与莫离简直是目瞪口呆望着她离去的背影,萧伤喃喃说:“你们平时还说我任性,比起她来,我不知道有多守规矩了。”
“岂止是任性。”狄九冷冷接口“她口是心非的本事也同样不是别人能比的。”
碧落轻轻道:“虽然我们的这次机会被她破坏了,但是有一点已经很明显了,这个傅汉卿,和我们的祖师爷,只怕的确有一层不可思议的神密关系,祖师的遗言,果然是为他而发。”
莫离叹了口气:“不错,真是无法想象,七百年前的祖师,是怎么和七百年后的一个人有牵扯的,而七百年前,祖师又到底是怎么知道七百年后,会有一个名字里有汉字的人,眼神清澈如婴儿,且能有诺必践。”
萧伤耸耸肩:“不管怎样,这总是一件好事,虽然我们不清楚更进一步的内情,但至少知道,他确实是祖师所指的人,我们选他做教主,也算是忠诚地执行祖师父的遗训,应该是不错的。”
狄九却倏然冷笑一声:“我听说,如果佛道儒各派的祖师神仙,从那泥雕木塑变成了活生生的人,来到世间,那么,第一个想要除掉他们的,很可能是他们自己的信徒。”
莫离点点头:“是啊,看那各国帝王把祖宗供在太庙,动则叩拜,可是如果他们的开国皇帝真的从画上走出来,他们想的第一件事,绝对不是重新奉上举国权利。”
碧落眼神眸澈,声音清晰;“不错,别说他只是同祖师爷有关系,就算他是祖师爷重生,也并不代表什么。时移世易,现在的神教是靠我们历代弟子用鲜血和生命所铸下的基业。就算祖师爷复生,我们最多也只是给他适当的尊敬,好吃好喝好待遇地供起来罢了。要想真正掌控我教,他就必须真正为神教出力,真正让我们大家心服,所以,他是什么人,他到底有什么样的背景,并不是最重要的,我们且拭目以待,看看他到底能做到什么程度,这才是重要的。”
萧伤笑一笑:“说得对啊,不过,照这样说起来,瑶光倒是没做错,要真的证实了这家伙同祖师爷有不寻常的关系,咱们就算心狠,有的事,毕竟还是不太好做的事。现在呢,大家都可以装糊涂,装不知道,实在看他不顺眼时,也可以放手而为,不是吗?”
莫离淡淡嗯了一声,碧落则连应一声也免了。狄九却只抬眸远望瑶光那渐行渐远的身影。
瑶光一路飘摇摇而行,轻若柳絮,漫若春风,把笑声洒落一地。
那个古怪的家伙,有一双比孩子还纯真的眼眸。
那个强大的家伙,一见面,就让她反震受重伤。
那个疯狂的家伙,为了不再让她受伤,情愿自己的手臂断掉。
那个白痴的家伙,懒得象头猪,偏要来争取这世上最吃力不讨好的差事做。
她抬头望云天,浅浅一笑,妩媚至极。
虽然很恼恨,很想整治那个混蛋,不过,却并不想要在他不情愿的状况下,窥探他的隐私。
那个笨蛋说话时的语调,讲话时的神情,让人不由地会去凝思,在那白痴般的举动之后,是否也会有些旁人不可查知,也不能明了的深深隐痛。
她想知道,却不愿让他在不清楚的情况下,被人诱骗而失去心灵的壁垒。
她想知道,但希望是他自己愿说。
不过,指望那个懒人有心情说往事……
瑶光遥望长天,悠然摇头,尘封的往事,再神奇,再隐密,再诡异而不可思议,重要吗?
她轻轻地笑,眼前,最重要的,是怎么整治笨蛋,出尽心头恶气才是。
然而,谁也没有想到,傅汉卿这一睡,就睡了足足三天。
傅汉卿做了一个漫长的梦,梦里恍惚有桃花,有流水,有一张似乎极熟悉的面容在眼前微笑,有一个声音在唤“傅公子,傅公子。”
傅汉卿洋洋不太情愿地睁开眼,看到了梦中的容颜。
“你不是狄九。”傅汉卿的眼神依然带着长时间睡眠之后醒来的迷朦,但他说的话,却丝毫不见含糊。
那有着故人容颜的精悍男子屈一膝跪倒于地:“属下狄一,是教主近身暗卫统领。”
“近身暗卫?”
“暗卫共十九人,教主身边,最少需要一半人同时护卫在侧,以便为教主效命。”
傅汉卿嗯了一声:“你们有十个或九个人永远跟着我的吗?”
“是,属下领八名影卫自今日起,随时侍卫在教主之侧。”随着狄一一声应,在傅汉卿床头侍立的两个垂首低头的侍从,忽得屈膝拜下。屋顶横梁上,忽得轻飘飘掠下一人。
屋子角落中,明明不可以藏得下一个人的位置,也分别有两个人,仿佛是从阴影中生长出来一般得出现了,门窗外清晰地映出几个人的影子,以及那黑色的身影忽然矮下去半截的动作。
傅汉卿愣愣地扫视着突如其来冒出来的人,所有人都有着同样熟悉的容颜,同样冰冷的眼。他们恭敬,但冷漠,他们顺从,也疏离。
傅汉卿轻轻地问:“你们叫什么名字?”
“我们只是暗卫,我们有的,只是一至二十的代号,我们有着相同的容貌,相同的身份,就是教主暂时也很难分得清,如果一定要分,我们可以在身个佩戴不同编号的佩饰。”
“我分得清。”傅汉卿淡淡地说“所以,我能认出你不是狄九。”
容貌再相同的人,也会有细微的差异,而傅汉卿强大的记忆能力,不但让他可以过目不忘,也能让他清晰得记住任何一个最微小的差异。
所以,狄飞,狄靖,狄九,狄一,任何人,不管长得有多象他都从来没有弄混过。每个人都是一个独立的个体,每个人都是一个独立的生命,纵然看起来一模一样,他们依然是不同的人。
狄一有些惊异地看傅汉卿一眼,但又立刻恭敬地低下头。他很难相信,有谁能一眼就分清他们谁是谁?影卫一直以来,只有教主能够自由驱策的最大理由,也是,只有和他们一起长大的教主,才能分清他们谁是谁?
然而,纵然这一代的教主,不是由他们之中被选拔的天王接任,但即然是教主了,他们就必须遵守魔教上下主从之间的最高铁律。
傅汉卿又望了望他们,神色竟忽然有些迟疑:“你们会一直跟着我,守着我吗?”
“是。”
“我做什么,你们都看着?”
“是。”狄一又立刻补充:“这是为了确保教主的安全,也是为了教主在必要时方便驱策,如果有某些特殊情况,教主不希望有人在场,只需提醒一声,我们就会回避,不过,我们也不能远离,距离必须在教主可以随时招唤的地方。”
傅汉卿再次扫视大家一眼,神色愈见迟疑。
他明白了,他吃饭的时候,会有九双眼睛盯着他,九个人,有着一张同样的脸。
他睡觉时,会有九个人,不睡觉得看着他,九个人,有着很多年前故人的脸。
他做任何事时,都会有九个长着狄飞样子的人,盯着他。
好吧,这是保护,这是教主的气派,这是规矩,可是……
傅汉卿不太明白,心中的不自在,到底是从何而来。
他一向懒散淡漠,从不觉得有任何事需要瞒人背着人,从不在意身外之事,有人在旁服侍看守,日夜盯着,有问题吗?他从未想过。
只是此时此刻,面对着一堆相同的容颜,才对将来的生活有了一种最直接的感受,一想到,日日夜夜,每时每刻,不管他说什么,做什么,都会有九个长着狄飞样子的人,就这么很关心,很忠诚地死死盯着他,这让他忽然间觉得极不舒服。
“我可以不要影卫吗?”
小楼传说 第三部 碧血汉卿(魔主上卷) 第二十章 上下之间
狄一惊愕地望着他:“这是对教主安全最基本的保障,我教之主,从来都是天下公敌,必须不断应付各种危险,为了保存我教的根基元气,必须对教主的安全做最妥善的安排。如果教主不习惯有人常在身边出入,我们会尽量小心,不让教主查觉到我们,教主做任何事的时候,可以不用担心我们的感受,我们的想法,我们不是人,只是教主的影子,我们眼中不会看到不该看到的,耳中不会听到不该听到的,心中也永远不会记下来,我们不会对教主有任何困扰……”
“可是……”傅汉卿凝视他们“你们是人。”
狄一垂头,语气淡漠而冷静:“我们是影子,只是影子。”
傅汉卿倒也没有跳起来,同他们争论一下人与影子的区别,或是一个人的尊严信念平等自由什么的大道理,他只是懒人,即没有热血,也没有太强的正义感,所以他只皱了皱眉然后说:“如果一定需要护卫的话,我可不可以要求换人。”
狄一略略震动了一下:“如果这是教主的意愿,那自然是可以的。不过,属下需要说明的是,在教内可以担任护卫的人选中,不会有任何人能比我们更好更强。”
傅汉卿抓了抓头,现在他多少懂点人情世故,知道有些话不太好出口,所以略觉为难地说:“我不是为了你们不好不强就不想要你们。”
狄一知他有些话不愿说,略垂了头,只低声应:“是。”
但旁边跪着一名影卫却忽然抬头:“那教主为什么不想要我们。”
狄一神色一凛,低叱:“狄三。”
那影卫神色不动,只眼眸深处悍冷之意一闪而过:“虽然我们是永远不能见天日,只可为神教生,为神教死的影子,但这么多年来,我们吃尽苦头,才练就这身比之神教诸王都不惶多让的身手。就算我们没有被选为天王,总还是神教最顶尖的高手,却被当成破烂抛弃,至少也该给我们一个理由。”
狄一眼神冷肃,再喝了一声;“狄三,你不想活了。”这一声已有些声色俱厉了
“狄一,你忘了,影卫第一要学的,就是不怕死。我们是影子,为了教主一句话可以去死,我这样冒犯教主,自然是万死之罪,可是,没有主人的影子,被抛弃的影子,还有多少存在的必要,我们是被当成废物处理掉,或是有更不堪的一切在前面等着呢?”狄三漠然望向傅汉卿“做为影卫,我们的容貌,我们的武功,都牵系着历代教主至大的秘密,按照神教的规则,教主不需要的影卫,便是不死,也将永不得见天日,一身武功,永远不能有施展的机会,教主,今日以后,我们这九个人,还不知是生还是死。教主的决定,我们不敢违抗,但教主至少应该给我们一个理由,给我们一个,可以让我们从此永远被封闭在黑暗中的理由。”
虽说同样经历过许多年的铁血训练,但诸人性情不同,很明显狄三是一众影卫中,性格较冲动的一个,而其他人,虽然仍按耐着不语,但神色之中,多少也是有点同样的心意的。
傅汉卿虽说比当年的阿汉,对人世间事懂得了不少,但因为他性格的懒散,和那种永远挥之不去旁观尘世的感觉,所以有很多世间之事的诡异狠绝,以及身为当事人的辛酸苦痛,他是即不会了解,也无法感受的。,狄三这一番话,听得他瞪大了眼,喃喃道:“对不起,对不起,我不知道是这样的,神教的规矩真是又麻烦又无聊,这个……”他迟疑一下才问“教主有权力改规矩吗?”
狄一垂眸,淡淡道:“影卫无权过问教务,也绝不能干涉教务,这种事,教主可与诸王商议。”
“是吗?”傅汉卿干笑两声“这个,其实,我只是不喜欢你们的脸,就这么简单。”
狄一抬眸,看了傅汉卿一眼:“教主,这确实很简单。”话音未落,他已抬起右手,五指成,直抓向自己的脸颊,破空风声,竟带金石之音,仿佛那根本不是血肉之躯的手,而是钢铁铸成一般。
他的动作奇快,但傅汉卿自从内力大成后,眼力远胜常人,普通高手的动作,在他眼中看来,都是略微缓慢的,所以这一动作,看得十分清楚明白,同时更看到,其他所有影卫,虽然略慢狄一一步,却都一起出了手,
有人拔短刀,有人亮匕首,有人手里抖出的是一蓬极小的飞针,但无一不是攻击向自己的脸。
傅汉卿吓得大叫一声:“不要。”
这一声叫,是他情急之下,自然而然,运内力喝出,其威力,竟是比正宗的狮子吼还要厉害。
一来他是教主,他的命令必须被执行,二来,这一声喝的威力太大,其他影卫,不是一呆,就是一怔,手中招式不是顿住,就是抛出的暗器失了力道。
只有狄一,因他出手最急,最快,力道最猛,虽说他也算是顶尖的高手,但他自己出手攻自己的脸,攻击距离太近,用的又是全力,等听到傅汉卿的喝斥之声时,已经没有足够的时间和空间,让他来及时收势或卸力了。
然而,傅汉卿在大叫之时,也同时一手猛得格过去,正好格向狄一的手和脸之间。
傅汉卿的轻功内力俱佳,虽然武功不怎么样,但出手速度还是说得过去的,这一把格个正着,血肉撕裂的声音立刻响起,鲜血迸溅中,狄一的五指如刃,竟已深深插入傅汉卿的手臂,生生穿出五个血洞来。
狄一脸上刹时变色,他没料到傅汉卿会出手阻拦,更加料不到自己可以一抓把武功高得惊人的傅汉卿抓成重伤。
然而心中再震惊,手上却丝毫没有迟缓,右手飞速一拔,反指连点,傅汉卿的臂上数处穴道已被他封住止血,然后反手微托,轻柔地托住傅汉卿的手,靠得最近的两名影卫疾趋而近,一人探手,已自怀中取出一包金创药,小心地洒了下来。另一人见药已上好,立刻为傅汉卿包扎起来,二人动作都轻柔舒缓,傅汉卿甚至还来不及感觉到痛楚,手臂就包扎好了。
一切动作都迅疾而无声,几乎是几个眨眼之间,就已结束。
傅汉卿有些愣得摸摸自己的手臂,怪不得他们自称教中没有人能比他们更好呢,办事效率好象真的是很不错的。
而这时,所有影卫都伏拜于地,包括刚才略有不逊的狄三。
狄一的声音阴郁冷肃:“我等失职令教主受伤,请教主责罚。”
傅汉卿摇摇头:“我受伤不关你们的事,是我自己的决定。刚才你出手太重了,我怕用内力护身,会把你的手臂震断,就卸掉了内力。”
“不能保护教主,已是影卫的耻辱,更何况亲手伤及教主。”
傅汉卿很郁闷得摸摸鼻子,觉得这人怎么这么不可理谕:“难道哪天我活得不耐烦了,一个人关起门来自杀,你们也要负责任?”
“是。”
直截了当的回答,让傅汉卿除了头疼就只剩下头疼了。
他叹口气,摇摇头:“我们先不说我受伤的事好不好?我想知道你干什么要弄伤你们自己?”
“即然教主不喜欢我们的脸那把它毁掉,自然就不会再影响我们为教主效力了。”
傅汉卿愕然问:“不太喜欢你们的脸,只是我很私人的一种感觉,你们不什么必要为我的这种要求而残害自己?”
“影卫只是影子,为主人生,为主人死,如果主人不喜欢我们跟得太紧,眼睛看到不该看的事,可以要求我们挖掉自己的眼睛,如果主人,不喜欢我们身为男子,过于靠近,会亵渎到主人身边的女子,可以把我们阉了,这些事以前发生过都不止一次了,何况只是区区容貌。影卫只是影子,不可以有自己的生活,自己的容貌,一切都是为主人而存在。以前影卫都极为小心保护自己的容貌,是因为,必要时,可以做主人的替身,但现在教主并不是天王,与影卫相貌并不相同,则影卫的相貌,也不再珍贵了。”
过于冷漠不带丝毫感情起伏的语气让傅汉卿觉得身上有些发冷,他想了想,才慢慢地说:“我不这样认为,我觉得,上司和下属仅只是公事上的关系,除公事以外,彼此都应该是平等和独立的。我想你们应该是受过很多残酷而不合情理的训练才会变成这样的。但你们的价值和行为,我是并不认同的。”
狄一迅疾地道:“我们自然唯教主之命是从。”
“那只是你们服从我,而不是因为你们认为我是对的。”傅汉卿淡淡道“我认为,上司不合理的命令下属是有权利拒绝的,下属更没必要迁就上司莫名其妙的习惯喜好和情感倾向。我不知道我这个教主是不是真的能做主,但如果我能……”他眼神里略略有一丝了然和明澈“我不会处罚你们,也不会强行要求调走你们。但是,我确实不喜欢你们常常出现在我身边,我也确实不喜欢你们的脸,我不会因为你们伤害自己,就强行改变自己的喜好,但我可以试着忍耐。”
狄一略有不解地微微蹙眉:“如果教主一定不喜欢,那么毁了它不是最好的吗?”
傅汉卿微微摇头:“我不会因为你们的自残,而违心说喜欢你们,同样,我也不认为,你们有任何必要,因为我的不喜欢而伤害你们自己。过于纵容一个人的意愿,对那个人,并不一定是好事。这会让人渐渐失去理智,失去自我控制能力,因而产生极度的自我中心,并有可能导至极疯狂的行为。你们以前历代教主,行事过于肆无忌惮,或多或少有些疯狂,不知道是不是也与此有关。而且,就是你们自己也不应当这样,、伤害自己,但是……”
他语气微微一顿,神色安静而平淡:“如果最终你们仍然决定毁掉自己的容貌,我也不会强行阻拦。你们的选择,即使我不赞同,但我会尊重。你们都是成年人,你们要毁掉自己的容貌是你们的私人行为,也是你们自己的选择,我尝试过平等的阻止,如果不行,我不会强行命令或不允许。你们自己的选择我不会干涉,因为你们是独立的人,而且……”他的眼神略略一凝,却又立刻恢复了平时的慵懒和随意“如果你们自己不肯自尊自重自爱,如果你们自己不愿意珍惜自己,爱护自己,保护自己,那么,别的人也不可能比你们更爱惜你们。”
小楼传说 第三部 碧血汉卿(魔主上卷) 第二十一章 换人
狄一神色微微有些震动,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傅汉卿想伸手抓头,手一抬,才记起自己的手受了伤,他笑笑说:“嗯,可以说的我都说完了,你们自己看着办了,我要洗漱去了。”
众人依然沉默着拜伏于地,没有人动,没有人说话。
傅汉卿向四周一看,没见半个闲人,看来自从他被宣布成为教主之后,身边的下人全被影卫换了,现在这帮长了同一张脸的家伙,也同样倔强而别扭地跪着不动,那该做的事,只好他自己来做了,看样子当教主果然没有什么好处。难道现在洗脸水也要自己打了吗?
他悻悻然地打开门,准备自己找地方弄水,却见大门开处,瑶光的脸色极度不好地立于一众垂手侍立的下人之前,看到他便冷笑一声:“怎么,你终于舍得醒了。”
傅汉卿干笑两声,眼神往四下一扫,见瑶光身后站着一堆人,人人手里捧着托盘,上头,或衣或冠或饰或佩都是极华丽的东西,旁边还放了几个木桶子里头装满了水,不觉讶道:“你亲自给我送水吗?”
瑶光目光往傅汉卿手上伤处一掠,却一字不问,只冷笑:“你睡了足足三天,怎么叫都叫不醒,眼看着今天就是你的正位大典,所有的事都准备好了,所有人都集合了,你这个教主还在呼呼大睡,我特意带了五大桶凉水,打算看看,你是不是真有本事一睡不起。”
傅汉卿打个寒战,连声道:“我醒了,我醒了。”
“醒了就好。”瑶光目光漫然望向房中那跪了一地的影卫:“你不喜欢他们。”
“是……”傅汉卿刚应了一声是,忽想起刚才狄三说过,如果他们被抛弃下场会很惨的话,连忙说:“虽然不是很喜欢,但留在身边应该也没有什么的。”
“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就不喜欢,教主怎么能受委屈。你即不喜欢,把人换换便是。”瑶光漫不经心地说。
傅汉卿愣了一下,才问:“那你们会把他们怎么样吗?”
“什么怎么样?不跟着你,自然回去跟着天王,有什么怎么样的?”瑶光冷冷道“你知道神教教出这样的高手,要费多少人力物力财力心力吗?他们每一个都是神教的宝物,又都是天王的近卫,什么人敢把他们怎么样?”
傅汉卿回过头,见所有的影卫都只是静静跪着,谁都没有什么明显的表情或动作变化,看样子应该不会有什么大问题吧。
看傅汉卿那种神色,瑶光暗笑他的天真,口中只淡淡问:“还有什么问题?”
“没有了。”傅汉卿立刻答。
“那就给我赶快换衣服,要误了时辰,后果你自己考虑吧。”绝世美人刹时换了一副可怕的神情,怒喝出声。
在瑶光的督促之下,傅汉卿被一众下人七手八脚,服侍着换上了华丽的高冠袍服,右手的伤被重装包扎束紧,藏在衣服宽大的袖摆里,基本上,没有人能看得出来了。
从头到尾,瑶光对他的伤没有问一句,只是不断催着动手,傅汉卿才一穿好衣服,就被拖着飞跑而去。
因为事先有瑶光发话,要把护卫都换掉,所有影卫全都留在原地,一个也没有跟,只是目送傅汉卿的离开。
直到再也看不到他的身影,狄三才慢慢地说:“他说我们是人,真奇怪,我们到现在才第一次听说,原来我们是人啊。”
这声音里没有感动,只有淡淡的轻慢与自嘲。
狄一沉默不语,在魔教铁律下,被以非人手法训练大的影卫,早就已经忘记自己是人了,如果他们还记得自己是个活生生的人,而无法把自己当成没有思想,没有感情的影子,那么,在很久很久以前,就已经因为各种考验而丧生了,即使能活下来,怕也已经疯狂。
“他说,如果我们不珍惜爱护自己,就没有人会珍惜,可是,如果能够选择的话,有谁会愿意不珍惜爱护自己。在这个地方,对自己的珍惜爱护,只会让自己的境遇更惨。只有不把自己当人看,才能勉强苟活。”狄三冷笑“他真有趣,说的话真好听啊,可惜没有任何意义。”
狄一轻轻喝止:“狄三,如果还知道你是影子,你没有感情和思想,你仍想活下去,那这样的话,即使旁边没有闲人,也最好不要说。”
狄三冷冷一笑:“我们能不能活过今天还不一定呢,死之前说两句也痛快些。”
“不至于,象我们这样的高手不是那么容易教出来的,神教不会随便杀了我们。不过,一场惩罚是免不了的。”狄一望着狄三淡淡说。在他们这些影卫之中,狄三仍能保有这种激愤的性子,并一直活到现在,也算是个奇迹吧。明知不妥,但仍希望能保护他,有这样一个人在身旁,时时出些激愤之言,至少在一片死气沉沉之中,还有点鲜活的生机在。
“最重要的是,我们影卫算是天王仅有的资本和力量了,无论如何,天王也不会让我们死的,对吗?”狄三冷峻地笑笑。
狄一叹口气,不说话。
身旁另一名影卫低声道:“换我们的人来了。”
话犹未落,十个身影兔起骰落,迅速近前。
“刚才乾闼婆王传讯天王,要替换教主身边的影卫。怎么回事?你们怎么才第一天上任,就让教主不满意了,这在神教已是最大的渎职之罪了。”有着同样容颜的影卫愕然相问,他很难相信,和他同样受过最严格训练的伙伴,第一天就被嫌弃,为了不犯同样的错误,不管怎么样,也得问个清楚。
狄三在旁冷冷一笑:“如果是把你们换来,估计教主也一样不会满意的。”
“为什么?”
狄一摇摇头,不答反问“狄七,你认为,我们历代影卫服侍的教主,会在影卫遇险时挺身相救吗?”
狄七略略皱眉:“影卫是比较珍贵的高手,如果只是举手之劳,应该会的,如果比较辛苦,可能有一半会,如果有危险,可能就不会了,影卫是为了保护教主而存在,不可能为了影卫让教主遇险受伤。”
“如果影卫只是受无关紧要的伤,不会有生命之险,也不会残废,教主会相救吗?”
“就算是举手之劳,也不会的。”狄七淡淡道“魔教之主,不是圣人,不会有仁爱之心,这样的小事,根本不足以让教主去分哪怕一弹指的心思。”
狄一沉默了一会,才说:“刚才我的脸受到攻击,教主处理的方法是直接把他的手臂放在我的脸前方,他的手臂被扎穿了。”
新来的一众影卫都是一怔,狄七的第一个反应,即不是震惊也不是感动,甚至没有追问,什么人能在魔教总坛,一众影卫之中,攻击绝顶高手的狄一:“你们第一天上任就让教主受伤了,这是严重的失职之罪,几可至死。”
狄三冷冷道:“放心,天王会护着我们的,一下子杀掉十个影卫,神教损失不起,天王更损失不起。”
狄一也平静地道:“对他们一顿重罚,伤筋动骨自然是免不了的,也算不得什么大事,只是……”他语气微顿方道“伤教主的人是我,追究起来,怕会罚得重些,如果我被废了,残了,或是被杀,你们以后要小心些了。这位教主性子怪,人应该很好相处,不用太费心,只是他不善于保护自己,你们以后要多用些心力,不要犯我这样的错误。”
狄七有些震动地望着狄一:“为什么?你攻击你自己的脸?应该不会是教主的命令,否则他不会阻拦。”他觉得匪夷所思,只不过是脸而已,伤了算得什么大事,教主叫一声阻止就够了,要是来不及阻拦,也不算什么,何至于把手伸出去,结果弄得自己受了伤,还要平白害人家的性命。
狄一略略一叹“他不喜欢我们的脸,不愿长着这张脸的人,出入在他的周围。”
狄七愕然:“什么?”
狄三微笑“现在明白了吧,不是我们做得不好,而是因为我们的脸不讨好,换了你们来也是一样的,你们的脸,也并不比我们长得好看或可爱。”
狄七眉前头深锁:“为什么,教主为什么不喜欢我们的长相?”
“不知道。”狄一抬眸,再次远眺傅汉卿身影消失的方向,这位教主不但行事,让人完全无法测度,不能理解。更加是一个极难极难弄懂的怪人啊。
小楼传说 第三部 碧血汉卿(魔主上卷) 第二十二章 上任之始
魔教教主的上任仪式极之亢长麻烦,至少在傅汉卿眼中确是如此。
大模大样坐在高台的正中央,就连其他诸王都只能肃立在他身后。无数人伏拜在高台之下,从上往下看,黑压压一片全是人头,
开始傅汉卿以为,不过是拜几下,喊几声,过过仪式就算了,谁知道,光念诵教主登位的贺词就用掉一个多时辰。负责念唱的人,居然可以一下也不用看稿子,把头从左晃到右又从右晃到左,从教派的最初历史开始讲,历数从狄飞开始每一代教主的英雄事迹,再由衷地表达了一番后人对先辈英烈的感概,怀念之情,以及以先辈英雄为楷模,要好好学习,努力向上,绝不辜负先人的决心。再说到新教主正位之事,新教主拥有若干优秀品德,身怀何等惊世神功,如何如何英明神武,如何如何宽容仁爱,如何如何了不起,总之傅汉卿从头到尾,从上到下,只有优点,绝无缺点,肯定是天上有,地下无的绝世好男人。
傅汉卿听得昏昏欲睡之余,十分怀疑,这人嘴里说的到底是不是自己。
最后再声嘶力歇地表达一干教众,誓死追随教主的忠诚和决心,然后举臂向天,一众教徒全部大声喊口号,轰轰然无数个声音喊破喉咙一般震天响起,把个在台上听得昏昏然几乎睡熟的傅汉卿,吓得就差没从椅子上跌下去。
原以为,终于熬到下头人念完那么长的官样文章,大家可以休息了。谁知还有一堆的行礼磕头仪式,大大小小,各处的首领管事,要一一上前见礼,这也是让新教主在第一时间,熟悉下面各个管事,以后方便处理教务所必须的,但是,对于傅汉卿这等懒人来说,这一堆繁琐礼仪,令他烦不胜烦。
说起来,他也真的不是故意的,只是不知不觉双眼就开始合在一起了,只是很自然地就隔几下点点脑袋,一边打瞌睡,一边兼顾了对上前见礼的大小首领们打招呼。
台子本来就搭得高,一干见礼者也不敢抬头望他们高高在上的教主,下头竟是谁也没发觉古怪。倒还觉得这位教主不错,挺讲礼貌,传说以前的教主都是性子冷傲的,哪里会这么和气地跟每一个人点头招呼。
站在傅汉卿身后的诸王,真是说不出好气还是好笑。
身为魔教之主,代表了掌控多么庞大的权势和财富,这个人到底有没有概念。多少人费尽心血,吃尽苦头,流尽血汗,为的就是这一刻的荣耀,这个人又到底明不明白。能在这么重要的仪式上睡觉,叫人该说他什么好呢?
本来,做为天魔诸王,对于傅汉卿待教主之位,如此不在意,应该生气,应该有受辱的感觉,但不知道为什么,大家似乎都生起一种,无论傅汉卿做出什么荒谬的事,都是很合理,很正常,完全不值得吃惊或生气的感觉。
所以莫离只是淡淡叹口气,萧伤似笑非笑,瞅着那睡得舒舒服服的傅汉卿,狄九也只是皱了皱眉,虽有些不悦,却也不说什么。而瑶光,却是用兴灾乐祸看好戏的眼神,直盯着脸色极为不好的碧落。
在天魔诸王之中,紧那罗王碧落是性情最严谨的一个,据说她出身自一个极大的家族,甚至有人传说她是某国公主,所谓的礼仪规范基本上已经刻进她的骨头血脉中去了。虽然她素来都是冷冰冰不肯近人的性子,却也从来礼数周全,绝不失仪的。瑶光曾笑称她是最完美,但也最冷漠的淑女。
以碧落的性情,傅汉卿这等懒散的样子自然是看不下去的。但同样,做为一个极在乎规矩礼仪的人,她也不可能在这教主的正位大典上,当场发作,弄得新任教主在大典上睡觉的事人尽皆知。她只是冷静地抬起手,在前方教众无法看到的角度,慢慢地在傅汉卿背上按了一下。
抬手之间,她指上一枚漂亮的戒指里倏然弹出一根针。
以傅汉卿的内力,任何人突然攻击他,只会自讨苦吃,被他的内力给反震回来。但如果是平静地把针压在他的皮肤上,用阴劲一点一点往下扎去,那除非傅汉卿练过金钟罩铁布衫而且事先早有准备地运好气,否则也一定要受伤的。
更何况那根针乃是碧落为了对付傅汉卿这种怪物,特别搜罗来的,专破武林高手内家罡气的天罗针。所以,随着她这漫不经心地在傅汉卿背上一按,这根针已有一半没入傅汉卿背上。
其他诸王,或略略皱眉,或微露不太赞同的表情,也有人满脸看好戏的兴奋,也有人略略迟疑,到底谁也没有出手去拦碧落。
然而,傅汉卿受伤之后的反应出乎所有人预料,他居然好象只是睡觉时有点不舒服一样,只略略挪动了一下身体,就接着睡。
碧落愕然,收回手,怔怔查看了一下天罗针。
没错啊,针扎进一半了,上面还带着血珠呢,这到底怎么回事?
难得看到永远保持风华仪态,好象冰雕女神般的紧那罗王这样愕然失色,瑶光心满意足地笑笑,大大方方,伸手在傅汉卿刚才受伤的部位用力一拧,不过,一来她怕自己被震伤没敢用太大劲,二来,也并不是真想弄伤傅汉卿,所以并没有把叫醒人的希望寄托在这一拧上,只是暗运内力,将一缕细若游丝,传入人耳中却如佛门狮子吼般厉害的笑声送到傅汉卿耳中:“回魂啦,快回魂,教主大人。”
傅汉卿哼了一声,立刻坐得笔直,两眼猛然睁开,东张西望一番,嗯,应该没闯什么祸吧。
碧落见他至此也没受伤的样子,更觉惊异:“你不觉得痛吗?”
“痛?”傅汉卿愣了一下,细心感受了一会,啊了一声“好象背上有点痛,我受伤了吗?什么时候受伤的?”
众皆绝倒,这到底是不是人啊,他有没有痛觉啊,被天罗针扎了一下,他居然还只是没事般地问出这种问题。
他们自然不知道傅汉卿不是没有痛觉,只是对痛的感觉很迟钝,一般的伤,对他来说,基本上和被蚊子咬没什么大区别的。
瑶光倒觉得,任何怪事发生在傅汉卿身上都算不得怪,所以也就索性不再考虑这等事,只是眼神威胁十足地打量傅汉卿,温柔而妩媚地笑:“傅大教主,你知不知道,在正位大典上睡觉,对我教是多大的侮辱,你知不知道,刚才已经对我们的心灵造成了多么大的伤害,你知不知道……”
她这里知不知道还没问完,傅汉卿已经象个最乖的孩子一样,正襟危坐,把眼睛拼命瞪大,瞅着下头,也不管正在前面行礼报名的是谁,就一个劲猛点头了,嘴里还说:“我倒歉,我倒歉,我保证不打瞌睡了,不过你们不觉得今天的太阳很晒吗?你们不觉得,他们已经跪了很久吗?膝盖会麻的吧,汗流多了会脱水的,不如尽快散了,大家去休息……”
瑶光声音压得极低,语气越发温柔:“教主……”
傅汉卿打个寒战,把嘴闭上,再也不敢多说一个字了。
当然,台上的这些变化,高台下的一干教众是不会知道的。他们只能远远看到,他们新任的教主,亲切而不失威严地对他们点头,他们只能看到,高高在上的五王,威严庄重的表情,当然,偶尔也能见到他们微笑着交谈一两句。
看来高层关系融洽,情况大好,神教的前途是无可限谅的啊。
好不容易熬完了亢长的仪式,傅汉卿在五王的带领下离开,下头无数教众才能站起身,直起腰,依次散去。
第一天正式成为教主,行完仪式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进入教主处置全教公务的天魔殿。虽说这里应该是修罗教的最高权利中心,但因为狄绝失踪了二十年,这里一直荒废,少人打理,也只不过是在傅汉卿正位之前,用了三天时间,随便清扫了一下,摆了一点新的摆设罢了,倒也谈不上华丽。
瑶光笑盈盈解释道:“我们时间不多,也没做什么打理,不过,因为历代以来,常有教主在自己的私殿处置公务,至于这正式办公的地方,倒往往当做摆设了,所以这里是否需要好好装饰打理,就看你的意思了。你若是喜欢这里,便叫人好好布置一番,若不喜欢,你的事,也可以直接在你的修罗殿处置……对了,今天你已正式成为教主,不用回你的客房了,等会儿直接去修罗殿吧,你不但是教主,还是修罗王呢,说起来,这个名号,可是自从初代以来,就没有人当过的。”
有她细细分说,大家也都乐得省事,只是和傅汉卿一起跟着她慢慢前行,听她细细讲解。
“这里是正厅,是平常处理教务,发布命令,接见下属之处。那边是书房,查看教中文档,处理文书密册,多是在那里做的。还有那边的偏殿,一般来说,教主与诸王聚议都在哪里,另外,偏殿和书房都另备有秘室,如果要处理机秘之事,或要秘谈,多选此处……”
大家先在正厅坐了,莫离也道:“即然你已经是教主,有关本教的势力规划,以及教主的权责,就有必要对你说明了。”
小楼传说 第三部 碧血汉卿(魔主上卷) 第二十三章 诸王权责
莫离目光淡淡一扫众人,方道:“我教自教主以下,共分九堂,每堂各设九舵,每舵皆有九坛,诸坛分布天下,让我们的势力遍布四方,这九堂八十一舵,七百二十九坛皆由教主掌控,治下诸人,生死祸福,尽在教主一念之间。”
傅汉卿听得不寒而栗,我的天啊,这得管多少人多少事啊。
瑶光笑道:“你即不要先高兴,也不要先叹气,咱们龙王说话就爱大喘气,该说的话,不肯一次说完。他说的,其实是我教原本的建制,然而,自当年狄靖触怒天下之后,我教受到极大的打击,势力已经萎缩了一大半,而总坛也只得退入这天外天之奇险之地,方得以自保,而很多分坛也不得不由明转暗,以别的身份加以掩饰,才不至被铲除干净。自那以后,我教又屡次与正道,甚至各国冲突,损失惨重。二十年前的一战,我教精英几乎丧失怠尽,而教派在外的势力,几乎被一扫而光。所以,现在所谓九堂八十一舵七百二十九坛,大多都是空架子,真正还能由总坛号令的,不过是隐藏身份的一些暗坛,因为身份没有外泄,才能在外面的世界中,悄悄保持势力。所以……”
她美目流转:“所谓魔教教主,也不过是叫得好听,地位稍为尊崇一点罢了。你真正可以控制的,只有现在仍散布天下的二十三处暗坛,以及在总坛的大部份下属。”
傅汉卿略略松了口气,这样看起来还算好。
他从不掩饰自己的心情,所有的心境变化,神情中,都完全表现出来。众人看来,一览无余,也不觉暗自好笑。
正常人听了应该高兴的事,他偏要烦恼,普通人最郁闷的事,却能让他异常轻松,这种怪物可真是……
瑶光不觉又笑了起来:“我教的实力自是不不止于此。我教诸王,人人都有一股不小的势力在。我们的亲卫以及下属势力,一般都只认我们的命令,当然,对教主仍是尊崇的,教主的一些小吩咐,他们也会照办,但事情如果严重一点,他们一般就要先取得诸王的同意,才会听令。而当王命与教命相冲突时,他们会选择忠于自己所效忠的王,这也是我教一直以来,诸王与教主相互制衡所造成的。”
莫离点点头:“我教共分八王,修罗王就是教主你了。而大明王则是身份最神秘,地位最超然的。据传每一代大明王手中都控有完全可以和教主相比的势力,而每一代大明王的身份,除非他们自己愿意说明,连教主也不能逼迫他表明。我教诸王,每人选择继任者,都要得到其了最少三个王的同意,才能顺利交接权位,但明王则不必。明王一系的身份,势力,以及传承,几乎都完全在我教掌控之外了。所以,有关明王的事,我们也无法对你做更多的说明。基本上,明王在我教的地位,相当于十分尊贵的客卿,要来便要,要去就去,不受教内束缚,但说出的话,却又极受教中尊重。自初代以来,明王一直是超然的存在。明王曾屡次帮助我教度过大难,但也有过好几次,我教大祸临头,明王袖手不救的事情发生,甚至有过整整百年,没有新任明王同我教联系的历史。因此,对明王,我们尊敬,但不能太指望,我教的一切运作,一般都与明王没有什么大的关系,明王的权力对我教其他人的权位也没什么影响。教主只要知道这些就好,以后如果明王愿意,自会找机会出现在教主面前的。”
傅汉卿听了只是点头,显然是没什么别的意见的。
碧落补充说:“龙王司掌教中所有的典籍秘档,手中不但有自古以来,教中流传的无数武功秘笈,也有教内一切最高隐秘,几乎每一代诸王一步步了解教中历史和机密,都是由龙王来引导的。所以,龙王之位,一直是由最年长,最德高望重,办事最慎密稳重之人担任。龙王的亲属是天龙八部众。在总坛有四部,分掌,史,武,机,绝三档所有秘册资料。另外四部分散天下各处,凡有我教势力的地方,就会有四部众的弟子。他们不参予任何战斗,也不为势力扩张出力,他们在各处专责管理一切机密文档,记录所有动向资料。任何一处,遭遇危险,受到攻击,他们要负责把所有秘件安全带回总坛,若不能做到,就彻底毁去,绝不能有一份落到旁人手中。我教能绵廷七百年而不绝,龙王及八部众之功不可掩。”
萧伤笑笑,指指碧落:“我们的紧那罗王是天下医术最好的几个人之一,她司掌教内所有丹药,医册。你别小看这份工夫,全教上下,没什么真敢得罪她,谁也不敢保证自己哪天不会受了重伤,求她来救命。而且,她用毒的本领,不在她的医术之下,得罪一个随时可以杀人于无形的用毒高手,任何正常人都不会做的。”他一边说,一边望了瑶光两眼,这才笑道“而且,她亲领的神农会和百草堂,更有无数医毒高手,这些人,隐藏身份,游走天下,也是一股不小的势力。一个普通的游方郎中,和一个名动天下的医林圣手,也许都同样是她亲教的弟子。有人隐入民间最底层,不会被任何人注意,必要时,就能起到惊人的作用。有人救人无数,名满天下,到处有人欠过他的救命之恩,只要登高一呼,就能调动不小的人力与物力,所以,教主,你得罪天,得罪地,最好不要得罪我们的碧落姑娘。”
傅汉卿连连点头,一副乖孩子听教听话,虚心应是的样子。叫人看得好笑,而碧落也不免有些不知啼笑皆非了。
萧伤复又拍拍自己的胸膛:“至于我呢,金翅大鹏王,可追风逐电之人。这并不是说我的轻功高,而是说,天下间没有什么消息是我探不出来的,只要是有风声,我就能抓得住。我手下有七十二路风信子,散布各处,你相信吗……”他忽然嬉皮笑脸的眨眨眼“我连武林盟主和女人上床喜欢用什么姿式都能查得出来。”
这话明摆着是调倪胡闹了,谁知傅汉卿居然一本正经地点头,眼神明澈纯净,仿佛是孩子般全无心机地说:“我相信。”
萧伤忍噤不住,大笑出声,好一会儿才伸手一指瑶光“我教乾闼婆王,她可了不得了,不但音律之术,当世少有。琴瑟管弦无一不精,又善唱歌跳舞,更兼容华绝世,简直是所有男人梦寐以求的绝世佳人了,不过,你可千万别看上她,她乃是天下狐狸精的首领,真喜欢上她,小心被吸得连骨头都剩不下。”
瑶光居然不恼不怒,反而漫然一笑,百媚俱生:“多谢大鹏王的夸奖了。”
萧伤打个寒战,移开目光不去看她:“拜托拜托,我还年青,定力不足,你那天魔媚术,就少拿出来炫耀吧。”
瑶光笑得眸光流转如波:“我习的是天魔媚术,乃是以情欲勾动人心的左道旁门之法。而所谓的音律,歌舞,不过是为了让媚术达到大成的一种手段罢了。我的下属,无论男女,也多精于媚术,不过,你不要以为,所谓媚术,便只是骚首弄姿,取悦于人。最高的媚法,是找准每个人心中的弱点,以他们最热爱的姿态出现。所以我的下属,有天下最风骚的女人,也有世上,最贞烈的洁妇,有百媚横生的妖姬,也有清华如雪的淑女。当然,各种出色的男人,也从来不少。或英俊,或清秀,或天真,或狂野,各种各样,应有尽有……”她便如一个得意的老板推销自己的货物一样,冲着傅汉卿抛个媚眼:“教主小弟弟,你喜欢什么样的,不管是男是女,是老是少,是俊是丑,你说一声,我一定给你找来满意的。”
傅汉卿居然也和听普通的教训一样,只一迳点头:“是是是,好好好,我记住了。”
萧伤再也忍不住放声大笑,莫离也不觉笑笑摇头,狄九冷冷哼了一声,而碧落因为要维持淑女的形象,不能翻白眼,不能叹气,不能瞪眼,因此表情有些僵,想必是控制情绪,控制得极为辛苦。
狄九淡淡说:“乾闼婆王最好也不要忘了说明,天下各国,有十三处妓院,十六处书寓,二十三个戏班子都是你的势力,另外,有很多名闻天下的舞姬歌女,梨园子弟,还有风尘名妓,都是你亲传的弟子。甚至连好几个国家的皇帝的后宫,重臣的内宅,以及一些江湖名宿,武林大佬喜欢的女人里,都有你安排的棋子。”
瑶光漫不经心道:“你还漏了,有很多强大男人喜爱的男人里,也一样有我的徒子徒孙,”
傅汉卿点点头,几乎有点崇拜地看向瑶光:“你好厉害。”
瑶光吃吃笑:“不客气,教主小弟弟,以后要是吃了亏只管来找我,我一定替你出气。”
小楼传说 第三部 碧血汉卿(魔主上卷) 第二十四章 办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