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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为爱 长着翅膀的大灰狼

_4 长着翅膀的大灰狼(现代)
  “这又不是我的报告,我有什么好怕的。”顾明珠淡淡的说,“我尽力做我能做的,剩下那些人力不可为的,也只好各安天命。”
  
  顾博云还是“呵呵”的笑,“你这孩子。”
  女儿有多难过害怕,他看的清清楚楚。明珠从小和一般的孩子不一样,她心软,可是表现出来的样子却总是强硬的。谁对她好,她能记一辈子。可惜,自从自己出事之后,再也没能力保护这颗掌上明珠了,相反还要她劳累操持撑着这个家。
  
  “爸爸,”顾明珠看他表情落寞,态度软了下来,她轻轻的叫了他一声,“我安排了后天再给你做个检查。根据详细的结果再定治疗步骤。我知道,这很折磨人,可是……我们尽力试一试,好不好?”
  
  顾博云往床边挪了挪,拍拍她靠在床边上的膝盖,语气轻松的对她说:“老爸什么疼没受过?你放心,要怎么治你说了算,我配合。”
  
  程光赶到酒吧时,顾明珠身边围了一圈搭讪的男人。
  她的外套不知道放到哪里去了,身上穿了件黑色的亮片吊带,柔软的布料贴合着她的曲线,性感妩媚。她坐在吧台边上的高脚椅上喝着酒,双颊泛着漂亮的桃红色,眼神媚如丝。
  
  酒保见程光过来,点头叫人:“光哥!”
  程光点点头,在顾明珠身边坐下,脱下自己的外套披在她身上。周边那些蠢蠢欲动的男人顿时鸟兽群散。
  
  “你死到哪里去了,这么久才来。”顾明珠推给他一杯酒。
  
  “路欣楠的设计公司过了年就要开业了,我这些天都在她那儿帮忙。”
  
  “重色轻友。”顾明珠瞪他,他也不否认,喝了口酒,温吞的笑。
  
  “唔!”顾明珠皱着眉喝下一大口酒,冰的直拍胸口,“对了!叫路欣楠在珠宝设计那块儿留个位置,要好的,要独当一面的,要有发展空间的,阮夏就要毕业了,回来正好上任。”
  
  程光失笑,“路欣楠敲了她爹那么多启动资金,请的设计师都是国际大牌。阮夏一刚毕业的,来打打杂赚赚经验还行,你还真打算逼路欣楠给她留个似模似样的位子啊?”
  
  “滚!”顾明珠恶声恶气的拍桌子,“江山代有才人出,长江后浪推前浪。我家阮夏那实力,去路欣楠那儿那叫加盟!妈的,你给我把路欣楠叫来,我自己跟她说!”
  
  程光笑着按住她的手,连说“别别别”,“她那儿忙的天昏地暗的,你别找她了,我一定跟她说叫她留个位置还不行嘛!”
  
  顾明珠露出“那还差不多”的表情,眼神已经有点茫了。程光把她手机拿过来,在手里一转一转的玩,“你什么事儿啊,又喝那么多?容磊怎么了?”
  
  “没怎么,就那个样子呗。按兵不动吧,我心里痒痒。我去刺激刺激他呢,他看我那眼神跟杀父仇人似的。可我撩拨撩拨他,他也不是对我没胃口啊……唉,我发现我看不透他了,真可怕……”她叹气,趴在吧台上恍恍惚惚的看着自己手里的酒杯,“不过我不怕。六六你说,要比耍贱,我输过谁?”
  她说的傲气,程光听着,心里比刀割还疼。
  
  陪了她一会儿,她终于喝不动了,趴在那儿闭着眼小声的嘟囔“石头石头”。程光点开她的通讯录,拨出容磊的号码,通了之后又挂断。
  
  吧台的台面是磨砂的钢化玻璃,奶白色的冷光从里面亮起,顾明珠趴在清凄的白光上,看的人心疼。程光看着她,忽然微笑着无声做口型回答她刚才的问题:“我。”
  
  手机震动起来,容磊的名字在屏幕上闪啊闪,程光把手机递给酒保,笑着吩咐:“告诉这个人,这位小姐一个人来的,已经醉倒了。”
欺负
  没想到来的却是容岩。
  程光那时正坐在角落里寂寥的等着,忽然周围一阵细微的骚动,女孩子们都互相招呼着看着一个方向。他欠了欠身看过去,只见一个穿着黑色大翻领军装式大衣的男子正走向顾明珠,嘴角含着一丝若有若无的邪笑,眉目英挺,沿路惊起飞花野蝶无数。
  
  顾明珠气场所及,容岩很容易找到了她。
  “来杯适合心情好的人喝的酒。”他坐上顾明珠身旁的高脚椅,屈指敲敲吧台,微微笑着对酒保说。帅帅的酒保痞痞的笑,边答应着边不露痕迹的看向程光,程光皱眉对他点点头,随即拿着电话起身匆匆出去了。
  这个时候他不能跳出来,否则就显得这一出是个圈套了。
  更何况,他程光拿什么去从呼风唤雨的容二少手里抢人。
  
  容岩今晚奇迹般的没有任何应酬,百无聊赖之下去找容磊的茬,那小子却在书房巴结爷爷。桌上手机震动了一会儿,他走过去一看:“未接来电来自顾明珠”。
  容岩恶从胆边生,回拨了过去想嘲笑她两句,那头的年轻男人却告诉他,这个手机的主人孤身一人醉倒了……
  
  揣着车钥匙出门时,他笑的跟只狐狸似的。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就去看看热闹好了。
  
  顾明珠休息了一会儿坐起来,发现程光不见了,她一手撑着额头,正费力的想刚才程光是不是真的出现过。直到容岩坐下开口要酒,她还是没什么力气的呆愣样子,有气无力的问他:“你怎么来了?”
  
  “路过。”容岩顽劣的笑。在别人面前风度翩翩,他是身兼梁氏和容家两重二少爷身份的贵公子。可是一到顾明珠和容磊面前,不知怎么的,他就好像又回到了那个青春热血的年纪,仰望着优秀的大哥,既嫉妒且崇拜。又因为这样复杂的情绪,顾明珠对他而言也就不仅仅是个漂亮的女人,挑剔有点,憎恶有点,暧昧也有点。
  他挑衅般看了顾明珠一眼,顾明珠回以鄙视的一眼。
  
  “容岩,你知道为什么都是排行老二,人家称呼你是容二少,称呼方非池却是方总或者方公子么?”
  “其实你们两个能力不相伯仲,可是他能摆脱方家给他的影子,脱颖而出,你却不行。”顾明珠甩甩昏沉的脑袋,媚媚的用两个指尖从他的酒杯里夹了一块冰,放进嘴里,“因为他是明骚,你是暗贱。不信,你拿面镜子照照你现在这小人得志的模样。”
  
  “哟,看来是真醉了,骂起人来都不拐弯了。”容岩不以为然,笑的极其欠揍,脸上写着“幸灾乐祸”四个大字,“可惜啊,你家石头心疼不着……”
  
  顾明珠忽然觉得莫名其妙的委屈,恶狠狠的瞪他一眼,“容岩警告你!再跟老娘过不去,老娘让你死得很难看!”
  
  容岩嗤笑,“我好怕怕哦……”
  
  顾明珠阴笑,“听说方亦城回来了,那——李岩应该跟着一起调回来了吧?怎么样,你那宝贝小四最近是不是正寝食难安呢?”
  
  容岩听到这里,顿时收了玩笑之色,连目光都变凉,“顾明珠,你敢!”
  
  “你要不要试试看?”明珠笑的柔媚,学他的样子一只手撑着下巴,一只手“笃笃笃”的敲着。容岩咬牙切齿瞪她半晌,僵硬的掏电话出来,接通后直接报了酒吧的地址,“顾明珠醉死了,你快来收尸!”
  
  明珠在一边听的直笑,等他收了电话,她笑眯眯的伸手捏捏他的脸,特别和蔼的夸奖他:“岩岩真乖!”
  
  容岩气的七窍生烟,身后这时忽然有人“噗哧”一笑,两人偏头一看,竟然说曹操曹操到——明骚驾到。
  
  方非池穿了件薄薄的驼色开司米,黑色的贴身裤子,他一手抄着裤袋,玉树临风的站在那里,身体线条比法拉利还拉风。
  
  “巧啊方总,刚才顾总还在念叨你呢。”容岩皮笑肉不笑的和方非池打招呼。
  “哦?”方非池笑着走近,站在顾明珠身后,伸手抚抚她的头发,话虽然还是对容岩说的,眼神和语气却都变的温柔,“说我什么呢?”
  顾明珠醉眼迷蒙的回头对他笑了笑,他伸手轻轻拍她的背。
  
  容岩把这一幕看在眼里,风度翩翩的开玩笑:“啧啧,这一幕要是被记者拍到,下的标题肯定比我大哥的那个精彩的多!”
  
  方非池搭着他的肩膀笑的放肆,“独乐乐不如众乐乐?不如三人行,必有我师?”
  他眼底按耐着风暴,但凡容岩表现出一点不轨心思,今晚他就大开杀戒。
  
  在飙车来的路上,方非池就非常极其很想杀了容岩。
  他好不容易说服自己,最后就再纵容她一次,这次过后,如果容磊再不回头,那么,这颗明珠就是他的了。
  也当是给自己一个犹豫的机会,毕竟真要抢夺这个女人的心,可谓是工程浩大。
  所以他这段时间珍爱生命,远离明珠。
  
  可是程光一通电话,他怀里抱着的美人忽然失了颜色,那种身不由己的感觉再一次灭顶。他连大衣都来不及拿,急急的赶了过来。
  
  两个妖孽王子各怀心思,开怀大笑。顾明珠撇撇嘴骂了句“下流”,甩了方非池的手,趴回去继续喝酒。
  怎么办?好像怎么喝都不会醉,顾明珠只觉得神智越来越清醒,对某人的思念越来越清晰。
  酒其实是一把钥匙,打开一扇平日里你绝对没勇气打开的门,放出来一个平日里你绝对没勇气面对的自己,然后你就像一个疯了的导演,飘在半空中,看着自己在底下或悲或喜,嬉笑怒骂,演出着埋藏心底的脚本。
  
  容磊来的很快,容岩远远的招手示意,顾明珠回头一看,敏捷的跳下椅子,迎了上去。
  
  容磊接住扑进他怀里的女人,皱了皱眉正要开口讽刺她两句,她忽然抬起头来,眉眼弯弯的笑着撒娇:“石头,他们两个欺负我!”
  石头的心,瞬间柔软如棉。
  
  她醉了,这次是真的。容磊百分百的确定。因为清醒时的顾明珠会使手段千方百计勾引他,却不会散发出这样毫无掩饰的爱意,现在她的神情,完全就是当初情到最浓时的那个小女人。
  一别六年,他当年心爱的小猪此刻忽然出现在怀里,这叫容磊怎么能不心软。
  
  顾明珠圈着容磊的腰,巴巴的仰着头明艳艳的笑,容磊低头看她,神色温柔。这无声的一幕像一堵墙,轰然撞向不远处的方非池,他一时不察,被全力集中,伤的浑身鲜血淋漓。
  
  容岩纵观全局、了然于胸,这时得意一笑,举杯敬了敬那个内伤严重的落寞之人。方非池无奈,一饮而尽,站起来头也不回的泡辣妹去了。
  
  顾明珠酒醉之后格外乖巧。容磊开车,她就乖乖侧倚在副驾驶位上,脸枕着手,缩在那儿做小白兔状,一眼不眨的看着他。
  即便是他仿佛恍若不觉,目光深深的看着前方无尽的夜。
  
  前不久容磊在“有容”附近买了一处公寓,简单装修了一下,有时办公晚了就住在那里。他看看现在时间就快凌晨一点,把她送到哪里都是影响别人休息,想了想就把她带到那处公寓将就一晚上。
  
  一进屋,顾明珠异常清醒的说要洗澡。容磊把她抱起来送进卧室,安顿在床上,给她盖好被子,伸出一根手指在她面前晃晃,“这是几?”
  “我不告诉你。”顾明珠努力的辨别了一会儿,别过脸颇为严肃的说。
  
  容磊叹气,弯腰搂住她,声音低微到几乎听不到:“小笨猪……”
  
  顾明珠抱着他不肯松手,他顺着她躺了下来,把她连着被子拥在怀里,轻轻磨蹭。
  
  “我累……”她静了一会儿,长长的叹了口气,凄凄的说,“累死我了……”
  
  “石头,我等了你六年,等你回来。我没有不要你,从来都没有……我没有和方非池好,一点也没有……我只要你一个,就要你,”身体困在被子里,被他抱着动弹不得,她用脑袋蹭他的下巴,声音越发凄楚,“石头,你别不要我……”
  
  夜色寂寥,静默的空气冰凉,女声轻软,却像只纤细的手攥住了某人的心脏,渐渐坚定的收紧,捏的他本就伤痕累累的心肚破肠流,鲜血满地。
恨意
  夜色寒凉,软玉温香。
  听着怀里的小猪委委屈屈的说着这六年的思念,容磊越发沉默。
  
  这悠长的六年时光,随着她的诉说从眼前恍惚而过。其实她说的那些苦楚,他何尝不是刻骨铭心、深有体会。澳洲那么蓝的天空下,他没有一刻忘记过她。深爱之中的人,分开一秒都会感到焦灼不安。他和她,却天各一方整整六年。
  
  时间被剧烈的焦灼疼痛拉扯的那么漫长,两千多个夜晚,容磊没有一次能安眠。澳洲所有的顶级心理医生都对他的失眠症束手无措,他只能靠着药物维持人体所需要的最基本的睡眠时间。
  Fay曾经很担忧的问他,Kevin,你是不是想的太多了所以睡不着?
  
  那时他淡漠的摇头。
  
  他不愿意让任何人知道,每一个辗转反侧的夜晚,每当他有一丁点的睡意,那些他清醒时被强制扼杀的思念,就会冲破他这时稍为薄弱的意志,咆哮着在他心上奔走呼号:明珠……我想你。
  
  睡眠是人最放松的时候,所以容磊睡不着,因为他需要很多很多很多的力气来抵制住往事的骚扰。
  
  人世间最痛苦的事情莫过于此:我恨你,恨到不愿意再提起你,可是,我那么那么那么强烈的想你,想到整整六年,没有一个夜晚能安睡。
  
  六年前,顾明珠手起刀落,杀掉了那个热血而有梦想的痴情少年。
  六年里,容磊一点一滴积蓄能量,风起云涌,他变成了当年顾明珠需要的那种男人,沉稳、强势、心思慎密莫测、呼风唤雨无所不能。
  六年后,当爱重逢,当她终于在这样安然的夜里卸下所有的防备,软弱的缩在他的怀里诉说思念。他却比六年前更为恨她了:我以为只有我一个人生不如死了六年,原来你也是。这人生里最美好的六年,就因为你当初的一意孤行,我们过得如此撕心裂肺。而你,甚至对此没有一丝悔意。就好像这一切都是我本就应该承受的!
  顾明珠,我恨你!
  
  凌晨最黑暗最绵软的夜里,顾明珠睡着了,她光洁饱满的额头贴着容磊喉结下方那块柔软,两人亲密依偎。
  容磊不知何时钻进了被子里去,一只手枕在她颈下,搂着她的背,另一只手收着她的腰,也睡得极沉。继不久前酒醉后的激情夜晚,这是容磊这六年来第二次的安然入梦。
  
  清晨,寒冻,朝日升。草尖上的露水滴滴的滚,在晨光里闪烁如珍珠。高档住宅小区里一片安宁,偶尔有上班去的人开着车,安静的滑出小区大门。
  
  顾明珠睁开眼的瞬间感到剧烈的头疼,天花板上的雕饰恐怖的在眼前旋转,嘴里一阵苦,胃液翻腾,她猛的推开身上的人,捂着嘴往床下蹦,被套缠上她的脚踝,身下一空,她头朝下摔了下去,半个身体“扑通”砸在地板上,结结实实的麻了。
  
  容磊直直坐起,连忙扑下去抱她,她却摇手不让,连滚带爬的冲进卫生间,趴在马桶上“哇”一声,大吐特吐。容磊赤着脚追进来,一手拉起她的头发,一手拍她的背。
  
  据说醉酒分两类,一类人脸色越喝越红,到了量,醉了,就吐,吐完就睡,第二天什么事也没有。而顾明珠属于另一类,醉的越深脸色越白,当时看上去没事,然后醉意在体内发酵一阵,再大肆反噬,接下去的好几天人都难受着。
  
  一番忙乱折腾,顾明珠吐的胆汁都出来了,修长的手指捏在马桶边沿上泛着惨白,容磊皱着眉掰开她的手,把她抱起来横在膝上,伸手拉了洗脸的毛巾,轻轻的擦她脸上四处糊开的鼻涕眼泪和呕吐物。顾明珠不断的干呕,像濒死的美人鱼吐着泡泡,她一只手掐着他的肩背,难受的浑身直抖。
  
  “为什么喝那么多酒?”她惨白的脸色渐渐回转,容磊把她扶起来,给她接了一杯水漱口,拍着她的背,低声的问她。
  她是多么善于压抑真我的人,昨晚那样的状况,到底是发生了什么?
  
  顾明珠浑身都发软,意识却已经恢复正常,“小事,”她的声音因为呕吐而嘶哑,漱了漱口,“我爸爸身体不太好。”
  容磊正要问她是什么病,她却抬起头来,从镜子里看着身后的他,笑,“我好多了。我要洗个澡,你要不要留下来参观?”
  
  显然,她已经又穿上了厚厚的装束,正躲在刀枪不入的盔甲后面,又开始肆意的调戏。容磊眼神里冷冷的透着厌恶,把手上的毛巾往洗手池里一扔,头也不回的出去了。顾明珠从镜子里看着他高大的背影,偷偷的笑,目光柔软。
  
  容磊在外面的洗手间冲了澡。
  顾明珠还没出来,他热了两杯牛奶,又等了一会儿,她还是没动静,他不放心,推门进去,她正从里间的浴室出来,身上大大落落的套着他的卫衣,膝盖以下赤着两条白白嫩嫩的细腿,袖子卷到手肘,正把一块毛巾盖在头上擦湿漉漉的头发。
  他正要退出去,她看见了他,叫住:“石头,我们谈一谈。”
  
  事隔六年,她再一次很冷静的面露微笑,说:“石头,我们谈一谈。”容磊仿佛回到了那个他们最后一次谈话的清晨,顾明珠也是这样坐在床沿上,冷静而不可挽回的和他谈分手。容磊的心这时仿佛被一只小而恶毒的兽“咯吱”咬了一口,酸痛难当,他屏着疼默然点头。
  
  顾明珠毫不含糊的承认了昨晚所有的醉话,她有些自嘲的说:“怎么办?酒后吐真言了。”
  “是酒壮怂人胆。”容磊淡定的调笑,仿佛事不关己。
  
  顾明珠有些慌,虽然她一丝一毫都没有表露在脸上。
  容磊真的变了好多,她一点都捉摸不透他现在的态度。顾明珠暗自咬牙,心想只好心里怎么想就怎么说了。阮无双教过她:不知道该说什么的时候,就说实话。
  
  “我……我想和你在一起。”日光明晃晃,他安静从容,顾明珠忽然没了勇气说出大段大段的抱歉和思念,她甚至有些羞涩,犹豫吞吐了一下,才说出来这句话。
  
  容磊没什么激烈的反应,轻轻的勾了勾嘴角,挑眉问:“你是说,要和我结婚?”
  
  顾明珠点头,缓慢而坚定。
  
  容磊在单人沙发上坐下,很平静的看着她,半晌,问:“顾明珠,当初梁飞凡答应救你爸爸的时候,你后悔过吗?如果坚持到那时,我们就不用分开了。”
  
  顾明珠摇摇头,“事情已经发生了,不管最后是谁用了什么方法救了我爸爸,我都回不去以前的那个我了。石头,我从那件事里认清了一点:梦想太奢侈了,我不需要。”
  
  “你不需要,所以连我的也要一并摧毁?”容磊听了她的答案,嘲弄的笑了,神情有些恍惚,“因为你需要,所以把我变成你需要的那种人?”
  
  “不是,我并没有那样想。我那时和你分手是希望我们之间要么是我,要么是你,必须有一个人足够强大,可以支付那笔实现梦想的费用。”
  
  “现在我们两个都足够强大了,可是谁还有梦想?”容磊一只手放松的搭在沙发扶手上,仿佛下了什么决心,“顾明珠,我已经没有梦想了。”
  
  顾明珠这时才开始稍微把握住这场谈话的脉络。容磊在怨,她清楚的感觉到,并且暗自长长的松了一口气,还有怨就好,她最怕他真的已经释怀,无爱无恨,无处下手。
  
  “对不起——”顾明珠开始怀柔,诚恳的向他道歉。容磊却笑着伸手阻止她接下来的话,“这些昨晚你已经说了很多了。我们谈点其他,比如说,你接下来的打算。”
  “或者,我先来说说我的想法,”他侃侃而谈,“我想你知道的,我爷爷希望我娶田家的小女儿。我也到了成家的年纪了,并且,就目前阶段而言,我和她相处的很愉快。”
  
  顾明珠听出了他的意思,暗自心颤,稳住声音,顺着他的话往下说:“我知道,田思思的事情我来处理。我保证不会因此影响到你们两家的合作关系。”
  
  容磊无所谓的笑笑,高大的身躯靠回沙发中舒服的坐着。顾明珠知道这意味着默认,意味着他给她机会。她心跳的很快,是好多年都没有过的热血沸腾感觉。
  
  “石头,”顾明珠不知道说什么好,按耐住心下的狂喜,她低低的说:“谢谢。我以为你还会恨我好久。”
  
  “没那个必要。”容磊很平静,“娶你或者田思思,对我而言没什么差别。在商言商,资本合理利用,你费尽心思纠缠我,那么我就给你一个机会。就这样而已。”
臭石头
  “没那个必要。”容磊很平静,“娶你或者田思思,对我而言没什么差别。在商言商,资本合理利用,你费尽心思纠缠我,那么我就给你一个机会。就这样而已。”
  
  他的语气轻易而凉薄,像最冷的冬夜里,曝露在深寒月色下的尖利刀刃。顾明珠忡愣半晌,皱着眉淡淡的笑了,她走过去委身偎进他怀里,双手搂着他的脖子,仰头用鼻梁蹭他颈侧,无可奈何的轻叹了口气,“好好好……是我费尽心思纠缠你……臭石头!”
  
  她像是对待一个放狠话的小心眼孩子,纵容宠溺,不以为意。
  
  晨光幽雅,一室的静好里,顾明珠笑的极为放松,软绵绵的窝在他怀里。容磊依旧保持着刚才的姿势,目光深似海,紧绷的身体却在不知不觉中,随着她绵软的呼吸放松了下来。
  
  阳光逐渐暗淡下去,本以为是晴朗冬日的天气,竟然生生的转了。憋了好几天的雪飘落,光线阴沉,渐渐的窗外一片飞雪。
  天气和人心一样,都是变幻莫测的东西。
  
  抱在膝上的人越缩越小,容磊用手背贴了贴她光裸的腿,只觉得一片凉意。他把她抱起来塞进被窝里,出去把牛奶又热了一下,端了进来给她。
  
  顾明珠拥着被子坐着,正发呆。见他站在床边等着,她乖乖的接过喝了两口,微微撒娇着说:“没胃口,实在不想喝。”
  宿醉之后,她闻到食物的味道就有些恶心。
  
  容磊接过来喝完,把空杯子搁在床头,他自己也躺了下来,一言不发的拖过她搂住,闭上眼,貌似准备补眠。
  
  他从刚才开始一直不说话,顾明珠就一直不敢动,不知道该不该主动去挑逗他。
  
  现在的容磊自然不必提,城府深似海。可哪怕就是在六年以前,他还是个简单阳光男孩的时候,顾明珠就很怕他不说话的模样。
  
  他第一次对她冷面的场景,顾明珠到现在还记得清清楚楚。
  
  那是一个高秋季节,阳光鲜亮。C大的道路两边种着高大的法国梧桐,阳光跳跃着从树叶缝隙里洒下,落在树下的高大男孩肩膀上,斑斑点点,如梦如幻。
  
  顾明珠那时站在容磊对面,理直气壮,咄咄逼人:“我、不、去!”她一字一句,傲慢的拒绝他的好言邀约。
  
  那是顾明珠和容磊打赌打输了之后不久的事情,顾明珠对于把自己输给他当女朋友一事还是暗暗不服气,容磊说什么她都唱反调,巴不得他一时恼火说分手,还她自由身。
  
  容磊当时也确实觉得恼火,他喜欢这个小姑娘的傲气才气和美丽聪明,并且在相处的过程中,他越来越放不下,认定了这颗就是自己要的明珠,势必捧于掌上,珍爱一生。
  
  可是顾明珠的坏脾气也确实让容磊头疼,像现在,他跟她前天说的好好的,他们宿舍集体活动,请她参加。可是她今天说变卦就变卦,说不去就不去。
  全宿舍男生带着家眷都等在车里。容磊也是少爷脾气耍惯了的,要真今天被她得逞了,以后面子要往哪里搁?
  
  “顾明珠!”容磊冷而平的叫了她的名字一声,自此再无劝降的话语。他背着太阳,周身被阳光镀了一层模糊的金色。浓黑的眸此时微微的眯着,唇微抿的线条不甚愉快。
  两个人默默站着,他低着头看着她的眼睛,明明没什么表情,顾明珠却觉得摄人心魄。
  
  僵持了不到三分钟,顾明珠觉得后背痒痒的,生平第一次有了冷汗涔涔的切实体会。容磊忽然毫不犹豫的转身,作势要走。她心里一急,想也没想就追上去拽住了他的手臂。容磊偏头看她,还是不说话,她呼吸有些急促,又羞又恼的瞪他。
  他伸过了手牵着她。
  
  容磊的手大而干燥,很温暖。顾明珠的手握成拳,被他握的包在掌心,密不透风。她小碎步跟着他低头往前走,心里又委屈又甜蜜。
  
  记忆里,那天车窗里吹进来的风都是带着香甜气息的。顾明珠记得自己穿了件粉色的外套,里面是浅咖啡色的T恤,印着大大的抽象夸张米奇图案。她的头发散散一把随意扎在脑后,脸侧垂下两缕,随着风往后扫。容磊坐她身旁,那细细的发尖就刺到他的唇上,酥麻电流直通少男的心底。
  
  如果她能调取容磊的记忆,那段影像是这样的:深秋的蓝天万里无云,阳光细密的洒下,路边的池塘里波光粼粼全是碎碎的金色。身边的小女孩还在生气,手肘撑在打开半扇的车窗上,她一手扶着腮帮子。
  风温柔的吹,爽朗而沁人心脾。少女顾明珠赌气的看着窗外,神情别扭到可爱。
  
  “走开!”顾明珠不耐烦的低喝,打掉他搂上来的手。一眼横过去,自以为威力十足,却不知道只是勾的某人心底更痒痒而已。
  
  容磊仗着最后一排的地理优势,毫不手软的逗弄她。顾明珠皱着眉推他,咬牙切齿的瞪,像只撒泼的小猫。
  
  容磊强行把她压在怀里,双臂箍的不松不紧,任由她在小小的空间里挣扎,磨蹭的他嘴角越来越弯。
  
  “小猪,让我亲一口好不好?”他贴着她的耳朵热热的吹气,叫着她还没听习惯的爱称,极绅士极正经的问。
  
  顾明珠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她虽然一向飞扬跋扈,但在男女之事方面却极为保守。容磊又格外的珍惜她,所以那时,他们两个还停留在牵手亲脸颊的初步阶段。
  
  顾明珠“刷”一下红了脸,赶紧往下钻,脸贴在他胸口一动不动,两手死死抱着他的腰。容磊乐的笑出声来,低头在她发间轻轻的啄。
  
  一路嬉闹,最后顾明珠还是半推半就被他亲了去。那是他们第一次舌吻,也是顾明珠的初吻。
  容磊格外的情意绵长,小心翼翼的舔她的嘴唇,诱哄她酥软在他怀里。顾明珠憋气憋的脸通红,他吃的爱不释口,含着她的丁香软舌在嘴里咂弄,大手托着她的背,缓缓的揉。
  
  前方有室友发现后排角落里这旖旎一幕,口哨声俏皮的响起。
  顾明珠一惊,猛的缩了回去。容磊扣着她的后脑勺,意犹未尽的舔着她嘴角的晶亮,浓墨般黑的眸里,满满都是情意。
  
  有男生扬声开他们玩笑,顾明珠害羞的一声不吭。容磊护着她,笑着反击。
  一路,一车厢的笑声。那时青春少好的年纪,恋人在侧,呼吸吞吐的都是甜蜜。
  
  车摇摇晃晃的往郊区开,顾明珠对于目的地之类的完全不感兴趣,昏昏欲睡的歪在容磊膝头,她困惑而迟钝的感慨:所谓不战而屈人之兵,就是容磊这样子吧。
  
  “安心睡,到了我叫你。”容磊用温暖的手指轻轻蹭她的脸颊,一下下轻柔的抚摸,顾明珠格外心安,周身轻飘。
  
  “那你记得叫我……”
  
  窗外雪花飞舞,顾明珠被往事和梦境纠缠着,像当年一样,半梦半醒的在容磊怀里低语了一句。
  
  六年的时光,一头、一尾。石头,你还记不记得叫我?
寻常
  石头没有叫醒小猪。
  顾明珠饿醒时,容磊还在沉睡。
  
  雪越下越大,急而密的铺天盖地而来,没有拉窗帘的室内光线暗淡,时间已经是下午三点。顾明珠揉着晕乎乎的脑袋坐在床上发呆,回身看看他的睡颜,她忽然就笑了。
  
  真好,这样倦极而眠,不管时光变迁的一天。
  
  “石头,你饿不饿?”她推推身边的容磊,柔声的问。
  容磊丝毫没有反应,她看着他的平静的眉眼,格外心喜,伸手捏他的鼻子,在他脸上揉捏了好一会儿,他才皱着眉很倦很低的嘟囔一句:“好困……别闹。”
  
  顾明珠心想大概是年关将近,公司事务繁忙,他好久没好好休息了。她俯身在他脸上亲了一口,轻轻下床去了。
  
  客厅阴冷,厨房里连碗筷都没有,打开冰箱,昏黄的灯下冷气丝丝,几客干掉了的外卖盒饭散落着,各式各样的酒倒是排列的整整齐齐。顾明珠转了一圈,开了空调和电视,给自己热了杯牛奶,盘着腿惬意的在沙发上拨电话。一个小时后,衣服、吃食、餐具等通通送货上门。
  
  雪越下越大,开了灯的屋子像遗世独立的小小城堡。
  厨房里,电磁炉上座着瓦罐,嘟嘟的冒白烟,鸡汤的香气轻手轻脚的散漫出来。顾明珠削了一根莴苣,切成小片状,放盐腌了十分钟,洗干净后加生姜末,泡在鲜酱油里。鸡汤关火时,小菜和米饭都好了。
  
  容磊一直在黑甜的梦里无望的挣扎着,有时他稍稍清醒,听到她在外边偶尔发出的小小声响,就又意志昏沉的软绵了下去。
  明明知道不应该,可就是醒不过来。
  
  好久好久好久没有这样睡到浑身瘫软过了,顾明珠再一次进来叫他起床吃饭时,容磊微眯着眼看着眼前的她,简直不知今夕是何夕。
  
  “你有没有哪里不舒服?”顾明珠有些担忧,伸手摸摸他的额头,好端端的怎么昏睡这么久?
  
  容磊定了好久,摇摇头。
  
  “那起来吧,我们开饭了。”顾明珠笑着伸手拉他,把他的衣物拿过来,又去卫生间给他把牙膏挤好。
  
  容磊收拾停当出来,顾明珠正在摆餐具,见他来,招呼他进去厨房把砂锅端过来。
  
  天色已然全黑,透过厨房温暖的窗户看外面,路灯下雪花狂舞。
  
  室内暖而香,容磊穿着薄薄的衬衫都不觉得冷。
  他揭开砂锅盖子看了一眼,香热白汽扑面而来,温馨的让人想落泪。黄澄澄的鸡汤里,青菜、香菇、冬笋、黑木耳浮浮沉沉,间或有鹌鹑蛋翻着小小的雪白肚子,满满一锅,色香味俱全,看得睡了一天一夜的他食指大动。
  
  顾明珠在外间扬声催,汤端过去了,她又指挥他盛饭。
  客厅里电视开着,播着吵吵闹闹的韩剧,谁也不在看,谁也没去关。容磊在被顾明珠指使着来来回回之间,冷厉的眉眼温软下来,如同寻常居家男子。
  
  这场雪下了好多天。
  容磊和顾明珠的关系在不稳定中寻求稳定。
  
  容磊的表现好像如他所言,是不在乎她的。可是偶尔的眼神交汇里,顾明珠明明能感觉到他的滔天情绪。
  她揣测来揣测去,他的忽冷忽热只能解释为负隅顽抗。
  
  他还恨,那么我等。顾明珠心里暗暗叹息,我欠下的,当然我自己一点一滴的还。
  
  离除夕不到十天的时候,雪停了,年味开始浓郁。
  
  化雪的天格外冷,傍晚五点,下班的人群熙熙攘攘。“有容”的楼下,一辆白色的宝马发出刺耳的急刹车声,车门被大力推开,纪航从里面跳出来,拦在小璇的机车前,张开着双手,一副“你要走就从我身上碾过去”的模样。
  
  小璇穿着咖啡色的厚重夹克,黑色的牛仔裤塞在齐膝盖的长靴里。一头长而顺的黑发扬在冷冽的风中,露出冻红的白玉耳垂。她一手插在衣服口袋里,一手支着火红色的头盔,冷冷的看着他。
  
  这很像偶像剧的一幕打动着来来往往的路人。年轻的女孩子经过,被高大帅气的纪航吸引,俱都发出羡慕的赞叹。
  
  不远处,高幸站在“有容”大门旁的盆栽后面看着这一幕,面无表情。
  她正想转身从后门离去时,容磊恰好从电梯里出来,两人迎面遇上,高幸勉强的笑。
  
  纪航正在大声的对小璇说什么,寒风裹着他的话呜咽而来,容磊听不清单字,却能听清那火热的语调。
  
  “我送你吧。”他对高幸说,示意他的车已经开到了门口。
  高幸微红了眼圈,打起精神,千娇百媚的笑了笑。
  
  容磊一向不八卦,一路沉默。
  高幸看着车窗外,路两边高高堆着残雪,忽然开口问了一句:“要是你,你也选小璇?”
  
  容磊皱眉,高幸莞尔一笑,“别怕,我不是看上你了。我只是觉得窝火,那个臭丫头,哪里好了……”她明亮的眼眸暗了暗,说到最后一句,语调有些凄楚。
  
  容磊安抚的看了她一眼,“这是纪航的问题,与你和小璇无关。他喜欢的不一定是好的那个,应该是他觉得对的那个。”
  
  高幸冷笑,“要是我年轻十岁,要是我没有生过睿睿,我才是对的那个。”
  
  “那你后悔生了睿睿吗?”
  
  “当然不!”高幸回答的干脆有力,格外骄傲,“哪个臭男人能比得过我儿子!”
  
  容磊微笑,高幸的情绪也缓和下来了,顿了一会儿,问他:“你笑什么?”
  
  “你刚才的神情,有点顾明珠。”离学校越来越近,正是放学时分,路边都是手拉手回家的孩子,容磊放慢了车速,小心的盯着路况,唇边却因为提起了某个名字而泛起不自知的笑。
  
  高幸点头,“是啊,和明珠待一起,很容易被她同化。她是我见过最有魅力的女人,简直无所不能。”
  
  容磊淡淡的笑,高幸欲言又止,最后点到即止的说了句:“容磊,你真的是好福气。”
  
  睿睿看到是容磊和妈妈一起来接他,从老师的手里挣脱了出来,向高幸跑去。
  
  高幸把他连书包抱起来,转了一圈使劲的亲了一口,睿睿皱眉擦擦脸上的口水,逗得高幸咯咯娇笑。
  
  上了车,高幸抱着睿睿东问西问。
  容磊发现这个孩子比上次见到时活泼了一些,高幸问两句,他起码能及时回答上一句了。
  怪不得顾明珠说,高幸要是不嫁给钟潜绝对会天打雷劈。能费心把睿睿治疗的这么好,钟潜也真的是用心良苦。
  
  睿睿把玩着妈妈大衣上纽扣,时不时的看看正在开车容磊。高幸碰碰他的头,笑着问:“这个叔叔是不是很帅?”
  
  睿睿歪头,小小的脑袋点啊点,忽然指着容磊的脸笑眯眯的对妈妈说:“小石头!”
  
  高幸瞬间面色剧变,把儿子拉回来捂在怀里,笑的很慌张,“睿睿……石头是明珠姨妈叫的,你得叫叔叔知道吗?小孩子要有礼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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