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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为爱 长着翅膀的大灰狼

_10 长着翅膀的大灰狼(现代)
  
  “可是小姨夫不喜欢我缠着小姨,他总是把我扔出去,他说小姨是他一个人的。”小石头咽下一口粥,声音清脆:“可以叫Wallace带我去看外公吗?上次他来看我的时候说,等你接我回来了,他请我吃这里很好吃的小吃。”
  
  顾明珠心里一滞,容磊的眼神已经冰冷的扫过来。小石头看不懂大人之间的互动,还兴高采烈的补充:“爸爸,Wallace中文名字叫方—非—池,他是海棠姨妈的哥哥,也是妈妈的好朋友。他是我的哥们!你呢,你和他是朋友吗?”
  
  容磊冷笑,“算是吧。”
  
  “那么下次我和他去滑雪,你也一起来!Wallace滑雪很棒!而且他能把车开的很快……”小石头挥舞着勺子滔滔不绝,顾明珠心惊胆颤的打断他:“容易!食不言,寝不语。”
  
  “唔……可是妈妈是你先和我语的!”容易把勺子咬进嘴巴里,眨巴眨巴眼睛,反驳顾明珠。
  
  容磊冷冷看了一眼顾明珠,“这就叫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容易,你妈妈有没有教过你这个成语?”
  
  容易想了一想,摇头。
  他不懂很长很绕口的中文,但是他看得懂大人的脸色——妈妈不高兴了,爸爸好像也不高兴。他识相的闭嘴,低头小口喝粥。
  
  容磊察觉到孩子的不快,摸摸他的头,语气缓和了很多:“我们不听妈妈的,今天爸爸带你去见太爷爷和爷爷奶奶,他们是爸爸的家人,他们都很想见容易。”
  
  容易疑惑,舔了舔勺子,好奇的问:“那为什么我从来没见过他们?外公和小姨妈他们每年都来美国看我好几次,爸爸你的家人为什么不一起来?是不是他们和你一样出差去了很遥远的地方?”
  
  容磊语塞,看着儿子,他心口滚烫滚烫的,无奈的对儿子笑。
  
  “我带了礼物给睿睿,爸爸,我可以邀请睿睿和我一起去看你的家人么?”小石头很显然的,对陌生的爸爸以及爸爸陌生的家人没有很大的热情。在他小小的世界里,这些人从未进入过,所以他现在并不觉得可贵。
  
  容磊再没胃口,他放下了早餐,忍住胃部和心里的不适,温声向儿子解释:“今天是家庭聚会,下次我们再邀请睿睿。反正容易以后会一直留在这里,有很多时间和睿睿一起玩。”
  
  “我不回美国去了吗?”容易诧异之下说了一句英语,他看向顾明珠,顾明珠不置可否。容磊也说起了英语,音质浑厚,发音地道:“对,不回去。以后,你将一直和家人在一起。”
  
  今天是周一,容磊却丝毫不提要上班的事。容易坚持要换上他的黑色小礼服才肯去容宅拜访,他便坐在客厅沙发里等儿子换装。
  
  顾明珠把容易的小西服找出来,扔给他自己换上。她掩好房门,坐到了容磊身边。
  容磊一看到她来就站起来,要挪远一点,她强制性的挽住他的手臂拉他坐下,“你总要告诉我,你接下去准备怎么办?”
  
  “我做事什么时候需要向你报备了?”容磊不耐烦的推开她的手,拿起茶几上的报纸悠闲的翻阅,看都不看她一眼。
  
  他的性格里是有艺术家特有的别扭和闷骚成分在的,七年前顾明珠很清楚这一点。七年后,哪怕他已经历练成为一个合格的冷血商人,遇到了这样真正使他情绪大幅度波动的事情,他那种别扭的样子又全部都写在了脸上。
  
  “事关我妹妹和我儿子,你必须得告诉我。我也有我的安排。”
  
  容磊摔了报纸,“你以为你是谁!上帝么?谁都要被你安排?!”
  
  “你嚷什么!被小石头听见又要以为你不喜欢他了!”顾明珠捏住他的七寸,直捏的他动弹不得,乖乖坐下。她窃喜。
  
  “你叫他什么?”容磊眉目间有些舒缓的气息,“……小石头?”
  
  顾明珠咬舌,“你不喜欢?”她看着容磊的眼神由愤怒别扭转成一种复杂深邃,傻傻的问。
  
  容磊盯着她看了半晌,悠悠叹气,“没有……很喜欢。”他的语气很是无可奈何,“我带容易回家,今晚你等我电话,我估计爷爷会叫你去一趟。”
  
  “那你不索性把我一起带去么现在?”顾明珠逗他。
  
  “你难道不是要去见Fay么?趁我有时间和她串供之前。”容磊不咸不淡的反问。
  
  顾明珠在他脸上用劲掐了一把,咬牙切齿的夸:“这孩子真聪明!”
  
  容磊拂开她的手,别扭的白了她一眼,背过身去继续看报纸。
  
  容家的大人们盼容磊容岩早日成婚添丁已经不是一年两年的事情了。无奈容磊心灰意冷远走国外,他们想催也催不到。容岩则是一提及这个话题就消失个半个月不回家,几次下来再没有人敢催。
  
  所以容易的出现,无异于是给家风正派严谨的容家投放了一颗炸弹。
  
  “我……我见过这个孩子啊!我抱过这个孩子的!”容家老宅,大客厅的沙发旁,容磊妈妈正哭的稀里哗啦,“他和……我们容磊小时候长的一模一样!”
  
  容磊的爸爸被容老爷子从高尔夫球场急急召回,一只手还戴着打球用的手套。他扶着妻子,轻轻的拍她的背,“可可……可可你别激动,吓着孩子了。”
  
  容易也确实被吓着了。这两天一夜里,发生太多他小脑袋想不过来的事情了。还有,爸爸的妈妈为什么一边哭一边流鼻涕?他怯生生的注视着奶奶的鼻涕。
  
  容磊也怕激动的妈妈抱疼了儿子,一边劝妈妈,一边把容易抱了回来。容易马上紧紧搂着他的脖子,小脸埋在他肩窝里,鸵鸟一样对外撅着屁股。
坚定
  最终在爸爸的温言劝说和薇姨的美味点心双重攻势之下,饱受惊吓的小容易半信半疑的卸下防备,由爸爸领着,一本正经的坐在沙发上,很严肃的小口吃零食。
  
  四位爷爷奶奶级别的围着孙子逗乐,容老爷子拄着拐杖站在四人后面,表情莫测。
  他刚刚晨练完回来,正准备吃早餐,容磊忽然回来了,还抱着个小男孩,说是顾明珠七年前生的,一直养在美国,叫容易。
  
  兹事体大,老爷子立刻把两个儿子都给叫了回来。这头他还没理清楚头绪,那边容家的两个当家夫人买菜回来了,这下可好,天下大乱。
  
  容老爷子这一辈子什么没见识过?可这天上掉下个重孙子的事情,他还真是头一回,掉的还是个活泼聪明,一看就继承了容家良好基因的漂亮重孙子。
  这个顾明珠!
  
  容易的适应能力显然上佳,很快,他的注意力渐渐被转移,一边脆生生的回答爷爷奶奶的问题,一边两只手各拿一块杏仁酥,神气的黑色小礼服前襟上沾上了不少渣。容岩妈妈伸手给他拍拍,小家伙很合作的挺起小胸膛,笑眯眯的特别可爱,惹的容岩妈妈忍不住抱过来狠狠亲了两口。
  
  容磊摸摸儿子的头,颇感欣慰。容老爷子这时轻轻咳嗽了一声,示意容磊悄悄起身跟着他去书房。
  
  一进书房,容老爷子就皱起了眉,拐杖一顿,低喝:“这是怎么回事?你给我说清楚!”
  
  容磊斟酌了一下,很客观的把他这两天了解到的情况对爷爷说了一遍。
  
  老爷子听了直摇头,半晌都没说出话来。最后他重重叹气,“这叫什么事情!”
  
  “我会处理的,您别担心。”
  
  “怎么处理都是亡羊补牢,孩子都这么大了!传出去像什么话!顾明珠这女孩子就是这点不好,心眼太多!”老爷子吹胡子瞪眼睛的。他这一生出身富贵,打过胜仗,做过高官,当过巨富,最是明白世情。容家从他当家起,除了薇姨身份特殊外,从来未曾用过一个佣人。两个儿子一个继承家业从商,一个从政,都是凭着真才实学。媳妇们虽说都是出身名门,但进了容家之后循规蹈矩,亲事柴米。这样严谨踏实的家风熏陶之下,两个孙子才会如此出类拔萃。他以为他开了容家大家之风的先气,往后必是子孙繁荣,人才辈出。哪里知道就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出了这么荒唐的事情!
  
  其实要说七年前,容老爷子也是有所察觉的。当时顾明珠忽然消失了七个月,回来之后整个人状态不是很好。为人谨慎的容老爷子掐掐时间觉得不对,打来电话和容磊商量。
  
  容磊自然清楚自己的事情,立刻马上借了延的人去查。那时他的心里,其实……是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希冀的。
  但他得到的结果,和国内容老爷子派容岩查得的一样——是有人生孩子,但不是顾明珠。
  
  回禀了爷爷之后,容磊甚至抱着极为复杂的心态,神通广大的取到了那个取名为睿睿的小男孩的毛发,进行了DNA测试。结果当然,孩子不是他的。
  
  现在看来,顾明珠是早有计划的。美国是梁氏总公司所在地,黑白两道都得给梁飞凡面子。方非池的家族又与美国当地的警力关系相当好。要压住她们母子的消息不外露,简直易如反掌。
  而且顾明珠找了高幸做掩护,之后带着儿子来来往往于美国和C市之间,别人都以为她带着的是睿睿。
  
  其实容磊那时甚至有过最为惨淡荒谬的想法:也许,那个睿睿真的是她生的,只不过父亲不是他而已。
  所以他后来若有似无的多次查探过,也因此对她这些年的行踪了若指掌。
  
  在他最艰难的日子里,那些关于顾明珠的报道,出现频率最多的男人是方非池和程光。
  而现在他也知道了,在她最艰难的日子里,在她身边陪着的是谁。
  反正,不是他容磊。
  
  这就是顾明珠一口咬定的,对他的,深深的,无人能及的,爱。
  
  “想什么呢?”容老爷子打断了他的思绪,“你!晚上叫明珠来家里吃个饭。”
  
  容磊沉吟片刻,婉转的试探:“爷爷,我请您别为难她。说到底……是我不对。这么多年她一个人带着孩子,我欠她很多。”
  
  孙子话外的意思很清楚,容老爷子顿时很有些恨铁不成钢,“放心,你爹他还活蹦乱跳呢,轮不到我来管这些乱七八糟的事!也省得你们嫌弃我多嘴!”
  
  容磊当然知道这是气话,他爹还不是也得听他老爹的,“我不是那个意思。只是明珠一向尊敬您,我怕她知道您这回生她气,心里过意不去。她家里现在的情况您也知道,全靠她一个人在支撑,她最近辛苦,所以我不想再为了这原本该高兴的事情让她难过。”
  
  “那依你的想法呢?”容老爷子的面色有所缓和。
  
  “我想跟她结婚。”容磊轻而坚定的说。
  
  “她呢?”
  
  容磊抿了抿唇,竟然回答不出来。起先她倒是非他不嫁的,甚至耍手段从爷爷这里入手,要嫁给他。可现在有个阮夏……他真的有点不确定。顾明珠好像……如果要在她在乎的人里面挑一个伤害,那么首当其冲的总是他容磊。
  
  想到这里,容磊忽然为了自己的这个认识而吓了一跳——什么时候起,他也变的那么自然而然的,承认她是在乎他、爱他的?
  
  容老爷子看着自己引以为傲的长孙又一次陷入沉思,不由得把头摇了又摇,又失败了,又失败了!
  怎么自己教出来的孩子,一个是这样两个三个还是这样!辛辛苦苦锻炼的他们呼风唤雨无所不能,可一旦碰上一个喜欢的女人,就都是这幅丢了魂的样子!
  
  容易……容易!容老爷子想到楼下那个生龙活虎的小男孩,重新燃起了斗志,人不会在同一个地方摔倒三次!他要再再次改良培养方案,不能让重孙子重蹈他爸爸和爷爷的覆辙!
  
  容磊沉浸在自己的戚戚里,因此错过了爷爷眼里一闪而过的精光。等他回过神来,容老爷子不耐烦的挥挥手,“没你的事了,下去吧。”
  
  “那晚上?”
  
  “叫她来!吃顿便饭怕什么?!”孙子一副怕媳妇被吃掉的窝囊表情,容老爷子又瞪眼睛了,“出去出去!不想看见你!”
  
  容磊摸摸鼻子,退了出去。
  
  顾明珠真的去了乡下见阮夏。
  她的车刚到村口,就看见前面远远的阮夏正扶着外婆散步。顾明珠减缓了车速,按了按喇叭。阮夏看到是她,笑了起来。
  停好车,顾明珠反过去接她们。外婆一看到她就喊无双,顾明珠不辩驳,微微的笑。
  
  回了家,两姐妹把外婆扶到窗前的摇椅里。阮夏进了厨房,顾明珠站在窗前整理买来的水果。
  
  “无双啊,”外婆笑着叫顾明珠,好像是因为刚才散步累着了,她歇了一口气,才指着厨房里阮夏的背影继续说下去:“你看,小囡这次回来是不是又比上回出去时瘦了?”
  
  小囡是阮夏妈妈的小名。顾明珠无语,还是点点头迎合她,“是啊,做老师很辛苦,那么多学生都要她操心呢。再说女孩子瘦一点的好,男孩子都喜欢楚楚可怜的小女生,有保护欲望。”
  
  她边说边剥了一只香蕉,用水果刀切成很薄的片,装在小碟子里拿给外婆吃。
  外婆用两只手指捏起一片,咬了两口,手指捏过的那块扔掉,优雅依旧。吃了没几片她就摇头,吃不下了。顾明珠蹲在摇椅旁仰着脸一直看着,给她擦擦手,掖掖膝盖上的毯子。
  
  外婆看着她笑,忽然又想起了什么,叹气,“你们姐妹两个都喜欢工作。其实女孩子不该操心这些事的,女孩子就应该早点嫁人,相夫教子。无双,你怎么还不嫁人?”
  
  “大概是因为我没有那种楚楚可怜的气质。”
  
  “男子也不一定都爱单薄的女人,”外婆温和的笑,像是勾起了年轻时的愉快记忆,“如果能三妻四妾左拥右抱的话,你看,能和他们平起平坐的大室,都是坚强的女子,操持家中。”
  
  “我要是能选的话,宁愿做侧室,风情万种,惹人怜爱。每日里什么也不做,临水自照,撒花喂鱼,端等男人来把我捧在心尖上。”顾明珠学外婆那种旧时小姐的语气,调皮的笑。外婆也乐了,伸手轻轻拍了她一下。
  
  “其实啊,是因为追我的男人太多了,我不知道选哪一个嫁。”顾明珠见她高兴,继续的开玩笑。
  
  外婆松垮脸上顿时浮现很骄傲的神色,刮刮顾明珠的鼻子,“是啊……我们楚楚从小就很漂亮。楚楚是童话里的公主,虽然有好多骑士追求,但公主最后要嫁的是王子。”
夏末の石头
公主……是啊,顾明珠刚刚做长公主的时候,阮无双常常带她来这里。
那段记忆里,外婆总是穿着各样的旗袍,肩上端庄的搭着素色披肩,像是随时能入画的旧时小姐。
阮无双里里外外收拾家务,外婆就抱着小小的明珠,也是坐在现在的位置上,读很多的书给她听。那段时光好像都是阳光充足的下午,外婆的声音曼妙蕴秀,从圣经到诗经,从安徒生童话到张爱玲,顾明珠一下午一下午的痴迷在悠长散漫的文字里。
顾明珠听着想着,笑着捂脸,淡淡的怀念起那段当公主的快乐时光。
外婆就这么一阵阵的认错认对,顾明珠也不去纠正她。愉快的聊了一会儿,外婆累了,直打瞌睡,阿姨说午饭还有一会儿,就先扶她回房休息。
阮夏料理还了午餐要用的菜和肉,端着新鲜煮好的咖啡过来,“姐姐,你昨天和Kevin他们在一起吗?我打不通他的电话,延也是。”
顾明珠来的路上也给海棠打过电话,也是一直不通,“昨天我送他们去的酒店,大概是累了倒时差吧。没事,你不用担心”
“他们两个啊,哈!用不着我担心啦!”阮夏把咖啡移到顾明珠面前,“姐,我发现外婆睡觉的时间越来越长了,我挺担心的,想带她去医院检查一下。”
“你回来前一个礼拜我刚带她去过。没有什么异常”
“哦”阮夏有些歉疚,“姐,我真不好,一直都是你在照顾外婆,还要照顾我。”
“能者多劳嘛,况且这也算是一种投资。我以后老了要是没人照顾我,我就来找你。”顾明珠淡淡的笑,神色不变,“小夏,我跟你说过很多次了,你要有心理准备。这个世界上能永远陪着你的只有你自己,懂吗?”
阮夏默然点头,她是知道的,像外婆这种大脑慢慢萎缩的病,根本就没有药可以医。一般大概只有五到六年的时间,而其实这已经是第七个年头,她们算是幸运了。
顾明珠的话让阮夏有些莫名的压力,她笑笑转移话题,“其实你打电话叫我过去就行了,不用这么远亲自来的。昨天听程光哥哥说,你最近一直很忙。”
“我爸爸身体不好,顾烟也有点麻烦,这之后可能没有多少时间照顾你,你要是有事就找程光,不过别太麻烦他,他正考GRE准备出国念书。喏,这个车钥匙给你。哎别推——我本来想给你房子钥匙的,可外婆最近情况你也看见了,我想你也不愿意和她分开,就那么有辆车进出也方便,这车你先开着,等你挣了钱,买辆新的还我。”
她这样说,阮夏只好接过车钥匙,但心里说不出的闷,静默了一会儿,她问了一个困扰了她一整夜的问题,“姐,你和Kevin是……认识?”
顾明珠正在等她挑起这个话题,闻言微笑,模棱两可的回答:“我们是大学校友,后来他出国念书断了联系,最近他回来了才碰上的,怎么?”
阮夏听她的语气似乎只是普通朋友,心里一块大石头落下,“哦,——姐姐,你觉得他人怎么样啊?”
“各花入各眼,我的感觉不能代表什么的。恩?他和你?”
阮夏有些不好意思的吐吐舌头,“没有啦!”
“我向他表白过,被拒绝了,超级丢脸啊!他说……除非他死掉,不然不可能忘记他以前的女朋友。呃……我真的蛮丢脸的”
“表白么,无非就是两种结果,要么接受,要么拒绝,有什么好丢脸的。”
“姐,你认识他以前的女朋友吗?”
“哪一任?”
“呃……不知道诶,”阮夏被问住了。相处了这么久,容磊除了在一次安眠药服食过量,半昏迷之中叫过一声“小猪”之外,从没有对任何人提起过他的情伤,“我真好奇,是什么样的女人能让他那么难忘。”
顾明珠不多说,阮夏以为她是不愿意在人背后讨论私事八卦,也就没再追问。
而其实顾明珠的心里此刻不是滋味。
看着小姑娘眉宇间雀跃的生气勃勃,她顿时觉得自己的不动声色特别虚伪。她明白,对于阮夏来说,她这个楚楚姐姐被视作唯一可以倾吐这些少女心事的人。
而她,却是刺探敌情来的,为的是充分筹划,以期一举摧毁这个少女明媚的向往。
“咖啡煮的真不错,”顾明珠避重就轻,转移话题,“看来,你真的在外面学到东西了,我看你现在气质也和过去的时候不一样了,健康开朗多了。”
阮夏真的就被顾明珠的夸奖引开注意力,随即笑眯眯的说起留学生涯的一些趣事来,“哦!对了,姐姐我给你看我的毕业设计作业!”阮夏高兴的跑进屋子里去,不一会儿拿出来一沓设计稿缩图,视若珍宝的捧过来,递给顾明珠看。
是一组首饰线稿。光从平面稿效果来说,美轮美奂。顾明珠的视线往下移动,蓦地就看到系列名称里,那淡淡的铅笔字,龙飞凤舞的写着——“夏末の石头 ”。
她那颗自以为千锤百炼刀枪不入的心,被狠狠绞住。
“不错,线条笔法都大有进步,”顾明珠翻阅了一遍,微笑着说。
阮夏似乎对她的反应有些失望,嘟了嘟嘴。
“你指望我能多惊喜?我都好些年不碰这些了,早就外行了。”顾明珠坦然的说,“傻姑娘”
阮夏因为心里的期待被她看穿而吐了吐舌头。再看楚楚姐姐靠在椅子上,修长的食指点在稿纸上“石头”二字,一敲一敲,似乎在想些什么。她轻轻的喊了她一声,顾明珠醒过神来,“哦,我在想怎么安排你。”
“姐姐,其实你不用什么都替我安排好的。”阮夏不好意思的笑笑,“你很辛苦,不要再为我操心了,我都长大了,我可以自己奋斗。”
“我只是给你一个比较高的起点,后面如何,全看你自己的能力。小夏,在我看来,女人是需要一份事业的,这样才能在爱情受挫的时候,手里还抓着点什么。不过你不是我,你一定有你自己的想法和追求,我尊重你,但是也很愿意引导你,向我觉得最好的方向。”顾明珠的语气是阮夏一直崇拜而羡慕的淡淡的自信。
院子外面这时响起了三长两短的喇叭声。顾明珠推开窗,看到院门外停下的红色宝马,她笑了,“快,去给你老板开门。”
顾明珠来之前就和路欣楠通过电话,她把车给阮夏,路欣楠来接她,顺便见见好友三番两次强力推荐的天才设计师。
路欣楠瘦了一些。剪着利落时髦的短发,穿着干练的短款风衣,画着淡而精致的妆,越来越有女强人范儿了。那组“夏末の石头 ”让她很惊喜,这正是她一直寻找的,也是她那支豪华设计团队所需要的,一种野蔷薇般清醒美丽而自由犀利的设计风格。
这两人从午饭前谈到午饭后,大有高山流水遇知音的架势。路欣楠当场拍板要下了阮夏。
午饭后没多久,顾明珠和路欣楠一起离开。
外婆还在睡觉,阿姨叫不醒她,阮夏就说等她醒了再给她单做。不知怎么的,顾明珠很想和她说几句话再走。
上了楼,坐在外婆床侧,拉着她老树根般的手,,顾明珠轻轻叫醒他,说自己要走了,让他多保重身体,坚持每天锻炼一会儿。
外婆蒙着眼一直点头,末了,忽然口齿清晰的对顾明珠说:“你放心嫁人,我能照顾自己。”
顾明珠一愣,不知道她这是对想象中的阮元双说的,还是对她说的。他点头说好,心里却有说不清道不明的颤,知道路欣楠的车子出了村口,他端了一个上午的微笑终于垮下来了
路欣楠已经听说了事情的前因后果,这时看好友倦倦的缩在那里,她小心翼翼的问:“什么情况?”
顾明珠长长的叹气,“糟糕。”
“你为什么不直接跟阮夏说明?我觉得这个小姑娘很明白事理。”
“小夏太明白事理了。如果今天是顾烟,那我一定实话实说,她哭一阵伤心一阵也就好了,小夏呢……我有点怕,她太冷又太热,我是看着她一点点从失去妈妈的阴影里走出来的,路路你再看她现在的样子,多有朝气,我真是……不忍心下这个毒手。”
就是那份青春逼人的朝气,让她终究没能说出口——小夏,容磊是我爱的人,是我儿子的爸爸。不久后他还将是我丈夫。所以你不要爱他。
这个把她当做人生目标的小女孩,和她少时一样的光彩四射而倔强执拗。她一手栽培的小阮夏,眼看就要破茧成蝶,她怎么能在她人生最为充满希望的时刻,给她这样的迎面重击呢?
臭石头
  “路路,你能不能让Merry收小夏做弟子?”
  
  路欣楠“噗嗤”一笑,“你搞搞清楚,Merry张唉!我动用了千千万万的关系请她来我公司,她一年上不到一个月的班,我付给她的薪水就是我公司上下一年总和的两倍唉!她哪里是来打工的会听老板话啊,她是我的老佛爷啊拜托!”说起这个,路欣楠激动了。
  
  其实Merry早在顾明珠和路欣楠上大学的时候就成名了,那时的世界高级服装定制界头一把交椅就是她。当年她来过中国做作品巡回展,顾明珠和路欣楠包机跟了她大半个中国,人家硬是一个正眼都没给过她们。
  
  “明珠,你要弥补阮夏我理解,可是这个真不在我能力范围以内。我至多给她引荐一下。”
  
  顾明珠怔怔的看着窗外,缓缓点头,“人都是会变的,你看我——们两个,哪里还有当年的样子。Merry也会变,你看她这两年的作品,明显的多了很多沉淀的元素。就像你需要小夏这样的清新元素一样,Merry也需要。我有预感,小夏会成功的。”
  
  路欣楠和顾明珠认识快二十年了,一个小小的举动,对方都能完全深深体会。顾明珠对于设计的热爱和遗憾,路欣楠几乎感同身受,“……明珠,你有没有想过,嫁了容磊之后不要再出来做事了,你不入服装设计,是这个行业的损失。”
  
  顾明珠一听就知道好友心疼她了,“得了,我现在挺好的,别说的我多委屈似的。这些事情等处理完我手头的麻烦再说吧!人生那么漫长,等他几年算什么呢?更何况,我已经等了这么多年,看清楚了,容磊值得我等。”
  
  “那不如让他去处理阮夏的事情?”
  
  “他倒是想,是我给拦着了。”顾明珠叹气,“路路,要是今天是你,你是愿意被我劝退呢,还是那个你心心念念却得不到的男人呢?”
  
  话一出口,路路看向方非池的脉脉眼神划过眼前,顾明珠顿时警觉,可是话已经收不回来。她暗暗后悔,再去看路欣楠的脸色,已经不对了。
  
  车子里顿时静下来,两个好友难得的尴尬无言。顾明珠的手机在这个时候救命般的响起,她连忙接起,是容磊家里的电话号码。
  
  “晚上来家里吃饭。”电话一接通,容磊直接抛出这么一句。
  
  顾明珠答应了一声,“我一个小时后就到,现在我正从外婆家里出来。”
  
  “知道了。”容磊的反应很平淡。
  
  “等等啊,”顾明珠阻止他挂电话,“你买手机了么?”
  
  “明天再去。”
  
  “那——你能不能打个电话给你朋友延,不要向小夏说起我们还有容易的事情。”
  
  “不能。”
  
  顾明珠小怒,“小夏刚回来,等她适应了几天,我会和她谈的。”
  
  “我没长嘴么?”容磊冷笑,“这件事我来处理,你还是好好考虑你自己的事情吧!别以为就这么过了!”
  
  顾明珠按耐不住正要还击,手机里提示有电话打进来,她一看是梁飞凡的私人号码,“我有电话进来,先挂了。”
  
  “我打的不是电话么?”容磊冷声冷气的,“为什么要挂我的接别人的?”
  
  顾明珠终于大怒,“呸!臭石头!”
  她掐断了电话,接起梁飞凡的,只听那头还是一如既往的傲慢声音:“喂?我是梁飞凡。”
  
  “什么事?”顾明珠猜大概是顾烟那个笨蛋又做了什么蠢事。
  
  “你到底是怎么和顾叔谈的?”梁飞凡的声音冷至冰点,“为什么顾烟又跟我提推迟婚期的事情?顾明珠,我极其厌恶现下的状况。并且,我的耐心并不好。”
  
  “我知道——对于我妹妹以外的人来说,的确如此。”
  
  “如果你搞不定,那么让我来。”
  
  “别!”顾明珠急了,让这个祖宗来处理,不知道会是什么刀枪棍棒的血腥场面呢,到时候她家老头子更是吃准了顾烟是被强取豪夺了的了,“我说过我一定想办法让你们的婚礼如期举行,你放心。还有,你们最近暗地里在准备对方家动手是不是?”
  
  “必要的准备措施而已。”
  
  “梁飞凡,你清醒一点,你和我都了解顾烟是什么样的人,她和方亦城买卖不成仁义在,你要是动了方家,你和顾烟之间隔的会比现在远十万八千里。”
  
  梁飞凡冷冷的笑,透过电波传来,寒透顾明珠周身骨骼,“少在我面前耍花腔,如果方亦城再在我和顾烟之间掺和下去,方家那三兄弟都得死。你和方非池的纠葛,我管不着。”
  
  “梁飞凡,对大姨子客气一些不是什么坏事。”
  
  “那么大姨子,我的未婚妻去了我未来的岳父大人那里,请你酌、情、处、理。”梁飞凡说完利落的扣了电话。
  
  顾明珠收了手机,脸色阴沉下来,“路路,去疗养院。”
  
  路欣楠小心翼翼的问了一句“怎么了?”,没听到回答,她心知不妙,一脚油门下去,红色宝马飞快的蹿出去。
  
  一进门,顾烟果然在。顾博云休息的早,晚饭也吃的早,顾明珠一来正好赶上。
  顾博云看上去好的很,顾明珠尽管心里恨的牙痒痒,面上也只得不动声色。这边父女两个人慢条斯理的用着饭菜,怡然自得的样子,只是空气里明显有两股倔强无声的交战着。
  
  最后是顾烟开的口:“爸爸,我和飞凡把婚期定在下个月的十五号。”
  
  “唔。”顾博云应了一声,继续伸筷子夹菜。
  
  顾烟大概是已经把反驳父亲反对的话都准备好了,这下子一拳头打在棉花上,半天支吾着说不出话,“那……爸爸,我们几时去彩排一下?到时候你牵着我的手进教堂呀!”
  
  “你连终身大事都可以不过问我,我这个父亲哪有去的必要。你姐姐去了就行了。”顾博云沉稳如山,不急不缓,却一下子抓到了顾烟的软肋。顾烟急了,“不是的!爸爸,我当然听你的话——”
  
  “——那么我叫你不要嫁给梁飞凡!”顾博云重重放下手里的碗,提高了声音。
  
  顾烟看他又激动起来,更加懊恼,低眉顺眼的好言相劝,“爸爸,过去的事情我都知道,梁飞凡救了你,带走了我。可是这又有什么重要呢?他对我很好,我离不开他。你不是说过要我活的容易些么?我在他身边很好呀,你为什么不高高兴兴的接受我们呢?”
  
  顾博云看了充耳不闻安静吃饭的顾明珠一眼,怪不得这两天她都不来说服他了,原来先他一步把事情和盘托出给顾烟了,他心里更怒,却只对小女儿发火:“我为什么要接受这个女婿?因为他和我的大女儿联手算计了我?因为他趁火打劫?因为我老糊涂亲手把女儿赶到他怀里去了?因为他有权有势富可敌国?”顾博云放下了筷子。
  
  “因为您当初那场火大了点,他梁飞凡付出的代价多了点,”顾明珠终于开口,她拨着碗里的米饭,闲适的吃了一小口,细嚼慢咽,撇了顾烟一眼,冷笑了声,“还有啊,他打到的‘劫’也后患无穷了点。”
  
  顾博云冷哼了一声,没有准备和她计较。
  
  顾烟抓着父亲的手,轻轻的按压让他放松下来,“爸爸——因为我想嫁给他,我爱他。”
  
  顾博云冷哼了一声,“是因为我这副不争气的身体又要靠他的权势金钱来救吧?!是有人又要借机把你推出去吧?!”他扫了一眼脸色阴沉的顾明珠,“小烟,你怎么就那么实心眼,爸爸都几十岁的人了,哪里还在乎什么生死?你何必呢?”
  
  顾明珠终于吃不下去了,她放了碗筷,拿过餐巾优雅的擦嘴,“的确,这一次不同七年前,手术台上走不走的下来还不一定,这笔交易,确实不划算。”
  
  顾博云被气的脸都青了,“你以为我和你一样,舍得把她的幸福当交易!”
  
  “当然有所不同,你的筹码比我大得多。而且您这个合作伙伴相比我来说,也太过朝令夕改了吧,七年都过来了,这会儿再闹腾,有意义么?”
  
  顾博云“趴”的搁下筷子,脸部肌肉激动的微微抽搐,“我知道我错了很多年,所以这一次我绝对不再妥协!你休想再拿顾烟的婚姻交换!”
  
  顾明珠积蓄了一整天的怒火迸发:“我还就换定了!这个手术你不做也得做!了不起我直接打晕你送进手术房!你以为请来这些世界顶级医生是一件容易的事情?由得你这样闹着脾气瞎折腾?你知道梁飞凡为了你的病耗费多少心血?你再老糊涂,他这些年是怎么对顾烟的你也看得见吧?拜托你也讲点道理!不是你生了病了这个世界就全都围着你转的!”
  
  顾烟拦在两个人中间,急的皱眉,“姐!你不要说了!”
  “爸爸,这真的不是交易,我和梁飞凡在一起七年,我动心了,我爱上他了。你不要那么激动,听我慢慢解释好不好?”
  
  顾博云一把推开顾烟,指着顾明珠的鼻子,手指一直的颤,“我告诉你!我当年要是早知道你和梁飞凡的协议,我宁愿被枪毙掉!”
  
  顾明珠怒火中烧,寸步不让的针锋相对:“哈!那真是可惜!你就是现在死了,这个宁愿也成真不了!怎么,七年活过来了,够本了,这会儿眼看自己日子到头了,就要撒手了?想赖账么?”
  
  啪!
  
  一个重重的耳光,扇的顾明珠别过脸去跌倒在椅子上。
  顾博云站在那里气的发抖,顾烟被这一幕吓的一动不敢动,这是第一次,爸爸以前从未动过她们两姐妹一根手指,哪怕是七年前那次,他暴跳如雷的拿枪指着她的头,也没有对她动过手。顾烟呆若木鸡,终于意识到,爸爸的性情已经被病痛折磨的大变了。
  
  顾明珠伏在那里,捂着脸,长长的发盖着她,看不清表情。过了一小会儿,她缓缓站起来,面无表情,理理头发和衣服,看着父亲的眼神冰冷冰冷的,声音低而清晰,“都说人之将死其言也善,请你别到死了还要再给别人添一回堵。当年的事有什么不满后悔你全冲着我来,别拿梁飞凡说事儿。顾烟不是小孩子,谁也摆布不了她。这婚他们是结定了。你看着办吧。”
  
  说完了,她夺门而出。
  
  C市的夜已经悄悄来了,顾明珠咬着牙在街头的冷风里走,敞口的衣领里灌进了风,浑身都冰凉。被冻的木掉的她过了好久好久才听到自己的手机响。
  
  “不是说一个小时么,怎么还没来?”又是容磊打来的,大概是因为背景声音里孩童的嬉闹声和大人们和乐融融的笑声,他的声音显得很柔很暖,“等你开饭呢!”
  
  “明珠?”容磊听得到她那头的背景声和她呼吸的微弱声音,“听得到吗?”
  
  他低沉有力的嗓音,从第一个音节起就传递了浑厚的力量过来,顾明珠不知为何,顿时失了力气,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容磊也大概感觉到了什么,只听他在电话里放柔了一些声音:“告诉我你在哪儿,我去接你。”
  
  顾明珠报了地址,声音干涩。容磊连外套都没拿,立刻拿上车钥匙出门。
  
  C市的路灯是白兰花形状的,柱子高而粗,整体造型很大气。容磊赶到时,只见一米六八的顾明珠形单影只的站在路灯下面,让人乍一看到时,觉得心里微微一揪。他把车随意往路边一停,急急下车。
  
  “站在这里干什么?你的车呢?”
  
  顾明珠放空的站着等着,只觉得眼前一黑,听到有人问她话,才发现原来不知何时,容磊已经到了。“给小夏了,她出入方便些。”
  
  容磊嘴角抽动了一下,最后什么也没说,“走了,全家就等你一个。”他来的匆忙,只穿着衬衣和薄毛衣,这时觉得有点冷,再看她,低着头,鼻尖冻的红红的。
  
  容磊伸手搓搓她冻红的耳朵,顾明珠脸上热热的,微微抬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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