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绾青丝[完本]作者:波波

_63 波波(现代)
那侍卫迟疑了一下,景王道:“如何?”
那侍卫沉声:“就算是伤好,也会全身瘫痪,成为废人!”
朝臣们硬生生抽了一口气。我退了一步,蹲到地上。望着昏迷不醒的皇帝,心中一片茫然。怎么可能?这个人怎么可能会死?他怎么可能会这样容易死?他是皇帝,要风得风,要雨得雨,手中掌握着天下大权,他不该这么容易就死!我所认识的他,是青楼中那个从容不迫的贵族少年,将军府那个柔情脉脉的宇公子,朝堂上那个狠心绝情的皇帝,皇宫中那个矛盾复杂的上位者。那样聪明,那样善疑,那样心狠,那样果决,他做每件事都有两三个目的。这样的人,该为自己思虑周全才是,他怎么可能会这么简单的就死去?
泪不知何时从脸颊滑落,耳边纷乱一片,我听不清那些王爷那些朝臣那些太医说了些什么,似乎有人在争吵;似乎有人在喝斥;似乎有人怒气冲冲地冲了出去;似乎又有人在诤诤嘱托;似乎又有人在我面前低语。有轰隆声;有吱吱声,天地仿佛都在摇晃,当所有纷乱的声音都消失之后,一块丝帕递到我面前,我怔怔地看着眼前的丝帕,见到泪滴到丝帕上,泪珠迅速地晕染开来,在细腻的绢面上绽成一朵霜花。
我抬起头,眼泪的雨幕后面,是一张年轻的模糊的脸。我怔怔地看着他,他递着丝帕的手尴尬地停在半空,脸涨得通红:“夫人……”
我回了神,接过他手里的手帕,擦干脸上的泪:“谢谢萧统领。”转头往大殿看去,这一张望,心中却是一惊,殿上却己无人,不知何时,我和皇帝身处的地方,又升高成平台,四角的玉制法器和八角的黑木人俑,就像突然从地底冒出来似的。眼前的布置,跟那个玛哈攻击太庙时一模一样,头顶有一柱淡淡光束打下来,将皇帝笼罩其中,我抬头一看,那光束,正是空中悬着的护国神鼎发出的。
萧无望许是见我面带惊色,解释道:“护国神鼎尚有微弱灵力,可以护住皇上的心脉。”
我一听,转眼看着他,心中一喜:“那皇上暂时不会有事,是不是?”
萧无望避开我的眼神,垂下睫,没否认却也没有承认,顾左言他:“那些王爷和大人们已经离开,夫人也该回宫向太皇禀报了。”
“禀报……你要我怎么跟娘娘说?说皇上受了重伤,就快……”我咬住唇,低头看着平台上毫无生气的皇帝,心中骤然一痛。他唇角还沾着血渍,我伸出手,用手中的丝帕轻轻擦干净他的唇角。抬眼见萧无望定定地看着我,迟疑了一下,仍是问出来:“萧统领知道皇上怎么会受这么重的伤吗?我是想知道那日玛哈走后,之后又有谁来?
萧无望垂下眼睑:“在下不知。”
我也知道他不会说,也不追问,又转头看了看皇帝毫无生气的脸,咬了咬牙,起身道:“妾身告辞,请萧统领小心守护皇上。”
第一卷 青楼篇 第49章 逼宫
小说巴士 更新时间:2010-6-20 7:16:05 本章字数:8180
两位王爷和大人的车队并未等我,想来也是,得了这么一个惊人的消息,谁还有心思理我。皇城越近,我心里越发忐忑,皇上伤成这样,太后只怕知道还不知道会怎么样,这禁宫朝堂,只怕要乱上好一阵了。
果真,太后听我说皇上受了伤已经脸色大变,等我把太医所言那句“即使是醒过来,只怕也识不得人”刚刚说完,太后两眼一翻,当即昏阙过去,吓坏了芳婷和如意,懿宁宫顿时乱了套,端茶,顺气,召太医,也没有人有空来招呼我了。我又不敢走,只得坐在轮椅上眼睁睁看着眼前的纷乱。
一只小手悄悄抓住了我的手,我低头一看,微微笑了笑。小公主不知道何时跑了进来,小脸苍白,灵动的双眼有一丝隐隐的惊惶:“姑姑……”
“公主……”一个宫女着急地跟了进来,被太后身边的大太监如意轻斥道:“你是怎么服侍公主的?惊扰到太后怎么办?不长眼的东西!”
那宫女吓得立即跪到地上,大气也不敢出。我看了看被织锦屏风隔挡内殿,刚刚太医匆匆赶来,把多余的人都赶出内殿,只留了芳婷嬷嬷在里面侍候。我看了如意一眼:“公公,这阵儿正烦着,你也别骂她了,让她出去吧。”
“听到夫人的话了没?”如意见我开了口,瞪了那宫女一眼,“还不出去!”
“奴婢谢谢荣华夫人,谢谢公公。”那宫女诚惶诚恐地退出殿去。
我把小公主抱到腿上坐着,让宫人把我推到外殿。公主紧紧拽着我的手,虽然没有说话,却泄露了她心底的恐惧。我抱她坐到我的腿上,柔声道:“公主,别怕。”
“洁儿是不是要回淑妃娘娘宫里去住了?”怀中的小人儿低声却清晰地问出她心底的恐惧,我望着这个冰雪聪明的孩子,她一定知道太后出事对她来说意味着什么。在这吃人的后宫,如果她不能被护卫在权势的羽翼下,她将过着猪狗不如的生活。
眼中微热,想到她还在太庙生死不明的父亲,心中蓦地一阵抽痛。我微笑着轻抚她的头发,尽量让自己笑得自然,不让这早慧的孩子看出我心底也和她存了同样的恐惧:“不会的!公主只会留在皇祖母这里,不会到任何地方去。”
“真的?姑姑?”小公主不确定地追问。我用力点头,右手握住她两只小手,坚定地传递着慎重的承诺:“真的!”
我做不到视若无睹,即使这个孩子的母亲与蔚家纠葛颇深,甚至曾经想取我的性命。我其实不是一个良善的人,也没有过于强烈的正义感,对于不相干的人的苦难,顶多只能成为我茶余饭后的谈资,即便是那些**裸的摆在面前令我偶尔心软的,我也会首先衡量。帮人的结果会不会损害到我自身的利益?可是莫名的,我对这个孩子却硬不下心,看着她灵气逼人的眼睛,总会让我想起当年那个用装傻来保护自己的五岁男孩,聪慧得令人心疼和不舍。
怀中的小人儿安静下来,我也不再说话,只静静地等待着。内殿内也安静得很,太医为太后诊脉施针几乎没有什么声响。懿宁的宫人们全都战战兢兢地各司其职,脸色比平日带上了三分惨淡。突然外面轻手轻脚跑进一个小太监,躬身对如意轻声道:“公公,景王殿下带了多位大人求见太后。”
我抬眼看去,见如意双眉一蹙:“太后现在这种情况,怎么见他?”说是这么说,人却已踏出殿处,想是去和景王解释了。未几,却见景王阴沉着脸带了些朝臣和侍卫踏进殿内,如意一脸着急之色地跟在后面:“殿下,太后现在真的无法见您……”
景王根本不理他,进殿看到我抱着公主坐在轮椅上,才止住脚步:“荣华夫人,太后当真身体不适?”
“是。”我点点头,“太后听了皇上的事,急火攻心,晕过去了。现下太医正为太后诊治。”
皇帝伤重的事我是单独跟太后禀报的,自然也不会当着这么多宫人讲出来。我打量着和景王一起进到殿内那些朝臣,发现全是那天在寂将军府,与景王一唱一和的那几个,闹得最凶的尚、李二位,紧随景王身后。景王眉头一蹙,正要讲话,突听到内殿里芳婷嬷嬷惊喜的声音:“娘娘,娘娘您醒了?您觉得怎么样……”
又听到太医似乎长吁了口气:“娘娘醒来就好了,下官去安排煎药,娘娘要多多休息,切勿太过忧虑……”
景王听太后醒了,看了如意一眼:“如意公公,请向太后禀报,本王和诸位大人求见!”
如意看了看他,低着头欠身进去,我却留意到他眼中带着一丝不愤。过了片刻,太后脸色灰白地被如意和芳婷扶了出来,坐到榻上,景王见太后这样子,脸色稍霁。众人给太后行了礼,景王上前道:“太后凤体欠安,臣等本不该来烦扰太后,不过,臣和诸位大人有要事向太后禀报……”
“王叔!皇帝到底怎么了,刚才叶丫头说的,都是真的?”太后打断景王的话,咳起来。景王面色一沉,带上几分肃穆之色:“回太后,是真的。”景王也知道我定不会向太后隐瞒太庙所见,即使没听到我说什么,也知道太后想问的问题。太后脸色更是灰白:“本宫要去太庙,芳婷,如意,你们去准备鸾驾,本宫要马上去太庙!”
“太后且慢!”那天我在将军府见过那位尚大人见太后心神大乱,出声道:“臣等有要事禀报!”
“什么事有本宫去见皇帝要紧?”太后挥了挥手,不耐烦地道:“一切等本宫回来再说!”
“太后!”那些朝臣异口同声地叫起来,先前那个朝臣声音蓦地增大,强硬地道:“此事万分紧急,请一定要听臣等说完!”
太后气急地指着景王一众道:“你,你们……”转瞬又咳得上气不接下气。有人帮景王开口,他自己此刻反倒沉默不语。我吃惊地看着他,发现他与之前完全不同,虽然做出无奈表情,面带苦笑,可笑容中却隐隐含着一丝戾气。眼中有束幽暗而诡异的火苗蠢蠢欲动,以前身上那种稳重而不狷狂的气质荡然无存。我心中一惊,皇上出事,他已经勿需再作秀,只怕他的本来面目就要露出来了!
“什么事?讲!”太后咳得气顺了些,轻喘道。
众人的眼睛看向景王,景王苦笑道:“太后,寂将军麾下多位将军,怀疑寂将军遇害一事乃九皇侄所为,所以一直派人严密监视。今日臣等从太庙回来之后,九王府内的家丁家将果真有些异动,为防万一,风将军已经下令将九王府包围起来。”景王的表情越发无奈,眼睛却越来越亮,“还不拿下了九皇侄!”
遇害?我骇然地瞪着他,这景王倒是立即就把九王的罪名定性了,更惊人的是风清他爹竟然将九王抓起来了?这是演的哪出啊?难道昨日景王一众在将军府中的煽动竟然这么有影响力?还是这不过是景王编出来的说辞?如果是这样,他怎么能控制寂将军的兵力?景王和九王他们回京也只不过比我早行一步,没理由这么快九王就被他控制住了。若是真的,很明显这是他一早就布置好了的,那么,军中或许早就渗入了景王的势力?
“风将军要造反了吗?竟然包围了九王府!”太后一听,惊得目瞪口呆,“他说是千翌害寂将军?有何凭证?”
“就是因为九皇侄矢口否认,寂将军的部属又情绪激动,为了怕九皇侄有所损伤,所以在查清事实真相之前,臣暂时将他圈禁府中。”景王叹道,仿佛极度无奈地道,“而他的监国一职,恐怕也要暂时撤下!”
“无凭无证,你就将千翌圈禁,似乎不妥,何况千翌的监国一职,是皇上临行前亲自下诏的……”太后身在后宫多年,见惯权势斗争,虽然景王表现得仿佛是为了形势所迫的样子,但她已经敏感地意识到景王此番话背后的意思了,所以本能地反对景王的意见。
“太后,九皇侄身负谋害忠臣的罪名嫌疑,实在不适合继续任监国一职!”景王无奈地摇头,“臣也是迫于无奈,才想出这个折衷之法,臣一定竭力查明真相,若九皇侄当真无辜,臣也定当还他清白。”
说得可真好听!我冷眼看着景王作戏,只怕你找的不是洗涮九王冤屈的证据,而是证明他有罪的催命符。太后一直蹙着眉,明知道这样不妥,但景王这番话说得合情合理,可圈可点,倒是不好反驳,于是面带不悦地道:“莫说还没有证据,便是有了证据,千翌身为王爷,也自有宗人府联合刑部,都察院和大理寺来审理,那些将军怎么可以带军包围王府,简直是无视朝廷,目无法纪,拥兵自重,王叔也应一并拿下治罪!”
“若是平日,自当如此。”景王点头道,“不过,太后,如今北疆边关报急,此时万万不可随意降罪武将,令军心动荡……”
“边关报急?”太后猛地抬眼看着他,脸色一白,“这又是怎么回事?”
景王将烽火台燃起狼烟一事告诉了太后,太后的身子微微颤抖起来,眼中带上一抹慌乱,知道再也不能提降罪武将一事。见太后不语,景王也再多言。之前那尚大人却站出来道:“太后,如今边关报急,皇上病重,监国待罪,无法处理国事,而国事却一日耽搁不得,朝中百官无首,需要有一位德高望重的人出来镇住局面,至为紧急!”
狐狸尾巴终于露出来了,我心中冷笑。景王带着他一党的朝臣,他扮白脸,那些人扮黑脸,落力表演,为的便是这个目的!太后似乎也明白了,抬眼缓缓扫了一眼众人,还未说放话,那尚大人又道:“朝中百官已经商议过,此人非景王殿下莫属。”话音刚落,一众朝臣便附和道:“不错,臣等皆以为景王殿下能担此重任!”
“这……”太后刚才张嘴,另一位李大人又出声了,根本不容她开口,“太后,臣这里有一份刚刚由朝中百官共同拟定的,撤销九王监国一职,推荐景王殿下暂代监国的诏书,请太后过目,若无疑义,盖上凤玺即可!”
我瞪大眼,这简直就是活生生的逼宫了。
“你……”太后嘴唇哆嗦着,脸色苍白。那李大人从袖中捧出黄绫,上前两步,呈到太后面前,大声道:“请太后过目,盖上凤玺!”
一众朝臣跟着他异口同声地道:“请太后盖上凤玺!”
“你们,你们……”太后身子微微发抖,手捂着胸口,气得一句完整的话也说不出。朝臣的声音越发大起来,再次整齐地大声道:“请太后盖上凤玺!”
权臣逼宫,情形都是如此大同小异么?“哇……”坐在我怀里的小公主被景王一伙突然一起发出的声音吓得哭起来。我抱紧她,看着一脸灰白的太后;怀中哭泣的稚儿;嚣张猖狂的朝臣和装出一脸无奈却眼中隐含得意的景王,气得浑身轻颤,再也憋不住,大声道:“混仗!你们一个个好大的胆,是想逼宫篡位么?竟敢这样跟太后说话!”
那李大人吃了一惊,见我恶狠狠地瞪着他,似乎才想起来做臣子的本分,赶紧退了两步,跪到地上,低头对太后道:“太后恕罪,臣一时情急,并非有意冲撞太后。”
那些朝臣也赶紧跪到地上。景王没想到我会突然发难,阻挠他的好事,眼中闪过一丝戾色,一闪而逝,面上却又带上谦和的笑容,对太后道:“太后,诸位大人也是一时情急,臣无德无能,从刚才就一直推拒监国一职,诸位大人只好来请太后定夺。”
“不错,臣等见景王殿下一直推拒,才一时情急,请太后定夺此事。”那尚大人跪在地上道,“不过,请太后慎重考虑臣等的意见。这诏书是由百官商议而成,左右两位丞相、刘尚书、许尚书都同意了,太后不懂朝堂上的事儿,还是听听百官的意见为好!”
那几个中立的臣子竟然同意了?我心中暗惊,景王是如何拉拢他们的?北疆有难,这些臣子不急着商讨边关战事,倒急着拉帮结派,真是些好臣子啊!再一细想,不过,如果他们被景王拉拢,为何此际来逼宫却没有那些人出面?白白放弃成为新朝功臣的机会?那几个老成了精的狐狸,从来不会做吊死在一棵树上的事情。此际朝堂大乱,皇帝的情形他们是知道的,景王的形势比九王强,能默许他在这个时候上位就差不多了,哪里还会帮他出面?不过只要他们不反对,景王也等于已经控制了朝堂的局势,太后同不同意,都影响不了他担任监国的事实。怪不得他的党众态度如此强横嚣张,原来只不过是需要一个表面上的正名。
太后定定地看着景王,脸色越来越灰,想来也已想清楚这其中的利害,咬紧了唇,强笑着微讽:“几位大人说得不错,王叔德高望重,忠君爱国,此时正当为国效力!”
“太后过奖!”景王仍不红气不喘地道,“食君之禄,忠君之事,这本是身为臣子的本分!”
“好……好一个本分!”太后淡然地道,“呈上来吧!”
如意上前接过景王手中的黄绫,太后展开黄绫,紧紧地盯着黄绫上的诏书,一字一字看起来,仿佛要把那些字吃进肚子里一般。她看了很久,才将黄绫放到软榻的矮几上,接过芳婷嬷嬷取出的凤玺,狠狠地盖到诏书上。我看到她手背上的青筋一根根冒起,可以猜到她此时的心情是多么屈辱悲愤。半晌,她的手蓦地一抬,如意从矮几上取下诏书,呈到景王面前。景王跪到地上,低眉顺目地接过诏书,一众朝臣异口同声地道:“太后深明大义,当机立断,实乃天曌之福!”
“王叔,本宫想去太庙看皇上。”太后淡漠地道,“王叔和诸位大人无事请回!”
“太后和皇上母子情深,臣立即让人护送太后去太庙!”景王心愿完成,心情大悦。太后冷冷地道:“此等小事,就不必麻烦皇叔了。”
景王也不勉强,欠身行了一礼,微笑道:“那臣就不打扰太后了,告辞。”
太后瞪着景王的背影,等景王一行看不到影儿了,才一把将矮几上的茶盏拂落到地上,面目恨得几乎扭曲,嘶声道:“乱臣贼子!”
“娘娘息怒!”宫人们都跪到地上,小公主在我怀中抽泣。太后转眼看着我,一脸悲哀地道:“叶儿,你看看,这些人是怎么欺负我们孤儿寡母的,他早算好了皇帝好不了,是不是?”
“娘娘切莫着急。”我小心地安慰她,“皇上是真龙天子,有上天护佑,一定能平安度过此次难关,眼下最紧要的……”我四下一顾,太后会意地摒退左右。芳婷嬷嬷把我怀中的小公主抱了出去。等门关上,我才道:“眼下最紧要的,是娘娘应该多找一些大夫为皇上诊治,除了太医,民间也不乏卧虎藏龙的奇人异士,天下万物,生生相克,未必不能找到救治皇上的方法。不过寻访事一不可过于张扬,景王目前以为皇上伤重不台,才如此张狂,若是知道我们四处搜寻救皇上的法子,只怕会痛下杀手……”我蓦地顿住,心中顿时灵光一闪,对呵!景王以为皇帝伤重不治,所以才懒得再对一个四肢瘫痪,即使伤好了也不可能再当皇帝的人下手,无谓背个弑君的罪名。皇帝的伤,寂将军的死,都如此蹊跷,莫非……是计?
心蓦地一颤,越想,越觉得有些可能,如果这是皇帝的计,景王必定上当无疑。他与玛哈勾结了这么多年,是清楚他的能耐的,他以为用二品牵魂降除掉皇帝和寂将军轻而易举,却不知道这当中横生变故,玛哈已经被冥焰他们除去。他过于相信玛哈之能,过于相信自己酝酿已久的毒计,再见到皇帝果真重伤,自是乐而忘形,深信不疑了。
会是这样吗?会是吗?心中顿时起伏不定,若是这样,那皇帝受了那么重的伤,又作何解释呢?那可是景王的手下亲自验过的。觉得心里仿佛想到了什么,一时间却又抓不住。只听太后道:“你说得不错,叶儿,还是你想得周到。”
我回过神,唇角动了动,道:“如今景王势盛,太后应避其锋芒,当忍则忍,以谋后数年。或者太后太庙一行,会有转机也未可知。”
“叶儿……”太后抓紧了我的手,“真是日久见人心,你在这时候还肯帮本宫,日后……”
“娘娘……”我打断她的话,望着她的眼睛,“臣妾不是为日后谋求什么,忠君爱国是为人臣子的本分,臣妾但求无愧于心。”
太后静静地看着我,眼里闪过一丝复杂的光芒,嘴角动了动,低声微语:“或者是本宫错了……”
“呃?”我不解其意。太后笑了笑,拍拍我的手背:“罢,你辛苦一日,先回去吧。”
我欠身行礼,退出懿宁宫。
第一卷 青楼篇 第50章 错过
小说巴士 更新时间:2010-6-20 7:16:06 本章字数:8273
回府后立即去见老爷子,发现云修又在老爷子屋内。看来老爷子跟他这么多年不见,是真有说不完的话了。云修见我进来,行了礼退出房去,我笑着对老爷子道:“爷爷和修叔都聊些什么哪?”
“还不是他海外的那些奇闻。”老爷子眼中亮光一闪,“没想到海外还有一番辽阔的天地,可惜爷爷这把老骨头不中用,不能亲自去看看……”
“瞧爷爷说的。”我笑着给老爷子倒了杯茶,“等爷爷养好了身子,爷爷想去哪里看名山大川,我和诺儿都陪您去。”
“就你嘴乖!”老爷子心情很好,笑着打趣我,接过我递上去的茶,叹了口气,“我这把老骨头,该看的该享受的,都差不多了,以后有机会,你和诺儿代我去看看那海外风光,也当偿了爷爷的愿了。“
“爷爷一定能长命百岁。”我心中一酸,我身边的亲人越来越少,如果在这侯府,连老爷子都不在了……我不敢再想下去,露出笑脸,“爷爷,等你身子好些了,叶儿陪你回沧都吧。”
老爷子看着我,笑了笑:“你不喜欢京城么?”
京城……这里有太多不好的记忆,朝堂的争斗又如此复杂,一不小心便牵连进去,实在没有什么让我留恋的,唯一的牵挂,是玉雪山上的云峥。我垂下眼睑:“我更喜欢沧都,民风淳朴,可以远离纷争。”
老爷子微微一叹:“丫头,很多事情,我们都身不由己。纷急不是说远离就能远离的,你进宫一趟,朝中已经风云变色了吧?”
“爷爷已经知道了吧?”九王被圈禁这么大的事,云家隐势力的情报网只怕早就报给了老爷子。见老爷子微微颔首,我将宫里和太庙发生的事,还有我自己的猜想跟老爷子详细说了。老爷子神情平淡,我犹疑道:“爷爷,景王如今势盛,我们还是由着他吗?”
“你不相信自己的判断吗?”老爷子没有直接回答,反而问我,“既然你怀疑皇上是用的疑兵之计,为什么不等等看结果?”
我呼吸一窒。是呵!为什么这么心急?或者是因为关系到皇帝的生死,所以关心则乱?对于皇帝,我自己也不清楚对他怀着什么样的感情。我清楚的知道我的爱情已经毫无保留地给了云峥,可是对皇帝,对这个我初入异世第一个令我心动的男子,我仍然保留了一份关心,不是对他的心意毫无感觉,只是我无力回应。
“侯爷!”云德在门外叫了一声。
“进来!”老爷子道。
云德进了房,欠了欠身:“侯爷,少夫人,官媒拿了些画像来,正在花厅里候着。”
那刘嬷嬷果真是个麻利人,动作这么快。我看了老爷子一眼,笑道:“爷爷,我去看看。”
老爷子点点头,意味深长地看着我道:“丫头,让你费心了。”
“这是应该的,爷爷。”我坦然地笑了笑,“也许不用多久咱们侯府就有喜事了。”
小红推我去了花厅,刘嬷嬷见我进来,赶紧起身道:“给荣华夫人见礼!”
“是,夫人。”刘嬷嬷拿起一幅画卷,走到我面前,“妾身照夫人的吩咐,选定了六户人家的千金,分别是户部郎中李冠廷大人的千金李心怡、翰林院修撰林冠行大人的千金林雅云、还有汝南周家的婉婷小姐、宣仪白家的苓雪小姐,以及‘天马行’金家的千金金镶玉、‘福禄’珠宝金行的千金富珍珠……”
“福禄?”我微微一愕,那不是富大康家么?蓦地想起富大康还有七个姐妹,四位姐姐已经出嫁,还有三个妹妹待字闺中,不会这么巧吧?
刘嬷嬷见我的表情,以为我是对富家千金有意,赶紧拿出她的面卷,“荣华夫人,富家虽然是商户,可也是我们天曌国数一数二的大商家,这位珍珠小姐虽是庶出,但生母早亡,自幼便由正室夫人养育,琴棋书画都有涉猎,品貌端庄……”
“富家不是在沧都么?”我淡淡地打断她的话,“怎么你也有她的画像?”汝南周家和宣仪白家也都是偏隅一方的世家,宣仪白家还是云峥的母族,不过这些大世家,旁枝太多,京中也有散落,倒不一定全是守在宣仪。
“夫人,户籍司的官媒录里不止有京官和驻全国各地文武外官千金的资料,还有各大世家千金的档案,年年更替,主要是为了皇上选秀,官家择婚,便于查档,择优而录,大商户千金也可将小姐们的档案存入官媒录。”刘嬷嬷解释道。
“原来如此。”我笑了笑,接过富珍珠的画像,见画上画着个穿金戴银的少女,模样倒生得漂亮,就是那身装束掩了气质,想来富家慎重其事,过于注重将家财雄厚展示出来,倒是有几分本末倒置了。
“白家的千金就不用看了,把周家千金的画像给我看看。”我让她收了画像。白家是云峥的母亲白玉瑾的娘家,是宣仪的五代世家,既有适龄的女儿,上次选秀理当收到花贴才是,怎么会有画像遗漏在官媒录?不过这不是我否决掉白家的原因,当年云峥的母亲虽然是误中奸人之计才让人勒死了绮罗,不过安远兮的生母死在她手上也是事实,再让他娶白家女儿,情何以堪?
汝南周家也是世家望族,打开周小姐的画像,见一个明眸皓齿的少女拈着一朵芙蓉站在树边微笑。看了边上的资料,我有一丝恍然,笑道:“白家和周家的千金是否都未及笄,所以才没有收到选秀花贴?”
“夫人说得不错,”刘嬷嬷见不看白千金的资料,也识趣地只说周婉婷的事,“周家的婉婷小姐今年十五,明年三月及笄,所以错过了这次的选秀。夫人若中意周家,可先下聘,明年周小姐及笄之后,再行迎娶。”
天曌国的风俗是无论男女,都是十六岁举行成人礼,男子行冠,女子及笄。我点点头,让她依次再把那几位千金的画像一一展开,李家千金端庄柔媚;林家千金斯文雅秀;金家的千金倒是让人眼前一亮,却见画上一个身着红衣的美貌姑娘,骑在一匹骏马之上,眉目之间透着一股英气。这才想起“天马行”金家控制着整个天曌国的贩马生意,与辰星国和曜月国也有生意往来,金家的女儿如此飒爽,也不奇怪了。我满意地点头,金镶玉,名也好听,俗到至雅。刘嬷嬷果真是精挑细选了的,这些小姐个个都出色,只消云家再分别落实每位小姐是否人如其画即可。
“谢谢你,刘嬷嬷。”我看完画像,让宁儿拿了赏银给她,笑道:“这些画像且留在侯府,等云家选定哪家的小姐,再托刘嬷嬷作媒。”
“少夫人!”馨儿踏进花厅,“二少爷有事要见您。”
我怔了怔:“请他进来。”转头对刘嬷嬷道:“刘嬷嬷,你先回去吧。”刘嬷嬷施了礼退出去,正撞到安远兮进门来,她抬眼看了他一眼,眼中露出惊艳之色,却也不像别的媒婆那样多事,只夸了几句“英伟不凡”之类的话,施了施礼,就离开房间。
安远兮却不看她,只是上前道:“宁儿,小红,你们先出去!”
宁儿听话地出去,小红却看着我不出声,我轻声道:“你先出去!”小红看了安远兮一眼,有些不情愿地退出去。我转眼看他,“你……找我何事?你先坐下吧……”
自从知道安远兮就是鬼面人之后,我又不知道该如何面对他了,如果他是单纯的安远兮,我或者可以和他一直这么客气而疏离地保持着场面上礼仪,可他现在不仅仅是安远兮,他还是鬼面人,是三番四次救我于危难的鬼面人,他还是诺儿的采生人,我的性命,甚至诺儿的性命,都是他救回来的。对一个多次救过我的性命的人,我还能这样冷淡客套吗?
“大嫂不是想知道景王身边的暗桩传来那条消息的真伪吗?”反倒是安远兮比我坦然自若,他坐下来道,“我已经查清了。”
“真的?”我赶紧道,“那消息是真是假?”
“消息属实。”安远兮点点头,“无极门确是景王暗中培植的势力,前门主楚殇不过是听命于他的棋子,不过这棵棋子势力越来越大,景王渐渐控制不住,所以起了杀心。蛊王设计给楚殇种下了蜘蛛降,在朝廷因寿王一案搜捕他之时,引发毒降,被官兵乱刀砍死……”
“不要说了。”我打断他的话,闭上眼睛。想到曾听月娘形容是殇身上那些恐怖的伤口,心中一抽。我曾经那样恨那个男人,那个带给我伤害和屈辱的男人,我以为听到他的死讯我会拍手称快。可不是的,没有人生来就是恶人,在知晓他的身世经历之后,我不是不同情的,只是我固执地不肯在月娘面前承认。我们的恩怨,已经随着的死亡了结。我对他的恨,已经随着时间的推移淡化,而他对我的伤害,也早被云峥用爱抚平。如今再想起这个男人的时候,心里竟有几分怅然,我自己也无法理清这种百味纠缠的复杂心情。
“大嫂认识这个人?”我听到安远兮带着几分探询意味的声音,睁开眼睛看向他,他的眼神中有一丝我看不懂的异色。我吸了口气:“你说楚殇?”
“是。”安远兮定定地看着我。我转过头,无意识地望着前方的地板,轻声道:“是,我认识他。”
“大嫂怎么会认识他这样的人?”安远兮的语气有些奇怪,但似乎不是厌恶和蔑视。书呆子的性子真是转变不少,若是以前,无极门里的杀手和青楼女子一样,想必都是他唾弃的异类吧?我幽幽地低叹道:“他这样的人……你不知道,远兮,他本不该是这样的人,本不该有这样的人生……”
我转头看他,飘忽一笑,“还记得当日皇上着我和云峥查当年慕容太傅通敌卖国一案的真相么?楚殇……其实就是慕容太傅的公子慕容楚,当年太傅被蔚相陷害……”我幽幽地讲述着楚殇成长的经历,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给安远兮讲这些,安远兮也不打断我,只是静静地听我讲述着。
这个故事过于血腥和残酷,能消耗人的精气。我的声音有些疲惫和软弱,“若不是当年家门生变,以楚殇的聪明才智和坚韧的心性,必定会如同寂惊云和燕萧湘一样,成为辅佐天子的能臣。他本也该和那些豪门望族的世家公子一样,或开疆拓土,建功立业,或鲜衣怒马,仗剑江湖,或美人如玉,明月轻舟。他会荣耀显赫地过完一生,永不会挣扎在黑暗的底层,整日以杀人来换取生存下去的机会。可是命运偏偏跟他开了个玩笑,即使他报了大仇又如何?即使如今还了他一家清白又如何?就算他还活着,也只能背着楚殇的名字活下去,因为他虽是身不由己,却已令家门蒙污。已经没有脸到父母的灵前承认自己是慕容家的儿子。他其实……是很可怜的人……”
“你……”安远兮的声音有一丝暗哑,“是这样看他的?”
“啊?”我回过神,有些虚弱的笑了笑,“我扯得太远了,不好意思。”
“没关系。”安远兮深深地看着我,眼里有我看不懂的情绪,复杂难懂,我不明所以。觉得气氛有些尴尬,转开脸:“对了,你说楚殇是被下降的,可是他武功那么高,怎么可能会……”
“武功再高也抵不过阴谋诡计,何况是下降这种邪术,令人防不胜防。”安远兮道,“楚殇身边有个婢女,是景王送他的,那女子本就是蛊王的徒弟,景王让她给楚殇下降,轻而易举。”
我想起自己还魂那夜,他那个婢女把蜘蛛倒进装着蔚锦岚的瓮里,蜘蛛从蔚锦岚的脸上破体而出的恐怖场景,背上寒毛竖立。摇了摇头,甩掉那些恐怖的记忆,听到安远兮道:“可惜楚殇至死才知道是他一心侍候的主子要取他的性命……”
还有我!我垂下眼睑,咬紧了唇。我没有对安远兮讲我与楚殇之间的仇怨,人死恩怨消,他做错的事,没有必要再拿出来让别人鞭笞。也或许是,我不敢让安远兮知道,我也有用阴谋诡计害过人,我的手上也沾染过血腥。
“那个暗桩,是如何得到这个消息的?”我下意识地有些逃避楚殇死亡的话题,“云家布下暗桩在景王身边,应该也有很久了吧?为何这些年一直没有查到无极门与景王有关,还与蛊王有勾结?”
“景王为人一向谨慎,从来不与无极门的人和蛊王亲自接触。”安远兮道,“不过,前不久却一个来历不明的蒙面人,偷偷潜入到景王府里,找景王质疑楚殇的死因,甚至拔刀相向。景王召来了侍卫,那蒙面人就跑掉了,潜在景王身边的暗桩就获得了消息。”
黑衣人?会是谁?跑去质疑景王楚殇的死因,莫非是……我猛地想到那个女子。是,应该是她没错,月娘,月晚池!难道是她从哪里知道了楚殇的死因与景王有关,所以才跑去质疑?景王若知道是月娘的话,恐怕会杀人灭口,那……凤歌会不会有危险?我心里一阵恐惧,蓦地站起来,脚下骤然一痛,扑倒在桌上,碰倒了桌上那堆画轴,画轴散落了一地。安远兮赶紧冲上来扶住我:“你没事吧……”
“痛……”腿伤未愈,加上今天在宫里太庙车上路上一阵折腾,双腿未得到好好的休养,此时痛得泪花乱转。安远兮情急地撩开我的裙子,看到小腿上包的纱布已经隐隐渗出血渍,脸色阴沉下来,“怎么会弄成这样?”
“我……”我嗫嚅着不知道怎么解释,见他已经解开了我腿上的纱布,小心翼翼地一层一层剥下来,动作又轻又柔,注意不碰到我的伤口,剥到最后一层,见血块将纱布粘在一起,他不敢再剥,从怀里掏出一瓶金创药,仔细地将药末抖到渗血渗得比较厉害的地方,然后才一层又一层地小心将纱布重新绑回去。做这些事的时候,他的表情专注严肃,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的行为有什么不妥,他忘了叔嫂之礼,男女之别,眼中只有我腿上的伤。我怔怔地望着英挺的脸。书呆子,和从前真的是判若两人。
“好好,你要注意一些,坐在轮椅上怎么会把伤口弄裂了?你……”他放下我的腿,替我整理好裙子,抬起头,迎上我的眼睛,怔了一下,赶紧站起来,“对不起,大嫂,我不是……”
你不是有心的……我微嘲地笑了笑,打断他的话:“小叔的伤好些了没?你随身带着金创药,是不是伤得很严重?”
“没什么大碍,药带着身上觉得方便些。”安远兮转过脸不看我,看到一地散落的画轴,弯腰捡起来。我赶紧道:“那些一会儿让宁儿她们收拾就好了……”
却已经来及阻止他看到那些画上的内容。安远兮的脸色变了脸,以他的聪明,必然已经猜到这些画是做什么的了。既然瞒不住,索性也不瞒他了。我轻声道:“那些是我让官媒送来的画像,这几位姑娘的品貌家世都不错,你……”
“你这是为何?”安远兮将那些画重重地丢到桌上,转头看我,眼里有一丝怒气。我赶紧道:“你从小流落在外,爷爷心里一直觉得很对不起你,希望能尽快看到你娶妻生子,何况你年纪也不小了,成家立室也是应当……”
“所以你就随便找些女人塞给我?”安远兮的脸色难看起来,“我不用你们操这份心!”
“我是你大嫂,你的婚姻大事由我来安排有什么不对?”我这话说得理直气不壮,安远兮隐隐的怒火让我觉得有些心虚,顿了一下,又壮着胆子道:“我不是随便给你找个人,我跟官媒那边交待得很清楚,他们按我的条件进行了甄选的,这几位姑娘无论家世品貌都和你很般配。你若不喜欢,我让官媒再选些……”
“住口!”安远兮一把拂落那些画轴,弯腰逼近我,“你按条件甄选,说她们跟我很般配,这么说你很清楚我喜欢什么样的人了?那你说,我喜欢什么样的人?我喜欢什么样的人?你说!你说啊……”
他一把抓住我的肩膀,漂亮的眼睛里有愤怒和哀痛交织燃烧,我只觉得那怒火再烧得旺一些,就会连同我一起烧成灰烬!他的脸抽搐了几下,像困兽一样嘶吼:“你明知道我喜欢什么人,为什么要这样做?为什么要这样逼我?”
我怔怔地看着他,他眼里的悲哀扎疼了我。我转过脸,轻声道:“我知道你喜欢什么人,却不知道你为什么要放弃你喜欢的人。”
他的身子震了一下,双手仿佛要陷进我肩上。我自然知道他的心,他为我做了那么多事,我说我不明白,那是虚伪。只是,安远兮,我已经没有心来回应你,来回应任何人。我闭上眼睛,艰难的道:“远兮,有些事……错过了,便是一生。”
紧抓住我肩膀的手轻颤起来,静默半晌之后,缓缓地松开了。我听到他仓惶退步的声音;脚踏在画轴上,揉碎纸张的声音;门被撞开又弹回的声音……当四周安静下来,我仍然紧紧地闭着眼睛,眼泪,却从眼角悄然滑落。
第一卷 青楼篇 第51章 醉吻
小说巴士 更新时间:2010-6-20 7:16:06 本章字数:6071
晚膳的时候,安远兮没有回来吃饭,老爷子问了一句,义管事说他出门了。老爷子看了看我,没说什么。我强自镇定,不让傍晚那件事影响到表情,我还有很多事要做,无论哪件都比那件要紧。陪爷爷用完晚膳,我让人备车出门。景王这一发难,京中风云变色,我担心着凤歌的安危,还未来得及去见他,却有另外的人找上门来。看着她憔悴忧虑的脸,我的心情也变得格外沉重:“红叶姐姐……”
“很久没见着妹妹了,过来瞧瞧你。”红叶笑了笑,将带给诺儿和府中孩子的小礼物交给宁儿,坐到我身侧。我握着她的手,柔声道:“姐姐脸色不太好,酒肆的生意上了轨道,便多注意休息,到底身子要紧。”
“我知道,妹妹莫担心。”红叶淡淡一笑,我知道她定是听闻了九王被圈禁的事,赶紧来打探消息的,索性先开这个口:“九爷的事,姐姐也别过于忧虑……”
“我不担心。”红叶笑了笑,倔强地道,“九爷是个聪明人,怎么会做那么不聪明的事,等案子查清了,他自然无事。”
若不担心,你也不会眼巴巴地赶来了吧?不过她还晓得宽慰人,到底是好的。红叶的脸上带着一抹刚毅的神色:“便是九爷有事,我一个无权无势的女子为他做不了什么,顶多随他去了,不让他一人在黄泉受苦。”
“姐姐莫要说这样的胡话。”我赶紧道,生怕她一时想不开真的做出傻事,“不到最后一刻,谁也不知道结局是什么样,千万不要放弃希望。”
红叶转脸看着我,神情有些复杂,半晌,怅然一笑:“妹妹是红叶这辈子,唯一交到的真心朋友。”
“姐姐真心待我,我自然要回报姐姐真心。”我握着她的手,笑道:“这世上本没有什么无凭无故好,无缘无故的坏。”
“妹妹……”红叶回握住我,眼中一黯,“若是姐姐做了什么对不起妹妹的事,你要相信我绝不是存心想伤害你……”
“好端端的,说这些干什么?”我笑道,拍了拍她的手,“姐姐做了什么对不起我的事了?”
“没有,我就这样说说。”红叶笑了笑,“来找妹妹聊天,心情好多了。得,我先回去了。”
送走红叶,我才得以去“浣月居”。其实已经不适合出门,天已经黑了,但想到凤歌,我一刻也坐不住。从云峥的祭日后。我便没见过凤歌。我不知道再见到他,是不是仍会如之前一样相对无言,但我心里,从来没有忘记过这个朋友。
然而我却没有见到凤歌,只见到了对我没什么好脸色的月娘,我询问凤歌的去处,她有些淡淡的耐:“你找他作什么?”
“我……”我欲言又止,想到见了凤歌又如何呢?他又不知道无极门的事,我无端端地提醒他小心景王,反倒有些奇怪。想了想,还不如提醒月娘来得好。我看着月娘,轻声道:“你最近是否去过景王府?”
“呃?”月娘怔了怔,随即冷冷一笑,“我去那里做什么?”
我知她不会对我说什么,淡淡地道:“景王若是知道那人是你,只怕会对你们不利,你们一定要小心些,若是可以,最好让凤歌离京避一避……”
“你在说些什么,我一点儿都不明白。”月娘冷冷地打断我,眼神微微有些凌厉,“你若是来说这些无聊话的,请你回去。”
我想起无极门是景王的势力并不为外人所知,我贸贸然提醒月娘其实也很不妥,让她知道我知晓了这个秘密,还不知道福是祸。凤歌是我的朋友,但月娘绝对不是我的朋友,说到底,她还是无极门的杀手,是景王的手下,就算她当真知道楚殇的死是与景王有关,也不一定真敢对景王做什么,到底是我冲动了。
不过既然已经说了,后面的事就不是我能控制的了。她若真想对我不利,我也没什么好说的。我吸了口气:“那我回去了。”
我站起身,转身举步。月娘在身后淡淡地道:“凤歌在浣月亭。”
浣月居的背后,有一条浣月溪,蜿蜒到树林深处,有座浣月亭。我知道凤歌无事喜欢去那里坐坐,对月娘点了点头:“谢谢。”
繁星满天,夏虫蝉鸣,皎洁的月光下,清澈的溪水闪烁着碎银般的光芒。我提着灯笼,沿着潺潺的浣月溪往前瞳,铁卫一声不响地跟在我身后。两旁是幽静的树林,萤火虫在林间一闪一闪优美地飞舞,脚踏在溪边湿润的青草上,发出细碎的响声。我呼吸着林间湿润的空气,隐隐看到浣月亭的飞檐,一缕婉转的箫音如泣如诉地被夜风送过来。我停下脚步,仔细听那凄凉哀怨的箫音,体会着吹箫人的愁肠。
“你们在这里等我。”我制止了铁卫的跟随,一个人一步一步踏近前方的茅草亭。月光清冷地洒向地面,茅草亭一角悬着简易的灯笼,我已能清楚地看到倚坐在草亭木栏上静静吹箫的白衣男子,莹白如玉的手指在碧绿的洞箫上优雅地跃动,幽幽的萧产,渐成风中凝噎,回荡不绝。
“溪边倦客停兰棹,亭上何人品玉箫?”我心有所触,将元代散曲家曾瑞的一首《感怀》改了一字,微笑着吟出。箫从吹箫人的唇边离开,白衣男子幽幽地道:“雪儿……”
“这么哀怨的曲子,令闻者伤心,吹者断肠。”我上前两步,仰望着木栏栅上风华绝代的男子,微笑道:“我不喜欢。”
他低低地笑了笑,轻声道:“雪儿不喜,我便不吹。”
他还是这么纵容我的霸道。我伸出手,拿下他手中的洞箫,把灯笼挂在一旁的树枝上,“我其实很喜欢笛箫的声音,以前还缠着云峥教过我,不过我总学不会。”
“哦?”凤歌微微转过头看我,我把洞箫拿到唇边吹了吹,发出沉闷难听的“噗噗”声,自嘲道:“笛箫真是很耗力气的乐器,我吃不了那份苦。”我把箫递回他手上,打趣道:“凤歌看着孱弱,气息倒是绵长。”
他笑了笑,接过洞箫不语。我突然闻到空气中一股淡淡的酒味,蹙起了眉:“你饮酒了?”记得凤歌从不饮酒的。凤歌笑了笑,指了指亭内:“不是我。”
我往亭内看了看,晃眼见对着凤歌的那边栏杆上,仰躺着一个拿着酒壶的布衣男子,脸转在外面,留给我一个黑黑的后脑勺。我微微一愕:“你的朋友?”
“不是,”凤歌摇了摇头,笑得很温柔,“我今夜来,他便在此外了,大概是喝醉了酒误闯进来的。”
这片城中林是先皇赐给凤歌居住的,虽然平日并没有什么人把守,可是也鲜少有人进来。这世上的东西一沾上“御赐”二字,瓦砾也立即变珍珠。老百姓们都自觉遵从着这个铁律,与皇家、御赐沾边的东西,能躲多远就躲多远,碰坏了,赔不起,还要杀头的。
“你竟容他在此?还同处一亭?”我有些诧异,我多少知道些凤歌的怪癖,他对看不对眼的人,绝不肯与之多呆一秒。这茅草亭是凤歌独处的空间,一向不容人骚扰。以他的个性,进亭看到有个陌生人喝得烂醉如泥的躺在这里,就算不撵他走,也绝对是自己毫不迟疑地转身就走,怎么他不仅留了下来,还仿佛当那人不存在似的,自顾自地吹他的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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