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绾青丝[完本]作者:波波

_62 波波(现代)
我有些不解,老爷子心情好,也有了耐心解释:“这些年我苦心经营,超越先祖,将云家的家业渗透到全国各地,别人都以为云家是为了赚更多的钱。可是叶丫头,你知道爷爷真正的用意吗?”
老爷子这话大有深意,我低头思索起来。云家的生意除了矿业,漕运,织造,还有开遍全国的米行,酒楼,当铺,甚至我以前存钱的“聚宝钱庄”云家也占有一半以上的股份。从老爷子这次能操纵江南盐祸一事来看,只怕云家的势力还渗透到了其它的行业,这些操纵着民生大计的生意,是国家命脉。
自古以来的皇帝提防士族,也忌弹着巨富大贾,借“囤货居奇,祸害百姓”为名,将商人排在了“士农工商”之末。冠以“奸”名,赋予“贱”籍,就是怕商人坐大,因为对皇帝来说,商人既是让国家昌盛繁荣可或缺的助力,又是极有可能扰乱国家秩序的隐患。商人也同士族一样读书识字,但商人比士族更聪明灵活,更精于算计,且深诸进退之道,一理掌握国家的命脉,即成统治者卧榻之虎,所以大多数巨商都成了统治者养肥再宰的猪。
而云家既是士族又是商家,比纯粹的商人占尽更多先机,老爷子又精明过人。更懂进退和谋算,才变成了连朝廷都要忌惮的悍虎。此次的江南盐祸,已让南方动荡,朝廷头疼,而对云家来说不过是动动手指的事。如果云家操纵的产业全部乱了行市,天下起码乱上五年,我现在才真正明白,以前富大康对我说“永乐侯跺跺脚,这天下都要震的”是绝无半分虚假。
“财富对个人和国家的作用,人人都清楚。可财富过于集中给个人和国家造成的后果,却非远见卓识者不能晓得。”我望着老爷子,缓缓道:“乱国乱民乱天下!”
我有些明白云家不争天下的原因,云家的财富可乱天下,却不能安天下。老爷子说得通俗,我们孤儿寡母守不住,因为云家没有忠于家族的兵权襄助,得了天下也会转瞬即失。没有一个上位者可以容忍他手下有兵权、金钱两手抓的臣子。相对于商人对皇权的隐形威胁,来自兵权的威胁则是**裸和血腥震慑的。且兵权的权力往往系之一人,上位者除一人即可让其整个家族毫无保障。而财富集中的威胁是潜伏的,缓慢的,即便除去一人一族,其数十数百年经营出来的根深蒂固的影响力,仍然会撼动整个国家的行市。经济侵略,永远比其他侵略来得更为深远和彻底。
我到现在才由衷地佩服当年云家先祖的远见,在敛权和敛财中,选择了后者,才得保云家这百余年的平安,即使如今这平安也显得有些摇摇欲坠。云家一直都是皇帝打击的目标,景王这次发难,不管最后是谁成功,财雄势大的云家势必将成为上位者的下一个牺牲品。老爷子操纵此次盐祸,既是试探也是示警,看云家财富对天下的影响力到了何种程度,即使以后朝廷查出与云家有关,也不敢轻举妄动。
“丫头……”老爷子抓住我的手,眼睛亲切得发亮,“你能想明白这个,云家真是后继有人了。”
“爷爷,叶儿至今才明白爷爷的苦心,真是愚笨。”我见老爷子这么激动,眼中亦是一热。之前我受了点委屈就想着带着诺儿远离是非,却不知道我们早就已经是是非圈中人。我是云峥的妻子,永乐侯府的少夫人,世子的母亲。我和诺儿的命运,早已和云家密不可分,既然我享受着云家带给我们的尊贵地位、富贵荣华、锦衣玉食,就得担起家族兴亡和延续的责任。老爷子为了云家,如此长远绸缪,煞费苦心,我实在不该与他锱铢比较地斗气。
想通了这个,对朝堂和云家又有了些全新的认识。从老爷子处理对待景王和先帝仇恨的态度上,我也学到了不用事事亲为紧逼不放,而应把目光放得更长远,以对自己最有利,最省力的方式,彻底消灭敌人。至于皇帝,我心中微微一叹,希望命运垂怜,不要把我和他推到对立的位置上,我永不想和他那样聪明到可怕的人成为敌人。
第一卷 青楼篇 第46章 公主
小说巴士 更新时间:2010-6-20 7:16:04 本章字数:7218
次日,宫中传来太后懿旨,宣我进宫。
我琢磨着大概是为了那笔钱的事儿,换了衣服出门。进了宫,经过御花园,见一个宫女抱着一个两岁左右的小女孩儿转到一处隐蔽角落的假山后面,隐约听到小女孩的呜咽声。我心中狐疑,原来想装作没有看见,这宫里的事,沾到就是麻烦,可那女孩儿的哭声大起来,隐约还听到斥责声,终是叹了口气,让小红推我往那假山走去,于是那斥责声越发清晰起来。
“哭,还哭,哭死你……”宫女生气地低嚷,“叫你别哭了,偏要惹娘娘生气,你还当自个儿是德馨殿里的公主不成?”
我怔了怔,德馨殿,不是德贵妃的寝宫么?这女孩儿,莫非是德妃的女儿君欣洁?这宫女是淑妃宫里的吧?德妃被打入冷宫之后,淑妃自请抚养小公主,太后还夸她贤慧有德,深明大义,怎么听这宫女的话,好像不是那么回事儿?
“呜呜……”小女孩的哭声压抑了些,但仍没能止住,“母妃……我要母妃……母妃不要气洁儿……”
“你母妃被皇上打入冷宫了。”那宫女不耐烦地道,“淑妃娘娘不是你母妃!”
“母妃……”小公主只是哭。看来皇上赐死德妃的事的确还没有人知道,还是皇上根本没有赐死她,那日只不过是在诓我?只听那宫女接着道:“要怪只怪你自个儿讨人嫌,别怪娘娘看见你就心烦,娘娘本以为要了你皇上会多来她那儿,没想到之后皇上连半步都不肯踏入琉璃殿,真是个害人精,居然还打破娘娘最喜爱的琉璃杯,害我也被娘娘骂……还哭,还哭。再哭把你也丢到冷宫去……”
这宫人的势利,我是一早就知道的。前世看了那么多电视小说,知道在这深宫大内,失势的人连狗都不如。一好众人抬,一沉万人踩,宫人欺负失势的主子,也不是什么稀罕事。只是我一直没有亲眼见过,这当儿亲耳听到,仍觉齿寒。那淑妃也是个有心机的,看着德妃失势,本以为装装贤德,把皇上唯一的孩子抱来养,以后皇上到她宫里去的机会也会增多。没想到皇上对德妃的心结太深,以至她的如意算盘落了空,就迁怒到孩子身上。我摇了摇头,这后宫的风波纷争,有哪一件不是女人为了争宠搞出来的?
那宫女一直骂骂咧咧,不知道是不是动手打了女孩儿一下,女孩儿痛哼一声,又不敢大声哭。只得呜咽着抽泣,我心中不忍,正待出去喝止那宫女,突听到一个男人厉声道:“大胆奴婢,竟敢殴打公主!”
那男人语气严厉,却不是太监的尖细之声,那宫女显然吓了一跳,结结巴巴地道:“雷侍卫,奴婢没……没有殴打公主……”
“我明明亲眼看见,你还敢狡辩?”那雷侍卫厉声道,“莫不是要我禀呈皇上,你才肯招认?”
“雷侍卫饶命……”那宫女哭起来,“奴婢再也不敢了,求求你不要告诉皇上……”
“起来吧。”那雷侍卫的语气松软了一些,“主子再怎么也是主子,这宫里的事谁也说不清。风水轮流转,你今日轻待的人明日指不定就得了势,到时候只怕你没有好日子过……”
“奴婢……奴婢谢雷侍卫提点……”宫女抽泣道,“您千万别告诉皇上……”雷侍卫沉默片刻道:“你日后好好照顾小公主,也莫让别人欺负她,我自然不会告诉皇上。”
我心中一动,这侍卫心肠倒好,不过这深宫禁内,有这样热心助人的好人么?他为什么要插手管这件事,嘱托那宫女关照小公主的语气也隐含着一丝关心,莫非此人和蔚相或是德妃有些关系?
“奴婢再也不会了,奴婢以后一定尽心尽力照顾公主,否则天打雷劈,不得好死。”宫女赶紧道。雷侍卫道:“你记得自己发的誓就好,带公主走吧……”
我一听,赶紧让小红推我往回走,眼睛却瞅见那宫女抱着小公主走了出来,一时避无可避,只得装作刚到这儿的样子,拉着小红指着身旁不远处的一朵花,“小红,你看那朵花,颜色真美……”
那宫女见了我,吃了一惊,脸上惶惶不安,跪到地上行礼:“奴婢见过荣华夫人。”
我见那假山后没有声响,知道那个侍卫躲着不敢出来,让我撞见他与个宫女在假山后面,只怕长了十张嘴也说不清。我故意装作不知道,转头张望了一下,做出茫然的样子:“是谁?”
“姐姐,是位宫女姐姐给你请安。”小红扶着我的手,往那宫女的方向指了指,我做出恍然状:“快起来,我眼睛不好,看不太清,你是哪宫的?”
“奴婢是淑妃娘娘宫里的,带小公主出来玩。”宫女站起身,低着头道。我点了点头,笑道:“公主也在么?快抱过来给我瞧瞧。”我故意装作看不清的样子,好让她以为我刚到这儿,眼神也不好,什么都没看到没听到,果然见那宫女如释重负地吐了口气,抱着小公主向我走来。
小公主从刚才就止了哭泣,睁着一双乌溜溜的眼珠看着我,我伸出手指在她脸上刮了刮,“瞧这日子过得真快,我都快两年没见着公主了,公主竟长得这么大了。”
小公主见我对她笑,也忍不住笑起来,张开双臂,讨好地道:“抱抱……”
我心中一酸,只怕她平日里么下挨了不少骂,此际见着个人对她笑,这孩子立即加倍讨好,哪怕她根本不知道我是谁。公主到了我怀里,立即甜腻腻地叫道:“母妃……”
我失笑,那宫女也局促不安。我点了点她的鼻头,笑道:“母妃可不能乱叫,公主叫我姑姑吧。”
“姑姑……”公主立即改口,这孩子比诺儿大了近一岁,比诺儿更容易明白大人的话。我笑着应了声,公主越发高兴,叫得越发甜腻:“姑姑,陪洁儿玩……”
“公主,我们出来太久了,该回宫了。”那宫女惴惴不安地看了我一眼,大概是怕公主在我面前乱讲话。小公主紧紧勾着我的脖子:“不,我要跟姑姑玩……”
“公主,姑姑要去太后奶奶那里,不能陪你玩了……”我才这样一说,小公主的眼里便蓄起了泪,睁着一双乌亮的眼睛,泪盈盈地望着我,像一只可怜兮兮的小狗。我叹了口气,心中一软:“公主跟姑姑一起去太后奶奶那里好不好?”
“好!”她赶紧点头,那宫女一脸紧张地道,“荣华夫人,这不太合适,淑妃娘娘知道了会责备奴婢的……”
“有什么合适的,你还怕本夫人把公主拐跑了不成?”我淡淡地道,“我这么久没见着小公主,逗她玩一会儿,娘娘也不至于怪罪,何况还是去太后宫里。小红,我们走。”
小红推动轮椅转头就走,我让小公主坐在我的大腿上,也不看那宫女一眼。一会儿从眼睛的斜光里见她已经匆匆忙忙的往一旁跑了,想是回去跟淑妃禀告了。
到了懿宁宫,芳婷嬷嬷迎出来,见我抱着小公主,道:“夫人怎么会……”
“我在御花园见宫女带着小公主玩,逗了她一会儿,没想到被公主黏上了,非要跟着我一起来。”我三言两语的解释了我带小公主来的原因,芳婷嬷嬷见小公主紧紧勾着我的脖子,想将她从我怀里抱下来:“公主,别累着夫人了,让奴婢抱你……”
“不!”小公主把脸扭过去,抱着我的脖子不放,“我就要姑姑!”芳婷嬷嬷悻悻地缩回手,笑道:“公主和夫人还真投缘。”
我笑了笑:“没事,就让我抱着好了。”芳婷嬷嬷也不再坚持,见我坐在轮椅上,也不多问,到了大殿,我才放下小公主,让小红扶我进了殿内,我拉着公主的手,在她耳旁轻声道:“公主,快去给皇祖母请安。”
她显然不是第一次来懿宁宫,倒是乖巧地不闹了,摇摇晃晃的走到太后面前,跪到地上去,奶声奶气地道:“洁儿给皇祖母请安!”
“哟!我的洁丫头来了,快来给奶奶瞧瞧。”太后见了小公主,倒是眉开眼笑。芳婷嬷嬷上前牵起小公主,带到太后面前,太后把她抱在怀里,笑道:“洁丫头跟谁来的呀?”
“跟臣妾来的。”我笑道。小红扶了我过去,我对太后施了礼:“公主要来看太后,我就擅自带来了,娘娘莫怪。”
太后见我行动不便,诧异地道:“你的脚……”我笑了笑:“在家里崴了一下,不碍事。”
太后赶紧对芳婷嬷嬷道:“芳婷,你把他们进贡的苦石莲膏给叶丫头拿一盒来。”说完转头对我道:“这苦石莲膏的功效是活血化瘀,治这扭伤崴伤的,最是有效。”
“臣妾谢太后赏。”我想站起来行礼。太后赶紧道,“免了,就坐着吧。”我欠了欠身,也不推辞了。
“今儿也是巧了,让你碰到她。”太后转眼看着怀里的小公主,笑道:“说起来,你还是欣洁满月时见过她,也有两年了吧?”
“是。”我笑着点头,“公主真是越发玉雪可爱了。”
太后点点头,叹了口气:“只是这孩子命苦,小小年纪便跟娘分开,幸好由品媛那孩子带着,否则本宫还真是不放心。”
品媛是淑妃的闺名。我不好说什么,只是笑。太后亲了亲小公主的脸。笑道:“宝贝儿,想死奶奶了。我的宝贝儿每天都干嘛了?母妃对你好不好呀?”
“玩……”小公主的眼睛闪了闪,“母妃很疼洁儿。”
我分明看到那小人儿眼里一闪而过的犹豫,心中一紧,这孩子在撒谎。这么小的年纪,竟然晓得用撒谎来保护自己,是不是这吃人的后宫里长大的孩子,都如此早慧?她刚刚在御花园里缠着我,是真的喜欢我,还是出于保护自己的本能,寻求护荫?
不知道为什么,对这孩子感到莫名的心疼,她比诺儿大不了多少。我的诺儿还在享受家人的疼惜,她却得小心翼翼地讨好身边的人。蓦地一阵冲动,我开口就道:“太后这么喜欢小公主,不如把公主留在懿宁宫,整天都可以看见她。”
太后转头看了我一眼,笑道:“当初我就想将洁丫头留在身边,可是品媛将她求了去。这会儿怎么有要回来的道理。”
“太后,小公主是您的孙女儿,又不是赐给别人的东西,您想让她回来陪您,淑妃娘娘这么孝顺你,一定会同意的。”我笑道,“不然您问问小公主?愿不愿意回来陪您?”
我话音刚落,小公主就立即道:“洁儿愿意来侍奉皇祖母,皇祖母的脚疼,洁儿每天给皇祖母捶脚。”这丫头还真会争取机会。我笑着看了她一眼,想必她以前随淑妃来请安的时候,是不敢说这么多话的。
芳婷嬷嬷惊喜地道:“小公主真是聪明伶俐!上次请安时见宫娥给娘娘捶脚,就记在心上了。”
太后也是大喜,搂着小公主笑道:“真是个让人心疼的宝贝。”
我在旁边趁火浇油:“太后,小公主这么有孝心,你就成全她的心吧!”
太后点了点头,正待开口,有宫女进来禀报淑妃娘娘来了。我心中明白淑妃这么快赶来,定是怕小公主在懿宁宫不慎说错话。果然淑妃进来给太后行了礼,笑着试探道:“母后,洁儿没说错什么惹您生气吧?”
太后笑道:“洁丫头哄得本宫正开心,真是个伶俐的孩子。品媛,你把洁儿带得很好,本宫要好好地赏你。”
淑妃眼中仍有一丝忐忑,笑道:“洁儿说了什么让母后这么高兴?还要赏臣妾?”
“洁丫头说要给本宫捶脚呢!真是窝心,让人恨不得天天见着。”太后笑道,“品媛,本宫想让洁儿住到懿宁宫来,你觉得如何?”
淑妃眼里先是一惊,复又一喜,低头道:“母后是觉得臣妾哪里失职么?”我心里一哼,装腔作势,她巴不得摆脱这个让皇上讨厌的小公主,面上却要装出贤良的样子。
“你做得很好。”太后笑了笑,意味深长地道,“不过本宫很喜欢洁丫头,想让她陪在我身边。再说你和皇上都年轻,总要多些时间来相处。”
淑妃的脸红了起来,我心里也是暗惊,原来皇帝很久没去淑妃那里的事,太后竟然知晓?想来也是,这后宫的事儿,哪能逃得过太后的耳目?这么说,这位小公主在琉璃殿不怎么受待见的事,也未必没有传一丝风声到她耳朵里,她早不要人晚不要人,偏在我提出让小公主回到她身边时候向淑妃要孩子,莫非在对我施人情?我心里禁不住苦笑,太后,你也太精了吧?
“母后既然这样说,臣妾自当让公主承欢膝下,才是做儿女的孝道。”淑妃摆脱了个大麻烦,眼中喜不自胜。太后心领神会地笑了笑,道:“那你回去准备准备,将洁丫头的东西送过来。”
“是,臣妾告辞。”淑妃退出去。太后让芳婷嬷嬷抱走小公主:“洁丫头,跟芳婷嬷嬷去偏殿看看,以后你就住那里,去看看喜不喜欢。”
看着她们出去,太后幽幽一叹,抬眼看我的表情似笑非笑。我装作不知,端起茶杯喝了口茶,才笑道:“娘娘今儿召臣妾来……”
话音未落,外面传来大太监如意的声音:“启禀娘娘,景王殿下、监国大人和陈丞相、李丞相、刘尚书、许尚书诸位大人求见。”
景王,九王和这些朝臣来后宫来做什么?我诧异地看了太后一眼,太后也是满脸诧色:“他们来做什么?”
我赶紧道:“娘娘,臣妾是否先行告退?”
“不用,”太后要跟我说的事儿还没说呢,自然不会放我走,可让我在这里又不太合礼数。她想了想,指了指一侧的屏风道:“你先回避一下。”
如意搬了凳子到屏风后,扶我转到后面坐下,听到太后传了一干人等进殿。
第一卷 青楼篇 第47章 狼烟
小说巴士 更新时间:2010-6-20 7:16:04 本章字数:7199
随景王和九王进殿的几位大人,都是三朝老臣,德高望重,景王、九王和他们一起前来,想必是有要事禀呈太后。一时觉得躲在殿风后也是坐立难安,万一一会儿听到他们要谈什么国家大事或是什么机密要事,我就是捂住耳朵不听,也不会有人相信。太后这不是摆明了难为我么?
我听到景王给太后行礼,太后赐了座,道:“王叔,千翌、诸位大人,何事一起来找本宫?”
只听景王道:“太后,皇上离宫去太庙之后,朝廷发生了很多事,南边的盐祸未平,京中又发生地震,寂将军还突然暴毙,民间流言四起,臣和几位大人深感忧虑。”
“民间有些什么流言?”太后问道。
“回太后,民间流传有人妄动护国神鼎,导致地震天灾,国之将乱。”景王道,“朝廷虽然将皇上去太庙为天下百姓祈福的圣旨诏告了天下,不过流言并未完全平息。”
“什么?”太后惊道,“民间真有这等流言?”
“不错,太后您也知道,护国神鼎是佑我天曌国江山社稷的神器。”景王道,“不管流言是否属实,臣等认为,都应尽快前往太庙,将此事澄清。”
太后迟疑道:“可是皇上如今正是在太庙,若护国神鼎当真有事,皇上怎么会不知道呢?”
“太后,臣担心不只护国神鼎有事,连皇上也有可能有意外。”景王道。
太后失声道:“你是说皇儿出事儿?”
“臣不敢肯定,不过寂将军突然身亡,朝中上下议论纷纷,都觉得此事蹊跷,皇上那道圣旨也下得有些奇怪。”景王道,“若护国神鼎当真被人动过。为臣担心有人借机对皇上不利……”
“谁这么大胆?”太后的语气有一丝慌乱了,事关她儿子的生死,她平日再镇定,此时心里也必定乱成一片。
“太后,臣也以为应该尽快去太庙核实此事。”九王道,“昨日王叔担心有人对皇上不利,臣连夜通知守卫太庙的羽林军右营统领萧无望加紧防备,今晨果真收到羽林军那边的秘报。昨夜有来历不明的人企图潜入太庙行刺皇上!”
“竟有此事?”太后惊道:“皇上无恙吧?”
“黑衣人被羽林军发现,连太庙大殿都没能接近。”九王道,“不过皇上的安危,臣认为应亲自去确定比较妥当。”
景王言下暗指对皇帝不利的某人自然是九王,九王不甘示弱,立即抬出黑衣人行刺之事暗示景王,太庙一事与九王无关,他自然不会心虚。景王昨晚果真开始行动,可惜九王也不是傻瓜,回去也做了部署。九王为了洗脱被景王扣下来的‘挟天子以令诸侯’的罪名,肯定比景王还要心急想确定皇帝的生死。
“那……那你们快去太庙见皇上啊。”太后也没有主意,着急地道。
“太后,守在太庙的羽林军下旨,说皇上祈福期间不见任何人。臣前日已经被拒之门外。”景王道,“臣等来,是想请太后下旨,恩准臣等进入太庙,查实真相。”
“请太后下旨!”几个人异口同声地同时开口,吓了我一跳。太后道:“王叔之忧也正是本宫之忧,本宫这就让人拟旨。”半晌,外室再无人说话,一会儿,又听到太后道:“本宫甚为担忧皇儿的现状。一会儿本宫让人随你们一同前往。”
景王道:“有太后身边的人前往,自然是再好不过。”
只听太后道:“荣华夫人,你请出来。”
我怔了怔,要我出去做什么?你现在叫我出去,刚才又何必让我躲起来?我摇摇头,如意进来,扶着我从屏风后转出去,见一屋子人的目光落在我身上,低头欠身行了一礼:“妾身见过两位王爷及诸位大人。”
景王微笑道:“原来荣华夫人也在这里。”
太后道:“我找荣华夫人商量给南方盐祸筹钱的事儿。就让叶儿随你们走一趟吧。”
让我跟着去太庙?我愕然地看着太后。景王似乎料到太后会如此说,笑道:“也好,就劳烦夫人了。”眼睛却落到我的脚上:“不过夫人似乎行动不便……”
“无妨。”我咬了咬唇,心中苦笑,“娘娘有旨,臣妾便随王爷走一趟。”老爷子昨日说了不让云家卷进这场争斗里,今天太后却把我拖下水,真是应了那句老话‘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罢了,反正我也担心皇上的现况,走这一趟其实也正合我意。
景王他们拿了懿旨退出去,太后又留我说了几句话:“叶儿,知道为什么你行动不便本宫仍要让你跟他们走这一趟么?”
“请太后明示。”我作低顺目状,知道她根本不是要我的答案。果然,太后接着往下道:“哼!这些人到我这里来请旨,真当本宫什么都不知道么?不过是互相踩着对方狗咬狗,我会相信他们报回来的消息?”太后转眼看着我,叹了口气道:“叶丫头,如今本宫身边,信得过的也只有你了。”
“臣妾惶恐。”我垂睫不再多言。呵……当真有趣,我倒成了太后‘信得过’的人,这么说,太后是把我当心腹了?不知道是当真信得过我,还是以此为饵,拉拢我身后的云家?唇紧紧一抿,颇有些不悦。她不是已经在拉拢了?派我这个“心腹”同往太庙,岂不等于告诉景王,九王和诸位朝臣,云家是站在她那一边的?你们怎么闹也得忌惮着云家一点儿。好沉的心机啊!太后。
见我不接话,太后拉着我的手,幽幽地道:“叶丫头,本宫拿你当女儿一样看待,也不怕你笑话。本宫娘家势微,皇上登基之后,虽然也嘉赏了司氏亲族,可是在朝廷,到底只是新臣,面对那些位高权重的权臣,便是本宫也得低头忍让。这太后的位子,看着光鲜,个中甘苦,却只有本宫自知……”
若不是之前见多了这位娘娘“变脸”,只怕我真会被她这些掏心掏肺的话感动吧?只怕我真有会为了她的“看重”肝脑涂地吧?我静静地听着她念叨。敬慈太后司红月,能在这勾心斗角的后宫忍辱负重地生存下来,登上太后的宝座,其心计自是不言而喻。只是,到底是出身寒门,即便是如今贵为太后,也少了些胸有丘壑的大气睿智,于是那些心机手段,自然地沦为下乘。
太后见我一直不答腔,悻悻地住了嘴,顿了片刻,道:“罢了,本宫过于担忧皇上,晕了头了,你随景王他们去吧。”
“太后保重凤体,臣妾告退。”我行了礼,太后传了如意扶我退出懿宁宫。景王一众等在宫外,马车已经备好,小红扶了我上车,两位王爷和诸位大人都上了各自的马车,车队便浩浩荡荡地往太庙的方向行去。
离太庙两有约两公里地,我们的车队便被一队羽林军拦下来,景王出示了太后的懿旨,羽林军语气之中透出犹豫,被景王疾颜厉色地喝斥一顿,我撩了一角车帘望出去,见那羽林军队长有些眼熟。细一回想,认出他正是当年在观音寺附近曾被云峥喝斥过的那个青年。这人军衔低微,此时被两位王爷及诸位大臣的身份一压,再加上有皇太后的懿意,就算是皇上下令不准任何人踏入太庙,只怕他也挡不了多久。果然,那队长被景王喝斥之后,涨红了脸退到一旁,让一个羽林郎去了前方的关口报信,这里却是放了行。
马车又前行,撩起窗帘往外看去,远远地见着了前次来太庙看到的第一重牌坊。想一想上次来见到那遍虫尸恶心恐怖的场景,我仍忍不住有些反胃。这几天过去,那些虫尸想必已经被后来的羽林军清理干净了。想到那些平日身娇肉贵的官家子弟打扫虫尸的样子,不知道有没有吓晕几个,不由又觉得些好笑。正思忖间,听到前方有人厉喝:“站住!何人擅闯太庙重地?”
抬眼望去,见前方道路两侧各站了一排站得笔挺的羽林郎,手中的长矛相互交叉将道阻住,拦下了车队,照旧是景王的侍卫上前说出一行的名号,称有太后懿旨,要进入太庙见皇上。哪知这队羽林军却是毫不买帐,领头的队长恭敬却冷淡地道:“两位大人,皇上有旨,祈福期间,任何人皆不得进入太庙,也未交待有太后的懿旨便可入内,恕末将无礼,各位大队请回!”
“放肆!”景王,九王和各位大人见这小小的羽林军队长连太后的懿旨也不买帐,不由大怒,先后下车。
景王怒道:“你们竟敢连太后的懿旨也不放在眼里,简直是以下犯上!信不信本王治你大不敬之罪!”
“王爷,羽林军是天子亲卫,只听天子号令。”那羽林军队长不卑不亢地道,“末将只知执行皇上的军令,若要降罪,也自有皇上下令!”
“你!”景王怒极,上前一步,羽林军的长矛顿时整齐划一地向前一送,倒真把景王震在原地,发作不得。九王见景王吃了鳖,上前两步,对那队长温和地笑道:“这位兵长怎么称呼?”
“末将羽林军右营先锋史毓祯。”那羽林军队长抱拳答道。九王微微点头:“原来是史先锋,本王和诸位大人前来,是奉了太后懿旨,确有要事求见皇上,若先锋不能做主,能否请萧统领出来,让我等与他商量?”
九王所说的萧统领应是羽林军右营统领萧无望了,自从前羽林军殿前都指挥李南山因蔚相一案辞职之后,这羽林军殿前都指挥,左右羽林军统领等重要职务,全都换上一批皇上钦点的将领。无一不是皇帝的心腹之臣。九王素与朝臣交好,想来与那萧统领也有几分交情,否则断不会在这羽林军先锋面前说出这样的话,明显的是在扫景王的面子。景王的脸色果然阴沉下来,两人自从在寂府交锋之后,不管是今天在太后处,还是眼前,都隐隐有撕破脸的苗头。只是没到最后关头,仍在表面上保持着一戳即破的脆弱和谐。话音刚落,前方传来一个人的笑声:“九殿下要见末将,末将岂敢还躲在一旁!”
却见前方走来一个青年将领,目不斜视地踏入长矛阵中,那长矛一排排的在他前方收起,又整齐地一排排的在他身后落回原样,军容整齐。便是景王等脸上也有两分动容。想那羽林军恶名在外不是一日两日的事,皇上收回大权后短短一年多时间便让军容变了个样,看来他任命的这几位将领都不是无能之辈。
九王笑道:“萧统领,好严整的军纪!”
“遵守军纪,执行军令,本是军人的本分!”萧统领站到众人面前,抱拳道:“末将见过两位王爷和诸位大人!”
“萧统领,本王等奉了太后的懿旨前来求见皇上,有要事相商,请萧统领放我等进去!”景王看不惯九王和萧无望套近乎,沉着脸道。
“景王殿下,刚刚末将也说过了。遵守军纪,执行军令,是军人的本分!”萧统领笑了笑。“皇上下令让末将严守太庙,不让任何人进入,便是有太后的懿旨,末将也不敢遵从!”
“你……”没想到这个萧无望出来,仍是不准进去,景王连着被一个小先锋和一个禁军统领削了面子,再也装不出平日的仁厚模样,一张脸也扭曲起来,厉声道:“给你三分颜色,你倒开起染房来了,一个小小的羽林军统领竟敢在本五面前猖狂,你真当本王不敢进去?我倒要看看,你们手中的长矛敢不敢在本王身上刺出几个窟窿!”
我蹙起了眉,这景王当真是口不择言了。却听那萧无望笑道:“景王殿下,您身娇肉贵,末将等自是不敢伤您的千金之躯。不过,把你绑了,关到皇上祈福出来,末将倒是肯为您做!”
“大胆!”景王身旁的侍卫怒斥道:“竟敢对王爷无礼,还不受死!”说着,便向萧无望出手攻击。萧无望一边接招,一边笑道:“你算什么东西,王府中的一条走狗,也敢向天子亲卫动手动脚,当真反了不成?”说着,一掌击在侍卫的左肩上。
那侍卫踉跄退了两步,脸色大愤,正欲上前,景王喝斥道:“住手!”
那侍卫顿住身形,躬身退到景王身后。景王的脸色倒渐渐地和缓下来,将太后的懿旨伸到萧无望面前,缓缓道:“萧统领,既然你不肯让我等进去!那便将太后的懿旨呈给皇上,若皇上还是坚持不肯见我等,我等立即离开太庙!”
“这……”萧无望迟疑了一下,似乎在考虑景王的说法合不合规矩。九王接过景王手里的懿旨,递到萧无望手上,趁机道:“萧统领,皇上说不让任何人进入太庙,没有说不让物品进入,何况这还是太后的懿旨,不如你代我等请示一下皇上,并不算违反军令。”
萧无望点点头,还未说话,我身后突然传来“哒哒”的马蹄声,众人讶异地望去,却见身后的官道上骤然奔过来一匹骏马,,马上却是个身着军服的士兵,却不是羽林军的特制军服,而是天曌国正规军的军服。那士兵见到车队,翻身下马,迅速跑到九王面前跪地道:“启禀监国大人,北郊长城之上燃起狼烟,北疆边关告急!”
“什么?”九王大吃一惊,景王和其他大臣也面带惊疑之色,纷纷道,“这是怎么回事?”
“边关的急报还未送到,只是烽火台上的狼烟从北边长城一直烧了过来。”那士兵道,“边关的急报应该随后送到!”
众人赶紧往北望去,只见北方天空之上,果真升起滚滚黑烟,每隔一段距离又有一柱,却听到萧无望不敢置信地道:“怎么可能有狼烟?我天曌皇朝近二十年来,只燃过三次狼烟,每次均是敌军大规模入侵。北方的辰星国经过五年前的北疆之战,元气大伤,根本不可能组织大规模的入侵,北疆边关怎么会点燃狼烟?”
众人纷纷点头,认同萧无望的话,景王却转身轻哼道:“萧统领,北方边关告急,这等紧要之事,你难道还不速去向皇上禀报么?”
萧无望脸色一变,却不应景王的话,拿着太后的懿旨,转身往内急奔而去。长矛阵门开启又闭合,众人神色各异地望着天空之上的袅袅黑烟,各自猜测着北疆边关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我也有些坐不住,顾不得腿伤,从车里钻出来,望着天空之上翻滚纠结如一条条臣蛇的黑烟,蹙紧了眉,这场突如其来的战争,绝对是皇帝或景王任何一个人谋算中出现的意外,当皇帝知道边关告急之后,还能躲在太庙,实施他铲除异己的计划么?
果真,一会儿萧无望急急忙忙地冲出来,对众人道:“王爷,各位大人,皇上传召诸位入内!”
第一卷 青楼篇 第48章 帝伤
小说巴士 更新时间:2010-6-20 7:16:05 本章字数:6020
我忍着腿伤,随着众人一起踏进太庙大殿的大门。
大殿的大门已经修补好了,殿内的光线比我上次进来时明亮得多,加上我恢复了视力,所以把这殿内的情形看得很清楚。四壁上悬着天曌国历代以来的君主画像,前方正殿是呈阶梯状的巨大神龛,供着历代皇帝的牌位,神龛前有一大鼎,鼎前的地板上有我上次见过的类似太极八卦图的圆形图案,图案正中背对大门盘腿坐着一个人,正是当今天子。空荡荡的大厅里,除了盘坐在地上的皇帝,右侧还站着四五个人,一位是我曾在关押寂将军的地牢里见过一面的司天台监正,另四位却身着太医的官服。
众人看到皇帝静坐在大殿内,个个都不敢出声了,只在踏入殿门一米处站着。九王见皇帝好端端的,眼中闪过一抹喜色,景王的脸色却沉了下来。我蹙起了眉,无暇理会他们那些,思绪被另一件事占住了,记得我上次进来,这圆形图案正中明明有有一个数级高的平台,眼下却消失得无影无踪,仿佛这殿内从未有过那样的建筑。圆型图案外围八方的黑木人俑和图案四个圆点处放置的奇特玉器,统统不见了踪影。我咬了咬唇,皇帝撒去了护身的阵法,莫非护国神鼎的灵力已经恢复了?想到这里,心中倒是一松。
皇帝不说话,众人的眼睛便看向了站在一旁的太医和司天台监正,这几人却似老僧入定一般,垂着睫,面无表情,望也不望这边一眼。景王咬了咬牙,向着皇帝的背影跪下去:“臣君慕玄叩见陛下。”
九王和朝臣也纷纷跪地,拜见皇帝,我也只得跟着跪下去。半晌。盘坐在前面的皇帝既不动也不出声,把一干人等晾在那儿。景王抬眼看了皇帝一眼:“臣君慕玄……”
“朕知道你跪在那里!”皇帝突然出声了,声音不大,语气却冷淡和不耐烦,“不用王叔提醒。”
景王的头伏得低了些,不敢出声了。看不到他脸上的表情,我猜测景王心中一定憋气得很,几个第臣都是老成了精的,见势不对,个个都不敢出声,九王更是一言不发。又过了半晌,皇帝才道:“王叔,你带这么多人来见朕,所为何事?”
景王被点了名,不得不硬着头皮道:“回皇上,京中流言有人妄动护国神鼎。臣等担心皇上的安危,所以才惊扰皇上为民祈福……”
“王叔现在看到了,朕有何危?”皇帝淡淡地道,“京中有流言,王叔不知先安抚百姓,却劳师动众地带着朝臣去惊扰太后,真是主次不分!”
“臣鲁莽,请皇上恕罪!”饶是景王再不甘心,也只得向现实低头。九王道:“皇上,王叔也是心系国家社稷和皇上的安危,请皇上念在王叔一片忠君爱国之心,不要责罚王叔。”
九王的求情听在景王的耳朵里,就不是个滋味了。但他此时也不敢多说什么。皇帝静了半晌,缓缓道:“朕也没有深责王叔的意思。”只听九王接着道:“皇上,刚才接到急报,北疆边关报急,烽火台上狼烟四起,请皇上回宫主持大局。”
“朕为天下百姓祈福,诏告天下要七七四十九日。如今数日而返,岂不是失信于天下!”皇帝的声音越发缓慢,“朕既将监国一职交予你,难道你就如此不堪重任么?”
“皇上恕罪,臣弟惶恐……”九王赶紧伏地道。皇帝的语气越发奇怪起来,“朝中的事,朕让你全权负责,北疆告急一事,由……”
终于众人都觉出不对,几乎同一时间,抬头往皇帝看去,却见皇帝的身子已经软软地瘫倒在地上,几个太医已经冲上前去,两人将手指搭到了皇帝的的腕上。
“皇上!”景王大呼一声,也不顾什么君臣之礼了,立即站起来冲过去,其他人也围了过去,顿时殿内一片惊怒之声。
“皇上……”“皇上怎么了?”“太医,怎么回事……”
我赶紧拖着伤腿跑过去,触目所及,骇然大惊,却见皇帝双目紧闭,脸色惨白,气若游丝,唇角挂着血渍,胸前斑斑点点染着一片猩红的血迹。两个太医脸色惨白地号着脉,一个翻看着皇帝的眼白,另一个掏出一颗药丸塞到皇帝的嘴里,那药转瞬便被皇帝呕了出来。几个太医的额上带上冷汗,手控制不住地微微颤抖,景王一把抓起一个太医胸前的衣襟,怒道:“皇上到底怎么了?快说!”
“回景王殿下,皇……皇上……”太医的声音里带着一丝哭腔,“怕……怕是不行了……”
我的头“嗡”了一下,顿时乱成一片,怎么会?他不是什么都布置好了么?他应该安全无虞才是,他应该为自己处处打算周到才是,怎么会……不行了?
“什么?”众人大惊,九王也抓住了他:“为什么会这样?快说!不然本王立即杀了你们……”
“九皇侄,杀了他们,好让皇上找不到太医诊治么?”景王扫了他一眼,阴声道,“你安的好心!”
“王叔这是何意?千翌只是担心皇兄,一时情急……”九王抬眼瞪着景王,开口反驳。却听到一人沉声道:“两位王爷请勿争吵,让刘太医把话说完。”
说话的是随景王一起来的四位重臣之一,丞相陈松南。蔚相倒台后,皇帝将丞相一职一分为二,由这位陈大人担任了左丞相之位,今天来的另三个人当中,李政哲担任了右丞相之位,加上两位尚书大人刘奎瑞、许智文,皆是三朝重臣,门生遍天下,却是朝廷的中立派,从不掺入皇权之争。他们做官做得太久,深谙为官之道,处事圆滑,对朝廷有忠心,却又过于明哲保身。换而言之,谁做皇帝,对他们来说都没有区别,所以无论谁在上位,都不会去动他们。因此当初皇帝在蔚相倒台,朝堂动荡的时候,从他们中间选了陈松南、李政哲做丞相,满朝文武竟无一有异议。
此时这位丞相大人面带忧色,皇帝如果出事,朝廷必定乱成一团。这不,眼前这两位王爷就已经吵上了,所以也不能再装聋做哑了。右相李政哲也面带不悦地看了两位王爷一眼,对太医道:“刘太医,皇上到底怎么了?你别急,慢慢说。”
“回丞相大人,皇上他……”刘太医抹了抹额上的汗,声音有些发颤,“皇上之前听闻边关告急,就已经急怒攻心,咳出血来了,刚刚硬撑着跟诸位大人说了这么多说,实在是撑不住了……”
“我是问你,皇上到底是怎么了,不要顾左右而言他!”李政哲脸色沉下来。刘太医抹了抹汗,抬眼看了一直立在旁边的司天台监正,那位监正大人上前一步,脸色苍白地道:“下官来因丞相大人的话吧。”
众人的目光都盯向他,那监正大人额上也不禁见了汗:“皇上不知道为了什么原因启动了护国神鼎,为了恢复神鼎的灵力,皇上一直用心头血祭养神鼎,可是皇上因为失了神鼎的灵力护佑,被人施了极邪恶的牵魂降术,所幸有神鼎剩余的部分灵力守护,未至心神大乱,但全身的经脉受到重创,还受了极为严重内伤,下官和诸位太医,这些天一直在帮皇上调查,可是刚才听到边关告急,皇上心神大乱,当即就咳了血,又强撑着和诸位大人说话,所以才会……”
怎么回事?玛哈不是没有进殿就已经走了么?还会有谁再跑来下降?难道那日我被玛哈抓走之后,太庙之中又生变故,所以寂将军明明已经解了降,竟然还是死了。脑子纷乱一片,心中又闷又痛,我望着皇帝苍白的面容,感觉快要透不过气了。
众人之中除了景王,想必都是初次听闻牵魂降之名,便是护国神鼎能解降毒,只怕不是皇族之人和像傅先生、段知仪或司天台监正这样的修行之人,根本不可能知晓。司天台监正也未多言解释,所以众人皆是一脸茫然之态,不断追问,等到众人将监正大人的话弄懂之后,皆是又惊又怒又惧,只有景王神情莫测。
九王质问道:“难道皇上就没救了吗?刘太医,你们几位都是太医署执事,医术精妙,竟连皇上的伤都治不好?”
刘太医颤抖道:“皇上是被天下间最阴毒的邪术所伤,受伤之前,身体已经极度虚弱,如果不受刺激,安心静养,内伤尚可痊愈。可是,全身的经脉却无法治愈,便是伤好之后,也会四肢无力,全身无法动弹。如今急火攻心,邪风入脑,随时有可能……即使是醒过来,只怕也识不得人……”
许尚书也骂道:“没用的东西,来人,把皇上立即送回宫,再找别的太医诊治!”
“万万不可!”几位太医立即跪到地上,“大人,现在万万不可移动皇上!”
“这又是为何?”李丞相道。
刘太医道:“此时皇上龙体极为脆弱,别说路上的颠簸会加重皇上的伤势,就是要将他移到马车上,可能就会……”
却听景王扬声唤进了候在殿外的心腹侍卫:“玄虎,你也略通岐黄之术,你帮皇上把把脉,看太医所言是否属实?”
那玄虎闻言蹲到皇帝身侧,把了脉,再快速在皇帝全身各处快速地移走揉捏,片刻起身对景王道:“皇上身受极重的内伤,脉博微弱几不可判,全身经脉尽断,治愈的可能几乎为零,就算是伤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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