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_96 秦简(现代)
  李未央微微一笑,风卷起了她束起的长发,她缓缓地走近了他,轻盈得像是随时会被风卷起,但脸上笑容却是十分的冷淡,叫人心底发怵:“驸马爷,希望你记住这个教训,这次是你的右腿,下一回就是左腿,再下一回……”李未央说着,用簪子笑眯眯地戳了戳对方的太阳穴道:“再下回,我就送你下去陪裴大公子,我想他一定会很高兴见到你的!”
  王延感觉到剧烈的疼痛从右腿关节处传来,痛得把他整个人都贯穿了。他看着眼前美丽的女子,却仿佛透过那张美丽的面容看到了美人皮相之下那凶兽般的神情,此刻,他已经被李未央阴冷的模样吓坏了,甚至于忘了那右腿被废的剧痛。
  死并不可怕,可怕的是得罪了让你生不如死的人,眼前的李未央就是这样的人,不知道为什么,在对方的那阴冷的目光中,他竟有一种死里逃生的感觉,原本的强硬已经全然都没了,只是浑身打着颤,一个字发不出来。
  李未央越发笑得从容,她淡淡地道:“我知道驸马爷是想要冤枉我四哥和南康公主,借以要挟她同意你那妾室进门,并且将她扶为平妻,可是我劝你以后还是学乖一点,好好敬重公主殿下,不要惹她生气,否则的话……”她的话没有说完,笑容却渐渐变得阴柔而狠厉,“你给我好好想清楚,要是再犯混,我有千百种的手段对付你,叫你生不如死。”
  王延恐惧地盯着她,没有出声。李未央转头,眸中带着笑意,十分清闲道:“公主殿下,驸马不小心从台阶上摔下来,摔断了右腿,你还是尽快找人带他回去医治的好!”
  南康公主脸上的悲伤已经变得支离破碎,嘴唇隐隐发颤,盯着王延的眼眸有着刻骨的恨意,她虽然单纯年轻,但毕竟也是皇室的公主,但对方竟然当着郭家人的面这般羞辱她……此时她已经不再为王延这样的人伤心了,她只恨刚才没有借此机会杀了他!她忍住怒火,吩咐宫女道:“你们过来,将驸马爷扶着出去!就说他酒后失态,从台阶上滚下来了!”
  李未央微笑道:“待会儿只怕宴会上的人就都要知道了,公主殿下是否要早作准备。”
  南康背过身子,用手指偷偷地擦去眼角的泪,才转身对李未央道:“我回自己宫中换一身衣服,待会儿我会向众人解释,绝不会叫他们冤枉郭四公子的。”
  李未央一低头,只见南康公主的手腕之上有一圈青色瘀痕,可见王延下手有多狠,要不是郭敦在场,恐怕南康公主真要受伤了,这样的婚姻继续下去还有什么必要?李未央轻轻摇了摇头。看着他们离去,她才回到凉亭之中,目光冷冷地看着郭四道:“四哥,今天你这祸闯的可不小!”
  郭敦挠了挠头道:“我知道自己莽撞了些,可是我真的只是与她说了两句话而已,那个蠢东西就冲了过来!”
  这是摆明了故意设计你!李未央看着他茫然,不由得叹息道:“她毕竟已经嫁了人,虽然你把她当做表妹一般的关怀,可是外人却不会这样想!人家就一直在找这样的机会来抓南康公主把柄,你们还如此明目张胆地在这里说话。”
  郭敦皱紧了眉头道:“只有他这种龌龊的脑袋才会说出那么下流无耻的话!”
  李未央目光悠远:“恐怕这不过是刚开始……”
  郭敦满脸不解:“嘉儿,为什么你说的话我都听不懂?”
  李未央微微一笑,却不再多言了,随后她向郭敦道:“待会儿宴会上就要闹起来了,我不愿意看见那些人的嘴脸,你先去吧。”
  郭敦点了点头,便下了台阶,走到最后一步的时候却又忍不住回头看李未央道:“嘉儿,今天都是我的错,对不住,把你也一起连累了。”
  本来这件事和郭敦就关系不大,王延是故意找碴罢了!李未央摇头示意无妨,眼看着郭敦也跟着离去,旁边的赵月才担心地道:“小姐,您废了驸马爷的一条腿……”
  李未央神色冷然地道:“这是他咎由自取!若是事事都要忍让,那做人还有什么意思?更何况南康不只是他的妻子,更是越西公主,他却丝毫不曾给予敬意,这样一个不忠不孝不仁不义的人,我废他一条腿已经对得起他了,若不是顾忌到王家,今天我就要了他的命!”
  听李未央说得如此阴狠,赵月不禁神色一变:“小姐,您好长时间没有发这么大的火了。”她仔细一想,似乎小姐一直对这种负心人很是厌恶。毕竟王延已经迎娶了南康公主作为正妻,当初他没有拒绝这门婚事,回过头来也该好好对待公主,却偏偏要迎娶什么外室。娶就娶了,缘何还要为了那个女人回过头来逼迫公主。这样一个品行如此低劣的男人,难怪小姐这样憎恶,想到这里,赵月便明白了几分。
  良久,李未央突然听见脚步声,一侧头便看见一个穿着黑衣的男子向她走过来。他的头发披散着,随着风轻微的鼓动,脸上带着半边面具,虽然看不清那半边的脸,但是另外半边露出来的面容却是眉眼俊俏,格外俊美,人站在哪里,就能感到空气也弥漫着一派优雅,可惜一头乌发却遮不住苍白的面色,眼神亦是苍茫渺远。
  李未央看着他,却觉得闻到了一种奇异的血腥气息,神色之中露出一丝警惕。
  那人仔细地勾起嘴角,笑容很是动人:“我看见那一幕了,郭小姐好胆量,连驸马都敢伤,我以为自己这一生都不会再看见第二个如此胆大的女人了。”
  第二个?李未央目光冰冷地望着对方:“你是何人,为什么要戴着面具?”
  那人叹了一口气道:“带了面具是因为我这半边脸已经毁了,就算给你看也看不出原先的模样,那不过是一团被刀绞得血肉模糊的皮肉。再说天长日久,这面具已经和我的皮肉长在一起,再难分开了,怕玷污了您的眼睛。”
  李未央听到这里,不由得有些惊讶,眉头也皱了起来,她没有见过这个人,而且他的模样看起来不像太监、更不像官员,今天虽然参加赏菊会的人很多,可也不是什么人都能在宫中随意走动的。更别提这个人衣着奇怪,说话不清不楚,就连那一张银制的面具也如此的奇特。
  她第一次觉察到了一种莫名的不安,因为对方眉眼之间闪动着一种凌厉狠绝,不需面目狰狞就能令人从心头冷到脚底,仿佛自己早已被他看穿了……她不欲与他多言,已经缓步下了台阶。却听见那人微微一笑道:“郭小姐,你相信前世吗?“
  李未央突然止住了脚步,她猛然地转过头,目中含了一丝震惊:“你刚才说什么?”
  那人只是微笑,笑容中却含了一丝诡谲:“我是问,你相信前世吗?“
  李未央的笑容冷淡了下来,眸中冷光更盛:“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那人却是毫不在意,轻轻叹息了一声道:“您的面相很好,凤颜龙颈,是高高在上的皇后之命。”
  李未央目光一凝,看着对方道:“我当是谁,原来是个江湖术士!”
  那人眸中寒光似幽莲绽放于静夜:“我是不是江湖术士,郭小姐心中最清楚,你已经忘记自己的过去了吗?”
  李未央心中漫过一丝凉意,只是冷声道:“那你说说看,我的过去是什么?”
  那人的声音轻缓却字字如刀:“郭小姐的过去只有两个字。”
  李未央目视着对方,眼眸深沉:“哪两个字?”
  那人一笑,意态悠闲,那笑容竟似看着猎物在网中挣扎:“背叛。”
  李未央的双手在袖中紧紧地攥了起来,可是面容却越发温和美丽:“说得不错,的确是背叛,可这两个字倒算不得准,世上谁没有经历过背叛呢?”
  那人淡淡道:“郭小姐自己心如明镜,当然知道曾经发生过什么事情,可是你知道未来会如何吗?”
  李未央幽幽一叹道:“未来?有谁能够看清自己的未来呢?”
  对方注视着李未央,目光深切:“郭小姐,你今年有一场很大的劫数,若是过不了这个劫数,恐怕就会陨落。”
  李未央眸子里寒光闪闪,面上却不动声色地嗤笑一声:“你以为我会相信一个江湖术士之言?我面呈吉相,今年有大利可图,为什么要相信你?”
  那人摇了摇头,目光讥诮地道:“世人大多虚妄无知,狂妄自大。我言尽于此,信与不信全在于郭小姐自己,告辞!”说着,他已经转身翩然远去。
  李未央看着对方的背影,良久都没有动作,赵月突然提醒道:“小姐,有人来了。”
  李未央转头,看见的是王子衿娇美的面容,不由得神色冷淡道:“你一直在旁边听着,从什么时候开始?”
  王子衿叹了一口气,道:“从你命人打断了我三哥的腿开始。”
  李未央冷冷一笑:“看来你是来找我算帐的。”
  王子衿摇了摇头道:“父亲倒一直想打断他的腿,可惜终归是下不了狠心。所以我要谢谢你,而不是怪你。少了这条腿,三哥也能少做点怪,我们家更能平静一段时日。”
  还真不是一般看得开,光从这点看,对方就不是蠢人。李未央淡淡一笑道:“我还是第一次听到别人因为我做了这样的事情来谢我,王家人果然是独特!”
  王子衿不语反笑,目光突然落在李未央的面上,只见对方眼神带着一丝戾气,不由得上前一步道:“郭小姐,刚才那个人所言……”
  李未央目光一凝:“你都听见了吗?”
  王子衿点了点头道:“刚才那个人——若是我没有记错,他应该就是裴后身边的第一术士嬴楚。”
  李未央眉头一扬:“嬴楚?是那位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巫医吗?”
  王子衿若有所思:“不错!正是那一位。事实上他首先是裴后身边的谋士,其二才是大夫,谋士是杀人的,医生是救死扶伤的,两者结合在一起才真是奇怪!而且此人师从巫圣足足有二十载,深得巫术以及药理的精髓,再加上心性狠毒,机智百出,绝非常人能比。所以你要多加小心,我看他……似乎是盯上你了!”
  李未央淡淡一笑,却是不以为然道:“多谢王小姐的提醒。”
  王子衿犹豫了片刻,才又出言提醒道:“刚才他说的其他话或许是模棱两可、故布疑阵,只有关于你的面相却并不完全是胡说八道……”
  李未央目光带着一丝惊讶,瞧着王子衿道:“王小姐不是不轻易算卦吗?为什么突然与我说这样的话。”
  王子衿摇了摇头,难得真诚道:“我说的是你今年命中有劫的事。”
  李未央淡淡一笑:“我这一生大劫小劫无数,若是那么容易死,今天也就不会站在王小姐面前了。你不必替我忧虑,但,还是多谢王小姐的关心!”说着举步预走。
  王子衿的声音却在身后遥遥传来:“他说的是真的,你今年真的有大劫,请务必多加小心!”
  李未央脚步一顿,却没有回头快步离去了。
  ------题外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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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7 血光之灾
  回到郭府之后,李未央刚刚梳洗完了,却瞧见郭夫人已经踏进门来,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嘉儿,今天……那嬴楚和你说了些什么?”
  李未央目光笔直地看了赵月一眼,微带谴责,赵月连忙低下头去,这可不是她想说的,夫人那样关心小姐,她总不忍心看着夫人担忧。李未央收回目光,语气平和地道:“母亲不必担心,没有什么事。”
  郭夫人显然并不相信,她目光中含着关切:“嘉儿,你总是如此,有话也不向母亲说。那嬴楚说你大劫将至,可是真的吗?”
  李未央神色自若,却是轻轻一叹道:“如此江湖术士之言,母亲如何能相信?”
  郭夫人却是忧心忡忡地道:“嬴楚不是一般的江湖术士,他说的话十件倒有八件会应验,更别提王子矜也说了叫你多当心,不是吗?你怎么一点也不放在心上。”
  李未央失笑道:“天命不可扭转,何必操心过甚?更何况他们未必真的知道天命,十成倒有九成是在唬人。”
  郭夫人却并不放心,她轻轻握住李未央的手,柔声:“嘉儿,你听母亲说,凡事不可以轻忽大意。我好不容易才找到你,若是你有什么不测,你叫我下半辈子要怎么活呢!”
  李未央听到此处,心中一软,反过来安慰道:“母亲不必担心,我自会多加小心就是。”
  郭夫人长叹了一口气,突然想到了什么,从脖子上拉出一块佛牌摘了下来,亲自给李未央带上,满含希望道:“这佛牌我一直戴着,请大师开过光的,极是灵验,希望它能给你带来好运气。”
  李未央摸了摸,淡淡一笑道:“是,我会一直戴着,母亲放心吧。”
  郭夫人这才点了点头,站起身来道:“这样就好,千万不要让那些宵小钻了空子。”
  李未央听郭夫人此言,似乎是担心裴皇后在背后动手,她只是和煦地笑了笑:“若是裴后想要动手,今日在赏菊宴上便是最好的时机,可是母亲您看,一切不都是风平浪静吗?”
  郭夫人摇了摇头:“那嬴楚并非一般的人物,他们嬴家是裴氏世代的家仆,据说他从小就跟着裴皇后,处处以她马首是瞻。按理说一个男子是不可以随意入宫的,谁知裴氏做了皇后,他便立刻进了宫。”
  李未央扬眉道:“进宫的意思是……”
  郭夫人眉心一皱,眼中闪过的神色似是鄙夷,语气略带嘲讽道:“宫中的男子只有两种,一种是太医,一种便是太监。”
  李未央心头一跳,不由得追问道:“嬴楚是太医吗?
  郭夫人面上有一丝尴尬:“即便是太医,也不能时时见到皇后,这是于礼不合的,所以他不是太医。”
  不是太医?那就是太监了。李未央想到这里,不禁微微一笑道:“为了追随裴后,竟然忍心至此,可见此人心志坚定,而且对裴后忠心耿耿。”
  郭夫人自然点了点头:“的确如此,这么多年以来,他都是在裴后身边形影不离,几乎像对方的影子一样,为裴皇后出谋划策,甚至为她去铲除政敌。听说裴后有不少见不得光的阴私,便是由他去处理的。”
  李未央听到此处,不免对嬴楚这个人更加的好奇,继续深入地问道:“可是我入大都这么久了,为何从来没有见过他?”
  郭夫人蹙眉,她想了想回答道:“兴许是为裴皇后去办了什么事了,又兴许是犯了什么事情暂时躲避风头,算起来有大半年他都不在宫中,这可是件稀罕的事。”
  李未央若有所思:“或许裴皇后有非常重要的事赶着让他去办。”可是,什么事需要半年时间?能让形影不离的嬴楚离开皇宫,可见此事非同小可。
  时光匆匆流逝,转瞬一个月过去。这一天中午用膳的时候,李未央瞧郭夫人神情恍惚,似乎有些心事,便有心要问一问,可是当着齐国公和其他人的面,李未央不好直接开口问询。直到午膳完毕,郭夫人离席,她才追了上去,轻声问道:“母亲,出了什么事,为何你眉间忧心忡忡?”
  郭夫人停下脚步,看见是李未央,这才面色稍缓,柔声地道:“下午我要出去一趟,大概傍晚时分才能回来。”
  李未央不禁看了看天色:“这个时辰出去?外面似乎马上就要下雨了,若是事情不急,明天我再陪母亲一起去办好了。”
  郭夫人看了一眼天空翻滚的云彩,犹豫片刻,却还是摇了摇头:“明天怕是赶不及,我要去王府一趟。”
  李未央不由得惊讶道:“王家?母亲为什么要去王家,还是南康公主她有什么事?”
  郭夫人点了点头,脸色有一丝难看道:“就在午膳之前,南康的贴身宫女悄悄为我送来了一封信,上面什么也没有,只有救命两个字。”
  李未央一愣:“救命?南康公主为什么要送这样的书信过来?刚刚你说那宫女是悄悄来的,这又是什么意思?”
  郭夫人蹙眉道:“那宫女说南康如今已经被王延软禁起来,以至于他们这些随侍的宫女都不能轻易地见到公主。”
  李未央原本以为经过上次的事情此人定知道收敛,却不料他反而变本加厉,当下道:“王延如此大胆,竟敢囚禁公主!”
  郭夫人摇头叹息:“上一回在宫中发生的事情,我也略有耳闻,你虽然是一片好意,可惜这件事情反而加剧了南康公主和驸马之间的矛盾。听说驸马极度宠爱他的那个美妾,非要立她为平妻不可,为了这件事情,他和公主三番五次的大吵大闹,闹得整个王家都不得安宁。王琼为此还仗责了王延一顿,可是却丝毫没有效果,简直就像是着了魔一般。我真是不明白,王延从前虽然有些莽撞,性格却也不像如此的狂躁,却不知究竟出了什么事以至于他变成这样,竟连亲生父亲的管教都不肯听从了,所以——无论如何我必须去王家一趟。”
  李未央很明白,南康公主是郭慧妃的养女,慧妃千叮咛万嘱托,请郭家代为照顾在宫外的公主,若是南康出了什么事情,只怕郭慧妃一定会非常伤心,所以郭夫人才会急匆匆赶去王家。李未央沉吟片刻,开口道:“既然母亲要去,不妨带上几位兄长,若是闹出什么事情来反倒不美。”
  郭夫人当然也考虑过这一点,却摇头道:“这实在不妥当,你那几个哥哥若是瞧见王延所做所为,必定会十分恼怒,将事情闹大了于南康公主也没有什么好处,他们夫妻总是要过下去的……也许年轻人之间偶有口角,我去劝一劝就好了。”
  郭家相当于南康的外祖家,无缘无故郭家的几个公子一起上门去,别人一定会以为是来挑刺或者挑衅的。郭夫人是抱着和事老的心态去的,当然不愿意让王家误会,李未央却是不以为然,她认为像王延这样的个性,决计不会因为你劝一劝就会改邪归正,更何况他如此宠爱那个小妾,甚至不顾南康公主的尊严和皇室的体面,可见这人已经疯到一定地步了,她又怎么肯让郭夫人涉险?想了想,她上前一步揽住郭夫人道:“母亲不必忧心忡忡,这样吧,我先请人去王府打探一下消息,看究竟出了什么事,然后咱们再决定应该如何处置。你也不要着急,等这一场大雨过了,明天我再陪你一同前去。”
  郭夫人瞧着李未央神色坚决,是打定主意不放自己走了,她心念一动道:“好,那我就等你的消息。”
  李未央点了点头,随即吩咐赵月道:“请人去王家问一问,看究竟出了什么事,尽量悄悄的,不要惊动驸马!”赵月立刻应了一声:“是!”随后快步离去。刚刚走到庭院里,只听见轰隆一声巨响,却是一道闪电划空而过,随即便瞧见豆大的雨珠从天空落了下来。郭夫人看了看这雨帘,不由得眉心皱得更紧,掩饰不住内心的焦虑。
  李未央看出来了,轻轻握住她的手:“母亲,天气凉,你先进去休息吧,若有消息我会立刻通知你的。”
  郭夫人点了点头,随即便带着身边的婢女离去。李未央看着她的背影,却是陷入了沉思。南康公主突然送了一封如此奇怪的信来,这件事情实在是耐人寻味,经过上次那一件事情,南康已经不再像从前那样单纯莽撞了,“救命”两个字是什么含义,她应该很清楚……所以李未央才千方百计阻挠郭夫人前去,她总觉得这件事情说不出的古怪。
  不久之后,赵月便来向李未央回报道:“小姐,奴婢已经去打探过了,驸马因为伤了右腿一事,性情更加暴躁易怒,整日里只在那小妾房中盘桓,根本不理会南康公主。镇东将军为了此事大发雷霆,狠狠地打了驸马一顿,谁知他却疯魔一般变本加厉,甚至将南康公主驱逐出了正房,将那小妾接了进去,如今公主独居一院,王延还派人看守着,不许公主给宫中通风报信,若非王家其他人的约束,恐怕……”
  赵月没有说下去,可是李未央已经站了起来,眼中却难得露出轻蔑之色:“从前我只听人说色迷心窍,却从未亲眼瞧见。如今看来这王延真的是昏了头,如此愚蠢的事情他也做得出来,真叫人不敢置信!”
  赵月低头道:“是,不要说外人觉得不可思议,就连王家人与他也闹得很僵,镇东将军一度要将他逐出家门,可是却碍于南康公主不能行动,毕竟他是驸马,地位尊崇……“
  这简直就是个悖论,因为是驸马,所以就可以胡作非为?赵月正说着,却看见莲心快步地走了进来,她躬身道:“小姐,夫人刚刚吩咐备了马车,出门去了。“
  李未央一愣,立刻道:“向什么方向而去?
  莲心回答道:“是向东南方向而去,只是却没有听见夫人吩咐去哪儿,外面已经下这么大的雨,马上就要黑沉一片,不知夫人有什么急事,竟要在这个时辰赶着出门。”
  李未央已经明白过来,她吩咐赵月道:“快去准备马车,我要立刻出门。再去通知三位兄长,就说母亲和我上王家去了。”
  今天,郭澄、郭敦、郭导三人都去秦王府赴宴所以不在府上,李未央不好通知他们,只能留下口信,便急匆匆地离开了。
  郭家的马车一路到了王府,王家的管家快步迎了出来:“郭小姐,有失远迎,请您宽恕。可是……我家小姐今日去赴秦王府的宴会,不在家。”
  李未央脚步一顿,不由得转头道:“你家小姐不在,那其他人呢?”
  管家立刻道:“将军今日和晋南侯有约,其他两位公子也都不在府上,只有公主和驸马还在。”
  李未央点了点头,随即道:“你去吧,我自去南康公主院中就是。”
  管家看着李未央,更加犹豫道:“郭小姐,还是老奴带您去吧,南康公主现在已经不住在原先的院子里了。”
  李未央面上闪过一丝清冷,道:“好,你在前面带路。”
  这是一座规模较小的院子,门口只有三两个宫女,个个神色仓惶不安的模样,瞧见管家带着李未央来了,连忙躬身行礼。
  李未央驻足,问道:“今日我母亲可来了吗?”
  那几个宫女都是认识郭夫人的,连忙道:“是,夫人就里面。”
  李未央点了点头,随即道:“你们就守在外面,不允许任何人进来。”
  宫女们齐声应是,随后便瞧见李未央带着赵月走了进去,一个宫女倾身道:“你瞧,郭夫人和郭小姐都来了,这一回咱们公主可有人撑腰了。”
  另外一个宫女却是摇头道:“驸马那个性谁都不敢招惹,简直就像是疯了一样,我恐怕郭家的人来了也没有什么办法。”
  旁边人赶紧道:“你们两个都小声点,若是不小心被驸马听见,都是吃不了兜着走!”那两个宫女面面相觑,一时噤声。
  管家听到此处不由叹息一声,他们家这位三公子也不知道究竟是怎么回事,自从得了那一名外室之后,就像是被迷住了心窍一般。父亲的话不肯听,兄弟姐妹的话也不理,更别提对南康公主这个妻子态度更是恶劣到了极点。尤其是最近这段时日,冷言冷语都算轻的,甚至心情不好的时候还要动手,还好王琼及时阻止了他,若是不然恐怕整个王家都要面临灭顶之灾。但无论王琼如何管束,王延却都没有丝毫的收敛,反而变本加厉。一旦王家人给他气受,或是对他管教过甚,他一转头便会将所有的气撒在南康公主的身上。王琼为此在公主所居住的院落周围准备了不少的护卫,防止王延无礼。谁知王延竟然亲自将那些护卫逐一赶走,并声称若是王琼再插手他们夫妻之间的事,他就要出去另辟府第。王琼生怕事情闹大,传出去惹人笑话,不得已才将一切忍下,只能暗中护着公主防止这个疯子再惹事。
  管家又望了院中一眼,不得已转身离去。而此时,房间之内郭夫人正在柔声安慰南康公主,李未央赶到的时候,瞧见郭夫人浑身无碍,这才放下心来。
  南康公主瞧见李未央来了,如同找到主心骨一般,面上带了泪水道:“嘉儿姐姐,你终于来了。”
  李未央点了点头,道:“母亲说她收到你的那一封来信。”
  南康一愣,随即道:“来信?什么来信,我没有送信出去。”
  李未央和郭夫人对视一眼,面上都露出惊疑之色。郭夫人刚才心急只顾着问南康境况,倒没有提起信的事情,这时才问道:“今天我明明收到你身边那个叫绿儿的宫女送来的一封书信,上面只写了救命两个字,所以我才急匆匆赶到了这里。”
  南康公主听到这里,神情更加难以置信:“绿儿?这怎么可能!绿儿已经被王延收了房,如今也是他的一名小妾,我又怎么可能会吩咐她做事?”
  李未央面色一变:“如此一说,找我们来是王延的意思。”
  南康公主面容一下子变得煞白,她立刻起身道:“他肯定没有安什么好心思,夫人、姐姐你们快走吧,我不会有什么事的!”
  郭夫人瞧着南康公主,明明害怕得浑身发抖,却是硬逼着他们离去,她不由得轻轻地叹了一口气道:“南康,你和我们一起离开此处吧。”
  南康公主吃了一惊道:“离开这里,我能去哪里?我是王家的儿媳妇,这一点是不会改变的,除非陛下肯收回成命。”
  她这时候不叫父皇只叫陛下,证明她已经认清了皇帝对她的无情。
  李未央目视着她道:“你不必顾念陛下,他既然心中没有你这个女儿,那你身在何处他都不会在意的。”
  南康却不是这样想,她看着李未央道:“嘉儿姐姐,我知道是想要救我,可是如今我已不再是从前的南康,也没有那么愚蠢,若是我离开这里去了郭家,一定会给你们带来很大的麻烦!王延天不怕地不怕,简直就像是一个疯子,他恐怕连打上门去都做得出来,如今我只是受点委屈罢了,还死不了人,但是我不能连累郭家,连累母妃,所以你们快走就是了,不必管我!”
  李未央听到南康说这样的话,心中却是微微一动,其实她早就觉得今天这件事情透着说不出的古怪,可是郭夫人执意要来,她也不免跟来了。想到这里,她转头向郭夫人道:“母亲,南康说的也没有错,我先送你回去,有什么事情咱们再从长计议,你放心,我不会任由南康在这里受委屈,一定会想方设法让她离开这里。”
  郭夫人刚要点头,突然听见外面传来一记冷笑:“想离开这里,恐怕没有那么容易!”
  李未央目光一凝,就瞧见王延从门外走了进来,那一张俊美的面容看起来依旧是神采奕奕,只是一瘸一瘸的步子证明他的右腿已经被废了,李未央冷笑一声道:“明明已经残废了,走的步子却比从前更大。王公子还真是身残志坚!”
  王延听到这里,不由暴怒道:“郭嘉,你好大的胆子!”
  李未央笑容却极为寻常:“王公子,这话你可说了不止一次了!”
  王延阴冷地道:“叫我王公子?郭小姐你只怕忘了,我是驸马,你得称呼我一声驸马!”
  李未央微微抬起眼帘,那清澈如水的眸子在一瞬间仿佛刀锋劈面让王延心底生寒,她的声音也是十分冷冽:“难为驸马还记得自己的身份,既然你知道自己是什么人,为何还要这样胡作非为!”
  王延的眉头挑了挑,声音虽然依旧冷凝:“郭小姐,你这个人什么都好,就是爱管闲事!我和南康乃是夫妻,我们之间的事情何至于要你一个外人来插手,我早已经警告过你,让你不要多事,可你偏偏不听!”
  李未央神色恬淡,没有丝毫的恼怒:“南康公主与我情同姐妹,她的事情我自然不能坐视不管。现在我只想你问一句,千方百计请我们来到此处,究竟是什么缘故?”
  南康警惕地看着王延,神色有些不安,她低声道:“王延,我和你之间的事情不要牵连旁人,你赶紧让开,放郭夫人和郭小姐离去,不要打什么坏主意!”南康毕竟和王延做了一些时日的夫妻,对他有三分了解,此刻见到他一副不怀好意的模样,心中就紧张起来,她今天根本没有给郭夫人送信,可偏偏对方却说收到了一封她送来的求救信,这件事情实在是过于古怪,她不由得就联想到王延怕是要报上一回郭嘉伤了他右腿的仇,若果真如此,自己可就犯了大过错,连累了郭夫人和郭嘉。
  赵月警惕地看着这一幕,突然耳中传来低低的呻吟,她心中一凛,侧耳细听,又是一声急促的呼吸,伴随着头骨碎裂的声音,她神色一变,有人在狙杀他们带来的护卫!赵月面色一变,小姐此次出行是早有防备,准备了十个武功高强的郭府护卫,还有二十名第一流的暗卫隐藏了身形保护,到哪里都应该是高枕无忧的。可如今她听门外被杀护卫的位置应该很近了,这情况不对!
  此时,王延已经抽出了腰间的长剑,指着李未央道:“郭小姐,千方百计请了你来,你认为我会这么轻松放过你吗?至于你带来的那些人,早已被我家的陷阱困住了大半,剩下的纵然能突围,也会被我安排的暗桩除掉!”
  王延调走了其他王家人,目的就是为了利用王子衿布下的那些军阵。李未央沉静地道:“原来驸马是早有准备!”
  王延发狠道:“这是自然的,你断我一条腿,我便要你性命!”
  李未央微笑:“驸马可曾考虑过后果吗?”
  王延笑容中透出噬骨的寒意:“不管是什么后果,我都非要杀你不可!”此刻他的笑容毒辣阴狠,叫人心底发寒。
  南康公主竟然跨前一步挡在李未央的身前,明明身体在剧烈的颤抖,声音也破碎,可她却一字字地道:“王延,你不要忘了,郭嘉是郭府的千金,若是她有什么损伤,郭家人绝对不会放过你的!你一个人能斗得过整个郭氏家族吗?你若是伤了郭府的夫人和小姐,王家人也不会帮你的,他们只会将你推出去,因为你犯了滔天大罪!”
  王延骤然变色,握着长剑的手指节也捏得咯咯做响,他当然知道若是自己伤了郭嘉,王家的人只会立刻舍弃他,因为他们不愿意成为裴氏家族的棋子,可是上一回郭嘉断了他一条右腿,令他日日夜夜痛苦难堪,这样的仇恨他又怎能忘记!只要他今日杀了郭嘉,父亲和兄长那里他自然有法子交代。虽说是他主动动手的,可他到时候完全可以说是郭夫人和郭嘉纵仆行凶,意图要杀了他为南康公主泄愤,到时候一切自然迎刃而解!
  李未央看着南康公主,如今她已经不是原先那个懵懂的少女,到了关键的时刻,她也懂得保护对自己最重要的人。李未央微微一笑,轻轻地将手覆在南康公主的肩膀上,一刹那之间,南康回过头来,目中却是含着眼泪。李未央淡淡地道:“你放心吧,我不会有事的,先让开。”
  南康却是站在她跟前不肯离去,李未央是为她来的,她绝对不能让她有事,否则她就没脸去见郭惠妃了。
  王延冷笑着上前一步,长剑逼近几分,他眼眸血红,望向李未央的时候有嗜血的恨意:“郭嘉,我劝你老老实实的过来!否则,我连你的母亲也不会放过!”
  李未央轻轻蹙眉,南康却突然向他走了几步大声道:“不管你要做什么,又有什么气,都冲我一个人来好了,不要怪别人!”
  王延左手拿剑,右手出其不意地一把将南康揽进怀中,见她如此激动,笑容却变得十分嘲讽,勾起她的下巴道:“真是个贱人!勾结外人来害我,你以为郭家的人能帮你一辈子!想要离开王家?可以,除非你死!你先滚一边去,等我收拾了郭嘉,再来对付你!”
  南康眸子里渐渐露出了哀伤欲绝的神色,王延已经一把揪住她的领子,狠狠地将她推倒在地上,她不小心撞到了旁边桌角,额头顿时鲜血淋漓,可是王延却没有瞧她一眼,只是向李未央又走了一步。他自小随着父亲在军营里长大,身上带着世家子弟的教养,却又有一种骨子里的粗暴野蛮。因在军中练了一身好武艺,身形又格外高大,便是寻常的武夫也挨不过他三拳两脚,至今还没有哪个女人敢给他难堪,更别提李未央废了他一条右腿,如今他的剑可是不会留情的!
  南康公主死死地瞪着王延,眼眸中有着刻骨的恨意。
  赵月快步上前,将郭夫人和李未央护在身后,腰间软剑也同时出了鞘。
  王延冷冷一笑道:“不过一个奴婢而已,你以为每回都这么管用吗?”立时他已经一剑攻了上来,下手毫不留情,皆是如同水银泻地一般无孔不入的杀招!赵月真气一下子盈满全身,整个人腾于半空,堪堪避开对方的长剑,但听见袍子“嘶”的一声,竟然被对方的剑峰砍下半截儿,她因身腾半空,剑势便有些凝滞,而王延长剑忽爆寒芒,赵月一时承受不住,身形后飞,刚一落地,对方长剑又迎头上来!
  李未央不由得蹙眉,上一回王延武功和赵月还不相上下,如今却不知道是何缘故,竟然变得如此厉害!不过是短短的一个月,一个人的武功可以提升这么多吗?
  赵月被对方逼得左右闪躲,旋飞至王延身后,王延听到脑后生风,冷冷一笑,却是反手一剑,赵月去势太猛来不及刹住,那森冷的剑刃贴着她的肌肤,似入骨肉之中,这一剑入体极深,赵月反剑而挡,好容易隔开他的长剑,王延却长笑一声,左拳击出,“砰”的一声击上赵月的右肩,赵月纵是做好了准备,仍被这一拳击得鲜血喷出。赵月堪堪被逼退了三步,已经快要碰到桌子了,掌风激荡中,波及到旁边的花瓶,赵月灵机一动,一脚把花瓶踢到半空,然后出掌拍出劲风,花瓶化为数百块细小瓷片,如同暗器一般向王延袭去,王延急忙使出双剑,在身前划出万千剑影,挡住了这些暗器。
  等醒过神来,王延双剑一齐攻上来,赵月勉力提气,在地上急速翻滚,这才堪堪躲避。赵月练习的是比较轻巧的剑法,这屋子里十分窄小,高度有限,施展不开,这才处处受制,而且这王延似乎服用了什么药物,以至武功大增,赵月心念急转,便急速向外退去,想要将王延引到外面空地上再斗。王延不急不慌,一路和赵月两人打出了窗户,到了庭院里。赵月狠下心肠,脚踏急步,所使的皆是不要命的招数,终于逼得王延步步后退。
  李未央密切注视着院中的局势,郭夫人紧张道:“嘉儿,现在该怎么办?”
  李未央仿佛没有听见一般,目光只落在王延的面上,她觉得这件事情透着说不出的古怪,王延的武功在短期内突飞猛进,简直如有神助。他还能控制住自己的暗卫,这说明背后有人指点他,帮助他,甚至设计出这一切来暗杀自己!想到这里,她的脑海中突然掠过那一张带着半边面具的苍白面孔……
  赵月已经向王延冲了过去,却突然听见王延大喝道:“捉住她!”就在此时,一张大网铺天盖地从上而下罩在了赵月的头上,赵月一惊,用长剑去砍那大网,长剑根本无法穿透这网丝,相反她整个人却被这细密的大网一下子罩在底下,被迫匍匐在地。她不敢置信地看着王延,厉声道:“你使了什么诡计?”
  王延哈哈大笑,他大声道:“还不把她给捆起来!”
  那些早已埋伏好的护卫闻言立刻上前将赵月死死压住,随后就地取了这网子将她捆住。李未央从屋中走了出来,她目光冰冷地看着王延道:“原来连对付我这丫头的主意都已经想好了,驸马果然是聪明!”
  王延笑容中带了一丝得意:“若非如此,怎么能要你性命?郭嘉你不要怪我,要怪就怪你多管闲事,注定落个不得好死的下场!”
  见到李未央浑然没有惧色,王延越发恼怒。
  南康公主从屋子里追了出来,她大声道:“王延,你不要犯下大错!”
  王延却是哈哈大笑,迅速地抬起长剑,指着李未央道:“这是你欠我的,今日便向你讨回来!”
  南康公主快速地向李未央的方向跑过来,显然是不预备让王延伤害她。谁知王延抬手就给了南康一剑,南康一下子跪倒在地上,膝盖上却是鲜血直流。李未央面色肃穆道:“驸马,你可知道你自己在做什么?伤了公主殿下,这可是死罪!”
  王延笑容更冷,他大声道:“什么死罪?我倒要看看,谁能耐我何?”一副猖狂到极点的模样,跟从前的王延压根判若两人!
  李未央亲眼瞧到王延眼中的狠厉和那一丝癫狂,一个想法从脑中滑过,她忍不住脱口道:“你是被人控制了!”
  王延眉眼飞扬如刀,手中的长剑斜刺而出,宛如清风闪电,却是直逼李未央的胸口而来,被压制在地上的赵月和南康公主同时大呼:“小心!”郭夫人刚刚赶到门口,看到这种情景几乎吓昏过去!看见她们如此恐惧,王延得意地一笑,手腕一沉,却突然转身,众人只见到空中几道血光爆起,刚刚冲进来的两名暗卫甚至还来不及出声就睁圆了眼,躺倒在地上,喉咙还在咕咕地流着殷红的鲜血。
  南康公主一声惊叫,脸上的肌肉急剧抽动,嘴唇抖了又抖,似乎想要哭,可是只能呜呜咽咽发出如兽鸣一样的响声。
  “你身边暗卫果然是一流的,之前我做过实验,我家的暗卫都没办法穿透妹妹设下的这些陷阱!”王延笑道。
  李未央蹙眉,这些暗卫是元烈精心安排在她身边保护,却不料竟然被王子衿的陷阱所困,仅有两名闯进来却还是功亏一篑,可见对方蓄谋已久,非要她性命不可。
  郭夫人上前死死地护住李未央,大声道:“驸马,你若是要杀人,就杀我好了,不要伤害我的女儿!”
  “别着急,你们一个都跑不掉!”王延轻轻地在长剑上一弹,那宝剑奏出一丝鸣响,听在众人耳中,宛如死亡之音,他微微一笑,突然垂下了长剑,一步一步地向李未央的方向走去。
  李未央的头脑在急剧的转动着,从郭夫人收到了那一封信,然后是自己追着郭夫人而至,不论郭家还是王家其他人都不在府上,再接着王延要借着这个机会除掉自己,而他的神情又是如此疯狂,根本不听人劝告,就像是被控制了一般!如果自己死在这里,郭家只会把账算在王家身上,两家闹个玉石俱焚,这果然是个好算盘……
  李未央这一辈子充满了腥风血雨,她从来不曾畏惧过。眼看着那剑尖离着自己越来越近,她并不担心自己的生死,相反,她怨责自己考虑得还不够周到,以至于不能保护郭夫人,让她陷入这样的绝境!其实今天这件事情不论她李未央如何算计躲避,都是避不过去的。因为对方早已想好了一切要引她入局,不是南康公主也会是别人,终究是非杀她不可。而眼前这个王延,也不过就是一颗棋子,还是一颗极不聪明、被人利用的棋子!
  王延的剑尖在青砖地上划过,一路溅出细小火星,场景看来极为可怖。
  就在此时,赵月趁人不备一下子腾空而起,竟挣脱了众人的压制,她身形爆起,直接就向王延扑来,王延不料赵月突然发难,竟一把将近在咫尺的郭夫人拉过来,猛地将她向前一推,这一切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李未央防备不及,只能快一步挡在郭夫人面前,赵月一愣,来不及运转真气,那手中长剑一下子刺入了李未央的身躯。
  郭夫人失声道:“嘉儿!”李未央只觉胸前巨痛,眼前一黑,喷出一口鲜血,几乎要晕过去。
  混乱之中却突然听见一阵喧哗的声音,仿佛是王子矜惊慌失措地道:“三哥,你做什么?”这一声传来,李未央的神志突然模糊了,整个人也晕了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她只觉得自己仿佛被烈火煎熬,全身上下无处不疼,无时不在燃烧,眼前一片模糊,却又仿佛看到无数的幻像,一会儿是自己,一会儿是过去,不停的在迷雾之中闪现。就连元烈的脸都是一时清晰一时朦胧。她不知道自己在迷雾之中煎熬了多久,终有一日,胸前不是那么疼痛,那迷雾也渐渐散去,她睁开眼,见到了一个朦朦胧胧的人影:“醒了?”
  耳边的声音十分熟悉,随后,她渐感迷茫,眼睛似又要重新合上,忽然感觉到有人抓住了自己的手,胸前又是一阵疼痛,她双眼合上,再度陷入迷雾之中。
  郭夫人看着女儿惨白的面容,眉头不禁轻蹙,她转过身来道:“太医不是说嘉儿不是没有大碍吗?为什么竟伤得如此严重,这都三天了也没能醒过来?”
  郭导柔声道:“母亲不必担心,太医说那一块佛牌替嘉儿挡住了致命的一击,延缓了剑势,所以嘉儿受的不过些皮肉伤而已,只是她身子娇柔,一时无法痊愈,想来再过两日就会好的。”
  郭夫人点了点头,轻叹一声,随后像想起了什么道:“赵月呢?她还跪在外面吗?”
  郭导点了点头道:“是,她一直在外头跪着,我们已经劝过她了,可她却是不肯听,坚决说这都是她保护小姐不利,若非是她一时疏忽,也不会伤了嘉儿。”
  郭夫人摇了摇头道:“那一日我看得真切,她是拼了命去救嘉儿的!若不是她,恐怕我们也是难逃一死,又怎么能把错误怪在自己身上呢?也罢,我去看看这丫头。”
  元烈一直守在旁边静静望着李未央,面容显得异常阴冷,满眼的血红更是令人见而生畏,对周围的一切充耳不闻。众人见他满面焦急之色,隐隐压抑着眼中的暴怒,郭导刚要劝了他去休息,郭夫人却向他摇了摇手,郭导忍住话,陪着郭夫人一起出来……
  郭夫人叹了口气,道:“这件事情恐怕只是一个开始而已……”
  郭导心头一跳,道:“母亲的意思是——”
  郭夫人也不是糊涂人,此刻将事情整个人串起来想了一遍,不由得就道:“对方既然要利用王家,就不会只做这一半,不知道还要使出什么阴狠招数。”
  郭导恼怒:“居然连这种法子都能想得出来,着实低劣!”
  手段不甚高明,却很管用啊,而且对他们这边的实力一清二楚……郭夫人轻轻一叹。
268 王延之死
  李未央轻轻睁开眼睛,元烈见她醒了,浑身洋溢的欢喜几乎要满溢出来,他轻声道:“未央,你没事吧?”
  李未央眨了眨眼睛,微微一笑道:“总算还活着。”
  元烈感觉眼眶微微发热,亲眼看到的她醒了,他躁动的心才陡然安定下来:“若不是那一块佛牌,恐怕今天我就见不到你了。”他一边这样说着,目中却流露出阴沉之色。
  李未央一怔,定定地看着他,初看时不觉得,可是定下神来,却发现他瘦得可怕,他的下巴线条原本十分优美柔和,现在却仿佛削尖了一层,尖尖的能刺伤人,而他的脸色更如同苍白的冰雪,笼罩了一层彻骨的寒霜。
  知他心情不悦,她便轻轻地握住他的手道:“我真的没有什么大碍,不必过于紧张。”
  元烈顿了顿,目光刹那间变得深凝道:“那王延,我会叫他后悔自己的所作所为!”说这话的时候,他眉宇之间隐隐透出一股杀机。
  李未央叹了口气道:“他不过是受人教唆,再加上不受控制,才会做出这样糊涂的事来,如果你贸然行动,才真是中了背后黑手的奸计!”
  元烈自然是知道,可知道归知道,并不代表他能够任由对方伤害自己的心上人。他呼吸不由得微微急促,却竭力语气平静地道:“你放心,我知道现在不是动手的最好时机,等风头过去,我自然会让他付出代价!”
  李未央明白元烈所谓的时机是什么,这边郭家刚刚出了事,那边王延就丢了性命,所有人都会认为是郭家蓄意报复,元烈打算得很周到,他是要等这一阵子过去了,再找个其他的由头除掉王延。足可以见元烈如今早已不是当日的李敏德,他懂得从全局上把握,在最大程度上把她摘清楚,不叫任何人怀疑到李未央身上。刚要说什么,却听见元烈道:“你身体刚好,不要动作,否则一定会加剧伤势。”
  李未央轻笑:“什么伤势,不过只是一点点皮肉伤而已。”
  就在这时候,门外的郭导推门进来,一瞧见李未央醒了,满面惊喜道:“嘉儿?”
  李未央看着郭导,柔声问道:“母亲好吗?”
  郭导点了点头,连忙道:“母亲在这里守了三天,刚才实在支撐不住,我强行送她回去歇息,她若是知道你醒了,一定很高兴。”
  李未央微笑道:“不必告诉母亲,她需要好好的休息。”
  郭导眼中燃起一抹温柔的暖意,随即面露难色,若非事态严重,他实在不愿意出口破坏此刻他们的好心情。李未央心情微微沉郁下来,她对于郭导的面部表情变化看得十分清楚,开口淡淡道:“出了什么事?”
  郭导斟酌了一下,正色道:“我听说四哥他带了一些人马去了王家。”
  李未央面色一变,立刻追问道:“去王家做什么,他带的是什么人?”
  郭导面有难色道:“四哥本来性情就冲动,这回似乎是有人蓄意挑衅,所以他带了自己管辖的五百禁军向王家去了!偏偏父亲进宫去了,现下还不知道!”他没有说去干什么,但李未央能够想象的到理由。她猛地坐起身,迅速吩咐赵月道:“你替我准备一下,我要立刻赶去王府。”
  “嘉儿!”郭导见她说风就是雨,忙赶上去阻拦道:“你如今身体不好,为何要亲自去!”
  元烈眼角余光瞥见李未央的脸色微微发白,心中大痛,恨不得把那王延拖过来千刀万剐才好:“有什么事情我和郭导去安排就好了,你在家中好好休息。”
  李未央摇了摇头,神色坚定道:“这件事情实在是蹊跷过甚了!我一定要亲眼瞧瞧才能放心,更何况事情是因我而起,我又怎么能躺在这里呢?”她说着,已经是固执地要起身。
  郭导连忙道:“那你也要千万当心,这样,我去请一名大夫随行,若是出任何的事情也不至于加重你的病情。”
  李未央轻轻点了点头,目光之中却露出了忧虑之色。
  此时,王府门前的禁军喧闹声越来越大,情绪也越来越激动,郭敦大声喊道:“王延!你还不快滚出来!再不让我进去,我就砸了你的府邸!”
  王府的护卫大声道:“你敢对王家不敬!”话没说完,脸上就挨了一个耳刮子。
  郭敦一脸冷峻地盯着对方道:“对你王家不敬又如何,我还要杀了王延呢!叫这个胆小如鼠的狗东西滚出来!”
  护卫早已派人进去禀报了,眼前面对着五百禁军,他们如何能不怕?更何况这些人个个群情激愤,杀意盎然,一旦他们真的要攻入王府,恐怕所有人都要遭殃。外面的护卫只有十余名,他们如何支撑得住,只能盼着府中的主人尽快出来主持大局。
  书房里,王子矜抿了抿嘴唇,泛着光泽的唇瓣绷出很紧的弧度:“三哥,外面现在闹得这么凶,你要怎么办!”
  王延冷笑一声道:“只有我出去才能平息众怒,也才能教训一下郭敦,让他知道王家不是随便乱闯的地方!”
  王琼从鼻子里哼出一口气:“你还是这么不知所谓,闯了天大的祸,也敢在这里指手划脚!出去教训郭敦?!你说得容易,焉知外面是什么情形,若是你闯出去,打开了大门,正好将那五百禁军全都放进来,你自己要死,可不要害得我们跟你一起遭殃!”
  “难道父亲要我眼睁睁地看着这些人在门口叫嚣?”王延不再多言,快步往外走,王琼把脸一沉,却冷声道:“还不把他押出去!”
  “父亲!你这是做什么?一人做事一人当,我自然会解决此事!”王延还没有说完,王广和王季对视一眼,已经一左一右挟制住了他,他还一路不甘心地大声喊道:“父亲,难道你如此害怕郭家?”
  王琼眼睛一眯,顷刻之间已经是动了杀机,若任由这个儿子这样继续胡作非为,还不如直接宰了他!他出身行伍,更不是心肠柔软之辈,王延已经犯下了过多的罪过,先是对皇室公主不敬,然后还要谋杀郭府千金,如今人家上门兴师问罪,他不管不顾竟然要出去对峙!若是继续任由他这样下去,恐怕整个王家都有倾覆之灾。
  王子衿见状不妙,连忙道:“父亲,就算你不让三哥出去,外面那些人也会闯进来的,护卫们都吵成一片,他们坚持不了多久。”
  王琼冷声道:“食君之禄,忠君之事。郭敦也真是大胆,竟然敢怂恿禁军前来挑衅!我看他这个四品的京卫指挥使司真是不要命了!”
  “父亲,现在哪里是计较这个的时候!一旦外面情况失控,他们趁机攻进王家,纵然咱们可以逃脱,可王府的女眷那样多,万一出什么事情,我们真要成整个大都的笑柄了!请父亲立刻出去抚慰一番。”
  王琼当然也听见了外面一阵大似一声的喧闹,心中不由一沉,他站起身道:“好,召集王家的护卫,我出去看看。”
  王琼举步向外走去,龙行虎步,矫健非常,书房外的护卫连忙跟上,他们都是跟着镇东将军从千军万马中杀出来的,见到主子这般气势,就似从前开战之前一般,不约而同改换了一脸肃容。
  忽然听见门外一声惊天动地的声响,却见到王府的管家满面焦虑地闯了进来:“将军,外面的那些禁军已经冲了进来!”
  王琼和王子矜对视一眼,快步走出了院子,刚刚走到门口就见到大门已被那些禁军冲跨,门内外已经乱做一团,不少的婢女四处奔逃,而王府的护卫已经冲了上去阻拦在郭敦面前,一时之间人叫马嘶,四下里纷乱如麻,搅起遮天蔽日的尘土,如同一锅沸腾的滚粥被泼翻了,场面早已失去了控制。
  王琼冷喝一声:“郭敦,你带人擅闯我王府,究竟是何意思?”
  在一片混乱之中,郭敦一扬手,他的那些禁军立刻止住了攻击,王府的护卫们也持剑围成一圈,保护着王琼和王子矜,此刻王季、王广和王延三人已经闻讯匆匆赶来,眼见到对峙的双方有一种沙场血战的强凝气氛,王延面色极端难看,他怒声道:“郭敦,你到底要干什么?”
  郭敦从鼻子里冷哼一声道:“你使诈诱我母亲妹妹入府,竟然还想要杀了她们!既然如此,我自然要带人来向你讨个公道!”
  王琼面色一变道:“郭敦,你父亲可知道此事吗?”
  郭敦哈哈大笑道:“一人做事一人当,王将军,我感念你是个英雄,不会与你为难,只要你将你那个王八儿子交出来,我会带着这五百禁军立刻离开王府,绝对不伤害任何一个人。”
  王琼面上杀气隐隐,却是气度沉凝,事实上若是郭敦不这样做,他已经打算带着王延上郭家去请罪,到时候任由郭府处置就是。可是郭敦偏偏冲上门来,但凡豪门大族总有很多事情不愿让外人知晓,在王琼看来他可以秘密地处置了王延,却绝对不能够让所有人亲眼瞧着他迫于郭家的威势而将王延交出去,这完全是两种性质,如果今天他在这里交出了王延,那么全天下的人都会说他王家畏惧郭府,百年声名都会毁在他的手上,他又有如颜面去见列祖列宗和王氏宗亲呢!但自己也不便和郭敦这样的小辈动手,否则会被人说以大欺小,赢了也毫无光彩,这个小子,真是跟自己的儿子半斤八两,个顶个没头脑!
  想到这里,他冷声道:“郭敦,禁军并不是你的私产,你无权调动!我劝你立刻带人回到军营去,不要将事态扩大,否则若是有心人在陛下面前参你一本,你也逃脱不过惩罚!”
  王延伤害郭嘉是私怨,陛下不会随便插手,可是郭敦却带着五百禁军闯入王家,这可不是私怨的范畴了,没有军令妄动兵马,这是谋逆,要砍头的!如果有心人跑到皇帝跟前去告一状,不但郭敦吃不了兜着走,就连郭府都要跟着遭殃。
  郭敦自然明白这个道理,他冷哼一声道:“若非被逼到了急处,我也不会出此下策,你先问问你那个好儿子,今天到底干了些什么?”
  王琼听到这里,不由得就是一愣,他转过头来,看着王延道:“逆子,你又做了什么!”
  王延震惊地看着父亲,失声道:“我今日,我今日做了什么?我怎么不知道!”
  郭敦怒声道:“若是为了私怨,我绝不会动用禁军!可你竟然使人杀了我麾下最为得力的参将,不只如此,还将他的头颅高高挂在我营门之上,笑我郭敦无胆,不能为属下报仇。郭府和王府两家原本是私怨,可你竟然如此滥杀无辜,你这样的人,我若不诛杀了你为兄弟报仇,我怎样统领将士,怎么做这些人的主?”
  王琼听到此处已经突然明白过来,他瞪着自己的儿子,厉声道:“那参将真是你所杀?”
  王延愣住,他完全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不由大声道:“郭敦,你不要血口喷人!我什么时候杀了你的参将?”
  郭敦冷笑一声从马上下来,然后将一把沾染着血的长剑丢在了地上,王琼吃了一惊,仔细瞧了瞧那长剑,他当然认识这把长剑,王延使得是双剑,而且这两把剑都是王琼亲自命人为他打造,宝剑之上一把刻着青霜,一把刻着“流云”,现在被丢弃在地上的这把上面正刻着“青霜”两个字,显然它是属于王延的。
  王延下意识地摸了一把腰间,果然失声道:“我的剑怎么会落入你手中!”
  郭敦笑容越发冰冷道:“铁证如山,你还死不承认!若非我不在军中,恐怕你真正想要杀的人是我吧?你还说我是为了私怨来向你报复吗?是你先伤了我的妹妹,又杀了我的属下,这样的仇怨是你自己结下,这苦果也得由你来负!”
  王琼脸色极度难看,刚才他还可以指责郭敦说他为了私仇动用禁军,可是现在看来,若是自己的儿子当真杀了人家的参将,郭敦还无动于衷的话,那他凭什么再统帅将士呢?以后不会有人再听他的命令!想到这里,他劈头就给了王延一个重重的耳光,大声道:“畜生,还不跪下!”
  王延冷笑一声,却是满面怒火地站在原地,一动不动,他目光凛然地看着自己的父亲道:“不错,我的确设计要杀了郭嘉,可是我从来没有杀他的参将,至于这把剑,我也不知道怎么会丢在了军营,说不定是有人故意陷害!”说着他一双眼睛已经盯住了郭敦,大声地道:“是你,一定是你故意栽赃于我!”
  郭敦笑容更冷:“我栽赃你?难道我在你身边安插了奸细吗?这宝剑你向来随身不离,我又怎么能盗得,真是信口雌黄!以为还能逃脱惩罚吗?今日我非要了你的性命不可!”
  王子矜在旁边听见,已经是面色十分凝重,她和王季对视一眼,王季冷声道:“子矜,你觉不觉得这件事情十分奇怪?”
  王子矜自然明白,她低声道:“杀郭小姐那一件事情,的确是三哥所为,可是后来父亲都将他拘禁在府中,只等着齐国公怒气稍平再上门去请罪,却万万想不到居然会出现这样的事,难道那参将真的是三哥所杀吗?”
  旁边的王广摇头道:“不,不可能!这几日来我一直派人盯着他,他哪里来的机会出门。”
  可是王子矜却忧心道:“那么三哥的剑为什么会出现在那参将的账中?郭敦为人虽然有些莽撞,可他是绝对不会说谎的,更何况是在这个关口……无疑是雪上加霜,我总觉得有什么不对!”
  王家其他人当然也是这样想的,但是不论他们如何想,眼前这场局势又该怎么解决呢?
  王琼上前一步,目光却是冰寒中透着威严,他只是用目光环视众人,那些还在满腹犹疑的禁军也不由自主地握紧兵器后退两步:“郭敦,这件事情我自然会给你一个交代,你若是信任我,三日之后,我会亲自向你郭府解释此事,更会向陛下解释此事!现在请你立刻命令你的军士退出王府。”
  郭敦却面色凝重地摇了摇头道:“王将军,如今那参军的父母、妻儿正在我军中大哭大闹,要求我主持公道,我已经无法再忍耐下去!若是你再让我等三天,恐怕我无颜面对自己的士兵,现在就请王将军交出你的儿子,我立刻带人离开王家,还会以重礼奉上,给王府女眷压惊之用。”
  王琼当然不会让他就此将王延带走,他沉下脸道:“郭敦,你当真不退吗?”
  郭敦扬眉,声音越发冰冷:“我自然不退!”
  王琼冷冷地看着对方,这个年轻人处事过于冲动,此事明摆着是有人设局,他们都明知道这一点,却还不得不走到如今的地步,对方的计策真是高明!让你根本无路可退、无路可走,只能一步一步按照对方的陷阱走到今天。想到这里,他沉痛地闭上眼,等到再睁开眼睛之时,已经是满面寒霜:“郭敦,无论如何,这是我王家的宅地,我不能任由你在这里横冲直撞!既然你不肯退,那就不要怪我无情了!”说到此处,他突然下令道:“王家护卫听令,好好守卫王府,绝不许让任何人闯进来!”说着,他转头向王广道:“带你三弟立刻离开!”
  王广一愣,随即便上去拉住王延,可王延一把推开他,大声道:“父亲,我不走!”
  王琼真是恨不得一把扇死这个蠢货,若非是他,王家和郭家怎么会闹到这个地步,甚至开始火拼呢?
  王家护卫都是跟随王琼在战场上拼杀过来的,绝对不会亚于这些禁军,但是真的动起手来只会扩大事态。此刻三十余名护卫受到王琼指令,突然向两侧延伸,牢牢将王家人守卫在正中,一个个皆是面如寒霜,杀气纵横,比禁军更是多了十分的煞气,纵然郭敦看了也不免暗暗吃惊。
  王子矜上前一步低声道:“父亲,请您千万不要动武,我会想法设法牵制住他们,不让他们动作。这样,你带着三哥立刻从后门走,进宫面圣,向他说明一切,不论是郭家还是王家都承担不了出兵火拼的结果,还是早一步让陛下知晓,免得让有心人在陛下面前做鬼。还有郭家那一边,也尽快安排人去通知。我想郭敦所作所为,恐怕郭府的人还不知晓。”
  听到这里,王琼迅速点头,立刻吩咐人去办了,随后他轻轻向后退去,低声向王子矜道:“既然如此,那就让他们瞧瞧你的阵法,只是尽量不要伤人,困住他们也就罢了!”
  王子矜明白过来,连忙道:“父亲放心!”
  郭敦瞧见对方要护送着王延从侧门离开,顿时火冒三丈,他大声道:“捉住杀人凶手!”立刻有禁军冲了过去。然而就在此时,原本十分平静的花木、假山,突然开始移动,将那些妄图行动的士兵困在中央,看到这一幕,郭敦的脸色一下阴沉下来,他没有想到王子矜竟然动用了这府中的阵法。眼睛瞧见王延被人护送着离去,他心道:好啊,我来捉你,你却逃走,不要以为我就此罢手!哪怕你到天涯海角,也要追到你以完此仇!他大声道:“不管这劳什子的阵法,咱们一定要活捉这杀人凶手,替兄弟报仇!”他说完这句话,自己率先冲了上去,后面的五百禁军也跟着他一路向前。
  可是这花园之中的阵法竟然如同迷宫一般,将他们牢牢困在其中,原本的五百个人,逐步被分散,四百、三百、两百、一百,最后郭敦身边的人只剩五十个左右,其他人却都已经不知分散在何处,全被那重重的迷雾牵扯住了。而郭敦身后更有无数花木络绎增加,层层叠叠将众人困死,虽听见四下里杀声震天,却看不到一个王家护卫,不知不觉间自己身后的禁卫却受了不少的伤,身上的衣服都被血浸透了,却还在艰难的支撑着。却偏偏不是被敌人所伤,而是因为迷雾重重看不清前路和自己人拼杀成了一团……
  每个人的脸上都被浓厚的血垢遮掩得难辨面目,纵然骁勇如郭敦,也不禁有些心惊胆战。他是在战场上拼杀过的,却还没有见过这样的阵法,人一旦进去就根本绕不出来,若是你老老实实的被困住还好,一旦想要反抗,就会莫名的陷入更深的阵法之中。纵然突围出去也没有用处,王家的那些护卫像抽冷子一般时不时地窜出来,毫不犹豫就将被围困的禁军杀死。
  郭敦虽被护在中间一时性命无虞,却也是面色发白,他少年英雄,自诩是文武双全,又曾经上过战场,却不料一个小小的阵法竟能让他狼狈至此。本想要捉住杀人凶手,可是这样的局面是他难以想象的!旁边的副将道:“指挥使,如今全身而退已是不易,不如化整为零,就此撤退。”
  郭敦此时衣袍头脸都已染成殷红色,鲜血淋漓的往下淌,他抬手用袖子抹掉脸上的污痕,看了副将一眼,冷声道:“我既然带了五百个人来,就绝对不会退出去,否则这会变成全天下的笑柄!你清点剩余的人,护着他们撤退,我留下来!”他的意思很明白,他让别人走,自己却是不肯走的。说完,他提振士气,又带着人向前冲去。
  王子矜利用阵法的千变万化,将原本只有区区三十名的王家护卫化整为零,命他们在阵法之外按照不同方位站好,随之用她精心设计的箭劈天盖地的围住那五百禁军,一边将禁军分散,另一边却是伺机伏杀,眼看着禁军一旦冲出来,就会一排一排如同割麦子一样倒在地上。
  她在阵外看得分明,不由得一震,没有想到郭敦竟然如此骁勇,本以为困住对方就完了,却不料对方压根儿是见神杀神,遇佛杀佛。遇到阻碍,哪怕受伤挂彩也非要拼杀出来不可!王子矜原本就不希望王家和郭家出现冲突,更何况这些禁军乃是无辜的人,她心中不由得将自己的三哥怨到了极点。若非是他糊涂,何至于闹到这个地步!
  王延却还没有离去,他眼见王琼已经一马当先已经离去,便又跳下马来,甩开护卫冲了回来。王季上去阻拦,王延却像是杀红了眼一般怒声道:“他既然要杀我,我就要将他的命留在此地!”说着,他冷笑一声已然提起长剑,快步地向阵中走去。
  王子矜连忙大喝住他:“三哥,你这是要做什么?”
  王延头也不回已经快步走入阵中,王子矜学了阵法后也不曾对自己的兄弟藏私,这王府之中的每一个阵法都曾经很认真的教导过她的兄长们,王延虽然学的不精,却也略懂皮毛,他一进阵法便如游龙入海一般得心应手,接连杀了十余名禁卫,被喷得满头满脸的鲜血,整个人看起来就像一个煞星。他提着剑,已然向郭敦一步一步准确地走了过去。
  王延藏身于一处假山之后,靠着假山的移动,逐步靠近了郭敦,郭敦猛地回过头来,可是只瞧见漫天的烟雾,根本看不见自己的敌手,他警惕地握住了手中的长剑,突然听见身边的副将“啊”的一声,他连忙扶住对方,却瞧见对方的胸口已经被穿透了一个血窟窿!他猛地抬起头,只见到王延就在跟前,却原来是对方偷袭自己,副将竟然以身相替,郭敦勃然大怒,他没想到王延居然还有胆子跑回来,更使出如此阴险的招数。眼看着王延已经杀至跟前,郭敦狂吼一声,向王延扑了过去。
  两人在阵中拼杀起来,远处的王广和王季都瞧见了,不免面露焦急,王广连忙道:“我去将他带出来!”
  王子矜叫住了他:“不,现在你进去,只怕事态会更加严重。”
  王广听到她这样的说法,不由就是一愣道:“妹妹,你这是什么意思?”
  王子矜摇了摇头,美目微凝:“三哥闯的祸还不够多吗?先是羞辱南康公主,再是囚杀郭嘉,如今他还有谋杀禁军参将之嫌,人家闹上门来,说白了都是咱们没理!就算到了陛下跟前,郭敦也是情有可原,错的都是三哥!现在你进去,不是帮他,而是害他!郭敦闯府,咱们可以用阵法困着,可若是你们兄弟一起上去,别人就会说我王氏意图不轨!”
  王广脸色沉了下来:“妹妹,难道你让我眼睁睁瞧着他们就这样互相拼杀吗?”
  王子矜一时之间也无法作出决策,郭敦只有一个人,王广若是下场,那就是以二敌一,传出去也是王家的过错。就在此时,王琼已然发现王延半路逃跑,一路追了回来,看到眼前这样的局面,不由得痛心疾首,他摇头道:“我这一辈子都没有犯过错,却没想到终究没有教育出一个好儿子,让他闯出如此滔天大祸,这可怎么好啊?我该如何向王家的列祖列宗交代?”
  王子矜看着鬓发如霜的父亲,却是叹了一口气,阵中的激战已是如火如荼、你死我活了。郭敦身边仅剩的三十余名禁军已经将王延围了起来,而那些王家的护卫见到这情况,也不顾危险的冲入阵中,两方对峙起来。
  王延瞅准一个空档,左手一剑,郭敦脚步不由得就是一个踉跄,他右胸下面的刀口深入数寸,鲜血仍在汩汩而出,可见王延下手之狠辣!郭敦眼见王家的护卫一个个都是极为精悍,而自己身边的禁军在不断地倒下,心中越发的不甘,面色越来越骇人,眼神却越来越亮,他身边的禁军原本虽然人数虽多,可是都被王子矜的阵法困住,和这些徒劳无功的烟雾激斗了半日,伤亡很重,又早已精疲力竭,被这些王府的护卫一冲,不久便阵形大乱,步步后退,而王延却更是杀戮心起,身影所到之处,便是尸横遍地,血流成河。
  王子矜看到这一幕,不禁咬牙道:“三哥在利用我的阵法!”她的声音之中充满了忧虑,原本她只是希望用阵法困住那些人,并没有真的下杀手,最多不过让他们受伤罢了。可是王延一入阵中,便刻意地转变了阵法,使得阵中杀机大甚。
  郭敦握刀的右手在不由自主的痉挛发抖,他死战力竭,也绝对不会向王延低头!终于,让他瞅准了一个时机,故意露出弱点让王延以为自己已经体力不支,王延果然上当,挥舞着长剑向他冲杀过来!郭敦就是抓住了这一个瞬间,一把扣住王延的肩膀,王延一个激灵反手就是一剑,这一剑砍在郭敦的身上,却仿佛入了石头一般,郭敦明明剧痛,却是狠狠一咬牙,怒喝一声猛地提起王延,竟一下子投向半空,王延还没有反应过来,整个人已经快速的落下,郭敦用膝盖迎上,如同对待玩偶一般,重重的给与王延一折。王延整个人形成了一种古怪的V字,他还没来得及惨叫出声,众人只听见人的骨骼清脆的一声响动,便见到王延如同虾米一般,竟被生生的折成了两截!他一下子滚落在地上,却还未死,只是不断痉挛着,吐出大口大口的鲜血!
  王家其他人远远瞧见,不由得都是大惊,他们原本以为靠这阵法的力量至少可以让王延取得优胜,却没有想到郭敦竟然在如此劣势的情况之下,还能如此这样勇猛。事实上郭敦的确算计不足,果决勇猛却是无人能敌,王家人究竟是想差了,不是所有的事情都在他们的算计之中。
  郭敦非但不傻,此刻还急中生智,刚才王延在阵中冲杀的时候,他已经观察到了对方是如何行动的,又是如何冲破阵法的障碍,此刻他已经有所觉悟,一路提着王延,一路大声道:“诸位跟我走!”说着他已经龙行虎步地走出了阵法。
  王子矜等人还来不及反应过来,就瞧见郭敦一把将王延掷在地上,王子矜连忙上去察看,王延还没有死,只不过其形比死更可怖!整个人不断的扭曲着,口中吐出血沫,嘶哑着喉咙,连一句疼痛的话都说不出来,那面容狰狞,简直是要多可怕就有多可怕。王子矜曾经见过这样的情景,那是她在厨房中看见一个厨娘在剐一条鲜鱼,当鱼鳞全部去掉的时候,鱼还没有死,不断地挣扎、抽动,意欲逃出挣脱却是无可奈何,就是这样可怖的情景!
  王子矜知道王延的骨节已经碎裂,现在他已经是一个如同弯折的虾米一般的废物了!
  看到这种情形,王琼大为痛心,虽然他动过杀机,可王延毕竟是他的儿子,不论犯了什么过错,一刀杀了也就罢了,断不至于沦落到这个地步,纵然心如铁石,他也不禁老泪横洒,忍住恼怒,逼视着郭敦道:“现在你已经伤了王延,你还要做什么?”
  郭敦大笑一声道:“自然是砍下他的头颅,挂在我营帐门口,悬挂三日示众了!”
  听到这话,王琼不由得勃然怒道:“我的儿子我自己会管教,就不劳郭将军了。”他这样说着,已然站到了王延的身边,这意思很明显,他是绝对不会让郭敦带走王延的。
  郭敦就要上前割下王延的头,而此时王广已经快步地迎了上来,制止了郭敦,冷声道:“你今日的所作所为已经够了,王延也已经付出了代价,请你就此收手吧。”
  王广是个棋痴,他向来不问世事,只对下棋感兴趣,可是这一回见到自己的三弟落得如此下场,也不免心有凄凄焉,纵然知道他有过错,可毕竟是他的血缘兄弟,看到王延如此扭曲痛苦,他也不禁心头惧震,当然会出来阻止郭敦,可郭敦却是已经杀红了眼睛,他架着长刀,指着对方道:“既然如此,咱们就来比试一场,若是我赢了,你只能将你兄弟的头拱手奉上!”
  王广不禁也面露急怒之色,突然听见外头有纷乱的马蹄声,还没有反应过来,就瞧见远远瞧见一匹白色骏马冲进了王家的大门,走在最前面的人来不及勒住马,又向前走了几步,坐下的马儿一膝陡然跪下,元烈飞快地翻身下马,一把拖住李未央道:“让你不要这么着急,你身上还有伤。”
  旁边有人还在争斗,元烈冷冷道:“还不住手!”他一个眼神,已然有身边近卫上前将之一刀斩杀了,元烈的目光一一在众人面上掠过,他明明并未携带兵器,可是他的目光只要一扫过来,就人人心惊胆战,虽有几人悍然不服还不肯放下武器,可是元烈身边近卫们的长剑,让他们很快就被当场斩杀,一时场面静谧到了极点。
  李未央站稳了脚步,顾不得礼数,已然快步地走了过来,她大声道:“四哥!”
  郭敦吃了一惊,他看着李未央道:“你自己身上还有伤,又出来做什么?”
  李未央冷冷地道:“若是我再不出来,你就要闯下滔天大祸了!”
  郭敦满脸鲜血,却在见到李未央的时候略有胆怯道:“是他王家杀戮在先,也不能怪我无情。”
  李未央冷笑一声,怒视着郭敦道:“我当然知道你的所作所为是出于义愤,但那又如何?家有家规,国有国法,陛下的军队只有他的调令才能调动,这五百禁军虽是你的麾下,可没有陛下的命令,你竟然带着他们来围攻王府!这是何等的罪过!难道你到现在还不明白吗?有人就在等着捉郭家的小辫子,而你恰好将这辫子送到了别人的手上!”
  郭敦猛地一震,刚才王家人所言其实也是这个意思,但是王家是仇人,他是决计不会相信对方的,可是李未央不同,她是自己的妹妹,现在看到她不顾自己伤势跑到这里来,这说明事态真的很严重。他刚要说什么,就看见李未央快步上前,一手握住他的刀柄道:“四哥,你今天已经犯下了大错,赶紧命禁军退回去!不要再多问为什么,以后我会向你解释的!”
  听完这句话,郭敦就是面色一变,他牢牢地握紧了刀柄,看到李未央,半晌都说不出话来,郭导连忙道:“四哥,听妹妹的,他不会说错的。”
  郭敦看着自己的妹妹,又看看郭导,咬牙,突然大喝一声,将那把长刀一下掷在地上,随后他冷声向身后道:“没有听见我们说的话吗,还不吩咐人撤退?”
  那些禁军却是面面相觑,他们没有想到郭大人听到三言两语竟然就要他们撤退,可见这郭小姐的影响力还真是非同凡响!于是他们不再多言,便迅速地整理队伍就要退去。还没来得及退出去,却突然听见外面一声冷哼道:“现在撤退已经太晚了!”
  李未央心头一跳,凝目望去,只见到满天尘土之下,一个人身穿太子服饰,金光璀璨,带着大批的人马,到了王家的门口,他的手上还有一张圣旨,他扬了扬手中的圣旨道:“还不接旨?”
  郭家和王家对视一眼,连忙跪倒在地,只听见太子冷笑一声,展开圣旨道:“陛下有令,驸马王延不敬南康公主,羞辱皇室,罪大恶极!着立刻锁拿进宫,听候发落!”
  听到这里王琼就是心头一震,他看着太子道:“殿下,王延他已经没办法进宫面圣了。”说着,他看了一眼倒在地上的王延。王延此刻已经是不断吐出血沫,又挣扎颤抖着,因为全身骨节皆碎裂,痛苦得无以复加,因此面目极度扭曲,不稍片刻,竟然已经一动不动。王家人大惊,连忙上前探视,发现对方已经没了气息,王子矜眼圈一红,堪堪落下眼泪来,而王琼却是长叹一声,他早已料到会是这样的结局,全身骨节皆碎,又如何能活下来……
  李未央看到这里,目光中骤然转冷,元烈则不动声色地一笑,扬声道:“太子殿下,王延已经伏诛,你来晚了!”
  太子面上一震,他大声道:“是谁杀了他?”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郭敦的身上,随后太子冷声道:“郭指挥使,你好大的胆子!谁让你调动禁军跑到这里来的?”他的语气无比的严厉,显然是兴师问罪来了。
  元烈上前一步,俊美的面容在众人之中显得最为平静,甚至平静到了一种诡谲的地步:“殿下,出了什么事情自然由陛下处置!”
  太子斜睨他一眼,五分轻蔑,两分怨毒:“原来旭王殿下也在,你还真是闲得狠,哪里都有你的身影!”
  元烈琥珀色的凤眼玩味地盯着他道:“殿下不也是如此吗,每次到了这种局面,你就非要出来搅局不可!”
  太子勃然变色,怒道:“大胆,你怎么说话的!”
  元烈道:“我说话向来是这么不中听,太子殿下若是不喜欢,大可以捂住耳朵就是。”
  太子冷哼一声道:“我不跟你废话!既然如此,那就请诸位与我一同进君面圣吧!只不过郭敦你擅动禁军,已经犯了死罪,还要委屈你了!”
  他说到这里,李未央已然明白过来,他这是要将郭敦绑起来面君。李未央冷冷一笑道:“太子殿下,是不是擅动禁军,一切还未可知,请殿下不要妄下结论好!”
  太子却是毫不在意:“不管怎么说,诸位请吧!”他说的诸位自然是包括王府和郭家的所有人,王子矜和李未央对视一眼,看来这一出局就是对方设好的,就等着他们跳进来。
  这手段还真是不得不说——阴毒得很啊!
  王子矜上前一步,看着李未央,低声道:“现在该怎么办?”
  李未央长叹一声,看了一眼那边已然气绝的王延,心道:这郭王两家还真不知道是什么样的缘份,竟然会落到这个地步!看起来是王延先伤了自己,随后郭敦前来报复,两家发生了火拼,这才使得死伤无数,那五百禁军如今不过剩下一百余人,损失惨重。说起来王家有错,郭家也没讨得好去!两家人还要被绑在一起问罪,这可真是叫人说不出来的窝囊,对方实在是太过厉害了!只是在背地里稍加动作,就叫他们明目张胆的自相残杀,这还不像别的,他们明知道对方有所图谋却也无法避免,怎不叫人心头恼怒!
  一阵冷风吹来,李未央轻轻咳嗽了一声,旁边的元烈连忙送上一件披风,柔声道:“你先回去吧,这里由我处置。”
  李未央摇了摇头道:“不,既然来了,就要一同进君面圣。”
  ------题外话------
  谢谢梧桐小十六童鞋的打赏,你把板砖换成了打赏我很欣慰,这表示你终于知道板砖砸到脑袋有多痛了。另外要恭喜szbanban亲当上状元,不过马有限,现在你只能骑着栗子簪花游街了,咳咳,还是很威风的……
269 太子无能
  偏殿内,皇帝背着手在御案前来回踱着步子,摇曳不定的烛光把他的身影投在青砖之上,显得十分幽黑,仿佛像一个幽灵在缓缓地飘动。张公公低着头心中暗暗忐忑,他不敢轻易揣测天子的心思,尤其眼前这位还不是一般的难伺候。皇帝终于在御案前停住了步子,突然恼怒地将桌子上的密信扫到了地上,自言自语道:“他们就没有一天稍停的!”
  这时候,小太监给皇帝奉上了一碗热茶,皇帝想也不想就掀翻了,兀自走到殿门口,门边侍立着的太监连忙将厚厚的门帘掀了起来。晚上那种寒夜独有的气息扑面而来,皇上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这才觉得头脑清醒了一些。
  张公公连忙跟上前来道:“陛下,外面风大,请您穿上这件大髦吧。”
  皇帝跨过门槛,冷冷地道:“不必,朕去看看这些蠢货。”
  偏殿之前的地上,郭家和王家都跪在那里,分立两边,却是泾渭分明。皇帝冷笑一声,居高临下地站在台阶上,道:“你们真是好本事,居然还敢在大都中械斗!好,你们说朕该如何处置?”
  所有人连忙低头请罪,齐国公诚惶诚恐地道:“都是臣教子不严,请陛下降罪。”
  王琼则是满面羞愧地道:“臣有负皇恩,没能教管好自己的儿子,郭小姐遇刺在先,禁军参将被刺在后,若非郭指挥使亲临王家,恐怕我还不知道逆子竟然做出这样的事!这都是我的过错,请陛下重重治罪!”
  郭敦却大声道:“这都是微臣一时莽撞,才会闯下大祸,与他人无关,请陛下不要怪责别人,若有任何罪责,微臣愿一力承担!”
  皇帝冷冷地盯着他,目光之中似笑非笑,哼了一声道:“你们倒是乖觉,个顶个的都在请罪。”他摇了摇头,心道:若非你们还有用,朕怎么会容你们在大都中任意妄为,早就全部拖出去砍了!
  齐国公和王琼对视一眼,却都是低下头去,一副诚惶诚恐地模样,他们两个都是人精,如何不明白是有人暗中在唆使郭王两家斗个你死我活,可纵然是这样,他们也是必须忍耐。王琼他明知道郭家在这件事上其实是没有什么罪过的,可郭敦毕竟杀死了自己的儿子王延。而对齐国公来说,王延先伤了郭嘉在先,随后又杀了禁军中的参将,这等罪名实在该死!只是,他碍于有一双幕后黑手在推动这一切,反倒不能直接向王家讨回这公道。他们两人此刻心情都是十分的复杂,不由得哀叹教子不严,以至于害得整个家族都要背负起这样的名声和罪过!
  李未央心头划过一丝冷意,她很清楚这种情况实在是皇帝一手造成的。若非他将南康公主嫁给了王延,何至于闹到如今的地步?裴皇后正是抓住这个把柄,一步一步逼着郭家和王家走到了此处!
  唯一一个面无表情的人就是旭王元烈了,他远远地看着皇帝,却是一脸的皮笑肉不笑,丝毫没有半点的恭敬。
  皇帝眸光在每个人面上一一掠过,冷冷地道:“亏你们知道犯了错,这件事情要是记载于史书之上,是连朕的脸面都要被你们抹黑了!两家之间的争斗竟然敢动用禁军,还闹得满城风雨,亏你们想得出来!”
  郭敦低下头,再次冷声道:“陛下,此罪郭敦愿一力承担。”
  皇帝冷笑一声道:“承担?你承担得起吗?你可知道没有朕的命令,私下调动禁军这是什么样的罪名?”
  郭敦早已有所觉悟,一字字地咬牙道:“陛下,若非王延刺杀臣的参将在先,微臣也不会带领禁军闯入王家。”
  皇帝嗤笑道:“如今你是带着禁军闯到王家去泄愤,改天是不是就要带着禁军闯入皇宫来造反?”
  空寂的偏殿中,皇帝的声音在四周飘荡,众人听了却都不免带起一阵寒颤。而齐国公见皇帝脸有怒色,心中不免忐忑,连忙叩头道:“陛下,都是微臣的错,微臣罪该万死!”他照例伏地叩了三个响头,浑然也不顾身为国公爷的尊严和体面。
  王琼在一旁冷眼瞧着,不由得也对齐国公十分敬佩。光说这一副诚惶诚恐的模样,自己就是做不出来的,事实上今天这件事情和齐国公根本就没有什么关系,包围王府的是郭敦带的人,齐国公压根儿不知道此事,可是为了儿子,他跑到这里来,拼了命地向陛下请罪,这意思无疑是拿郭家来保郭敦了。若是换了自己只怕还没有这样的决心,第一个就会选择牺牲王延。
  皇上的目光在他们的面上一一扫过,目光深处含着一丝说不出的阴冷,众人都跪伏在地,静静地等待着皇帝的发落。
  李未央看了一眼元烈的方向,微微一笑。元烈开口道:“陛下,此事乃是王延有错在先,并不可怪责郭指挥使一人。”
  李未央暗暗赞许,元烈开口时机恰到好处,太子必定也坐不住。果然,太子忍了半天,终究没有忍住,立刻上前一步,大声地道:“父皇,郭敦罔顾军令,竟然将禁军作为私下泄愤之用,请父皇革了他的军职,断他一个谋逆之罪!”
  按照裴后的吩咐,他只是去宣召王延入宫,不能参与任何事,可他却还是没办法忍耐了!既然元烈开了口,父皇难保会饶了郭家,他不能坐视此事发生!
  齐国公心中一凛,谋逆之罪?这就是要郭家人以命相抵?谁知太子的话还没有说完:“父皇,此次王家只不过是一时糊涂,才没有将此事禀报陛下,以至酿成惨祸,请父皇好好安抚镇东将军,须知此时他正经历丧子之痛,而且郭敦的所作所为已经是冒犯了父皇的尊严和国家的法律!”
  皇帝听到此处,对太子的立场已经十分明白了,他这是要求皇帝立刻处治郭敦,并且给王家以安抚。只听见元烈冷冷地道:“太子殿下此言差矣!”
  太子扬眉转头盯着元烈,目光阴冷地道:“旭王,怎么到哪里都有你的影子,难道现在你还要为郭家开脱不成?”
  元烈淡淡一笑,神色从容地道:“刚刚太子口口声声都是郭家的错,可有没有想过,王延先是对南康公主无礼就犯了大不敬的罪过,随后他又故意刺杀去看望南康公主的郭夫人和郭小姐。郭夫人身上可是有诰命的,刺杀朝廷命妇,王延本身已经犯了重罪!郭家不与他计较,他却变本加厉潜入禁军之中谋杀了参将,这可绝不是一般的小罪,难道太子都要对这些视而不见吗?”
  太子冷冷一笑道:“之前是有风言风语父皇才想招来王延对峙,可现在人都死了你还死死抓着这一点不放!说王延羞辱南康公主,谁能做证?”
  皇帝看着旭王元烈,神色复杂道:“太子此言甚是,你说王延羞辱公主,可有证据吗?”
  李未央沉下了脸,皇帝这是什么意思,他要偏帮太子吗?还是在故意威逼元烈?他知道这件事情是不可以放到台面上来说的,羞辱公主,最重要的原因还是因为公主在新婚那一日被劫,难道要南康公主当众承认,丈夫是嫌弃她不洁,所以才百般羞辱的吗?
  只听见广场之外,一个宫装女子突然大声道:“我是皇室公主,要进去向父皇请安,谁敢拦着我!”
  众人吃了一惊,却瞧见南康公主身边带着两名宫女,快步地走了进来。皇帝把脸一沉,眸光冷厉道:“南康,你怎么到了这里?”
  一路上都有禁军护卫,可是南康公主竟然闯了进来,南康望着自己的父皇,眼中隐藏着莫名的愤恨。她语气冰冷地道:“我听说郭家进宫请罪,故而特来向父皇问安,一路上虽有人拦阻,可是谁也不敢为难我,都是因为这一样东西。”说着南康已经取出了一直藏在袖中的匕首。
  皇帝看向南康公主,只见这个女儿平时娇俏天真的容颜,突然平添了几分皇室的威仪,而那一副视死如归的模样,已经告诉众人她刚才正是用袖中这把寒光闪闪的匕首要求众人放她进来,难怪无人敢阻拦,毕竟外面那些人只是护卫,谁敢真的让南康公主自尽于当场呢?
  皇帝看着她,像是第一次认识,道:“南康,你要见朕到底是什么事?”
  李未央望着南康公主,轻轻地叹息一声,这件事情是自己派人告知了南康,并且告诉她应该怎么说、怎么做,如今她果然来了。
  南康公主丢了匕首,举步向皇帝走了过来,身后那些护卫战战兢兢地跟着,看见皇帝不悦,似要阻拦,皇帝却一挥手道:“让她过来吧。”
  太子脸色一变,他的眉头紧紧蹙起:“南康,你这是做什么,不是身子不好吗?为什么不好好歇息还要跑到这里来闹事,半点公主的矜持都不要了吗!”
  南康根本就没有看他一眼,而是高声道:“父皇,儿臣有事禀奏。”
  皇帝心中一动,淡淡地道:“说吧。”
  南康看了一眼王琼,终究下定了决心道:“这件事情,我本不欲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可是如今父皇既然想要知道,我便一五一十的全都说出来,王延之所以对我不敬,最重要的原因便是在新婚那一日我无缘无故被人劫走,他以此为由,羞辱我的名声,说我不配成为他王家的媳妇,更加不配成为他王延的妻子!不仅如此,他还试图软禁我,制止我再和宫中、郭家联系。郭夫人和郭小姐来看望我,其实全都是王延演出的一场戏,他派人秘密给他们送了一封信,以我的名义向他们求救,郭夫人不明就理这才赶到王家,却没有想到王延是设了局,故意要谋杀郭小姐,以泄曾经的私愤!”
  皇帝扬眉,居高临下地看了李未央一眼道:“私愤,什么样的私愤?”
  南康唇边的笑容更冷:“这私愤就是王延意图用一个妾取代我这个公主正妻的身份,我不同意,他便将那妾送到正房居住,而将我驱逐出去。郭小姐看不过眼为我说了几句话,王延就十分恼怒,争执之间,他被郭小姐身边的护卫所伤,这是他自己技不如人,也是他无缘无故对女子动手的惩罚!可是他却心怀怨恨,借着这个机会特意想要报复!若不是郭小姐命大,如今已是香消玉殒了。还有,请父皇责罚南康!”
  皇帝从未见过胆怯的南康公主在自己面前如此字字如刀,道:“责罚你,为什么?”他不禁好奇,这些话究竟是谁教她的,竟说得王家人面色如土。
  南康的声音越发的冷沉,她一字字地道:“请父皇责罚南康不够聪明,早该想到父皇将我下嫁给王延,不是为我终身着想,而是另有目的,说不准父皇是已经厌倦了看到南康这个女儿,所以才要百般的将我送给王延,以激他羞辱我,羞辱皇室!”
  皇帝面色一变,勃然大怒道:“南康,你可知道你说的是什么吗?”
  太子连忙道:“南康啊,你怎么能说出这样的话呢?父皇当然是为你着想了!”
  南康公主面不改色,声音却是带了十二万分嘲讽:“父皇,儿臣也是没有法子,请恕儿臣无礼!可是南康纵然做错了什么事,纵然他王家瞧我不起,难道南康就不是皇室公主吗?不受父皇的宠爱,他们就可以随意羞辱我皇室的尊严吗?”
  皇帝的脸色阴云密布,他不喜欢南康公主,但这并不意味着什么人都可以爬到皇室公主的头上撒野!因为南康的身份代表着不仅仅是她自己,她代表了整个皇室。原本他不管,是根本不在意,可当南康在众人面前揭破一切他若还是置若罔闻,只会被人在暗地里嘲笑皇室软弱。南康什么时候竟然变得如此强势,说的话看似莽撞却是滴水不漏,竟然戳到了皇帝的痛处!逼迫他非管不可!须臾之间,他心中已经有了定论,转头瞧着王家人,目光阴冷地道:“王琼,朕将女儿交给你们王家,你们又是怎么做的?难道你们对朕的旨意有所不满,所以才故意羞辱公主吗?”
  王琼脸色蜡白,他叩头道:“陛下,请恕微臣失礼,这都是微臣的罪过,早该将此事禀报给陛下知晓,南康公主丝毫没有做错什么,全都是犬子的过错!只是如今他已然死去,请陛下看在老臣的份上,饶恕王家大不敬的罪过。”
  皇帝冷笑一声道:“死了就可以一了百了吗?羞辱皇室尊严,纵然他万死也难辞其咎!”说着他转头吩咐太监道:“将王延的尸体鞭尸三百,以儆效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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