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_25 秦简(现代)
  李未央一直坐着,面色很平静,可白芷分明看见,她的指尖在微微颤抖,大概是为了掩饰内心的巨大波动,李未央捏紧了拳头。
  四姨娘看着屋子里沉重的气氛,柔声劝慰道:“是啊,老夫人,夫人说得对,四少爷一定能早日康复。”刚一说完,就看见李未央抬起眼睛看了她一眼,登时脖子一缩,不敢说话了。虽然她说的是好话,可心里实在是巴不得李敏之早点死,她自己这一辈子没有生儿子的命,好不容易生下一对女儿,却还折了一个在大夫人手上,她当然恨过世的大夫人,可是她更恨的是七姨娘,因为本来连她都比不过的人,不但得了个诰封,还生了个儿子,纵然今后七姨娘还是不得宠,她都足以在李家站稳脚跟了。有了这一层,四姨娘当然巴不得李敏之就此夭折,可是李未央的眼神,说明她早已洞穿了自己的心思,四姨娘怎能不惊惧呢?被李未央盯上,可绝对没什么好事!
  李长乐轻浅地笑了笑,道:“可怜四弟小小年纪,却要受这样的苦,九姨娘真是造孽啊!”
  闻言,老夫人冷哼了一声,蒋月兰悠悠地叹了一口气,李未央却突然站了起来,李长乐有一瞬间的惊慌,李未央却并没有发怒,而是淡淡道:“这屋子里太气闷了,我出去透口气。”
  刚走出门,便看到李敏德匆匆赶来,一身的露水,显然刚刚从外面回来。他一看到李未央,立刻迎上来,道:“我已经备好了马车,咱们走吧!”
  李未央皱眉,道:“去哪里?”
  “坐在这里傻等不是办法!我听人说过,大历有一位神医,只要人没断气,他就有办法救回来!若非他个性古怪、不肯进入仕途,今日的太医院院判非要换人做不可!”
  “果真如此?”李未央吃惊地看着对方,陡然想起一个人来,“你是说卢笑?!”
  她刚才是太过焦急,才没想起这个人来。卢笑,人称卢公,的确是个神医。他的神奇不止于医术,还有对病情的判断上,凡是他说能治好,就一定能痊愈,他说必死,绝无他法。曾经有人头痛,卢公为之切脉,认为病十分险恶,无法治疗,就对病人弟弟说:“你哥哥患的疽病,不久将在肠胃发作,五天后浮肿,八天后吐脓而死。”后来果然如此。还有一次,他为一位达官贵人的儿子望诊,当时那少年只有17岁,卢公看了后说:“你体内有病,应照着我开的药物服一年以上,否则,二十五岁时身上的毛发都会脱落。”少年不信,没有按时服药,到了二十五岁果然头发眉毛全部脱落。后来先皇心爱的刘妃生了病,千方百计找来卢公,卢公看了后说:你的病已根深蒂固,应剖腹治疗。不过你只有两年阳寿,治不治都改变不了寿命。在皇帝的要求下,卢公为其治疗,但两年后刘妃还是死了,这件事情在当时引起了很大的轰动,卢公因为医术高超、铁口直断,成为大历最富盛名的名医,但先皇还是觉得是他治疗不利才害得刘妃死去,所以一度到处捉拿他,他也因此厌恨皇室,走遍大江南北,不知所踪。这样一个神龙见首不见尾的神医,到哪里去找他呢?
  “因为你身体畏寒,我曾经四处寻访过这位名医,得知他就在京都,却不知具体何处,半月前终于找到了他的住处,多次寻访人却都不在家中,现在咱们无计可施,必须去碰碰运气,若是敏之命不该绝,自然能找到卢公!”李敏德一边吩咐白芷扶着李未央上车,一边快速地说道。
  李未央在听到他曾经为了她寻访名医的时候倒是愣了一下,随后不敢耽搁,快速地上了马车:“希望咱们没有白跑一趟。”
  李敏德点了点头,如玉的面容露出一丝坚定。
  马车一路西行,足足走了一个时辰,终于在一家院门前停下了。
  李未央一路上半句话都没有说,用手紧紧地抓住扶手,满手心都是腻腻的冷汗,李敏德似乎感觉到了她的紧张和恐慌,温热手掌覆住她的手,轻轻拍了拍,像是刻意无声宽慰她一般。
  李未央一愣,这才抬起头来,眼中恢复了镇定。
  这是一所三面七间黛瓦粉墙的房舍,连着卷棚,绿窗油壁,十分清雅。可是门口的童子面容却是十分倨傲:“都跟你说了我家老爷不在,这大半夜的你还跑来,真是疯子!”
  李敏德皱眉:“这一次是有急病人!”
  童子冷冷道:“不管你是什么病,说不在就是不在!”
  李敏德面色一沉,道:“赵楠!”童子还没反应过来,一柄长剑架在了他的脖子上,童子吓了一跳,李未央快速上前一步道:“你知道,纵然我们有耐心,剑一向是没什么耐心的!到时候你家主子回来,你的血都流干了,恐怕他也救不了你!”
  童子脸上的倨傲神情一下子没了,他面色阴晴不定地看着李未央,见这少女一副杀气腾腾的样子,顿时有点胆寒,只能向一旁的美少年道:“这位公子,哪儿有你们这么求人的,我说了不在,就是真的不在啊!哪儿能骗人呢?!不相信的话,你们可以进去搜!”
  李未央咬牙:“赵月,进去看看!”现在是关键时刻,什么礼数也好,尊重也罢,如果性命都没了,还有什么用!赵月快步进去,不到片刻就又奔了出来,颓丧地摇了摇头。
  李未央皱起眉头,那童子道:“你看你看,都跟你说了我家老爷不在!你们改日再来!”
  改日!改日!哪里来的改日,李未央焦急地想到,若是李萧然那里也不能及时请到太医,敏之要怎么办?!难道要闯进宫去把太医揪出来吗?!
  李未央下意识地倒退了两步,一时竟然有些心神不属。
  “你不要命了!”正在神思恍惚间,自己的身子便被身前的李敏德一拉,不由自主的歪到一边,但那声音却是后面人出的。
  李未央猛地抬头,只见一辆马车险之又险的在身边停住,惊魂未定的车夫,勒着马缰,正在破口大骂道:“你什么眼神,走路不看路吗?还是吃饱了撑的没事干跑到人家门口来找死!”说着又换一副口气回头问道:“老爷,您没事吧?”
  里面的一道苍老的声音道:“外面出了什么事!”
  车夫赶紧解释了一番,李敏德刚要发怒,意识到有什么不对,因为李未央直勾勾地看着那辆马车。
  那马车里的老者这时下了车,对李未央拱手道:“没有惊扰小姐吧……”
  “啊!我家老爷回来了!你们真是好运气!”童子快步跑上来。
  李未央这才回过神来,不由自主上前一步:“您是——卢公?”
  “你们是来看病的?进去再说!”老者已经这样说道,李未央一把拉住他的袖子,“来不及了!请您快跟我们走吧,我弟弟已经不行了!”
  老者摇头,道:“总要进去拿我的药箱啊!”说着看了一眼李未央的手,不着痕迹地笑了笑。
  李未央意识到自己的失礼,连忙松了手,众人跟着老者进了屋子。屋子里的陈设很简单,正中八仙桌,左右太师椅,桌上置棋盘,家具皆以实用为主,不见半点奢华的痕迹,至多不过是在能够放置花盆的地方都放上不知名的植物,而最壮观的反倒是那层层的书架,放满了各类与医用药理相关的典籍。
  卢公须发皆白,容貌清矍,若非因为年事已高而佝偻着身体,实在是个高大的人。他原本不想立刻出诊,可是听说李家今天晚上一连请了七个大夫都说孩子病得很重没办法救回来的时候,他便立刻有了兴趣:“他们都说没救了?那我一定要去看看!”
  这显然是把敏之当成疑难杂症了,李未央忍住心头的难过,道:“请您务必尽力,若是能治好,李家必有重谢!”
  卢公笑了笑,吩咐旁边的童子去取药箱,随后跟着上了马车。
  等到了李府,管家迎了上来,满面都是焦急之色,低声道:“老爷还没回来。”这就是说太医还没请回来了,李未央点点头,对卢公道:“您请。”
  卢公一直到了谈氏的院子,这时候天色已经快要亮了,老夫人和一屋子的人都满脸焦急地等着,李长乐先站了起来:“这位大夫是——”
  李未央道:“这位是鼎鼎大名的卢大夫。”
  老夫人见多识广,听到这名字突然想起一个人来,连忙道:“卢大夫,有劳了。”
  李长乐看了一眼身边一直垂着头的一个嬷嬷一眼,冷笑一声,卢大夫?李未央可真是病急乱投医,她可从来没有听说过京都有个卢姓的名医啊!
  也不怪李长乐见识短浅,实在是卢公近年来少有在京都走动的,很多人都将他遗忘了。
  一屋子人都看着卢公,包括刚才还束手无策的几个大夫,他们都盯着眼前这个人,心中对他充满了怀疑。卢公净了手,用雪白的手帕将双手擦拭干净,这才走到摇篮边,望、闻、问、切一番,足足半个时辰才算完事,然后走过来,捏着胡子,面色凝重道:“把原先的药方给我看。”
  李未央便亲自将之前太医为敏之开的方子递给卢公。卢公眯眼看了好一会儿,连连叹气道:“庸医误人,庸医误人啊!”
  这话一说出口,老夫人一下子紧张起来:“这是宫中太医的方子,难道有什么问题吗?”
  “这孩子是余毒未清,又受了风寒,偏偏他开的都是清毒药,反倒使得大寒入体,风寒更重,孩子当然受不住了!这是哪个混账开的药方,鬼的太医,实在是该死。”
  旁边的一位大夫原本是很赞同这方子的,闻言不由得就道:“这孩子是中了毒,所以开这个药方也算对症啊!总不能不管中毒只管医治风寒吧!那不是顾头不顾脚吗?再者中毒的厉害要远胜于风寒,当然先排毒再去治风寒!”
  “庸医都是像你这样一知半解,只知道些皮毛的。”卢公不客气道:“这孩子多小一个人,要讲究调补。你们一味只知道清毒,却不知道给他调养身子,他身子一弱,风寒自然入体,这药方里又都是些大寒的药,是要逼死孩子吗?!恐怕没等你们把毒全排光,孩子就没命了!”
  那大夫辩白道:“两种毛病混合在一起本来就很难治疗,而且这孩子年纪小,麻黄这种重药又不能开,这么复杂,谁能救他!”
  卢公冷笑一声,道:“你们不能,就当别人不能吗?”
  老夫人希望不由自主地升起,沙哑着嗓子问道:“现在怎么救?”
  卢公看了一眼摇篮里的敏之,似乎正在考虑,而谈氏正轻轻抱起敏之,用小匙灌了两三匙水,又给他换了额头的湿巾,只是孩子仍然紧闭着眼睛,没有醒过来。
  卢公缓声道:“我开药,你们照着给孩子服下。”
  老夫人着急:“这么小的孩子哪里禁得起药啊!是不是让乳娘喝下,再通过奶水——”
  卢公摇了摇头:“来不及了!你们要是信任我,就听我的!若是不信,就另请高明吧!”
  李未央咬了咬牙,道:“老夫人,就听卢大夫的吧。”
  老夫人虽然对他还存有怀疑,可是太医迟迟不来,也只能信任眼前这个人,但丑话还是要说在前头的:“若是你治不好——”
  “既然我敢开药,就一定能治好!没有什么若是!”卢公的脸上满满都是自信。
  于是,开药,抓药,服药,整整闹腾了六个时辰,等中午的时候,李萧然才匆匆带着太医回来,这时候,敏之的上吐下泻已经停了,高烧也已经退了。
  王太医吃惊地看着这一幕,想要说什么,老夫人生怕两人起冲突,便让人赶紧带着王太医坐到一边喝茶去,谁知王太医并不听人的话,自己主动走到敏之的摇篮边上,望闻问切了半天,脸色阴晴不定的,看的老夫人和李萧然都有点紧张。
  良久,他才慢慢道:“果然是高手。”随后,他看了一眼李萧然,道:“李丞相,我先告辞了。”说完,他头也不回地走了。
  其他人都露出面面相觑的表情,不懂王太医怎么突然走了。心情最复杂的是李长乐,垂下眼睛一言不发,可是脸上却还要露出很喜悦的神情,真是要多别扭有多别扭。
  卢公又检查了一遍,最后笑道:“没事了。”
  李未央顿时松了一口气,这才发现连老夫人都是枯坐了一夜,连忙道:“老夫人,我送大夫出去就好,您赶紧回去休息吧。”
  老夫人松懈下来,才发现自己腿脚发软,不由看了那摇篮的方向一眼,道:“好,我先回去了,若有什么变化,随时来通知我。”
  “是。”
  李萧然赶紧道:“管家,你陪着三小姐送卢大夫。”管家立刻明白过来,道:“是。”不一会儿,他手中便捧了厚厚一袋的银子,递给卢大夫的药童,那药童笑眯眯地接过了钱。
  卢公出了李家,这才微微一笑,对李未央道:“不必送了。”
  李未央道:“卢大夫,你救了舍弟一命,将来若有什么需要未央帮助的,未央一定不会推辞。”
  卢公笑了笑,仔仔细细地看了李未央几眼,才道:“如此,我便先走了,若是将来有何需要,我自然到府上来打扰。”
  李未央点了点头,目送着卢公上了马车,等他的马车一走,却听到李敏德吩咐人道:“跟着他。”
  李未央不由回过头,道:“怎么,他有什么奇怪的地方吗?”
  李敏德冷冷地看着马车离去的方向,道:“我总觉得他哪里怪怪的。”
  李未央轻声道:“可他总是救了四弟的性命,这是千真万确的事情。”
  李敏德摇了摇头,道:“昨夜里我是太过着急,后来静下心来一想,就觉出了不对的地方,据说卢公性格古怪,不合眼的病人求到门上连理都不理,哪怕是决心要医治的病人,也非得故意刁难一阵不可,可这个人,却是二话都没有说就跟着咱们回来,实在是古怪。”
  李未央失笑:“你的疑心病也太重了些,至少他的医术是真的。”
  李敏德漂亮的眼睛闪过一丝冷意:“反正我觉得这家伙不对劲。”
  李未央也仔细回忆了一番,可是刚才太过着急,她竟然连对方的容貌都没有太过留意,不由笑着摇了摇头,觉得眼前这少年心思越来越让人看不懂了。
  卢公的马车一路顺着来时的路回去,药童往后看了一眼,低声道:“后面有人跟着!”
  卢公微微一笑,捻着长须,道:“甩掉他!”
  马车立刻拐进了一个巷子,跟踪马车的人便也快步跟了上去,谁知等到了巷子里,马车却突然不见了,跟踪的人愣了半天,随后吩咐兵分三路,向三个不同的方向追去。等他们都走了,一道大门打开,马车晃悠悠地行了出来,药童探头,发现人都没了,这才笑道:“他们走了!”
  卢公哈哈一笑,道:“回去吧,忙了一夜,也该洗个热水澡了!”
  卢公并没有回到昨夜的那间院子,而是七拐八绕,到了另一处豪华的别院,只不过待院门关上,他那弯着的腰,竟然奇迹般地挺直了,四个身材婀娜,面容无限姣好的白衣少女笑眯眯地迎上来:“少主人回来了!”
  卢公笑得很甜蜜,笑嘻嘻摸一把身边少女的酥胸道:“该叫卢大夫才对……”
  “卢大夫……”几个少女一起娇声道,说完却花枝招展的笑起来。
  卢公左拥右抱着两个美女,在莺莺燕燕中进了房中,其中一个美人给他端来了一盆水,他取出一个药瓶,在脸上摸来摸去,足足有半个时辰,又用水仔仔细细地清洗个干干净净,这才抬起脸来,却早已不是刚才那个鹤发鸡皮的老头,而是一个玉面朱唇,风流可人的年轻男子。他嘿嘿一笑,道:“你们看这张脸,可觉得舒服多了?!”
  “那是自然的,少主人这张脸可是最俊俏的啦!”
  “就是就是,少主人要是用这张脸,可要把人迷死了!”
  美丽的丫头们叽叽喳喳说个不停,然后立刻有人捧着敷脸的东西过来,年轻男子敷在脸上,又过了半个时辰后拿下来,才舒出一口气:“你以为我愿意戴着这破东西,气都透不上来!什么嘴巴没毛、办事不牢,呸!都是胡说八道!要不是为了让人家相信我,我才不用费这么大事儿!”
  “是啊,现在他们可证实了少主人的实力了!”丫头笑道。
  年轻男子翘着二郎腿,一口叼住丫头捧过来的一串晶莹的葡萄,嘻嘻笑道:“那是,现在我救了丞相家四公子,很快我就要名扬天下了!”他一边说,眼睛里更是闪过一丝光芒,充满捉狭道:“这下他们再也不能说我是胡闹了!”
  “少主子真厉害……”又是一阵莺莺燕燕。
  这时候,只听见大门砰的一声,一个年轻男子大步流星地走了进来,一把走到他跟前,将正在吃葡萄的人拎了起来,又狠狠摔在地上,怒声道:“你这个祸害!谁让你去给李敏之医病的!”
  他吓了一跳,那葡萄籽儿卡在喉咙里,半天都没下得去,丫头们赶紧上去给他拍背,好容易他才缓过来,大声道:“蒋南!你干什么!”
  蒋南冷笑一声,指着他的鼻子道:“你这个混账东西!让你回家你也不回,成天见儿的在外面闹腾,我们平日里不管你,是觉得你年纪小不懂事,现在你看看,你都做了什么啊!居然跑去救李家那个小杂种!”
  原来,这位自称卢公的年轻男子,就是蒋家二房的独子,神龙见首不见尾的蒋天。他一把推开蒋南的手腕,道:“我本来就是卢公的小徒弟,我用他的名堂治病救人,怎么就犯着你们了!”
  蒋南面色十分阴冷:“那个李未央,大姑母就是被她逼死的,后来我调查了二姑母的死,跟她八成也脱不了干系,她算是和蒋家有血海深仇的,那个李敏之,是她嫡亲的弟弟,你让他死了就算了,何必多此一举跑过去救他,你脑子坏了吗?!”
  蒋天心里咯噔一下,顿时语塞,半响说不出话来。
  蒋南盯着他,道:“现在知道你坏了事吧!”
  蒋天犹犹豫豫地看着他:“那毒药——”
  蒋南冷哼一声:“本来可以用来对付李未央,现在全坏在你手上!可把李长乐气死了!她刚才派人送信来,说卢公来府上救了人,我立刻就想到是你!卢公早十年前就作古了,哪儿来的卢公!还不是你成日里冒着人家的名堂到处瞎跑!”
  蒋天嘀嘀咕咕地道:“我又不知道你们做了什么,干嘛怪在我头上!我原先看病都是要收取千金的,这次连价钱都没谈就上门了,还不是看在大家都是亲戚的份上!”
  蒋南气的说不出话来:“什么亲戚?你跟李未央是哪门子的亲戚!李长乐才是你表姐,姑母才是你的亲人,李未央?!你要是敢说跟她是亲戚看看,看老夫人不割了你的舌头!”
  蒋天俊俏的脸上顿时变得很难看:“可是我做都做了嘛!你们还要怎么样,不然我现在上门去,一帖药毒死那孩子!”
  “回来!”蒋南狠狠踹了他一脚,他却手脚灵活地闪开了,只是衣服上多了一个脚印,他顿时跳起来:“四哥!你干嘛!我这不是想要弥补过失吗?!”
  “你自以为聪明甩掉了跟踪的人,我告诉你,人家那些不过是明探,暗地里还有几个高手,要不是我帮你解决掉了,你以为就凭你那点微末的伎俩能逃脱人家的眼睛吗?告诉你,要是让李未央知道你是蒋家的人,小心你的皮!”
  “一个女孩子,能有多厉害,我看她一阵风都要吹倒了!”
  “呸!你懂个屁!”蒋南发挥了在战场上的彪悍,开始爆粗口了,“她要是个好相与的,我们何至于费那么大的心思!”
  蒋天瓮声瓮气道:“要对付一个女孩子,有什么困难的?”
  蒋南气哼哼地在紫藤木椅子上坐下,冷笑道:“岂止是困难!她整日里躲在李家不出门,难道你还能去把她揪出来?!”
  “总能等到她出门的时候啊!到时候——”
  “到时候?她这两个月一共出了三次门,每次身边都有武功奇高的护卫,她自己又是狡猾地不得了,连我都靠近不得,想要找她的麻烦,谈何容易!更何况,只是让她吃教训的话,姑母就白死了!老夫人说了,要李未央身败名裂!”
  蒋天期期艾艾地看着蒋南,道:“这——恐怕不容易吧!”
  “本来李敏之一死,李未央不气死也要发疯,偏偏被你这个家伙坏了事!”蒋南说的气不打一处来,随后突然顿住,眼睛微微眯起来,冷笑一声,慢慢道,“不过,也不是没有好处。本来我们不过是折她一个弟弟,现在么——”他的眼睛钉在蒋天的脸上,蒋天很惊慌:“你想干嘛!”
  蒋南微微一笑,俊美的脸上带了一丝嘲讽:“你这个废物总算能发挥点作用了,从现在开始,你要照着我说的做。”
  在蒋天的耳边低语一阵,看到他脸色变了,蒋南的笑容更甚,道:“好了,就这样吧,我要走了,记住我说的话,要是再敢坏事,我就把你的作为告诉二叔,让他好好收拾你!”
  蒋天看着对方走了,便气哼哼的进了内室,一屁股坐在椅子上,随后一脚踢翻了放葡萄的小几,一边道:“什么狗屁四哥,就是个无赖嘛,哪有这样不讲道理的……”
  漂亮的丫头们对视一眼,其中一个大胆的赶紧过来安慰道:“少主子,别气了,咱们不理他就是了。实在不行,咱们去告诉国公夫人,让她来收拾四少爷。”
  蒋五带着哭腔道:“没看他要去告我一状吗?唉,我也是真倒霉,刚回到京都就出这种事!”
  “那您就离他远一点吧!”
  蒋天满腹委屈道:“我都伤心成这样了,你们还指摘我,李未央这个煞星,早知道我就让她弟弟死了算了!”
  丫头们对视一眼,谁都不敢吭声了。
  一个月后
  卯时左右,天已经蒙蒙亮了,到处张挂着的大红灯笼仍然点着,照亮着黑黢黢的宫殿楼宇,也照出长廊下曲曲折折的道路。老道士尹天照须发皆白、身形枯瘦,但一双眼睛却深邃明亮,看起来不过四五十的年纪,他一路进了皇帝的寝宫,畅通无阻,无数人向他弯腰行礼。
  面对九五至尊,尹天照行礼,淡淡道:“参见陛下。”
  “起来吧。”
  皇帝近日痴迷道术,连寝宫都不忘搭设道台,他随手指一下对面的蒲团,又吩咐太监道:“把灵丹拿过来。”
  尹天照看到自己的徒弟,刚刚因为进献了美女受到皇帝宠爱的周天寿也在,顿时沉下了脸,但是碍于皇帝在场,他不敢发作。因为皇帝如今十分宠爱那个美人,甚至相信她是周天寿从天上得到的美人,尹天照事后也试图拆穿对方的骗局,但是陛下深信是自己的福寿感动了天地,才引来了天上的仙女到了自己身边,不要说尹天照,就连太后的劝说都听不进去,执意将那女子封了妃,日日留在身边。在这种情况下,周天寿自然也十分得宠。
  太监从尹天照的手中接过锦盒,随后恭敬地送到皇帝面前,皇帝用水服下丹药,却噎了半天,好容易才缓过一口气来,舒畅道:“每次服下灵丹,都有这种通体舒服的感觉,还要多亏了道长。”
  尹天照一副得道仙人的模样,笑道:“陛下过奖了,这也是陛下有仙缘,才能炼出丹药来。”随后他起身,道:“陛下,让贫道为你祈福吧。”
  皇帝点了点头,尹天照起身走到皇帝跟前,将拂尘甩到皇帝的脸上身上,如是九下之后,尹天照口中念念有词,过了片刻,他却突然面色一变,停住了手中的动作。皇帝睁开眼睛道:“怎么了?”
  尹天照面上露出难色。
  皇帝皱起眉头,道:“但说无妨。”
  尹天照叹了口气,道:“陛下,贫道是看您如此虔诚,心中却想到您阳寿不久,心中实在是难过啊!”
  皇帝面色顿时大变,失声道:“道长,这是怎么回事?”
  尹天照继续叹气,道:“陛下,请您跟贫道过来。”说着,他警告地看了一眼周天寿,对方立刻低下了头。
  尹天照冷笑了一声,面上露出诡谲的神情……
105 大姐毁容
  尹天照引着皇帝进了内殿,周天寿才抬起头来,皱起眉头,心道这个老头子又要作什么鬼了?!可惜皇帝到里面说话去了,否则自己一定能知道!他不由得想到,这老头子莫不是要向陛下进自己的谗言吧?!这么一想,顿时害怕起来,他向太监使了个眼色,随后快步走出了皇帝的寝宫,他打听不到,自然有人能打听到!现在陛下什么事情都是告诉莲妃的!哼!
  内殿里,尹天照并不急于开口,而是摆弄了一会儿他的星盘。
  “道长为我大历社稷,日夜研究星象,让朕无比钦佩。可是刚才听你所言似乎有所不妥,不知近日星空可有有利于我大历社稷的吉像?”皇帝表面上是问吉像,其实是问有没有凶像——因为刚才尹天照已经说了,他天寿不久,这不就是凶像吗?!
  “我大历社稷,万世永固,根本不用看什么星象。”尹天照这句话回答得更巧妙,既是什么都没说,又是什么都说了,表示即使有凶像他也说不得。
  皇帝婉转地说:“此话差矣,我朝社稷虽然万世永固,但也会有些小灾小祸。道长常看星象,若能预知祸殃,应及时向朕禀报,有什么话就直说好了,朕不怪你。”
  老道士眼睛转了一转,眼中露出针尖一般的光芒,诡谲地笑了,竟慢慢地抬起头来,像目光穿透了房顶一样看着星空:“陛下,若是你执意要听,贫道只好如实相告,不错,陛下的身上,很快会有大的灾祸啊!”
  这时候,李未央正看着摇篮里翻来翻去的敏之笑。谈氏摇了摇头,道:“这就是个小猴子,刚好了没多久就开始闹腾。”
  敏之腆着小脸,也不知道听懂没听懂,就只是笑呵呵的。
  “这孩子,真是没心没肺的。”谈氏无奈道。
  李未央点了点弟弟胖乎乎的小手,道:“我看未必,他这是大智若愚呢,是不是?”
  敏之听了姐姐的话,竟然开心地拍了拍小巴掌,看的谈氏都忍不住想笑,随后又担心起来:“不知道他们还会不会对敏之动手。”
  李未央冷笑一声,道:“巴不得他们来呢!”
  谈氏一愣,李未央却已经换了一副和缓的语气,道:“娘,你放心,我会让那些害了敏之的人付出代价!”
  就在这时候,外面的赵月进了屋子,低声在李未央的耳朵边说了两句话,李未央微微一笑,站起身来,道:“娘,我有事情先出去了。”
  谈氏点点头,李未央快步走了出去,一边向赵月低声问道:“捉住了吗?”
  赵月笑道:“是,小姐。”
  李未央回到自己的院子,却并不是进了房间,而是转身进了一间阴暗逼仄的屋子,显然是杂物间。一个身形高大的妇人被反手绑着,堵着嘴巴,看见李未央进来,她猛地睁大了眼睛。
  李未央挥了挥手,赵月便将妇人嘴巴里的布条取了下来。
  李未央仔细端详了这个妇人一番,才笑道:“原来是周嬷嬷呀。”这个女人一身青色棉布的衣裙,身上的背心是锦缎的,头发上没有戴什么发饰,只有一根看着很不起眼的木头簪子,然而一双眼睛却是很有神的,她一开口就道:“三小姐你这是什么意思!”
  李未央看着她的脸,然而周嬷嬷脸上半点都没有露出心虚的神情,她淡淡道:“周嬷嬷在四弟院子外面鬼鬼祟祟的,是要做什么?”
  周嬷嬷虽然被反绑着,却是一副无辜的样子:“三小姐,奴婢是奉了大小姐的命令,过来看看四少爷痊愈了没有,您瞧,奴婢还特意带了一碗人参汤过来,结果七姨娘说少爷太小不能喝,奴婢便只能原路带回去,可是不知被哪个莽撞的丫头,一下子全都撞翻了!”
  说着,她用眼睛瞪着赵月,赵月冷哼了一声:“谁让你鬼鬼祟祟的,问话也不答!”
  周嬷嬷冷笑道:“哎哟我的月姑娘,你是不当家不知柴米贵,这人参汤奴婢本来打算带回去给孙儿喝呢,你突然间撞过来,奴婢一下子全洒了,这可怎么高兴得起来,你问话,我自然不回答你了!”
  赵月生气,道:“胡说八道!我明明在后面叫你,你却根本不理我!”
  李未央看着毫不将赵月放在眼里的周嬷嬷,盈然一笑,愈加显得眼中波光潋滟,竟然显得一室生春,周嬷嬷不觉眼前一晃,却听到光影中的那个人,清浅地道:“可搜查过了?”
  赵月低声道:“回小姐,奴婢上上下下、里里外外都查过了,没发现什么异样。”
  李未央闻言,脸上并不见什么发怒的神情,只是道:“这倒不急,我总有耐心让她说实话的。”
  周嬷嬷面色上带了一丝嘲讽,道:“三小姐,奴婢可没有犯错,您这是要干什么?!”
  李未央微微笑道:“周嬷嬷,很多事情,大家心里都是有数的,何必在这里明知故问呢?”
  周嬷嬷面色微变,看着对方冷冰冰的目光,她的脸上淌下了汗水,但她咬紧了牙,内宅的那些整治人的手段她是再清楚不过的,她可不信李未央能玩出什么花样来,只要再过一个时辰自己还不回去,大小姐必定会想法子的!李未央再了不起,也不过是个庶出的,她还能把自己怎么样?!
  说到底,周嬷嬷不过是仗着蒋家的名声,不把李未央放在眼睛里而已。
  李未央继续冷笑道:“周嬷嬷,我四弟身上的毒,是你下的吧,九姨娘不过是个替罪羔羊。”
  周嬷嬷身子不禁颤抖起来,干咽吐沫,道:“三小姐,奴婢不知道您在说什么!奴婢不过是个下人,主子之间的事情一概都不知道,奴婢只知道是九姨娘害了四少爷,现在她也是恶有恶报了,干奴婢何事!”
  李未央忍不住失笑道:“真是荒天下之大谬!你助纣为虐,妄图谋害四弟、掩盖真相,这也叫与你无关吗?”
  “奴婢本不本分,只有大小姐说了算,若是三小姐不相信,大可以找她来对峙!”周嬷嬷不冷不热地道。
  白芷气道:“口气真不小,就凭一个小小的奴才,也敢这样对小姐说话!”
  “奴婢是蒋家的人,有没有犯错,三小姐说了不算。”经过了最初的惊慌,周嬷嬷已经冷静下来……李未央不敢将她如何,自己必须要守口如瓶,不漏破绽、不给机会,如此坚持下去就会有转机。所以无论赵月逼问什么,她都一个论调“我不是你们李家的奴婢”,至于其余的,概不解答。
  李未央微笑地看着宁死不屈的周嬷嬷,知道这必定是个刺儿头,便吩咐道:“取炭火来。”
  周嬷嬷吃惊地望着赵月捧来了火盆,李未央冷笑着,道:“这天气冷,恐怕周嬷嬷受不住,还是给她加加温吧。”
  赵月用火钳子夹着一块烧的通红的炭火,直接就要塞进周嬷嬷的衣襟里面去,周嬷嬷惊呼一声,拼命地往后躲,口中连声道:“三小姐!你疯了!你疯了啊!”但就在这时候,两个粗使婆子扑上来,一左一右地抓住了她的胳膊,赵月毫不留情地将炭火放进了周嬷嬷的衣服里,贴着肉,只闻到一阵恶心的烧焦味,周嬷嬷惨叫一声,几乎痛得昏了过去。
  李未央冷冷看着,没有一丝的怜悯,这个周嬷嬷但凡有点人性,也不该害敏之这么弱小的孩子受那么多的苦,如果敏之真的夭折了,可不会有人来怜悯他!所以对付这种心思狠毒的老太婆,就要比她还要狠毒三分!
  周嬷嬷原本以为李未央这么个小丫头最多不过是叫人打她几板子,没想到对方居然想到这么残忍的主意,她绝望的看着赵月又举着火钳子过来,不由嘶声叫道:“三小姐,奴婢真的什么都不知道,饶了奴婢吧!”
  李未央冷冷地道:“真是吵人啊。”
  赵月立刻道:“小姐,烫了她的舌头就再也不吵了!”
  周嬷嬷惊恐万分,第一次感觉到了什么叫深入骨髓的恐惧,她也是第一次彻底认识了眼前这个不过十五岁的小姑娘,若论起心黑手狠,只怕还没见过李未央这样的!
  赵月说是这么说,炭火却是落在了周嬷嬷的左边脸颊上,周嬷嬷如同杀猪一样叫了起来,实在是太疼了!疼的她几乎要发疯了,她大声求饶,几乎没了人的声音:“奴婢知道错了!不!你直接杀了我吧!杀了我吧!”
  李未央慢慢地道:“敏之年纪那么小,可是却被你们弄得在鬼门关上走了一遭,你们动手的时候怎么没想着手下留情呢?我弟弟受过的苦,我自然是要你也尝一尝!”
  周嬷嬷现在真正的后悔了,她后悔死了自己为什么要自告奋勇来帮助大小姐,她向国公夫人许诺说一定会让李未央知道教训,可她没想到李未央竟然是这么一个煞星!自作孽不可活啊!
  屋里又飘起了那烧焦的味道,周嬷嬷终于昏了过去。
  “泼醒她。”李未央下令道。
  周嬷嬷再一次醒过来,但她已经打定主意什么都不说了,反正这种残酷的刑法她都受了,还怕什么吗?只要她坚持到底,大小姐为了防止她泄露秘密,必须得护着她,说不定现在大小姐已经在赶来的路上了!她冷冷望着李未央,道:“三小姐,奴婢什么都不知道!你不用白费心机了,奴婢是绝对不会听你的去陷害大小姐的!”
  “陷害她?!”李未央像是听到了什么可笑的事情,随后道,“我不过是想知道你们究竟是如何动的手罢了,居然如此小气,唉。既然你这么冥顽不灵,就别怪我了。”说着,她向赵月伸出了手,赵月立刻将腰间的软剑递给了她,李未央的手臂一扬,周嬷嬷只觉着手腕一凉,然后刺痛,便听到血滴在地上的声音。
  “这是你手腕的动脉,不过一刻钟,血液流尽的话,便是华佗在世也救不了你。”李未央微笑着道,“到时候大姐就更要安心了,反正她要的是一个守口如瓶的奴婢,是死是活,反而不重要,我这么做,也是帮了她的大忙啊!”
  周嬷嬷无比的惊恐,她的呼吸声越来越沉重,只感觉血液从身体里流淌,体温也越来越低,浑身的冰凉让她忍不住一阵阵的痉挛。她的牙齿恐惧地咯咯作响,显然已经恐惧到极点了。
  世上最可怕的不是死亡,而是等待死亡的那一刻,没有任何人比李未央更清楚这一点。
  李未央的笑容和煦如春:“我发现,做恶人的感觉真的很开心啊,周嬷嬷,你放心地去吧,等你死了以后,我会好好超度你,让你下十八层地狱,永世不得翻身!”
  周嬷嬷大脑里的最后一根弦被压断了,她近乎崩溃地哭喊:“奴婢全说!奴婢全都说出来!”
  李未央挥了挥手,赵月便上去,用纱布压住了周嬷嬷的伤口,低声道:“若是有半句谎言,你试试看!”
  周嬷嬷眼泪鼻涕流的满脸都是,连声道:“奴婢不敢!奴婢不敢!九姨娘是无辜的,是我买通了她身边的一个丫头叫玉儿的让她为我办事,又故意安排了一出戏,让另外一个丫头看到金子被熔了,让她误以为九姨娘在里头放了东西……九姨娘的死,也是因为我让玉儿长期在她的饮食里面做手脚,那些手脚都是别人看不出来的,我故意让玉儿给九姨娘吃没煮熟带着毒的东西,还有造成人神志不清的……”
  这些东西李未央早已猜到了,她并不感兴趣,她只想知道:“你在其他地方动了手脚吗?”
  周嬷嬷犹豫片刻,见李未央眼睛里闪烁不定的寒光,不得已道:“有!在七姨娘的饮食里,知道七姨娘喜欢吃鱼,我买通了长期给李府供鱼的人,让他给鱼吃水银,虽然只有一点点,毒不死鱼,日积月累却能毒死人,现在七姨娘不是总说头晕,没劲儿吗……那就是因为用了带着水银的鱼肉……”
  “还有呢!”李未央继续道。
  “还有……还有……还有……”周嬷嬷咬住牙,不敢继续往下说,赵月冷哼一声,她连忙道,“我说!我说!我全说!”一边说,一边道,“在我头上有一根木簪子——”
  赵月一把拔下了刚才已经仔细检查过的木簪子,道:“这是什么名堂?!”
  周嬷嬷额上的油汗滴下来污了眉尖细黛也顾不上,只是满脸恐惧道:“这簪子是空心的,只要凿开,里面就是毒药——本来是准备找机会给四少爷再下一回毒……”谁知道却被李未央捉到了这里,其实也不怪李长乐,这一个月哪家院子都给四少爷送点什么表示一下心意,所以她便想要周嬷嬷过来,趁着人多忙乱给李敏之再下点东西,这也是浑水摸鱼……
  李未央微笑起来,这位大姐啊,还真是开始动脑子了,居然连给鱼肉里面注入水银的点子都想得出来,比以前可进步多了,自己千万个防备,也不可能面面俱到,总有遗漏的时候呀,可让对方找到了机会。
  周嬷嬷强压下心头的恐惧,盯着李未央。
  白芷低声道:“小姐,把她交给老夫人,由她处置吧。”
  李未央冷笑一声,道:“交给老夫人?”李家根本就是对蒋家处处小心,老夫人最多不过是将这个周嬷嬷打五十板子,然后送回去蒋家罢了,那敏之呢?他受的苦谁来偿还。李未央淡淡地道:“这簪子,倒是很好看的,不知道里面的药效果如何。”
  赵月看了一眼,立刻明白过来,轻轻一捏,簪子就碎了,里面滚出一些淡褐色的粉末,她冷笑一声,提起周嬷嬷的下颚,就将药粉灌了进去,周嬷嬷尖叫一声,恨不得拼命撕打赵月,手脚却怎么都挣脱不开,只能呜呜呜呜,如同野兽一样拼命地挣扎。
  李未央慢慢道:“周嬷嬷,原本我是想要让你指证李长乐,可惜蒋家势大,纵然证明了李长乐是谋害四弟的元凶,也没有人会替他伸张正义的,我已经受够了你们一而再再而三的挑衅,既然你不仁,就别怪我不义了,到了阎王爷那里,可要记得告大姐一状,是她的阴谋害死了你!”
  周嬷嬷却哑了声音,发疯一般地满地打滚,然后两只手使劲在脸上抠啊抠啊,皮肤早就抠烂了还不住手,不一会儿她又开始拼命地抠着肚脐的位置,在场所有人都恐惧地看着这一幕,因为他们还没有看过这样可怕的死法,周嬷嬷已经把外面的衣服都抠破了,肚皮也被她抠的稀烂,不断有血浆呼呼往外流,白芷看着这恐怖的场景,不由自主捂住了眼睛。
  足足闹腾了半个时辰以后,只听扑哧一声,周嬷嬷眼睛突然瞪得老大,手下往外使劲一扯,腹裂,头一歪,终于气绝。
  白芷这才睁开眼睛,看着这一幕,不由暗自心惊,这可是真正的肠穿肚烂,血流满地,惨烈无比。
  “白芷,周嬷嬷从头到尾一声都喊不出来,你可明白了。”
  白芷点头,的确,从吃下那毒药开始,周嬷嬷不停地打滚,拼命地抠自己的身体,仿佛里面有什么奇怪的东西在作怪一样,成年人尚且如此,若是吃药的是四少爷,那可真是……这个周嬷嬷,实在是太狠毒了!难怪小姐要以彼之道还施彼身,就该这样对付她,否则太便宜她了!
  赵月低声道:“小姐,奴婢马上命人将尸体处理掉。”
  李未央冷冷地望着流到自己绣鞋边上的污血,慢慢道:“我还是很后悔的。”
  赵月不由得就道:“小姐,这种人死不足惜。”
  李未央抬起头,眼睛里却全然都是酷寒:“若是刚才我留着这药,给李长乐吃了,该有多好。”
  只从这一句话,便可听出李未央如今是恨毒了李长乐,从前李长乐不管如何陷害,李未央都不在乎,因为她不害怕,可对方居然拿一个刚几个月的孩子下手,还一而再再而三地下毒,若是可能,她将李长乐撕碎的心都有!但话是这样说,李长乐身边有周嬷嬷这样的高手,防范必定严密的很,自己想要将她捉来强行灌药,反倒不好摘清,就算是从饮食里动脑筋,恐怕也很难……
  回到自己的屋子里,白芷替李未央换下脏污的绣鞋,又小心地替她擦了衣裙下摆的血渍,李未央却突然站了起来,向铜镜边上走去,白芷看了她一眼,只觉得她神情很有几分奇异,然而很快,李未央却笑起来了。
  她突然捧起一只精致的紫檀木盒,随手打开了,取出里面精美的小瓷瓶,轻轻启开木塞,浓郁的桂花香立刻丝丝缕缕地飘了过来,这盒头油是从前公中发下来的,她不喜欢头油过于浓郁的味道,平日里多是赏给了丫头们,算算日子,今天马上就要送来新的了,而且蒋月兰为了表示爱护之意,每次都是亲自挑了最贵重的派人送来。
  白芷道:“小姐?”
  李未央若有所思道:“这桂花油,想必做起来很费事吧。”
  白芷愣了愣,道:“这倒也不很费事,只要在桂花飘香的时候,特意挑选了新鲜桂花,只能是一小朵一小朵的,稍作阴干后把桂花放入小坛中,加入事先准备好的香油,等日子一到,桂花油也就做好了,不过那只是寻常做法,像小姐用的这种最上等的桂花油,穷人家是买不起的。”
  李未央闻言,微微一笑,道:“叫赵月过来,我有事情吩咐她办。”
  白芷连忙道:“是。”随后快步走出去了。
  正屋的晌午,阳光从蔷薇花枝掩映的花格窗里投进班驳的影子,照耀着软烟罗做的帘子,上面织着一树绽放的牡丹花。紫铜熏炉里的焚着百合香,极为香甜的味道,屋子里很暖和,李长乐刚洗完头发,没有穿外袍,只是身穿着粉红海棠织锦衫子,系着个淡淡月牙色的百褶裙,懒懒的坐在梳妆台前,道:“周嬷嬷呢?”
  檀香看一眼,只觉得那双长睫毛下的双眸竟婉若秋水,潋滟出摄人的柔情,心中却越发的害怕,低头道:“周嬷嬷昨儿就出去了,到现在也没回来!”
  李长乐皱眉道:“该不会是事情没办成吧!”
  檀香低声道:“这……要不,奴婢去打听一下?”
  李长乐冷哼一声,道:“那个小杂种,早该死了,居然还能被人救回来,都怪卢公这个老家伙,多管闲事!”她显然,只知道是卢公坏事,并不知道卢公就是蒋天,否则,更是要指天骂地了。
  檀香低下头,她委实觉得大小姐心肠太狠毒了些,连四少爷那么笑呵呵的小娃娃竟然也下得了手。
  “算了,先给我梳妆吧。”李长乐显然对周嬷嬷不是很上心,横竖是个老奴才,没了再去向外祖母要一个。
  檀香接过了一旁丫鬟递过来的白色绣巾,披在李长乐肩上,然后再拿起木梳,将一头乌发对镜一点一点拢起,随即低声道:“小姐,昨日晚上管家亲自送了新出来的牡丹花头油,您要不要试试看?”
  李长乐这里的一应吃穿用度都是经过周嬷嬷详细检查的,寻常东西进不来。只是如今周嬷嬷不在,这活儿也没人干了,李长乐招了招手,一旁小丫头便端着牡丹花油进来,她轻轻闻了闻,不由得就道:“那个老东西,从前我得意的时候这东西要多少有多少,后来见母亲死了,再要他送来,便是推三阻四的!”说的自然是势力的管家。
  檀香笑道:“如今新夫人进了门,她什么都听小姐的,这东西必定也是她着管家送过来的,可见小姐再不用受气了。”
  李长乐微微一笑,眼睛里流露出三分得意。檀香见她高兴,才取了两滴在手掌心里,两手轻轻一搓,趁着李长乐刚刚洗过头发,头发还半湿半干的,赶紧用篦子细细篦顺,然后将发油细细涂在发梢,卧室的空气中氤氲着沁人的牡丹花香,在这大历的寒冷日子,牡丹花香营造出一片如诗若梦的温暖,让人不由自主地迷醉。檀香随后又将李长乐一头乌黑浓密的长发盘成叠云般美丽的鬓,将一支精巧的缠丝如意花簪子牢牢的嵌在发里,坠下碧绿嫣红的单串流苏,然后顺着盘鬓的发窝,又点缀着几星大小水钻花细,全是一色镶宝石,看起来既清丽,又雅致。
  李长乐仔细端详了片刻,显然十分的满意。
  如此接连十天,李长乐越发喜欢牡丹头油的味道,每日必梳洗涂抹,更觉得芬芳四溢。只不过,周嬷嬷其人,却是彻底失了踪,她命人细细查访,却怎么都找不到,隐约便疑心是被李未央捉走了,可是没有证据,她也不敢轻举妄动,只能当成是周嬷嬷自己逃了或者失踪了报了府中备案,私底下却一直都在找人。
  此时天气已经日渐转暖,蒋月兰一直期盼着自己肚子能有动静,可是嫁进来几个月,还是半点好消息都没有,她不由得心情烦闷,带了丫头们去花园里闲逛。刚走到水池边,却看到李未央、七姨娘正抱了敏之在逗弄池中尾尾金鲤,一旁的凉亭里老夫人正坐着,四姨娘、李常笑等人都陪侍在侧,面上都是笑语连连,其乐融融的模样。
  蒋月兰笑道:“老夫人好兴致。”
  老夫人瞧见是她,微笑道:“正打算派人去叫你,你就自己来了,快过来坐。”
  蒋月兰走过去,众人便纷纷向她行礼,她看了李敏之,眼中饱含爱怜疼惜之意,道:“敏之真是越大越可爱,看得叫人爱不释手呢。”可是她却不敢伸手去抱,因为这几个月来,不管她尝试多少次,只要伸出手去抱敏之,这孩子就开始嚎啕大哭,害的她心里颇为纳闷。
  要说是相貌,敏之继承了李萧然的面容,谈氏的眼睛,出落的粉嫩粉嫩,眉目如画,嘴里咿咿呀呀不止。谈氏抱着他,他只依靠在她肩上,粉嫩的小脸蹭着她的脖子,一边睁大了一双滴溜滚圆的乌仁眼珠好奇打量着众人,不时嘴一扁,欢快笑出声来,要多可爱就有多可爱,看得蒋月兰心里更憋屈,这孩子本来是她的了,现在这只煮熟的鸭子却飞掉了。
  就在这时候,众人却看到远处李长乐怒气冲冲地来了,一见到老夫人便盈盈落泪,跪下道:“求老夫人、母亲给我做主!”
  老夫人皱了皱眉头,看了一眼蒋月兰,蒋月兰不由柔声道:“长乐,你这是怎么了?”
  李长乐便只是哀伤哭道:“刚才……丫头们看到周嬷嬷的尸体……就在……就埋在我院子后头的竹林里,因为昨夜下了大雨,才将她冲了出来……”
  此语一出,在座的人皆是吃了一惊,蒋月兰不由得就道:“周嬷嬷?是国公夫人送来的那一个?”
  李长乐看了一眼面带微笑的李未央,心道这回一定要整死你。口中道:“是啊!就是她!好端端的一个人,我让她去给四弟送吃食,谁知道她就再也没回来,刚开始我还觉得奇怪,四下里派人找她,怎么都找不到,以为她出府去了,可是去问了蒋府,她也并没有回去,就连她的家中,也没个人影……我刚开始还想着,是不是她做错了什么事情怕被责罚所以才逃了,可没曾想她却是被人杀了啊!”
  老夫人冷冷地道:“未必是被人杀了吧,也许是她自己突发疾病呢?!”
  李长乐幽幽道:“据我所知,周嬷嬷并没有什么病,而且她死得极惨,分明是被人下了毒——不知什么人这样狠心!”说着,她突然站起身,逼视李未央道:“三妹,你那天可曾见过周嬷嬷?!”
  李未央淡淡道:“周嬷嬷?唉,大姐你身边的嬷嬷太多了,我哪里知道哪位姓周。”说着,她问一旁的白芷,“你可记得?!”
  白芷含笑,道:“小姐,奴婢记得周嬷嬷是谁,可是她从来没往咱们院子里来过啊。”
  气氛顿时如胶凝住,李长乐沉下脸道:“我分明嘱咐她送了东西给四弟送过去的……”
  “哦!是送吃的给四弟啊!”李未央转头看向谈氏,“七姨娘,你可曾见着了?”
  谈氏想了想,随即摇了摇头:“不曾。”她是真的不曾见过。上次周嬷嬷送吃食的话,根本只是事先与李长乐商量好的托词,试想她又怎么会见到呢?
  李长乐似有惊恐之状,惶惶道:“难道人去一趟七姨娘的院子,还能无故就死了吗?这可是外祖母身边心爱的嬷嬷,说好了再过两个月就要回去的,我可怎么交代啊!”说到此,两眼惶恐,死死地咬住手中的绢子,仿佛十分担忧的样子。“怪不得我这些日子接连做了噩梦,”她呜咽着哭出来,“梦里周嬷嬷满身都是血,非要我帮她报仇,替她找到无故害死她的仇人,老夫人,您看这可怎么办啊!”
  李未央唇角却是渐渐凝起了一个冰冷的微笑。
  老夫人极力屏下怒气,道:“那就好好查吧!看看这个老奴才究竟去过什么地方,又是在何处失踪的,我总要给你一个交代才是!”
  李长乐露出些许满意的神情,看了李未央一眼,轻声道:“如此,若是查出这事情是哪院的主子所为呢?!”
  这是什么意思,老夫人的怒气积聚在眉心涌动,正要说话,却听见李未央的叹息轻得恍如云烟,一丝凉意仿佛是划过天际的流星,有那样璀璨的光影:“自然是要从严处置了。”
  李长乐冷笑一声,道:“三妹说的是,到时候还请老夫人将这个罪魁祸首从重处置才好!”
  四姨娘看了一眼众人神情,笑着道:“大小姐,不过是个奴才——”
  李长乐的笑意温婉得若三春枝头一朵粉灿灿的樱花,可其中的冰寒之意却让人觉得难受:“四姨娘,关键不在于周嬷嬷的身份,而是有人在府里头动了私刑!我倒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咱们李家除了老夫人以外谁还能随心所欲地打死奴婢了!”
  老夫人的脸色更难看:“好了好了!既然已经说了要查,就好好查吧!”
  李长乐微微一笑,道:“多谢老夫人。”随后淡淡看了一眼李未央,向老夫人行了一礼,便带着丫头们离去。
  四姨娘嘀嘀咕咕地对李常笑道:“死了个奴婢而已,看她这么嚣张!”
  李常笑低声道:“娘,你小点声儿。”
  老夫人不再去想这件事,反倒是向谈氏招手:“来,敏之,到祖母这儿来。”
  谈氏去了忧虑之色,笑盈盈地抱着敏之过来,老夫人刚要伸手去接,就在这时候,众人听见一声惊惧的尖叫,竟是李长乐的声音。
  众人面面相觑,一时之间尚不知发生了何事。蒋月兰最快回过神,立刻道:“是长乐的声音,还不快去看看!”随后,一时情急,即刻带了人先赶进去,老夫人这才站起来,道:“走吧,去看看!”
  众人纷纷过去,才到了走廊转角,却看到李长乐缩在墙角,瑟瑟发抖,蒋月兰才唤了一声“长乐”,却见李长乐整张脸白中泛着青灰,拼命地呼道:“救我!母亲快救我!”
  蒋月兰的目光到了李长乐的头上,吓得几乎倒退几步,所有人也止不住惊呼起来。原来李长乐的一头秀发,竟然全都掉了个干净,只剩下零落的几根,她的手指还不断地在抠,头皮已经全部都是血,看起来十分的恶心……
  四姨娘惊呼道:“老天,这是怎么回事!”
  众人吓得退开十数步远,老夫人看到这场景,吓得几乎要晕厥过去。蒋月兰心中慌乱不已,眼看李长乐的手指已经在脸上开始不断地抠,从额头、眼睛到鼻子,拼命地抠着,仿佛连骨头都要挖出来一样的痒,瞬息之间,那张漂亮的脸就变得血肉模糊,蒋月兰更是害怕。万一她出了什么事,自己如何跟蒋家交代!她心下一横,吩咐身边的丫头们道:“快上去按住大小姐,不许她乱抠!”
  于是所有的丫头嬷嬷都忍耐着恶心扑了过去,死命按住李长乐的四肢,李长乐却还在地上不断地扭动,拼命想要伸出手去抓脸,抓不到就在身上其它地方到处乱抠,仿佛有什么东西痒到了极点一般,蒋月兰控制不住地干呕,还拼命道:“快去拿我的清心露!快点去!”
  李未央冷冷地望着这一幕,李长乐当然是会全身痒的,她是将从周嬷嬷的污血里提取出来的毒放入了头油里面送过去,想也知道,现在李长乐是在经历怎样一种生不如死的痛苦!她就是要对方也尝一尝,原先她想要用来对付敏之的法子,是如何的残忍!
  李长乐放声地嘶嚎着,满地地打着滚,数个丫头嬷嬷几乎费劲了力气,才勉强压住她,尽管如此,她满头的乌发已经掉了满地,到处都是血污,看起来无比的可怕,那张脸更是已经不能称之为人脸,现在的李长乐不要说是个倾国倾城的大小姐,恐怕连趴在地上的乞丐都要比她好得多。
  就在这时候,一个丫头突然尖叫起来,指着李长乐的身上,“啊!好可怕!”
  大家一看,却看到被李长乐抓破的皮肤,已经渗出不少的血,隐约可见几分黑气,李长乐还在不停地挣扎,拼命地想要挣脱众人的手,如同当初周嬷嬷临死之前一样,仿佛肚子里有什么毒虫在不断地咬着,她想要将那虫子抓出来却因为受制于人,只能拼命地在空中、徒劳地抠着。
  李未央面色平静地看着这一幕,若是没有众人压着,李长乐现在只怕连自己的心肝都抓出来了!
  就在这时候,蒋月兰身边的人取来了清心露,连忙给李长乐灌了下去,李长乐乍然喝下去,一时行动有些滞缓,蒋月兰忙伸手抓过一旁的丫头,即刻道:“快找人打晕大小姐,千万不能让她再抓了!”
  大家原本吓得神魂未定,听蒋月兰这样吩咐,一个机灵的嬷嬷忙抱过一根木板,狠狠在李长乐的头顶敲了一记,李长乐如同野兽一样,发出一声干嚎,猛地晕了过去。
  檀香原本一直在旁边呆呆地看着,片刻才放声大哭,神色败坏:“大小姐!大小姐,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啊!”
  蒋月兰立刻吩咐人抬着李长乐回去,方问道:“到底出了什么事?怎么会忽然变成这样?”
  檀香神色恍惚道:“奴婢也不知道,才走到这里,就看见大小姐突然疯了一样开始到处乱抠……”
  蒋月兰长叹一声,抚着心口,自己也是惊魂初定:“快去请大夫!快去吧!”
  众人神色各异地看着满身是血的李长乐,只有李未央如常地走到谈氏身边,轻声道:“好了,转过身来吧。”
  刚才那惨烈的一幕,谈氏死命捂住了敏之的眼睛,这时候他还奇怪地四处看,不知道刚才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怎么眼前突然就一片漆黑了,李未央轻松地捏了捏他的脸,用低不可闻的声音道:“小弟,姐姐帮你报仇了。”
  ------题外话------
  李未央:有毒用真心好啊……
  小秦:→_→那是给人家长乐的……
106 不寒而栗
  老夫人惊魂未定,罗嬷嬷连忙为她端来一碗茶:“老夫人压压惊。”
  老夫人不由自主地向着李未央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李未央面露疑难之色:“老夫人,这几日天气转暖,大姐爱漂亮,穿得单薄了些,只怕是招来了什么毒虫……”
  老夫人不由得皱起眉头:“什么虫子这样厉害!头发都掉光了!”
  两人对视一眼,便都向里屋看去,李长乐喝了清心露,只是如同死人一样的躺着,李未央垂下眼睛,这种毒似乎是让人浑身奇痒,控制不住地乱抓,最后肠穿肚烂而死,实在是歹毒的很,现在李长乐勉强昏睡过去,若是待会儿她醒过来,一样是要控制不住的。
  蒋月兰面色铁青地对檀香道:“赶紧去找绳子来,待会儿你们小姐醒了她还要乱来,先绑起来!切不可让她乱抠!”
  李未央看了一眼李长乐被抠的血肉模糊的头和脸,不由得叹了口气,道:“大姐最爱惜容貌,现在这样可真是……”罪有应得。
  蒋月兰顺着她的视线望去,李长乐一张倾国倾城的脸上,已经是血迹斑斑,看起来仿佛得了麻风病一般,被抓的根本不成样子,尤其是漂亮的眼睛周围,几乎被抠烂了,她别过脸,心中涌起一丝恐惧,原先李长乐有多么的美丽,现在这张脸就有多么的恐怖,从前是天仙,今后是妖魔,她纵然能活下来,也是生不如死。
  李萧然匆匆从前院赶过来,一看到屋子里这场景顿时愣住了,蒋月兰好几次欲张口,都被他的面色吓得不敢出声。
  李未央远远瞧着,冷笑,不知道父亲心里如今是什么感觉。
  “老爷,已经派人去请太医了!”蒋月兰好半天,才敢讷讷地说道,作为主母,她是要为李长乐负责任的!她实在想不到,自己嫁进门不过几个月,这家里就出了这种事情,简直是太匪夷所思了!
  “请太医?!不!不能请太医!”李萧然面色沉沉,“她这个鬼样子——若是传了出去……”
  蒋月兰何尝不知道呢?!李长乐和拓跋真算是有了婚姻之盟,若是让三皇子知道李长乐这张美若天仙的面孔伤成了这副样子,一切就全都玩完了!纵然拓跋真还愿意娶她,这么一张脸,怎么可能得到夫君的宠爱!李萧然心中,现在是巴不得李长乐就此死了,这样还好一点,若是让她活下来,只怕要丢尽了脸面!但是蒋月兰却不能让他这样做,因为李长乐死了,国公夫人第一个就不会放过她!想到自己嫁过来之前父亲的耳提面命和继母暗地里的警告,蒋月兰就觉得头皮发麻,她只有一个念头,李长乐不能死,她活着,自己手里就多一张牌!她死了,自己半点屏障都没了!
  想到这里,蒋月兰面带忧色道:“老爷,国公夫人说了过两日就要来,若是到时候……只怕是要大闹的。”
  李萧然早已厌烦了蒋家的威逼,冷冷道:“那又如何?!”
  蒋月兰柔声道:“老爷,咱们都是姻亲,也算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何必闹大呢?”
  李萧然面色阴晴不定了半天,不知想到了什么,皱眉道:“算了,快让太医来看吧!”
  李未央早已让谈氏抱着孩子回去了,这时候她站在老夫人身边,面色和老夫人一样,显得忧心忡忡。
  王太医总算在半个时辰内赶到了,他一刻也不敢耽搁,当即为李长乐把脉诊断。一盏茶两盏茶过去了,他回过头道:“丞相大人,贵千金有中毒的迹象。”
  怎么又是中毒!李萧然怒声道:“这家里都成了什么地方了!动不动就是下毒!到底是谁做的鬼!”
  王太医有些措手不及,但心知豪门世家的事情知道的越少越好,便笑道:“现在关键不是追究责任,而是要想法子医好大小姐才是。”
  李萧然道:“有什么法子?”
  王太医沉吟片刻道:“李丞相,我主攻的是内科与顽疾,对毒药并无研究,依我看,还是赶紧去请上次那位卢公吧!”
  老夫人抓住李未央的手:“未央,这卢公住在何处?”
  李未央轻声道:“地方嘛,未央倒是知道的,可是卢公此人性情古怪,行踪不定,就算找到人,只怕也来不及救治大姐。”
  李萧然面上露出急色:“别说了,先去找人再说!”
  就在这时候,外面突然起了一阵喧哗,李未央眯起眼睛,看着一个丫头快步飞奔进来:“老爷,外面有人自称是蒋家四少爷,说是带了卢大夫过来……”
  蒋南?李萧然一听,道:“让他进来!”
  丫头连忙退出去,不过一会儿,便看见身形高大健壮的蒋南快步走了进来,他的身后还跟着一个低眉顺眼的老者。李未央看到他后面那个人,不由得挑起了眉:果真是卢公。
  李未央四下看了一眼,并没有发现李长乐身边那位刘嬷嬷的踪影,立刻便猜到蒋南是谁请过来的了,不由得冷冷地看了对方一眼,正好与蒋南充满戾气的眼神撞了个正着。蒋南盯了她一眼,转身却低头向李萧然行礼:“姑父。”
  纵然大夫人已经作古,蒋家和李萧然的姻亲关系是不会改变的,尤其在官场上,这两家是打断骨头连着筋的,这才是李萧然不能轻易动手的原因,除非能将自家摘清楚,否则他就得受着蒋家的制辖,看着蒋南走到面前,李萧然的脸上竟然露出如沐春风的笑容,拍了拍他的肩膀道:“从前看见你的时候还不过几岁,都长这么大了。”
  一副亲热的样子,根本看不出他心里对蒋家的憎恶。
  李未央微微一笑,李萧然不是诤臣更不是佞臣,他只是个通达世故的实干主义者,在朝十多年,谨慎以待,又善于迎合帝意,故能久安于位,他是不会随随便便和蒋家作对的,哪怕人家吐痰到他的脸上,他也能隐忍下来,更不用说大夫人从前做的那些事情,在他看来不过是内宅的事情,不能影响到大局,但这并不表示,他和蒋家就友好的如同一家人了。在这一点上,李未央倒是很佩服李萧然,这看起来像是缩头乌龟的中年男人,未必真的如他表面的那样豁达大度,他心中对蒋家的厌恶,恐怕不是一日两日了。也许,自己更要和他学一学,这隐忍的功夫。李未央这样想到,就听见蒋四焦急道:“听闻表妹有恙,我特意带了卢公来,希望还来得及。”
  李萧然连忙道:“那就好那就好,正要派人去请!卢公,还请救救小女!”刚才还满脸阴沉,现在十足是个慈父的样子,变脸比翻书还快。
  卢公立刻道:“先让我去看看。”他走到李长乐身边,仔仔细细地看了半天,突然回过头道:“这……好厉害的毒啊!”
  众人都不吭声,蒋南皱眉道:“究竟是怎么回事?!怎么会抠成这个样子?!”
  卢公摇了摇头,道:“我曾去过一次南疆,这毒倒像是从那边传过来的,一旦沾染上奇痒无比,一直到抠的自己肠穿肚烂为止,严格来说,凡是中此毒而死的人,并非是被毒死的,而是自己抠出肚肠而亡,这样说来,倒是你们聪明,用东西绑住她的手脚,若是不然,现在只怕是……”
  蒋南回过头,恶狠狠地盯着李未央,李未央施施然地望着对方,并无半点心虚的样子,这毒可是来自于你们蒋家,现在知道什么叫自食恶果了吧,敢对敏之下毒,就要有被报复的觉悟,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当然会被一把火烧个精光。蒋南见对方浑然不怕自己,眼神只更加冷酷凶狠,不由得暗自叹息:为什么要招惹这样一个煞星,现在才真是不死不休了。他转过头对卢公,实际上是蒋五道:“可有法子?”
  卢公点点头,道:“好在我身上有一瓶百花丸,可解天下奇毒。”说着,他便从怀中摸了半天,才摸出一个瓷瓶,然后倒出一颗淡紫色的药丸,给檀香道,“化成水,给你们小姐服下。”
  李未央盯着卢公手里的瓷瓶,卢公赶紧道:“我就这一颗,还是当年师傅留下的……”他一着急,竟然说出师傅两个字,李未央眯起眼睛看了他一眼,一言不发。
  卢公被她的眼神看得心里发毛,道:“赶紧给大小姐服下吧!”
  檀香忙不迭地去化药,然后在其他人的帮助下,给李长乐服下了药。
  李未央的目光在蒋四和卢公的身上扫了扫,不由自主地勾起了唇畔:看来,敏德说的没有错,这个卢公,还真是有点古怪的。她想了想,突然向赵月招了招手,赵月听她吩咐后,唇畔露出一丝笑容,随后快步离去了。不一会儿,便端着一壶茶走了进来,柔声道:“小姐,奴婢准备好了最好的碧螺春,这就给卢大夫送过去。”然后她便笑着走向卢公身旁的桌子,像是要倒一杯茶,可是还没等她走到桌子边上,却是故意脚下一歪,整个人倒了过去,一壶滚烫的茶水眼看就要撒到卢公的身上,卢公眼明手快,快步退后一步,赵月的水壶还是砸了过去,然后卢公这样一个年纪很大行动本该不便的人,却极为灵巧地接住了。
  蒋南的脸色,一瞬间变得很难看。他立刻向李未央望过去,却看到她的目光落在老夫人的身上,两人正低声说话,仿佛没有看见的样子,这才松了一口气,赶紧给了蒋天一个警告。
  赵月不好意思地道:“卢大夫,真是抱歉。”
  卢公苦笑,道:“没关系。”他不知道李未央刚才看到没有,但这丫头的身手实在是太快了,他刚才下意识地就作出了反应。
  那边,李长乐已经完全安静下来,也不再到处乱抠了,众人这才松了一口气,李未央心中冷笑,等李长乐醒过来,看见镜子里的自己,恐怕是要气得发疯的,与看着李长乐死相比,她深深觉得,那个时刻会更有趣……
  此时,蒋南静静说了一句:“究竟是怎么中毒的?!”
  李萧然看了他一眼:“这件事情,我会查清楚的。”
  蒋南英俊的脸上闪过一丝什么冰凉,他微笑道:“姑父,我得回去向祖母交代。”
  这就是说,不找到个结果,他是不肯走了。
  李萧然皱起眉头,吩咐道:“檀香,你说说这几日小姐可吃了什么东西?”
  檀香战战兢兢地,几乎说不出话来,就在这时候,人群中闪出一道人影,却是个衣着朴素、身材高瘦、面容清癯的中年妇人,她向李萧然行礼道:“老爷,大小姐平日的饮食,都是周嬷嬷经手的,要经过很多道检查,绝不会出什么差错,所以奴婢疑心问题不在这饮食上面。”
  李萧然怀疑地看着她,蒋南高声道:“刘嬷嬷,依你看,问题出在哪里?”
  刘嬷嬷抬起眼睛,在屋子里环视了一圈,在每个人的脸上停留了片刻,看的众人心中都有了点不安,她才继续说下去:“问题只怕是出在这屋子里的陈设、熏香、或者是平日府里供应的头饰、衣饰上。”其实她没有说,这些东西曾经都是周嬷嬷详细检查过的,并没有什么问题,但这几日周嬷嬷不在,虽然食物由她经手检查过,可她在毒这方面并非专家,再加上这屋子里多了不少新东西,只怕是要重新检查一遍了。
  李未央看了刘嬷嬷一眼,慢慢地道:“刘嬷嬷的意思是,是我们府里头的人要害大姐了?”
  刘嬷嬷淡淡道:“三小姐,奴婢不敢说是府里的人,但奴婢敢说,害了大小姐的东西说不准还在屋子里,只要仔细检查一下,就能知道了。”
  这刘嬷嬷,倒也真是个人物,李未央开始明白,为什么李长乐回来以后就开始长脑子了,敢情这里还有个军师。
  蒋南冷冷地道:“还请姑父还表妹一个公道。”
  李萧然的目光在他脸上转了一圈,又看了一直低头喝茶的老夫人一眼,见老夫人微不可察地点了点头,他才道:“长乐是我的亲生女儿,她弄成这个样子,最痛心的人就是我了,所以我当然不会放任害她的凶手逍遥法外的。”
  蒋南看向李未央,他敢肯定,这个凶手现在不但在屋子里,还正面容平静地和老夫人说话,胆子可真够大的,不比他这个在战场上杀人如麻的屠夫差到哪里去!他冷笑一声,道:“刘嬷嬷,一切就交给你了。”
  刘嬷嬷低头行礼:“奴婢一定揪出害大小姐的凶手!”说完,她便点出了几个丫头,开始在整个屋子里搜查起来。
  四姨娘嫌恶地看了一眼那边躺着的李长乐,对李常笑道:“咱们走吧,这屋子真是晦气!”
  李常笑有点担心:“现在走,只怕是不太好吧。”
  四姨娘实在不想闻到那股恶心的污血味道,道:“走吧,怕什么!”
  然而她刚刚转过身,就听蒋南道:“对不住,这屋子里任何人都不可以离开!直到找出凶手为止!”
  李萧然的脸色不太好看,道:“你怎么能肯定,凶手就是这屋子里的人?!”
  蒋南恭恭敬敬地道:“姑父,凶手用这么残忍的法子伤害了表妹,当然是有深仇大恨,正因为如此,他既然害了表妹,自然要来看看成果!”
  李未央微笑,丧心病狂四个字她很喜欢,只不过这四个字用来形容自己不太恰当,应该用来形容蒋家和李长乐,他们既然能对敏之下手,那么她的所作所为,实在是太恰当不过了!以彼之道还施彼身而已!
  蒋南遥遥地望了李未央一眼,然而在她的脸上,他看不出丝毫的紧张之色,仿佛她心中半点的愧疚都没有,也没有即将被人揪出来的紧张感。
  四姨娘不由得就道:“蒋少爷,您这是什么意思!难道你说我们害了大小姐吗?”
  蒋南冷哼一声,道:“这可不一定!”
  四姨娘满面委屈向着李萧然道:“老爷!”
  李萧然却半点没怜香惜玉的心思,只是恼怒道:“好了,全都不能走!直到查清楚为止!”
  四姨娘开始羡慕卧病的六姨娘了,现在这摊子事,谁赶上谁倒霉。
  “老爷。”刘嬷嬷捧着托盘,托盘之上赫然放着当日李长乐用的牡丹头油,她扬声道,“奴婢查验过着屋子里的东西,大多数都是小姐平日里用惯的,只有这瓶牡丹头油,是用了没多久的。”
  李萧然皱眉,道:“是这个头油有问题吗?”
  刘嬷嬷道:“有些毒是验不出来的,老爷要是想验证,不如让人下去试验一番。”
  李萧然点点头,刚要吩咐人去,就听见蒋南道:“不必了!”说着,他随手提了一个丫头过来,那丫头尖叫一声,还来不及反抗就被灌下了牡丹头油。
  老夫人不由怒道:“这不是吃的东西,你做什么!”
  蒋南丢下了那瑟瑟发抖的丫头,扬眉道:“老夫人,失礼了,不过这种牡丹头油是用牡丹和香油做出来的,寻常吃不死人,若是没有毒,这丫头自然无碍的——”
  李未央冷冷提醒他:“这是我们李府的丫头,不是什么小猫小狗。”
  蒋南笑了笑,英俊的面孔上没有一丝的怜悯,流露出蒋家人骨子里的高傲和狂妄:“一个连自己主子都保护不了的丫头,还留着有什么用!”
  众人的脸色都很难看,可是谁也不敢说什么,李萧然冷冷地笑了笑,开口却道:“武威将军越来越有派头了。”他的声音很平淡,李未央却从中听出了风雨欲来之势,蒋南当然也知道自己的行为十分的嚣张,但他却半点都不畏惧:“表妹的性命,自然比这些下人要重要得多!若是她无辜受难,我不知道怎么向祖母和父亲交代!请姑父和李老夫人恕罪!”
  李萧然的脸上闪过一丝狰狞的杀意,最后却化为一道似笑非笑的表情。一个小辈,在李家也敢这样放肆,固然说明蒋家嚣张跋扈,但同样的,这样的人家,也将弱点暴露在了他的眼前。蒋南对他尚且如此不敬,对皇帝呢?心里又能敬重到哪里去,蒋家一世小心,却没料到在小辈这里露了底。
  就在这时候,那小丫头惨叫一声,开始在地上翻滚、乱抠,众人惊恐地看着她重复着和刚才李长乐一样的动作,显然是中了同一种毒,所有人都愣住了,惊恐地几乎说不出话来。只有李未央厉声道:“卢公,你就眼睁睁看着病人死在你面前吗?”
  卢公一下子惊醒过来,连忙吩咐人抓住那丫头,随后道:“药丸我是没有了,不过可以用其他法子慢慢想办法,不会让她丢了性命就是——”当然这丫头要受许多苦就是了。这句话他没说,但大家心中都是有数的。丫头很快被抬了下去,屋子里一时之间安静的如同坟场。
  蒋南慢慢道:“看来问题就出在这瓶牡丹头油上。”
  檀香的喉咙几乎都哑了,战战兢兢道:“这是十日前管家送来的,小姐还很喜欢,每日都用的——”她想到自己每天都接触到这头油,却好运气的没有中毒,不由得有一种劫后余生的感觉,实际上她是不会中毒的,因为她只是沾了沾就用水洗掉,而李长乐中毒的原因,是因为她的头皮一天有六个时辰都接触到头油,如果不小心勾破了头皮,毒药发挥的更加迅速。
  “头油如果外用,自然毒性不会发作的那么厉害,要日积月累才能发挥作用。”卢公向着众人解释道。
  蒋南的声音带了一丝冷冽:“到底是谁送来的这鬼东西!”
  李萧然怒喝:“把管家叫来!”
  蒋月兰的脸色越发白了,她的身形几乎是摇摇欲坠,咬牙道:“是我吩咐管家送来的今年的牡丹头油!”
  众人的表情,都变得不敢置信。新夫人送的牡丹香油?!这怎么可能啊!
  蒋月兰连忙道:“我怎么敢害大小姐啊!这牡丹头油都是每年从翡翠轩定制的,各个院子我都分发到了,连我自己的院子里都留了两瓶,未央、常笑,你们那里我也送了啊,对了,未央你那里送去的是桂花的,常笑那里送的是茉莉的,可我怎么能在里面下毒呢?!”
  蒋南的脸色一变,他没想到送来头油的人会是蒋月兰,这简直是太匪夷所思了!若说是蒋月兰害李长乐,这让他无论如何都不敢相信。如果蒋月兰是一般的继室,她自然会嫉恨前妻留下的嫡女,生怕她夺走了自己孩子的宠爱和地位,但蒋月兰出身蒋氏家族,她的父亲还要靠着蒋旭的庇护,她要想在李家站稳脚跟,不巴结着李长乐是万万不能的,她怎么会自断臂膀呢?!这么说,是有人从中动了手脚?!他追问道:“中途可有人动了手脚?!”
  蒋月兰的脸色越来越苍白,她急忙道:“一定是!一定是有人动了手脚!”
  此时李萧然也明白了几分,但他可不能放过蒋南,让他顺着台阶下,所以他冷冷道:“牡丹头油都是从外头买回来的,只有你的人经过手,谁能从中下毒呢?”说罢看着蒋月兰,带着一丝不信任。
  李未央却摇了摇头,十分好心地道:“父亲,母亲是个善良的人,怎么可能做出这么恶毒的事情来,想必是管家被人收买,从中动了手脚,依我看,不如将他扣下,严刑审问一番。”这其中,自然是有她的手笔,先收买了那管家的外室,许给她百两黄金,因为这管家每次从翡翠楼回来,必定会将采买中贪墨的钱财送回自家的院子,正是抓住了这样的时机,被李未央着人调换了头油。现在她之所以栽赃到他的身上,自然是因为这管家已经被蒋月兰捏在了手心里,至于那个外室,早已拿着钱财逃跑的无影无踪了……
  蒋月兰知道李萧然不是怀疑自己,而是要给蒋南难堪,虽然委屈,但保命要紧,只得道:“老爷,我真是愚蠢之极,竟然被人利用送了头油给大小姐,请老爷降罪。”
  蒋南当然不相信是管家从中做鬼,冷冷道:“这管家嘛,自然是要严查!至于其他人的屋子,也一定要搜查一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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