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未央只是微笑,我家小弟看见谁都一脸笑,老夫人你实在是想太多了。
“四少爷真是爱笑,很少听见他的哭声呢!”罗嬷嬷凑趣道。
“从小看大,三岁看老,是个有福气的孩子啊!”
“将来一定有出息!”丫头们见老夫人高兴,都这样说道。
李未央看了一眼傻乐的小敏之,很怀疑对方的眼光,这孩子怎么看都有点呆么!
正说着,蒋月兰就进来了,她一看到敏之,立刻就绽开了笑容,老夫人看了她一眼,将孩子递给她,她刚接过去,敏之就突然大哭了起来。蒋月兰却也不慌张,赶紧颠着颠着,显然是个照顾孩子很有经验的,李未央想到她家中的继母生了四个孩子,还不算上那些庶出的,便明白蒋月兰这照顾孩子的本事是从哪里学来的了。
可是蒋月兰经验再老道,也抵不住敏之小盆友对她的抵触,不管她怎么哄,敏之都哭个不停,眼泪哗哗地往下掉,谈氏心疼极了,下意识地要上前,李未央却突然走了一步,挡在了她面前,谈氏一下子醒悟过来,想到女儿昨夜说的话,她心道:未央说过,小不忍则乱大谋,我不能坏她的事!便硬生生止住了!
“这孩子,怎么突然哭起来了?是不是哪儿不舒服?”老夫人摸了摸蒋月兰怀里哭闹不止的敏之,也没发现什么发热的征兆。
“额头也不烫啊!”老夫人奇怪道。
蒋月兰不以为意地笑道:“或许是和我不熟悉,过几日就好了,只怕到时候他离了我还会哭呢!”
老夫人略带担忧地看了敏之一眼,也不再说什么了。
李未央始终面带微笑地看着,李长乐突然道:“三妹妹不心疼?”
李未央笑道:“有母亲的疼爱,敏之一定会过得很好,我有什么好心疼的,更何况每日晨昏定省,母亲也一定会让我见到四弟的!”
蒋月兰一怔,随即笑道:“那是自然的。”
老夫人点点头,道:“你们都能和睦,就是我最高兴的事情了。”
敏之被抱走的时候,还是抽抽搭搭的,一个劲儿地向李未央和谈氏的方向看,小孩子目光浅,根本看不清楚人,分明是根据气味来判断的。
李未央回头,看到谈氏眼泪汪汪的,便摇了摇头。不要怪她心狠,为了四弟将来能在亲生母亲的抚养下成长,道理必须占足了!这点忍耐是必须有的。
丫头们扶着七姨娘回去了,她走出去的时候,腿脚都是发软的,根本站不直,显然是伤心得很了,却还强自压抑着,李未央向老夫人行礼告别,便走出了门,台阶上,李长乐却在等着。
李未央扬起眉头看向她,李长乐微笑道:“动心忍性,三妹妹果真不同凡响。”
李未央笑了笑,道:“大姐过奖了。”说着,面不改色从她身旁走过。
李长乐瞧着她的背影,微微一笑,向檀香道:“走吧,去福瑞院。”
自婚事定了以后,李萧然便命人将福瑞院收拾了一番,新夫人进门后,她按照自己的想法又添置了一番。李长乐再走进来,只看到庭院广种花树,正房前面种着几株红梅,枝头红花怒放,东边是一溜紫藤架子,西侧则遍栽着茉莉,海棠、凤仙、牵牛,确是花木扶疏,幽雅宜人。她的心中,陡然就生出了几分感慨,母亲当年喜欢的都是贵重大气的东西,绝对看不上这些寻常的花,这位新夫人却是另辟蹊径,但她的这番布置,显然是很讨李萧然这种文人的喜欢,独有一分清雅。难怪自从她进了门,连一向讨得李萧然喜欢的九姨娘都失宠了,想也知道,九姨娘毕竟是个唱戏的出身,要说唱曲逗乐、艳舞助兴就罢了,要是想和父亲词曲相和、心意相通,替他分担烦心事,就不够格了,说到底,不过是个玩物。
李长乐走进了屋子,就看到蒋月兰还抱着李敏之在哄着,李长乐看了一眼,便道:“母亲。”
蒋月兰看见她来了,便将敏之交给一旁的乳娘,随后道:“这孩子也不知怎么的,上次我抱着还笑个不停,今天谁抱着都哭。”
李长乐挥了挥手,让乳娘抱着哭的眼睛红红的敏之下去,随后轻声道:“不过是只白眼狼,养不熟的。”
蒋月兰只是笑,并不开口。
李长乐见套不出她的话,便笑道:“这乳娘看着眼生,不是府里头的吧?”
蒋月兰笑道:“老爷怕我照顾不周,专门去外头请来的,说是奶水养得又好又足,伺候人也精细,一定能照顾好敏之。”
李长乐叹了口气,道:“父亲可宝贝这孩子了,刚一出生就送了一套上好的笔墨纸砚,这是指望他将来出人头地、光耀门楣呢。”
蒋月兰笑道:“那是自然了,谁叫咱们家里现如今就这么一个宝贝疙瘩呢!”
李长乐忍不住道:“他一个庶出的尊贵得不得了,可怜我大哥——”
蒋月兰轻笑一声,“大少爷一定能平安回来的,长乐你要放宽心。”
李敏峰是跟着蒋旭在任上,蒋月兰和李长乐都是心照不宣的。李长乐微微一笑,转道:“我会向外祖母说,母亲你做的很好,看到这小子被带离七姨娘身边,我才叫高兴呢。凭什么我们凄凄惨惨,他们偏快快活活的,我就是看不过眼。”
蒋月兰只是喝了一口茶,扬了扬唇角,并未开口。
李长乐看了一眼她的脸色,试探着道:“如今敏之在咱们手里,李未央可就捉襟见肘了,母亲,这家里除了老夫人,你才是宅子里头的正头夫人,一切都在你的手心里攥着,你要那些庶出的跪着,他们绝对不敢站着!敏之他——”她刚想说,找个由头让这个小子夭折了,就听见蒋月兰慢悠悠地开了口。
“正是老夫人和老爷信任我,才将这孩子交给我,所以我一定会好好待他,好好疼爱他,好好宠着他,将来他也得管我叫一声母亲呢,他有出息,也是我的荣耀。”她这么说着。
李长乐一听,刚开始有点不高兴,随后转念一想,拍掌笑道:“母亲说的是,从今后他就是母亲的儿子了,随咱们怎么养,最好让这小子将来长大了都不承认那些贱人,到时候李未央要气死了。”她一边说,仿佛想到了李未央气得要死的模样,露出得意的笑容。
李长乐起身走了,蒋月兰身边的荣嬷嬷低声道:“夫人,您可别受了大小姐的撺掇,咱们犯不着。”
蒋月兰笑道:“这是自然的,敏之这孩子这样可人疼,我当然会好好照应他的。荣嬷嬷,你要交代下去,一定要精心着四少爷,什么都由着他不许约束,好好宠着。”
荣嬷嬷立刻就明白了蒋月兰的意思,笑道:“奴婢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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蒋月兰这种,才是正常主母的做法,她是嫡母,自然有权力教养庶出的子女,只要精心养着,宠爱着就行了,根本不需要笨到用什么小心眼,大家明白了吗==对付李未央,她捏住了李敏之,李未央又能翻出什么花样呢?这样她根本不需要用阴险的手段来陷害对方,就已经牢牢掌控李家的局面了。所以,蒋玉兰远比大夫人要“正常”要识大体,过去的大夫人么,她是霸道惯了,顺我者昌逆我者亡,让她根本不屑用这些法子,只想着一劳永逸除掉李未央,因为在她的眼里,未央是异类,是挑战她的叛逆者,所以从某种角度说,大夫人也是个异类。
102 乱成一团
李未央的院子里,赵楠正在将李敏之的情况一一回禀。
“照顾四少爷的人的确非常精心,什么都准备的好好的,总是抱着,都不肯让他一个人躺在摇篮里,夫人也是一天去看三回,半夜里还爬起来去看了两回。老爷说,对待亲生的也未必能做到这样了。”赵楠面无表情地复述着,对于李未央让他去看小孩子这种事,显然是满腹的怨言。
李未央笑了笑,道:“孩子还是不要太宠得好,否则只会害了他。”
赵楠听出她话里有话,却不怎么明白,后面突然有一道声音响起:“你还不懂吗?原先四弟很灵活,都能自己翻身了,扶着他就能坐稳,平日里又总是四下寻找七姨娘,这说明他很聪明,都能自己认得人了,现在乳娘总是抱着他不让他自己在摇篮里面呆着,根本就没安什么好心思!”
赵楠看见李敏德从屋子外面走进来,连忙行礼,李敏德挥了挥手,道:“你呀,真是木头一块,吩咐你多听多看多想,却还是个榆木疙瘩!”
这两年,李敏德为了避嫌,已经很少到李未央院子里来,现在肯定是为了敏之的事情。李未央看着他,李敏德穿着一身缂金云白狐皮袍子,色调清雅富贵,更显得气质出众,不由笑道:“赵楠不谙此道,并没有什么稀奇。”
李敏德微微一笑:“总是要学着的,”说着,他看向赵楠道,“可以说,蒋月兰是个聪明人。要知道,给最好的吃最好的穿,但是偏偏不好好教养的法子多了去了,打骂不给吃穿这种低级手段根本不必用,而且她还会得到全家上下的赞誉。”
蒋月兰这种做法,李萧然看在眼里,只怕还会无比的感激她,纵然将来敏之变得不学无术、骄纵任性,那也只会觉得他自己品行不好,不堪教养,否则嫡母都提供了这么好的条件、这么精心的管护,怎么还能不学好呢?纵然将来被人察觉,最多也不过是以为蒋月兰慈母多败儿,过于宠爱孩子而已,很难想到别的方面去。可李未央和李敏德,却都是很喜欢把人往恶毒方向思考的人,很显然,他俩的想法这次达成了一致。
赵楠还是有点不敢置信,怎么看,那位柔弱的新夫人都十分疼爱敏之,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里怕掉了,根本不像是心机那么深沉的人。
李未央微微一笑,道:“我原先在四弟的小床旁边,放了许多的玩具,每天还在他眼前挂好多的图案,给他多听、多看、多摸的机会,让他把感兴趣又没有危险的东西抓起来观察摆弄,夫人有这么做吗?”
赵楠想了想,摇了摇头。
李未央淡淡道:“这就是了,这么大的孩子,还整天抱着宠着,就算健康长大之后也是个废物点心!都说大夫人毒辣,我瞧着蒋月兰比大夫人可要强多了!”
李敏德的笑容很寻常:“这是自然的,蒋柔可是蒋家的嫡女,有蒋国公府做后盾,她什么都不必担忧,讨厌一个人自然就不肯留着她碍眼,一定要想法子除掉,这也是蒋家人严格教子却疏忽女儿的表现,但蒋月兰却不同了,她虽然是嫡出的,但父亲不如蒋旭得力,有个继母,弟弟妹妹又是一大堆,她若是不努力往上爬,今天哪里有好日子过?所以她擅长的是更隐晦的法子,不会明着来暗算的,这也是她比蒋柔厉害的地方。”
“不,蒋月兰并不是为了对付我,她是看父亲对敏之过于疼爱,担心将来她的儿子会落了下风。”李未央淡淡地道,的确,李萧然对李敏之的疼爱,已经远远超过一般父亲对待庶子的态度,难怪蒋月兰会有所担心。
李未央这样说完,反而有点忧虑,大夫人那种阴着来的,她反而很容易收拾掉,但蒋月兰却不是,她很善于利用正夫人的身份做事,还做的光明正大,纵然你什么都明白,她也直接用嫡庶之别压死你,叫你无计可施。横竖她教养孩子的权力是真的,认真抚养孩子也是真的,你能说什么?有苦说不出!还得反过来谢谢她,求着她,真可谓是手段厉害了!若是当年大夫人也用这样的法子,李未央也不至于这么快就将她除掉了。
李敏德看了李未央一眼,道:“预备怎么办?”
李未央微微一笑,道:“她有阳关道,我有过桥梯,走着瞧吧。”
雪后的阳光虽无多少暖意,但与雪光相映更加显得明亮。老夫人抱着手炉站在走廊下,看着外头的红梅白雪,呼吸间只觉得清芬馥郁,冷香透骨,不由笑道:“这场雪下得好,落在红梅上,漂亮得紧。”
罗嬷嬷笑道,“也是大夫人的孝心,院子里开的最好的红梅,也都送来了您这里。”
老夫人微笑颔首,一边看着漫天的大雪,细细欣赏怒放的红梅,一边道:“她也算是个懂事的。”
罗嬷嬷笑而不语。
老夫人看了一眼雪地,若有所思道:“这雪这么大,要是堆成雪人,敏之看见了不知多高兴。”
罗嬷嬷就笑了:“老夫人,四少爷还小呢,这种天气怎么能出来呢?不过,有您爱护调教,过几年就会到处跑了。”
“这孩子看见人就笑,实在是可爱。”老夫人笑了笑,道,“只可惜,偏偏生在姨娘的肚子里,若是他是蒋月兰的亲生儿子,一切就都不同了。”
罗嬷嬷笑道,“四少爷有福气的,现在又被养在大夫人名下,听说夫人整日里爱不释手地抱着,可见心里很疼爱他,往后的时间长着呢,绝不会比嫡出的差。”
老夫人颔首道:“我也是这样想的,就怕将来蒋月兰有了自己的孩子,对我们敏之就没那么关心了。”
她说的是“我们敏之”,这可是从来没有过的事情,从前对待李敏峰,因为大夫人的缘故,老夫人总觉得有点膈应,虽然疼也是疼的,却如同隔靴搔痒,总带着点不痛快,生怕大夫人仗着儿子更加了不得,但是对李敏之这个看人一脸笑的胖娃娃,老夫人就没这么多防备了。
罗嬷嬷想到这一点,不由叹了一口气,说到底,老夫人是年纪大了,越发对子孙上心了,不过,四少爷那么憨的孩子,的确招人喜欢,她想了想,道:“这个……恐怕不会吧,听说昨儿个半夜四少爷惊夜,大夫人听了丫头们的禀报,赶紧冲过去,生怕孩子受了风寒,结果回来的时候却看到她自己忙得连鞋子都穿倒了,这说明大夫人是真心疼爱四少爷啊。况且,她是个聪明人,横竖孩子有乳母照顾,将来大了也是出去念书,她费不了多少心思的,若是将来四少爷有出息,那也是她的功劳。”
老夫人想了想,眉头也就松开了:“这倒也是。”
罗嬷嬷笑道:“是啊,大夫人还是很有办法的,您看大小姐现在不也很懂事吗,可见她教的很好,宅院也管理的丝毫不差呢!老夫人无需过虑,好好保重就是。”
老夫人点点头:“李长乐如今是会讨人喜欢。有时候跟着蒋月兰来我这里请安,规矩也一点不差。原本我还想借机会警告她一下,既然她自己识趣,也免了我的口舌,大事上点拨着不错就是了,横竖三年一到,就立马将她嫁过去,是好是赖,全看她自己的造化了。”
罗嬷嬷这才笑道:“老夫人英明。”正说着,却看到一个披着鹤髦的少女在众人的簇拥中进了门,老夫人指着她笑道:“看看,未央这丫头越发生得俏了!”
李未央今年已经满了十五岁,个子又抽高了一个头,看起来高挑纤细,风流蕴藉,虽然面容比不上李长乐国色天香,也可算是个引人注目的小美人了。
李未央笑盈盈地走上来,老夫人拉着她的手,道:“怎么不捧个手炉,你是一贯怕冷的。”
李未央就是笑:“这走过来,手炉都凉了,索性就不带了,来老夫人这里蹭暖炕,岂不是更好?”
老夫人笑道:“你呀,就会占我便宜。”一边说着,一边道,“到屋子里再说吧。”
李未央一靠近屋子,便觉得暖洋如春,真个人都舒展了过来。屋中燃着六盆炭火,不时噼啪一声发出轻微的爆裂声,炭火的热气氤氲地扑上脸来,蒸得室内供着的蜡梅香气勃发。她笑眯眯地脱了大髦,然后挨着老夫人坐到炕上。
老夫人看了一眼,李未央梳着精巧的发髻,发间不用金饰,只以零星水晶点缀,衣裙上绣着一小朵一小朵浅绯的梅花花瓣,伴着银线绣成的雪珠子,精绣繁巧轻灵如生,仿佛呵口气,便会化了。老夫人暗暗点头,未央虽然妆容素净,这一身打扮却不会让人小瞧了去。
就这时候,炭盆里又连着爆了好几个炭花儿,连着噼啪几声,倒像是惊着了人一般。
老夫人招招手,便有丫头用漆盘端了一碗浓浓的红糖姜汤送过来,李未央喝下,丫头又替她加了个貂皮套围得严严的。老夫人见她面色好看了许多,这才笑道:“这么冷的天,怎么跑到这儿来了。”
李未央笑道:“正是天气冷,送了点热汤过来。”说着,便让白芷送了用厚厚棉絮包着的食盒进来,这样冷的天气,食盒里面的汤却还是热的,这是因为李未央在食盒的底层加了一层带温的炭炉。
老夫人点点头,从入冬开始,李未央的人参百合润肺汤汤便是一日不落的,她笑道:“一日不喝也没什么,何苦这样费心啊!”
李未央便笑笑,道:“冬天到了,老夫人喉咙便不舒服,半夜里总是咳嗽,这百合是润肺的,特意选的人参也不燥,正是合适。未央能为老夫人做的不多,这点事情也不难,有什么做不得呢?”
见她如此坚持,老夫人便满意地点点头,道:“昨儿个夜里,听说敏之受了惊,我正准备去瞧,你也和我一起去吧。”
李未央的眼睛里飞快地闪过一丝什么,最终只是露出温和的笑容:“是。”
到了福瑞院,还没进门,便听到孩子的哭声,李未央心里一紧,看了一眼老夫人,见她同样皱紧了眉头,脚下的步伐也快了许多。
进了屋子,便看到蒋月兰亲自抱着敏之,不停地在屋子里走来走去,她的额上围着大红猩猩毡镶碎玉粒子昭君套,披着一身厚厚的多宝丝线密花锦袄,敏之靠在她怀里,却还是哭得很厉害。
“到底是怎么了?”老夫人快步走进来。
蒋月兰一怔,连忙抱着孩子要行礼,老夫人连忙伸出手阻拦了。
蒋月兰也是真心着急,她好不容易把孩子抱来,怎么能让他这样一直大哭呢,可不论她想什么法子,这孩子该哭还是哭,半点也不理睬。
本来的笑娃娃,到了她这里就变成了哭神仙,叫她怎么解释?!
老夫人的脸色就一沉。
李未央连忙道:“老夫人,敏之是刚到了新地方,许是不适应呢!”
“这都十天了,还有什么不适应的!到底是哪儿出了问题!是不是你屋子里的人照顾不周?!”老夫人几乎有点疾言厉色的,她实在是心疼小孙子。
蒋月兰脸色一白,顿时眼圈都红了:“老夫人,我是真心疼敏之,可我毕竟年轻,照顾不周是有的,所以老爷特意从外头请了有经验的乳娘,可连她都无计可施啊。”
李未央微微一笑,说话的艺术很重要,老夫人要责怪,就得责怪自己儿子了。
老夫人还是不高兴:“敏之这样哭,迟早哭出什么毛病来,看,这孩子嗓子都哑了。”
蒋月兰无语,这破孩子该哭就哭,该睡就睡,从来不耽误吃饭时间,吃饱喝足后又接着鬼哭狼嚎,她照看过七八个弟弟妹妹,从来没遇到这种事情,更加不能理解这孩子为什么一碰到自己,哭的就更凶。饶是她已经做好万全之策,还是被这孩子弄得一个头两个大。
老夫人上上下下地看着孩子,越发的心疼,道:“我来我来,把孩子给我!”
蒋月兰当然不敢耽搁,立刻就把孩子递给老夫人,敏之瞪大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老夫人,果然停歇了哭声,老夫人刚道:“你看,还是你不会抱孩子!”谁知片刻后,敏之小盆友哭的更厉害了,而且一副淹没老夫人的态势。
李未央连忙道:“是不是哪儿不舒服?”
“都传了几回大夫了,什么也没检查出来。”蒋月兰为难地道,这回,她是真心委屈,连李萧然都对她有了误会,觉得是不是她背地里对敏之不好,所以孩子每次在她怀里就又哭又闹的。
“或者是被什么东西魇着了!”老夫人想了想,摸了摸敏之的脑袋,敏之抽泣了一下,像是响应一般,继续哭。
“魇着了?”蒋月兰一愣,随即道,“这个……应该不会吧。”
老夫人皱眉:“谁说不会,这院子本来就不干净!”
这话一说出口,不光是蒋月兰,所有人的脸色都变得难看起来,他们都想起,第一任夫人就是在这里被魇着了,后来搬回蒋家养病,没多久就死了,难道说,这院子里真的有什么脏东西吗?不要怪她们迷信,这种事情,本来就是说不准的,蒋月兰强笑道:“老夫人,要不然请个道长回来给敏之看看?”
老夫人想了想,道:“只怕不管用,当初不知请了多少大师,脏东西还是赶不出去!”
蒋月兰沉默不语,这时候,她说什么好像都是不对的,她看了一眼啼哭不止的李敏之,叹气不已,本以为是可以拿捏住这孩子,现在怎么看,他都是个可怕的烫手山芋。按照这样再哭下去,原本自己的功劳可全都被抹杀了,还会让老夫人怀疑自己背后虐待孩子了!从没见过这样难伺候的孩子,还不如早点把孩子送回去,免得将来出了问题,老夫人非要跟自己拼命不可。她想了想,眼中便露出犹豫之色,正准备开口说话——
李未央微微一笑,将蒋月兰的心思摸得一清二楚。
就在这时候,突然听见罗嬷嬷惊呼道:“老夫人,您快看!四少爷身上出疹子了!”
李未央一惊,下意识地上前一步,捏住敏之莲藕一样的手臂,仔细看了看,发现他的手臂关节处有好几个红色的小包,颜色还隐隐发出黑色,顿时心中一冷,道:“这是什么?!”
老夫人一看,也是勃然变色道:“蒋月兰,你自己看看,你是怎么照顾孩子的!”
蒋月兰面上吃了一惊,赶紧过来一看,露出无限惶恐的样子:“老夫人……这……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李未央不由自主地皱眉,蒋月兰好不容易将孩子要过去,是不会无缘无故害敏之的,那敏之身上的小包,是不是被什么毒虫咬到了?“老夫人,赶紧请个太医来瞧瞧吧,敏之体弱,不知道被什么东西咬了,这可怎么办啊!”
敏之抽抽搭搭的,身子靠在老夫人身上,老夫人心头更难受,赶紧道:“去请太医!快去!”说完,狠狠瞪了蒋月兰一眼,“我把孩子交给你照顾,你就是这么照顾的!太令我失望了!”说着,将敏之放进李未央的怀里,厉声道,“都回去!”
老夫人带着敏之浩浩荡荡地走了,蒋月兰只觉得身子一软,不由自主靠在荣嬷嬷的身上。
荣嬷嬷也是满脸的困惑,她不明白,夫人是精心照顾孩子的,怎么会出这种事呢?她忙把蒋月兰扶着坐下,端了一盏茶上来,轻声道:“天冷了难免火气大,老夫人只是误会了夫人,您千万别放在心里。”
蒋月兰刚才惊惧过度,现在才缓过来,接过茶盏却并不喝,只是缓缓道:“到底出了什么事?”
荣嬷嬷想了想,猜测道:“会不会是三小姐故意搞鬼,想要让孩子回到七姨娘那儿?”
蒋月兰摇了摇头,道:“若说她想要让孩子回去我是相信的,可是故意引毒虫来伤害李敏之,我却是不信,你没看到她刚才的表情吗,显然是意外之极,愤怒之极的!”
荣嬷嬷越发有点着急:“可是这样一来,老爷和老夫人第一个就会怪罪在夫人身上啊!这可怎么办呢?”
蒋月兰郁然叹了口气,望着榻上刚刚做好的一堆精心绣制的幼儿衣裳:“现在我真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若是李敏之真有什么事情,我只怕是要被李未央和七姨娘恨死了,原本还想借着这个孩子拿捏住李未央,真成了偷鸡不成蚀把米了。”
荣嬷嬷慨然道:“这件事,夫人是受委屈了。”
“我只是不明白,饮食人手我都是处处小心的,究竟在哪里出了问题。”蒋月兰下意识抚着那些小孩衣裳,道,“我一定要找到,究竟是哪个在背后作鬼!”
荣嬷嬷道:“奴婢也很不明白,谁会有机会对四少爷下手呢?”
蒋月兰摇摇头,双眉微蹙:“七姨娘天生福薄,她的孩子也是难伺候,哪怕多多的人照顾着,也是不济事的。人多,才手忙脚乱,保不齐就被人瞅准机会下了手,你吩咐下去,一定要好好查清楚!”
荣嬷嬷赶紧道:“奴婢知道了。”就看到蒋月兰站起身,荣嬷嬷不由得就道:“夫人去哪里?”
蒋月兰蹙眉:“我得去老夫人那儿看着!”
“夫人,现在老夫人动了真怒,你要是现在去——”荣嬷嬷很担心。
蒋月兰嗔怪道:“嬷嬷怎么也糊涂了,如果我现在不在那儿,更容易被人钻了空子!”
荣嬷嬷一听,立刻明白过来,赶紧扶着蒋月兰去了梨香院。到了里面,却看到不仅仅是李未央在,连李萧然和府中各个姨娘,一并都到了。荣嬷嬷心中更加惶恐,看样子,今天这件事情算是闹大了。
老夫人看见蒋月兰,气不打一处来,指着她道:“你还来干什么!”
蒋月兰看着老夫人,只是默默垂泪,一句话都不曾替自己辩解。
李萧然原本也想要责备她两句,看她模样,也就不能多说什么,便道:“老夫人,月兰毕竟年轻,照顾不好小孩子……”
“照顾不好就别逞能!”老夫人的眼圈都红了,现在她身边的亲孙子,只剩下一个敏之了,如果这回孩子有个三长两短,她岂不是要伤心死吗?说起来,当年李长乐和李敏峰都是李萧然在外地任上生的,老夫人不曾亲眼看着他们出生,感情也就没有那么强烈,可是敏之是从出生开始便被老夫人千宠万宠地抱在怀里的,自然是不同的感觉。
老太医很快被请来了,他仔细看了一下孩子的伤口,随后道:“倒不像是毒虫咬的。”
李萧然皱紧眉头:“这样的小包,也不是疹子吧。”
老太医摇了摇头:“不是疹子,倒像是中了毒。”
这话一说,所有人脸色都变了,大家全都看向蒋月兰,李未央蹭的一下子站了起来,老夫人厉声道:“中了毒,谁会这么狠心,对这样小的孩子下毒?!”
七姨娘忍住泪,抱着李敏之不敢说话。
李未央的心中此刻最为复杂,她一时甚至怀疑,是不是自己的疏忽,才害得别人有机会对李敏之下了毒!思来想去,她几乎是无比的后悔!可同时她又觉得有哪里不对,敏之在七姨娘这里,她派人日夜照看,从不许外人插手,除非孩子是在蒋月兰那里……她的声音极轻:“父亲,敏之还这么小,怎么受得了这种苦。”她沉声,如钟磬般郑重,道:“请求父亲彻查此事,还敏之一个公道。”
李萧然的眼中闪过雪亮的怒意,向着众人冷冷道:“查!我倒要看看,是谁有这样的胆子,敢谋害我的儿子!”
老夫人点点头,道:“王太医,万事拜托你了。”
老太医胡子雪白,闻言点了点头,道:“小少爷命大,中毒不深,若是成人两副药就好了,不过孩子的话……就麻烦多了!不过也不妨事,我开些温和的清毒药,混在奶水里头喝下去就好。”
李未央心头无数个念头转过,终究只是道:“对成人来说,清毒药本身有毒性吗?”
老太医摇了摇头,道:“这倒是没有。”
李未央松了口气,道:“混在奶水中只怕喝不下去,那就请乳娘抹在身上吧。”
老太医点点头:“这个法子好,或者多准备一点,由乳娘自己喝下去,也是可以的,经过奶水稀释,味道也没那么大。”
李未央看了一眼,敏之已经睡着了,谈氏晶莹的眼泪掉在他的脸上,他可能以为是什么好吃的,小嘴还动了动,脸蛋儿红艳艳的,半点都看不出中毒的模样。她不由自主握紧了拳头,居然敢动她的弟弟,真是找死!她的目光看向蒋月兰:“母亲,这些日子弟弟都是住在你那儿的,不知可有什么人亲近过吗?”
她知道,蒋月兰不会也不可能做这种愚蠢的事情,因为敏之有半点损伤,第一个要倒霉的人就是她,所以极有可能是其他人——
蒋月兰仔细思虑了半天,下意识地看了一眼一旁的李长乐,却在对方的脸上看到了惊异之色,说实话,她第一个怀疑的就是李长乐,因为只有她能出入自己的院子,可是现在把她供出来,不是跟蒋家人结怨吗?她想了想,道:“敏之都是喝的奶水,平日里也没有外人进出他的房间,若说有人下毒,我实在是想不通,到底这毒是怎么下的?或者,是不是有人给乳娘下了毒?”
老太医摇了摇头,道:“这种毒如果是孩子用是很容易中毒,可是对于成年人来说就大不相同了。若是通过乳娘下毒,剂量必须很大,很容易会被人发现的。我倒是怀疑,极有可能是四少爷的贴身之物被人动了手脚,不妨检查一二。”
李未央站起身,走到敏之身旁,仔仔细细地将他周身看了一遍,从襁褓到他的手脚,轻轻动手解开了他的襁褓,用小被子将他裹了起来。随后里里外外翻查了一遍,连枕头线脚都看的特别认真,却是一无所获。最终目光凝在他身上的金项圈、金手镯、金脚环上,停顿了片刻,她自己动手,将这些东西全都取了下来,然后回头看向老太医:“太医,您看这些东西会不会有问题?”
罗嬷嬷先皱起眉头:“三小姐,这些可是老夫人吩咐人打的!”
李未央叹了一口气,道:“我当然不会疑心老夫人,但这些中途是有人经手过的,万一被动了手脚呢?”
罗嬷嬷看向老夫人,老夫人点点头,咬牙道:“不错,千防万防家贼难防,查!”
一屋子人都屏住呼吸,看着眼前这一幕,李萧然现在就剩下这么一个宝贝儿子,如果出了问题,谁也承担不起。
这一套金首饰价值千金,光是这珠宝晶莹,黄金灿灿的项圈锁便是巧夺天工,项圈的形状为海棠四瓣,脖子处一瓣,弯长七寸,瓣稍各镶了一块猫眼石,还是老夫人特地从自己的陪嫁首饰上取下来的,寓意吉祥如意。胸口处一瓣,弯长六寸,瓣梢各镶红宝石一粒,左右两瓣各长五寸,皆凿金为榆梅,镂空刻着东珠,锁横径四寸,元宝形状,其背镌着长命百岁四个字,锁下垂东珠九颗,蓝宝石为坠脚,精巧万分,可见当初老夫人不知道花了多少的心思。
老太医从丫头手中接了金饰,翻来覆去地看了一遍,眉头皱了起来:“这个——”显然是很难判断。
李未央冷笑一声,不是很难判断,而是不敢随便判断!她想了想,道:“去取化金水来。”
众人都吃了一惊,面面相觑地看着。老夫人皱眉,高声道:“你们都聋了不成!没听见三小姐的话吗?”
化金水可不是什么常用的东西,不过李家仓库里的确是有的。丫头们吃了一惊,连忙应道:“是。”不一会儿,便取来了一个瓷瓶,李未央将瓷瓶里面的药水倒了出来,随后谢绝了罗嬷嬷的帮助,亲自动手,将金项圈上的金流苏切了一小块下来,浸入了碗里,不出半个时辰,原本精致的流苏化成了一滩水。
李未央扬声道:“去牵一条狗来。”
丫头闻声便去了,很快牵了后院一条看门的狼狗,这狗高大凶猛,冲着李未央龇牙咧嘴的,汪汪直叫。李未央将碗递给丫头,让她递给养狗人,道:“喂下去。”
养狗人迟疑片刻,便将这碗里的水一起给狗喂了下去,所有人都盯着那条狗,眼睛一眨也不敢眨。
不一会儿,那条凶猛高大的狼狗就倒在了地上,满地打滚,最后七窍流血地断气了,李常笑不由自主向后退了三步,她正好瞥见那狗惨烈的死状,差点没呕吐出来。
四姨娘连忙用帕子捂住嘴巴,露出嫌恶的神情。
老夫人冷冷道:“拼上了这样的心思去害一个小孩子,哪里还有不成的。这个人还真是心思狠毒。”
老太医仔细查看了一番那狗的死状,点头道:“我猜测的不错,果然是生附子,看来此人是用了生附子化在金子里,孩子戴上初初几日是不会有异样的。但时间长了,这些毒素接触到他的身体,毒性愈强。日积月累下来,只怕性命不保啊。”
老夫人的神情更加不敢置信:“这金项圈是我送的,此人连我的好心都敢拿来利用,简直是罪不容诛!”
李萧然的身体轻轻一晃,捧在手中的茶盏哐啷砸在了地上,他几乎是狂暴地站起来,怒吼道:“到底是谁这么大胆!”
屋子里的人全都面面相觑。
谈氏一个支撑不住,差点晕过去,旁边的白芷和赵月连忙扶住了她,她不敢置信地站起来,忍不住眼泪,突然指着九姨娘道:“只有你碰过这金项圈!是你,一定是你,你为什么要害敏之!”
九姨娘心头大惊,眼见所有人的目光投递过来,情不自禁跪下道:“老爷明鉴,我是真的不知情,我只是……我只是……我只是看着这金项圈特别漂亮,借着回去两天给静儿也仿造了一个银的,怎么……怎么可能动手脚……”
李常静出生以后,因为是个女儿,老夫人便连看都没肯多看两眼,长命锁都还是九姨娘自己吩咐人去打的,她看到李敏之的金项圈巧夺天工,心中又是嫉妒又是羡慕,便悄悄向七姨娘借了两天,回去让人画了样子,重新给李常静打了一套一模一样的,只不过那些名贵的宝石她就没办法了,只能用琉璃来替代,现在却莫名出了这种事,别人当然第一个怀疑她了!
就在这时候,李萧然怒声道:“你还是不肯说实话?是不是只有你碰过这金项圈!”
九姨娘完全吓坏了,她根本不知道说什么,只拼命道:“老爷,我没有,我真的没有,我怎么会去害四少爷,我自己也是有孩子的人,哪里做的出这种阴毒的事情啊!”
蒋月兰看了她一眼,道:“九姨娘,事已至此,你还是老老实实说清楚!”
九姨娘嘶声道:“老爷,我若是真的做了,我一定会承认的,但没有做过的事情,我万万都不会认!”
李长乐一直没有开口,此刻冷笑一声,道:“九姨娘,正是因为你恨四弟受到老夫人宠爱,才会用这种恶毒的法子来害他!我劝你还是老实说吧,免得将来受苦!”
九姨娘啼哭不已,却是怎么都不肯承认。
李未央的目光在九姨娘的脸上扫过,最后却是落在了李长乐的身上。
李长乐被李未央那种冷飕飕的眼神看的害怕,不由得就道:“三妹,你这是怎么了,为何用这种眼神望着我?我是在为四弟说公道话啊!九姨娘一是仇恨四弟,二是因为母亲刚进门,父亲去福瑞院去的多了,她心里头不痛快,所以这样做法,分明是借着四弟的事情陷害母亲!好让父亲怪罪啊!”
李未央的目中神色不定,这一次,连她自己都拿不准,到底是什么人下的手!蒋月兰,不,她不会自己搬石头砸自己的脚,可她若是故意嫁祸给九姨娘呢?这样不就既可以除掉敏之,又可以除掉九姨娘这个得宠的心腹大患吗!但这么一来,岂非太危险了,很容易被老夫人盯上,蒋月兰总想着名利双收,稳妥地坐稳大夫人的位置,不像是这么没脑子的人!九姨娘呢,她已经三番四次想要来害七姨娘了,又被四姨娘挑唆着来自己这里闹腾,她的动机很明显,就像是李长乐所说,是为了祸水东引!那四姨娘呢?她就没有嫌疑吗?她最憎恶的一个是蒋月兰,一个是九姨娘,借着这件事,两个都肯定都失了宠!可是李长乐突然开口帮敏之说话,这本身就是一件很奇怪的事情,她的嫌疑比谁都大,可是自己早已吩咐过,若是李长乐靠近敏之一定要特别注意,赵楠一天十二个时辰都在蒋月兰的屋子外头盯着,李长乐若是动过那金锁,赵楠是一定会知道的!可是根据赵楠的回报,在李敏之住在福瑞院期间,李长乐连碰都没有碰到过他!
李敏峰离开以后,敏之成了父亲身边唯一的孩子,老夫人对他又是心肝宝贝一样疼着,当然会招人恨了,不用想也知道,多少人恨不得他在李家消失……这件事,与其说是别人用敏之来打击李未央,不如说是敏之被卷入了李家的内斗里面去,就冲着他男孙的身份,冲着蒋月兰收养了他,就是一个很大的麻烦!
九姨娘受了指责,不管不顾地冲上去,照着李长乐的面门便是狠狠两个耳光。她还要再打,蒋月兰大声道:“还不快拦着她!快!快拦着她!”
丫头们冲过去死死拉住了九姨娘,她口中不停骂道:“大小姐,我跟你无冤无仇,你凭什么冤枉我!你怎么这样狠毒啊!”
李长乐没想到一向柔弱的九姨娘居然二话不说冲过来就打人,一时之间晕头转向,脑中嗡嗡地晕眩着,脸上一阵阵热辣辣的,只觉得有一股热热的液体流了出来,她伸手一抹,才发觉手上猩红一道,原来是九姨娘下手太重,打出了血,她一下子尖叫了起来:“你打我!你居然敢打我的脸!”她恨不得立刻过去给九姨娘一个耳光,谁知站在她后面不远处的一个高个子的妇人立刻上来拉住了李长乐:“大小姐,万事有老爷给你做主!”
李长乐猛地清醒过来,扭头就扑倒在李萧然的面前哀哭不止。李未央看了一眼那高个子、眉眼严肃的妇人,立刻想起这是当初蒋家留下的其中一个人,周嬷嬷。她在关键时刻提醒了李长乐,若是刚才她也扑过去给了九姨娘一个耳光,那这件事情她就不占理了,因为九姨娘是李萧然的妾!轮不到她来教训!
老夫人皱起眉头,厉声道:“还不架住九姨娘!”
九姨娘疯了似的挣扎,李未央看着九姨娘神情不对,道:“老夫人,九姨娘好像有点失常。”
不知道什么原因,九姨娘看起来眼睛赤红,嘴唇惨白,倒有点像是当初的李常喜,被人抓住了,她还在拼命挣扎!吓得四姨娘一脸倒退了好几步,满脸都是惊惧。可是,为什么?刚才她还好好的,难道因为被发现了,所以一下子吓得疯了?李未央望着那群人拼命按住九姨娘,眉头皱得更深更紧。这件事,越发地乱成了一团!
老夫人厉声道:“九姨娘,你不要装疯卖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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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秦:未央,楼下有读者嫌你弱!
未央:我是斗战胜佛,不是双枪老太婆!
103 用毒高手
九姨娘却像是根本听不见老夫人在说什么,发疯一样地挣脱人群,和往日完全判若两人!
李萧然站起身,厉声道:“九姨娘装疯卖傻,你们呢?若有半句谎言,谁都别想逃过去!”
九姨娘身边的丫头们吓得够呛,连连在地上叩头。
老夫人森冷道:“他们肯定知道什么,全都拖出去,各打一百个板子,什么时候承认了什么时候再说!”
丫头们吓得浑身发抖,外面的护卫已经上来拉人,屋子里顿时告饶声连成一片!这时候一个面色苍白、个头娇小的丫头突然大声地磕头求饶道:“奴婢招认了!老夫人饶命,老爷饶命,是九姨娘吩咐奴婢这样做,奴婢实在不敢不听啊,若是奴婢不按照她的吩咐做,她一定会赶了奴婢出去的!”
李萧然挥了挥手,护卫们手一松,其他丫头们便都不敢置信地看着她。
老夫人逼视着她道:“她让你做什么!”
丫头面色惨白道:“九姨娘……九姨娘借着上香的机会,将那金项圈拿到外头金铺去,熔了金子,又在里头加了点药,奴婢也不知道她加的是什么啊!奴婢更不曾想到姨娘居然是要谋害四少爷!当时她只是说着金项圈这样值钱,扣下一点金子也不会被发现的,她还说只要奴婢按照她的吩咐做,就抬了奴婢做二等的丫头!”
谈氏听了这话,气得浑身发怔,心口一阵阵发寒,仿佛是掉进了一个深不见底的黑渊里,她一直以为九姨娘只是受人挑拨才会做错事,谁知她竟然一心要谋害自己的儿子!
蒋月兰露出难以置信的神情道:“九姨娘,你明知道敏之被养在我的屋子里,他出了事情我根本逃脱不了责罚你还这样做!你分明是——”她一边说,一边眼泪盈盈地看向李萧然。
李未央却一直都看着九姨娘,面色阴晴不定,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九姨娘还在拼命地挣扎,大声叫道:“你们害我!你们都在害我!你们串通起来害我!”
除了九姨娘的叫声外,谁都不敢说话了,屋子里的气氛几乎叫人窒息,李萧然微微地眯起眼睛,他实在想不到,九姨娘居然会做出这种事!
四姨娘看了一眼李萧然,叹息道:“老爷,这丫头的一面之词并不可信,还是要好好查问才是,切莫冤枉了九姨娘!”
老夫人恨不得当众处死九姨娘,闻言冷笑一声,道:“未央,你怎么说?!”
李未央早已觉得这件事一团乱麻,更何况她有很多事情还要自己去调查,所以现在只是道:“事情但凭老夫人和父亲做主,未央不敢置喙。”
老夫人点点头,道:“人证物证都在,老大,你自己说该怎么办!”
应该说,李萧然对九姨娘是有感情的,但是戕害李家的子嗣,这种事情也是绝对不能被原谅的,他看了一眼九姨娘,道:“我一直这样宠爱你,你还有什么不满足的,竟然连敏之这么小的孩子都不放过!”他的声音越来越冷,“既然如此,我也不能留情了,否则会坏了李家的规矩!从今天开始,把九姨娘单独锁起来,再不许她出入。至于这个丫头,先关进柴房,等找到了金铺掌柜,让他们对质,若是属实,直接杖毙!”
那丫头一边哀哭,一边被人拖下去,李未央看着这一幕,越发觉得这件事情另有蹊跷。
蒋月兰叹道:“真没想到,九姨娘这样柔弱的一个人,居然会做出这种事!好在发现得早,若是不然,真要连累了敏之一条性命啊!”说着,她跪下向李萧然道,“老爷,是我没照顾好四少爷,您怎么罚我,我都不会有怨言的。”
李萧然看了一眼老夫人,便将她扶了起来,蒋月兰泪水盈盈的,只是不肯起来,老夫人道:“算了,这件事情跟你没什么干系,起来吧。”
蒋月兰这才站起来,眼泪汪汪地道:“那我现在就将敏之抱回去,好好照顾。”
老夫人皱皱眉头,就看着蒋月兰走过去,在谈氏欲言又止的眼神里抱起了敏之,刚走了两步,敏之陡然睁开眼睛,哇的一声哭开了。
“看看,看看!你还能干什么!连个孩子都照顾不过来!”老夫人怒声道。
蒋月兰真心觉得委屈,她哪里会知道这孩子这么容易惊醒!
谈氏赶紧将孩子接过去,敏之一下子就不哭了,立刻靠近亲娘怀里,眼中精光四射,刚才那副嚎啕大哭的样子好似从来不曾存在过一般,小手又挥又抓,显然是兴奋的。
到底还是亲娘有法子。老夫人放了心,反倒心疼道:“到了福瑞院不到十天,看这孩子,精气神都没了,这样下去可怎么得了啊!”
李未央看了一眼自家小弟,除却胳膊上的红点,他还是养得白白胖胖,哭声更是中气十足,倒是看不出有什么精神受损的迹象。
蒋月兰心中不想如此轻易放过敏之,立刻道:“还是交给我试试看吧!说不准刚才是我动作重了,我轻一点就是!”说着,便从谈氏手里接过了敏之,可是刚到了她手里,敏之的眼泪就像开了闸的水龙头般哗哗流了下来,又恢复到之前哭天抢地的景况之中。
这下子,一屋子人怀疑的眼光都落在蒋月兰的身上,李萧然皱眉:“怎么孩子一碰到你就哭个不停?”
蒋月兰心想老夫人不也一直没辙吗,只是这话她不敢当众说,只是苦笑道:“到底还是和七姨娘亲啊!”一副伤心欲绝的模样,倒是让李萧然自己觉得口气重了点。
“七姨娘,还是你抱着吧。”李萧然慢慢道。
说来也怪,谈氏一将敏之接过去,他立刻就由嚎啕大哭变成了抽抽噎噎,过了片刻,他连抽抽噎噎也不了,喜笑颜开地躺在谈氏的怀里,一个劲儿地在她身上嗅来嗅去,谈氏用手指摸了摸敏之的小脸,敏之立刻破涕而笑,竟然伸出手抓住谈氏的手指舔了起来。
“母亲,四弟是年纪小不懂事,小孩子么,总是要哭闹一阵子的,以后习惯了就好了!”李长乐捂着刚刚上了药的脸,柔声道。
老夫人皱起眉头,似乎在想什么。
蒋月兰听了李长乐的话,立刻道:“是啊,我先带回去吧,实在不行让七姨娘去我那里住两天,等敏之习惯了再说。”一边说,她一边看了一眼跟过来的乳娘,乳娘立刻明白过来,上去抱敏之。
李未央冷眼瞧着,唇畔划过一丝冷笑。
谁知还没等乳娘碰到敏之,这小子就大哭起来,死活都不肯离开谈氏的怀抱,又哭又闹地躲开了乳娘的手,他的一双黑眼睛剔透的像个水晶球,反射着无暇的光芒,阻挡着尘世的污浊,平日里他总是笑,可是此刻却两眼泪汪汪地努力向谈氏的方向靠去,一副依依不舍的样子,让老夫人心疼不已。
“月兰啊,你看……这孩子只肯跟他亲娘待在一起,横竖你以后也要有自己的孩子,我看,还是让七姨娘带回去吧。”老夫人有些犹豫不决。
李萧然点点头,最终还是心疼儿子:“是啊,月兰,你太年轻,还是不会照顾孩子,让敏之留在七姨娘身边吧。”
李未央看着蒋月兰,笑容有一丝丝的嘲讽。
蒋月兰的笑容有点僵硬,但很快恢复如常,眼睛里含了一点泪,看着敏之。
李长乐忍不住握住拳头,脸上带笑道:“还是老夫人心慈,四弟有您这么疼着,真是天大的福气。可是母亲费了这么多心思,若是就这么放弃了,岂不可惜吗?还请父亲和老夫人再给她一个机会吧!小孩子总是有个过渡期的,再过个几天就好了!”
李萧然皱皱眉,舍不得看到爱妻一副悲伤模样,道:“要不,就再试试看?”
蒋月兰忙不迭地点头,立刻上去抱过敏之,道:“我一定尽心尽力。”
李未央冷眼瞧着,并不出声,七姨娘舍不得,却想起女儿的吩咐,不得已将敏之丢下,站到了一边。
然而,蒋月兰的最后一次尝试,终究是失败了,两天后,她亲自抱着孩子送到了七姨娘处,感慨道:“还是亲生的好啊,在我那里,从早到晚的哭啊,看得人真心疼。”
李未央面色恬淡地看着蒋月兰乌青的眼下和发白的脸色,心道:不是你心疼敏之,是父亲因为孩子吵闹情愿去四姨娘那里休息也不去福瑞院了,断了你的宠爱不说,外头人还都在谣传新夫人半夜里不是去看望四少爷的,是偷偷用针扎四少爷的小脚板,所以孩子一看到新夫人,哭的更厉害,这种恶毒的传言一经散播开,之前蒋月兰所做出来的努力全都化为乌有,李萧然三番五次地暗示,要对庶子大方一点,蒋月兰有苦说不出,思前想后,终究还是不得已,将孩子送了回来。正印证了李未央所说的话,不出十天,李敏之就又回到了亲生母亲的身边。
蒋月兰离开的时候,看着笑容满面的敏之,心中又是奇怪又是疑惑,还带着十二万分的不甘心,但事已至此,她也是实在没了法子。她一走,所有人就放松了下来。
敏之黑亮亮的眼珠盯住了谈氏,随后伸出一只胖得象藕的小手,咧开没牙的小嘴,笑了。谈氏脸上都是眼泪,再也忍不住了,猛冲过去,一把从丫头的手里夺过孩子,紧紧搂在怀中,发疯似地亲吻着孩子的小脸、小手、脖子、头发,一阵哭又一阵笑。
李未央觉得这场景说不出的温馨,便轻声问道:“四少爷的毒都解了吗?”
白芷小声道:“太医开了药,四少爷身上的小疹子都消了。”
李未央点点头,目光便又移到了笑眯眯的敏之身上。
谈氏之前生怕给女儿增加拖累,一直拼命压抑对孩子的不舍,如今宝贝又回到了自己身边,不由自主便紧贴着他柔嫩的小脸,感觉那小手的触摸,听着他咿咿呀呀的娇嫩声音,她的心一阵又一阵地在幸福和甜蜜中战栗。终于,大滴大滴泪珠滚落下来,落在敏之的小脸上。等她反应过来,看到一屋子人都在看着自己,这才意识到失态了,依依不舍地将敏之放到摇篮里,笑道:“未央,你果真说的没错,不过,你是怎么做到的?”
李未央笑了笑,道:“其他人都出去吧。”
丫头们闻声,悄然退下了。
李未央走到摇篮边上,拿着拨浪鼓逗着敏之,敏之开心地就上来想要咬一口,李未央轻轻挪开了拨浪鼓,慢慢道:“敏之从小喜欢麦芽糖,偏偏年纪小不能吃,所以每次我都会吩咐丫头在勺子上抹一点或者乳娘在身上抹一点,让他舔着解馋,久而久之,每天他都盼着人送麦芽糖来给他舔着玩,比喝奶的劲头还要大。”一边说着,敏之又摇头晃脑地笑起来,李未央捏了捏他胖乎乎的脸,接着道,“后来蒋月兰非要抱着孩子走,这项福利自然就没有了,这个小馋猫是过两个时辰就要找麦芽糖,得不到自然哭闹不止了。”
谈氏不敢置信:“就这么简单?”
李未央失笑:“能有多复杂呢?”好吧,她的确是没全部说完,缺了麦芽糖的敏之喜欢哭闹,任何人抱着都不肯停止哭泣,那天谈氏的手上是按照李未央的吩咐抹了麦芽糖的,所以敏之一闻到这个味道立刻就喜笑颜开了。当然,仅仅这样做是不够的,敏之这孩子就是有点呆,看见谁都笑眯眯,哪怕蒋月兰抱着他也一样,所以李未央从蒋月兰第一天嫁过来就开始做准备,提防着这一天的到来。
因为蒋月兰喜欢用沉水香,香味悠长而清雅,所以乳娘每次给敏之喂奶,喂到一半儿的时候,李未央便命白芷熏了沉水香走到敏之身边去,然后吩咐乳娘停止喂奶,久而久之,敏之就开始误以为只要有熏着这种味道的人出现,他就开始没奶喝了这样的错觉。很多习惯一旦养成就很难改变,作为一个婴儿,就如同小狗护食一样,理所当然地对熏着沉水香的人产生强烈的憎恶感,蒋月兰不管再怎么精心,也无法改变李未央长期以来给孩子养成的习惯,所以在新婚第二天蒋月兰抱着敏之的时候他还笑嘻嘻的,后来再碰他,他就嚎啕大哭。
李未央当然不会把这个秘密告诉谈氏,因为作为母亲,她肯定会很心疼,但是对于李未央来说,敏之这个小娃就是得受点小教训,否则看见谁都当成娘,这样傻乖傻乖肯定要不得,更何况,不管用什么手段都要让孩子回到亲娘的身边来。
敏之黑亮的大眼睛看着自家腹黑的姐姐,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被人卖了,兀自笑嘻嘻地很开心。
“可是,敏之逃过这一次,将来又该怎么办呢?总不能三四岁了以后还用哭闹来想法子吧?”谈氏有点担心。
李未央微微一笑:“以后?蒋月兰很快会有自己的孩子,纵然没有,我也会让她没心情来打敏之的主意。”
现在要考虑的不是将来,而是两天前发生的事情,想到有人竟然利用敏之来打击异己,李未央就气不打一处来。她一边盯着敏之已经完好无损的胖胳膊,一边在思索,下一步应该怎么办。
看一件事情的真相,往往不是看表面,要看这件事情到底谁会得利。九姨娘倒霉,最得利的当然是蒋月兰,可是,蒋月兰并非这样短视的人,她是不会这样做的,那有嫌疑的人,不是四姨娘,就是李长乐了。可惜事后李未央曾经安排人手去调查过当初老夫人打造金项圈的铺子,铺子里早已换了掌柜,而九姨娘的那个熔金子的店铺,掌柜却是莫名其妙病死了,这件事情,越来越扑朔迷离,若说是内宅妇人所为,真的能够驱动那样豪华的金铺里面的掌柜吗?显然没那么简单。
李未央想到这里,转过身,道:“我还有事,先回去了。”
谈氏惊讶地看着女儿,不知道她现在有什么事情,不过她很明白自己劝不住,便笑道:“外头凉,我去准备个手炉给你。”
李未央摇了摇头,道:“不碍事。”说着,便快步走了出去,刚一出门,一阵冷风吹来,她不由自主打了个寒颤,等在门口的白芷连忙替她披上大髦,道:“小姐,回去吗?”
李未央摇了摇头,低声道:“走,去看看九姨娘。”
白芷和赵月同时一怔,白芷低声道:“小姐,九姨娘被关在她自己的院子里,老爷说——”
“父亲没有说连我想要问话都不行吧。”李未央施施然道。
白芷道:“可是天气这样冷。”
李未央不甚在意:“没关系,走吧。”
赵月倒是一直很沉默,闻言便点头道:“是。”
一路上几乎都没看见人影,大概这种风雪天气,谁都不愿意出门。李未央下意识地扯了扯大髦,走进九姨娘的院子里,却看不到看守的人,忽见不远处的雪地里,有个怪异的人形在动。
李未央突然顿住了脚步。
那个人头发十分蓬乱,似乎腿脚很不方便,膝盖很僵硬,走路的姿势也是歪歪倒倒,怎么看怎么奇怪。她离李未央越来越近,依稀可以看见,她的身上,穿的竟然是单衣……这样的天气,这里怎么会有穿得这么单薄的人!下一刻,李未央看清楚了。眼前的这个人不是别人,竟是九姨娘!身上穿的不是什么夏天的单衣,而是睡觉时穿的里衫,所以是白色的。
李未央皱眉,九姨娘怎么会一个人跑到屋子外头来?!老夫人不是吩咐加派人手,对她严加看管吗……怎么可能在外面疯跑都没人管?这种天气,她又出来跑什么?!
赵月的手不由自主碰到腰间的软剑,提防地看着九姨娘。
九姨娘已经发现了她们,忽然盯着李未央,拍着手哈哈大笑起来。
李未央听她声音语气已经大异常人,心中一凛,不由自主地看向她的脸,见她一双眼睛空洞无比,仿佛曾经的李常喜!
“哈哈哈,是你啊!”九姨娘伸出冻得发青的雪白手指,她的手从前总是美丽得不得了,连一点灰尘都不曾沾染过,可是现在,却满是泥巴、脏污和鲜血。
“我认识你!你是那个了不起的三小姐!啊不!是李未央!那个扫把星!”
李未央挑眉,九姨娘这个模样,莫非是真的疯了?
赵月要阻止九姨娘的靠近,李未央却摇了摇头,赵月后退一步,九姨娘嘻嘻怪笑地靠近李未央,眼中的异光更盛,用小孩子之间讲秘密的口气对她说:“哎,你不是很厉害吗?!你救救我吧,救救我吧,我真的没有害人啊!我谁都没有害!他们在害我!他们联起手来害我!我就是觉得那东西漂亮才借回来给静儿,真的没有害人!”
白芷看九姨娘疯疯癫癫,全身都忍不住颤动起来:“小姐,咱们回去吧,九姨娘疯了!”
疯子的话不一定可信,但李未央直觉,九姨娘说的是真的。
她皱眉,突然扬声道:“这院子里的人呢?都死到哪里去了!”
这声音在风雪中并不大,但是院子里却一下子出来七八个人,四个嬷嬷几个丫头,个个脸上都露出惶恐的神情。
李未央厉声道:“让你们看着九姨娘,你们都干什么去了?!”
四个嬷嬷连忙跪下告罪,她们见天气冷,便没有守在门口,而是偷偷溜进去灌黄汤打牌去了,刚才发现李未央来了,她们也不敢出来,生怕被责罚,谁知还是逃不过。
一个嬷嬷小声道:“县主恕罪,天气实在太冷了,奴婢几个冻的手都青了,原想着九姨娘疯疯癫癫的,也不会跑出去,所以才——”
李未央冷眼瞧着他们:“还不快把姨娘扶进去!”
咦,九姨娘不是害了四少爷吗,四少爷可是县主的亲弟弟,怎么她还对九姨娘这么好?四个嬷嬷对视一眼,不敢违抗,赶紧指挥着人上去逮九姨娘,可是疯子的力量比一般人的要大,九姨娘又哈哈大笑起来,声音尖锐,挣脱了众人歪歪倒倒地向远处跑去,众人连忙又扑上去抓,好不容易才把人按在了雪地里,九姨娘光着脚,整个人像是生病了一样剧烈的痉挛着。
李未央远远看着,心头有一种不祥的预感,她低声道:“吩咐你大哥看着九姨娘。”
“是。”赵月低声道。
李未央的预感果然正确,九姨娘一天之后被发现死在自己的屋子里。
“大夫说,九姨娘是吞金自杀的。”李未央慢慢地道。
赵楠摇了摇头:“不对,奴才一直在外头守着,若是她吞金自杀,奴才不会看不见。”
李未央叹了一口气,道:“她当然不会是自杀,是被人谋杀的。”
“小姐,当天晚上丫头送饭进去的时候,九姨娘还是好好的,那饭菜我也用银针试过,没有毒,可是吃完饭不过三个时辰,九姨娘就没气了,刚开始我怀疑她中毒了,所以检查过屋子里所有的摆设,却都查不出来毒究竟下在什么地方,后来我又检查了一遍九姨娘的尸体,发现她好像在做梦一样,表情毫无痛苦。”
“所以,杀她的人一定用了你验不出来的毒,或者从我们想不到的地方下手。”
李未央在宫中生活过,知道很多毒是验不出来的,能被验出来的多有砒霜成分,所以赵楠找不出九姨娘的死因,并不奇怪。
“这样一来,咱们的线索就断了。”赵楠不禁皱起眉头,在他看来,这大宅门里的事情弯弯绕绕,整得人头都大了,好端端的人还能在眼皮子底下就没了,他实在是弄不明白,他情愿去战场上拼杀,也比担惊受怕不知道从何处放出来一支冷箭要好得多。
“你们不觉得九姨娘疯的很奇怪吗?”李未央这样说道。
赵月点头,道:“原本还好好地,可是从荷香院里出来,就好像不认识人了。”
李未央点头:“李常喜是叫我吓疯了,那么九姨娘又是怎么疯掉了呢?”
“或许……就是因为罪过大,她怕责罚——”白芷试探着道。
李未央摇了摇头:“敢做必定敢为,哪儿有那么容易疯了。”
白芷不说话了,她也觉得,九姨娘突然的疯癫很有问题,应该是被人动了手脚。
只有墨竹叹了口气,道:“可惜了六小姐,一出生没多久就没了亲娘。”
李未央笑了笑,道:“这对她而言,其实是好事,九姨娘虽然美丽聪明,却不是在这种大宅门里头长大,容易受到别人挑唆,有这样一个娘,六妹妹只怕会受她连累的多,现在她死了,蒋月兰要在众人面前树立一个贤良主母的名头,当然会好好对待她。”
白芷点点头,道:“小姐说的对。”
墨竹却不以为然:“谁知新夫人心眼怎么样,万一她对六小姐也动手呢?”
李未央失笑:“傻丫头,她何必要对六妹妹动手。六妹只是个庶出的女儿,将来最多就是给她一点嫁妆,还能用她来给家族争取利益,当然要好好教养,为蒋月兰博得好名声。但是敏之就不同了……”
打压庶子一是为了为嫡子守家财。毕竟如果日后分家,庶子多少都有一份,如果不分家,那么公中还要出钱给庶子养家。一旦遇到心狭爱计较又不得宠的正室,当然把财看得身上的肉一样,恨不得这个庶出的压根儿就不存在才好。其二,是为了保住嫡子在家中的地位。
大历朝的官员中,庶子超过嫡子的多得是,一旦庶出的儿子出息了发达了,不但分了嫡子的宠,母凭子贵的妾室也有可能给嫡母添堵。就像当今的沧州知府刘放,就是庶子出身,从小养在嫡母刘氏膝下,外放回来后看见自己亲娘李氏白发苍苍了还要在嫡母跟前立规矩,心中不忍,特意请了陛下圣旨,要接了自己的亲娘去沧州享福,皇帝看在刘放多年劳苦的份上准了,可消息一传开,嫡母刘氏觉得儿子极为不守规矩,气得要死,竟然命令人勒死了李氏,所以,嫡母一边养着庶子,一边心中怀着防备之心,这也是人之常情。应当说,这才是李未央不想让敏之留在蒋月兰身边的根本原因,若是对方一生无子,她还可能好好对待敏之,但若她有了自己的儿子呢?问题就多多了。
李未央这样想着,目光看向窗外被风刮得东倒西歪的树枝,道:“这是今年最后一场雪了。”
白芷和墨竹面面相觑,不知道李未央怎么突然提起这个来了。
跟李未央想法一样的,还有李萧然,他觉得九姨娘疯癫的太奇怪,疑是有人毒害。如此想来,她突然死了,说不定也是有人谋害。刚开始他倒的确是想要查清楚的,可惜那掌柜死了,人证没了,唯一的线索就在九姨娘身边的丫头身上,她可以说,成为唯一的突破口。然而不管怎么问,这丫头翻来覆去就一个意思,是九姨娘下毒害了四少爷,其他一概都不知道,李萧然私底下派人用了大刑,可这丫头依旧没有改过口。
“软硬兼施都没有效果,要不就是这丫头说的是实话,要不就是她以为自己说的是实话。”李未央这样对赵月道。
赵月不明白,道:“这有什么区别吗?”
李未央笑了笑:“区别就是,一个是她的确看到九姨娘下了毒,另一个就是别人让她误以为九姨娘下了毒。”
赵月一下子明白过来:“这样一来,还有办法调查出来吗?”
李未央冷冷道:“既然有第一次,难免就会有第二次,只要我们暂时装作一无所知,对方还会继续行动的。”
赵月点点头,道:“奴婢一定好好看着四少爷。”
就在这时候,赵楠快步走进来,跪地道:“小姐,奴才已经照着您的吩咐,将近日九姨娘的饮食全部找出来了。”说着,他递上了一叠纸。
李未央看了半天,却始终无法看出什么名堂,她低声道:“这上面也并无相克的食物,究竟是怎么回事呢?”良久,她皱起眉头,道:“你去另外找位大夫来。”
赵楠应了一声,快速地消失。李未央看着他的背影,久久陷入了沉默。
一个时辰以后,赵楠带着一位发须皆白的老大夫到来,李未央看了他一眼,他立刻道:“奴才跟门房说,是小姐院子里的丫头病了,所以没有请李家的大夫。”
李未央点点头,道:“请您帮忙看看,这饮食可有什么问题?或者说,吃多了有没有妨害?”
老大夫颤颤巍巍的,显然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但他看到这一屋子的豪华摆设和李未央的穿着打扮,心中便明白过来,低下头不敢看李未央,只是接了那一叠纸,一张一张地翻看。
这些纸上,记载了九姨娘一个月来的一日三餐。
老大夫看了又看,指着每餐必有的一道菜道:“这蒸木薯糕——”
李未央道:“木薯是九姨娘家乡特产,她极爱吃,父亲又一向宠爱她,所以特意从她家乡快马运来,除了怀孕期间她没碰过,吃了也不是一天两天了,怎么,这有什么问题吗?”
老大夫面色有点犹豫:“木薯的根、茎、叶都有毒,而且新鲜的根部毒性最大,如果吃生的或未煮熟的木薯,甚至于喝一口汤,都有可能引起中毒,数量多了,会引起死亡。所以,一般人是不喜欢吃这个东西的。”
李未央皱眉,随后舒展开,道:“这倒不会的,厨房里总不至于连这个都做不好。”
老大夫不敢再多说,又指着另外一道菜,道:“这道金针菜木耳……嗯……金针菜里面含有一种秋水仙的东西,如果人不小心吃多了,很容易产生另一种毒素,可毒害人的肠胃。不过寻常人吃了都能自己消化,倒是体弱的人必须少食用……”
体弱?九姨娘生完孩子不过几个月,身体自然说不上强壮,但金针菜,是经常用来配菜的,李未央却从未听说它有毒过,所以脸上自然露出不信的神情。
老大夫解释道:“老夫亲眼见过因为原本肠胃出血的病人在服用了这个之后七天七夜不能正常排便最后活生生憋死的……”
白芷的脸上露出嫌恶的神情,这老大夫,在小姐跟前说什么憋死啊——真是太失礼了!
李未央摇了摇头,这些都不能解释九姨娘的死,总不能说她是木薯或者金针菜中毒死的吧,这也太匪夷所思了,这东西谁都吃,从未见过谁真的死了,老大夫说的是特例,也要在一定的环境下才能发生,不,等等,若是有人故意没有煮熟木薯,或者故意让九姨娘在脾胃虚弱的情况下服用大量的金针菜呢?
老大夫还在说:“小姐你年纪轻,自然是没见过这些,老夫年轻的时候还做过朝廷的仵作,亲眼见过有人用各种稀奇古怪的法子杀人的呢!就拿这道土豆烧肉来说,土豆的芽、花、叶及根部的外层皮中却含有较高的毒素,尤其是嫩芽部位的毒素甚至比肉的部分高几十倍至几百倍。未成熟的绿色土豆或因贮存不当而出现黑斑的,都含有极高的毒,只要利用的好,置人于死地也是很简单的,当然,要想把握恰当,也不是一朝一夕能做得好的,需要经过反复的试验,还要能接触到死者的饮食……”
李未央已经全都明白过来了,她挥了挥手,白芷立刻塞了一个银袋子在老大夫的手里,老大夫吃了一惊:“这……我也没看病,用不上这么多钱……”
李未央笑了笑,道:“这是多谢您为我解惑的。”
老大夫受宠若惊,还要说什么,就被赵楠请出去了。
白芷轻声道:“这老头子也太会危言耸听了,这些东西我们都是常吃的,也没见谁死啊!”
李未央摇了摇头:“是啊,若要应用得当,就得对九姨娘的身体状况一清二楚,借机会利用这些东西害她丧命,非是一般人能够做到,这府里面恐怕来了擅长用毒的高手。”
“小姐是说——”赵月惊讶。
李未央的目光之中闪过一丝寒意:“不知不觉置人于死地,我真的很想知道,这样的人怎么会来到李家!”
京都的一家别院
周天寿战战兢兢地进了门,向站在大厅中的一个华服少年行礼,少年回过头来,却是一副笑容满面的样子:“道长何须多礼?”
周天寿原先在山中隐居,一个月前却莫名被人请到了这里,遇到这个华服少年,他为他安排了这个居所,周天寿一直苦修,还从未受过这种礼遇,一时忍不住在院子里挨个看过,什么紫檀木的桌椅床榻,描金的四扇屏风、宫绣流苏的帷幔,杭绸缎面的锦被。一应家居所用应有尽有,甚至连净桶都是漆金的,吃饭的时候,满桌子放着冬菇、冬笋、木耳、熟栗、白果菜、花菜这些看似极为简单的素菜,但他却明白,这个季节想要大鱼大肉并不难,想要吃到这些新鲜的蔬菜,却要比鲍参翅肚还难得,叫他完全看花了眼睛,不敢相信自己会走这样的好运气。只不过,他一直心中忐忑,不知对方究竟想要他做什么事。
而现在,这少年第二次出现,周天寿知道,这是要吩咐自己为他办事了。
“请道长来,是想要请道长离开此地。”少年笑容满面地道。
周天寿吃了一惊,哪里舍得这里的好日子,脸上顿时流露出不舍之意,可还没等他开口,少年已经道:“道长不要误会,我没有别的意思,是马上要有人来请道长进宫了。”
“进宫?!”周天寿更加吃惊:“请我?”
少年微笑道:“正是如此。”
周天寿觉得十分奇怪,不由再度仔细看了一遍少年的长相,只觉得他的相貌俊美异常,眉如远山、目似秋水,从鼻到唇无一不美,但最要紧的是,他竟然生得一副……周天寿暗自揣测这个少年的身份,他精通相面之术不错,可很多事情……都是能看但不能说的。
“道长回到原先的居所,不出三日七皇子殿下就会来请你入宫。”少年这样道。
周天寿十分的惶恐,道:“宫中……我师傅……”他师傅说宫中人际交往复杂,让他不要蹚浑水,可他却知道,师傅是怕他抢了饭碗才对。
少年的笑容更加和气:“道长进宫之后,一切事情自然有人为你安排,只是,想要在陛下心中超过你师傅,还需要给陛下一份像样的礼物。”
周天寿奇怪地看着少年:“我不过是个穷道士,能送的起什么礼物?”
少年只是笑了笑,道:“礼物么,我早已经为你准备好了。”
周天寿顺着少年的目光,看了一眼窗外,顿时愣住了,一双眼睛立即紧紧钉在那少女的身上,他平日里从来不近女色,洁身自好,可这会儿却看的眼睛都直了。眼前的美女当真是手如柔荑,肤如凝脂,螓首蛾眉,巧笑倩兮,姿色动人至极。他毕竟是修道之人,马上回过神来,道:“这是——”
少年微笑:“陛下身边,缺一个可心的美人,不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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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辑问我,上一篇的化金水是什么,化金水在现代人理解起来是王水,这里是经过大量稀释的,动物被强行灌下去,五脏六腑会被腐蚀,但是绝对不会七窍流血,所以才拿它用来验证。另外,本篇里面的庶子为姨娘请养老,在历史上是有真事的。关于木薯粉、金针菜、土豆有毒这些,虽有夸张成分,也都是有科学依据的,所以,吃的时候……要小心哦→_→
104 夜半神医
周天寿愣住,心中却闪过一丝警惕,自己早已琢磨过能比过师傅的法子,最好的办法就是献上个美女吹吹枕头风,而且得是自己亲自想法子培养个美女、假称天上下凡转世的仙女送进宫去。可是一直都没找到能让人一见倾心的,毕竟天下美女帝王见的太多太多了,他的钱财又不多,怎么能有这样的机缘呢?
少年慢慢道:“此女应该足以充作神女了。”
周天寿闻言大喜,道:“果真?”
少年只是微笑,这少女是他千方百计寻觅到,特意送去跟着从宫中放出来的女官学习礼仪和歌舞,甚至去向青楼女子学习房中之术。说她温柔,可骨子里又带着媚气,脉脉含情的眼睛里可以勾住任何一个男人的心。说她艳丽,却又冰肌玉骨,身上没有一丝妖娆之气。这样的女子送去皇帝的身边,肯定是要得宠的,而且,说她是玉洁冰清的神女转世,又能为她蒙上一层神秘的面纱,是再恰当不过的了。
周天寿突然醒悟过来:“不知公子需要我为你做什么?”
少年只是微笑道:“暂时不必,将来等我需要道长帮忙的时候,还请你助我一臂之力。”
周天寿深深拜倒:“贫道自当尽全力。”
李敏德走出别院的时候,大雪已经停了,他轻声吩咐道:“入宫以后你该做什么事,明白了吗?”
“奴婢明白。”美丽的女子轻声回答。
李敏德微微一笑,举步上了马车。他提前一步寻找到周天寿,送给他一个大人情借以向皇帝献媚,一是要抢在七皇子面前抓牢这周天寿,二么,自然是将这个美人送到皇帝身边去。为了寻找这个美女,他已经有足足两个月都不曾有空闲的时候了,要知道天下之间美女容易找,对蒋家恨之入骨的美女,就很难找到了。这个名叫冷悠莲的美人,跟蒋家是有不共戴天的仇恨的。想也知道,这样的女子进了宫,会给蒋家带来多大的麻烦……李敏德微微一笑,这样,蒋家会忙上好一阵子。
半夜,谈氏突然冲进了李未央的房间,慌慌张张的模样将所有人都吓了一跳。
李未央从床上坐起来,还没来得及开口就被谈氏抓住了手臂:“未央,敏之……敏之他……”她话还没有说完,眼泪就不停地流了下来,李未央一把抓住她的手:“出了什么事?”
谈氏一直哭一直哭,根本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一旁的白芷连忙道:“小姐,四少爷半夜开始发低烧,喝下去的奶也全都吐了出来……”
李未央立刻披上衣服,道:“大夫请来了没有?”
谈氏忍住眼泪,道:“如今是夜里,不敢惊动老夫人和老爷,只好去请了平日给李府看病的大夫,他说……他说敏之是毒素未清,才会这样,可是现在却越来越严重,怎么叫都叫不醒!”
李未央在匆忙之间已经穿好了衣裳,吩咐道:“赵月,快去福瑞院告诉父亲,不管谁拦着你,哪怕是用闯的,你也得见到他,告诉他,四弟病得很重!白芷,你和我一起去梨香院!”
丫头们都知道此事非同寻常,不敢多说一句,匆匆给李未央披上大髦,李未央走到门口,猛地收住脚步,回头看着哭的头都抬不起来的谈氏,道:“娘,你振作一点,回去照顾四弟,我很快回来!”
老夫人一听说李敏之病得很严重,立刻从床上爬了起来,连衣裳都来不及穿,一叠声道:“快去请太医!”
罗嬷嬷有一点踌躇:“老夫人,这个时辰,只怕是请不到太医啊!”
老夫人一看,外面最多不过是丑时,太医院倒是有人值夜,但那是为皇室准备的,的确不能动,现在只能去太医的家中请人了!她道:“顾不得许多,你拿着我的帖子,叫管家亲自去王太医的家中!”
罗嬷嬷立刻应了下来,飞奔而去。
李家的大门突然打开,管家快步上了马,带着随从,行驶在深夜无人的大街上,只留下一串急促的马蹄声,他们一路向着东边疾驰而去。到了王太医门前,却见府门紧闭,管家好不容易敲开了大门,却得到一个令人沮丧的消息……太后突发疾病,招了整个太医院的太医集体会诊,王大夫自然也进宫去了,管家心头一阵焦急,问什么时候能出来,对方却面面相觑,皇宫里的事情,谁能知道啊!
管家急忙回去报信,李萧然听了这句话自然焦急万分,他突然站起来,道:“我去宫门口等着!”身为丞相,稍有行差踏错就会被人抓住把柄,他不能跟皇帝说,我的儿子生了急病,请从太后的大夫里面分一个给我吧!所以只能等,希望太医院会诊早点结束!这事情本来应该吩咐管家去办的,可是李萧然不放心,因为是给庶子看病,管家未必能请的来太医,但丞相站在宫门口等着,没有哪个太医胆敢不来的!
李萧然坐着马车进宫去了,老夫人在屋子里焦急地等待着,蒋月兰面色凝重:“老夫人,您先放宽心,敏之吉人天相,不会有事的。”
她的脸上,流露出几分真的担忧,虽然她养了这个孩子没几天,但只要不是草木,多少会有点感情的,更何况她和李未央、七姨娘没有深仇大恨,自然不会如李长乐一般心中暗自高兴,只是她隐约觉得,这时节小孩子夭折的太多了,就像城东何将军家,一连四个孩子都夭折了,何夫人眼睛都哭瞎了也没有用,敏之突发疾病,恐怕也留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