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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从今夜白》墨舞碧歌

_21 墨舞碧歌(现代)
  悠言恼,脱口而出,“为什么要趁我睡着?你现在也可以帮我洗啊。”
  话出口,又黑线了。她这是在说什么?!还要脸不要——
  “你要是喜欢,我可以再帮你一次。只是我不打算做什么后续的事情,所以刚才动的手。”
  当然,悠言并没有注意到男人唇边微薄的弧度,脑里只翻腾着,后续的事情……他还想做什么后续的事情,想到一处,顿时口干舌燥,一个枕头向他扔过去。
  “顾夜白,色胚!!”
  男人接过枕头,淡淡道:“晚了,你休息吧。麻药过了,手便会有知觉。过些日子,拆线了,再看复原情况。”
  悠言心里一黯,又闷了。眼睛胡乱转向别处,只装做不在意的问,“你不在这儿睡?”
  “我睡书房。”
  悠言低下头,末了,拿被子把自己整个裹上。
  深深看了女人一眼,顾夜白关上门。
  谢谢阅读,推荐,留言和鲜花。亲们,晚上还有一更。
  
  第一百五十八话 一二零大火
  死死瞪着桌上的手机。悠言咬牙又咬牙。
  这二天下来,她觉得自己快要疯了。
  快被这男人逼疯了!比赛还在进行,他一早就出门,中午会回来伺候她吃饭,绝不假手于人。但不与她多话,晚上也不和她……呃,一起睡。
  和Susan还有章磊通电话,姐妹淘告诉她,那场比赛,在外面已闹得天翻地覆,也有杂志揭出她是顾夜白的情人。不过,她的画实至名归,倒也无人说什么。
  她的手受伤的事,并没被大肆宣扬,那天,在停车场,居然没有一条报道出了去。Susan笑谑,说她未来老公果然财雄势大。只是,该知道的人,也知道了。顾腾宇父子曾到过医院。
  章大哥则告诉她,她的情人在四周埋伏了不少人。当然,她自己是愣没看出个所以然来。
  只是,一间屋,二个人,自动忽略他布在四周的暗哨。气氛,安静。太过安静。
  今晚晚饭过后,他说他要出去。然后一声不响,又回到书房了。
  想了好久,终究不由自主走了上来。
  他却不在,似乎到了浴室。百无聊赖的坐在椅子上,却无意瞥见他搁放在桌上的手机简讯。
  那是,怀安的信息?!
  白,我会在一二零大厦对面的酒吧Sofia等你。每晚等,直到你来。
  NND!顾夜白,你今晚出去是要赴怀安的约么。越想越气,一头扎回他的房间。在床上翻滚了好一会,恍惚中,外间,隐约传来他开门的声音。
  冲了出去,人已经不见了。
  咬牙,回房间换下家居服,随意套了身衣衫,罩了个毛线帽,捉奸去!
  才出了门口,便被人截下了。
  数个高大的陌生男人!
  “路小姐,请回去。”
  好吧。终于看到传说中的保镖了。只是,这趟门,她怎的也要出。
  眼珠一转,拨通了章磊的电话。
  
  五十分钟后,章磊的车子里。
  “章大哥,你是我的偶像。”悠言嘿嘿笑道,转念一想,又恨恨道:“死顾夜白,大头鬼,坏人!”
  章磊失笑,抚了抚她的发。
  “如果你家那位在,我带再多的人,估计也未必能把你带出来。这下,我也是亏损严重,以五敌一,丫头,你也不算算我带了多少人去,才把那些人撂下。”
  “他这么能打?!”悠言好奇。
  “他能打是很能打,但有时不讲身手,讲这里。”章磊轻轻一指脑袋。
  悠言皱皱眉,一会,又紧张道:“他们能通知小白么?”
  “暂时不能,我的人还在那边呢。”
  悠言点点头,刚想说什么,突然,章磊刹了车子。前方,灯光霓虹,却一阵乱。路障,很多的人,车子,警察??
  一个交警走了过来,脸色几分凝重。
  章磊即摇下车窗。
  “警察先生,发生什么事了?”
  “一二零大厦发生火灾,下面的楼层还好,八十层以上火势不受控制。”
  章磊眉头紧皱,有什么在心头簇闪而过,一阵难言的颤栗,隐约只觉不妥,很不妥!
  旁边另一个交警接口。
  “听说,那八十层上都是艺询社的产业,这下顾家损失只怕不小。先生,请绕路吧,这里暂时——”
  没有再顾及那人说什么,一个激灵,章磊忙扭过头,副驾座上空空如也,哪里还有悠言的影子?!
  “Shit!”狠咒一声,章磊立刻推门下车,颀长的身子一闪,混入了人群中,背后,交警的声音早已全然不管。
  
  心慌,悠言抚住心口,在人群里乱转,前行。
  到处是人和车。
  很吵,很吵。前面,一二零大厦,火光冲天。
  凌厉的火舌,耀眼吓人的光亮,这栋G城最高的建筑,此刻,宛如,在天空,腾舞的火龙,灼热灼亮了整个夜空。
  嘈杂,一味的嘈杂。有谁可以告诉她,里面,有没有人?小白有没有在里面?!此刻,她宁愿他只是去了见怀安,去了Sofia。
  对,Sofia,他应该在哪里。不对,不对,Sofia距一二零大厦这么近,他一定知道了一二零大火了。
  怎么办,他在哪里?!
  手机。慌乱的去掏手机,没有,怎么会没有——留在家里了吗?!
  心律开始失去了序控,越跳越快。
  紧紧捂住了胸口,也忘记了要掏出药吃。救命的药是一直不离身上的。眼泪在眼眶里乱转。拥挤的人群中,在指点,嘈杂声中,转着,走着,跌跌撞撞。
  啊!是那人!
  那人!!怎么会在这里?他呢?那他呢?!
  
  第一百五十九话 小白,等我
  那人!!怎么会在这里?他呢?那他呢?!
  拼命跑了过去,人群中,一把抓上一个人的肩膀。
  发丝微扬,一张绝美的脸在火光中更增添了艳色。女子一震,猛然转过身来。一打照面,女子惊愣了一下,随即冷笑。
  悠言却顾不上许多,只是死死抓住她的肩,失声喊道:“怀安,他呢,他呢,小白他在哪里?”
  小白?!真是让人作呕的称谓!身子漫上一阵栗然,怀安一把推开悠言,咬牙,一字一顿道,“那个不是你的男人么?你不知道,还来问我?!”
  “他不是来见你吗?你们约在了Sofia见面——”
  巨大的空寂与嫉恨,愤怒,顿时笼上了怀安身体每一个毛孔。她每晚在等他,他却始终不曾出现!没有电话,甚至信息也吝惜回一条!!
  身上一颤,猛然闪过一阵悸动。一个想法在脑里叫嚣而出。
  “悠言,是,我的确见过他了。只是,后来,他想起社里有事,便回了一二零大厦。他在里面呢,不然我在这里做什么!也不知道他有没有被救出来了——”
  一瞬,悠言再也听不清怀安蠕动的红唇说的是什么。身上的力气仿佛被谁狠狠抽光!脚下一踉,松开了攥紧她衣服的手,泪水,在这刻,反而干涸了。
  往人群深处而去,更近一些,离一二零大厦要再近一些。要看到他!
  他在哪里?他被救出来了吗?!
  庐山大火,他们逃过一次,这一次呢?
  无法再往前靠,警戒线拉起了,阻隔了所有。消防车,救护车,四散的警察,消防员,消防梯,灭火器,水带……
  凌乱,震耳欲聋的声音,更凌乱的人群,还有,似乎,丝毫没被浇熄的冲天火焰。
  谁来告诉她,她的小白被救出来了没有?!
  往警戒线前奔去,却被人迅速挡下。
  一个大个子,指挥模样的人厉声道:“小姐,请不要再往前,我们现在正在做着紧急的抢救工作,你这样会给我们带来很多不便。”
  “90层呢,有没有人从90层被救出来了?求求你,告诉我!”悠言颤了声,抓上那人的手臂。
  “别说现在什么时间,那里是早没有了人,即算有,你看现在的火势,能救下人么?”
  一股冲力逼来,悠言被推到一旁,退了几步,才稳住了身子,她怔怔站着,明明吵杂的声音响彻,但那死亡般的寂静气息,混着飘摇的浓烟,在火光中却弥满整个夜空,让人再也无法呼吸。
  旁边有人看到她失魂落魄的模样不忍,道:“待火势再小一点,消防员就会进去救人,只要躲当恰着,这也未必就——”
  如此大的火。突然,那人也觉得这话说得万分不由衷,叹了口气,“你有相识的人在里面?”
  空洞的眼睛看着眼前的阿姨,悠言喃喃道:“我的丈夫在里面。他在里面……”
  “这——”那妇人面有豫色,带了几分同情,看向她。一侧,数个年轻男女也微叹了数声。
  “可以借我手机吗?”她苍白了脸色。
  一个年轻男子没说什么,当即把手机递给了她。
  也许,在灾难面前,人和人的距离总要近几分。
  颤抖着,拨了他的号码……无人应答,一味的,无人应答。
  梯子升起,水龙,浇白。依然是乱糟糟的人群,火势不暗不灭。
  G城的夜空,似乎要被这一场突如其来的大火,映成白日。
  心,仿佛被掏空。
  在他离开家的前一刻,他们还在迷局中。
  他不曾哄她,她亦不曾讨饶。
  现在呢,想跟他说一声,她再也不会惹他生气,还能吗?还可以吗。
  眼前的火光,似乎和那年庐大火的影像重合。
  一样的黑夜。
  不同的是,那外面是群山,人群,翻天的声息。小旅馆,她便在那烟硝的火场中,搜索着他的身影。
  无助,心慌,虚芜,眼泪,艳如凤凰涅磐的火光,那被烟熏出凄迷的夜空,原来可以如此,极致的美丽。
  这世上,原来没有了一个人,心便被衔走一角,像月牙,再也绕不出一个圆满,从此荒芜。她在火里哭泣,凌乱,寻着他的身影,四周是人们奔跑的脚步声,可是,她无法随他们走出那个小旅馆。
  找不到他,她的心也死了。
  她还有什么理由,走出去。
  有倒塌的燃着凶猛火苗的沉重物事向她压来,她也不躲避,是忘记了躲避?是害怕?还是孤寂到心死的悲痛?
  没有疼痛,该如期而至的疼痛没有降临在她身上,她的身子被温暖宽阔的怀抱裹紧,耳边是他清新如一的气息,他的呼吸粗重而凌乱,他的身子在微微颤抖着。
  冷静如他,在害怕什么?
  火,灼伤了他的肌肤,他却仍然把她紧覆在怀里。
  他受了很重的伤,却仍然把她完好的带离了那一场火。
  其实,如果,没有那一场火,她也许便不会离开。
  又如果,没有那一场火,她离了也许便不会再回来。
  怎知,他会情深至此。
  原来,这世上,还有一个人可以为你放弃生命。这一生,不管短长,不管得到过什么,又抑或会失去什么,还有什么可憾。
  可偏偏,舍不得,所以,想回来看他一眼。因为他曾待她如此。甚至,在大火前,她无意中得悉,他悄然为她弃了保送外国深造的机会。
  所以,他的老师是大度之人,也不是不恼过她的。
  所有的镜头,在脑海里切过,清晰得仿佛不过是昨日的事情。哪里像飘摇了数年的时光。
  明明,心,疼到无法将息,身体却仿佛有了陌生而强大的力量注入。
  感官,也变得尖锐。
  看准了。奔跑。似乎,有什么坠地,声音,刺耳,但她再也不去理会。
  撞开了拦截她的一个人,拼了命的跑,直至来到侧门前,深深看了一眼,外面是G城美丽的天空,还有人们惊呼微微扭曲的脸,返身,跑进大厦。
  小白,等我。
  
  第一百六十话 独白
  很好。烧吧。顾腾宇。疯狂吗,也许。
  只是,用几近二十层来埋葬你,你也不冤枉了。在东京如此迅速的崛起,有多少是能上得台面的勾当。
  早在数年前,便在你身边埋了暗棋,让你知道有这事,但当然,那人很小心,你不会知道他是谁。有意把搜集而来的你的罪证泄露给你埋在顾澜身边的棋子知道,只是,那些不足以把你推上最重的刑罚。
  那也不是我最终的目的。
  你不是不聪明的,但聪明的人往往多疑。而你,是疑心特别重的人。再把一些消息透露给你的棋子知道,最能让你授人权柄可以把你钉死的证据在我的90层社长办公室里。
  用兵贵在神速。你知道了,还会等得及吗?以你的性子,当晚便会行动。只是,你知道吗?那儿什么也没有!
  你聪明,却单算漏了一点,如果我有了这样的证据,还会让你来找吗?你会让你的手下来做这事么。不会。甚至,你的儿子,你也未必全然信任。这便是你的可悲之处。你会亲自带着人降临我的90层。
  当然,你什么也不会找到。但是,你心慌了。因为这些日子以来,我们在暗地里已交手多次,尽管表面上你赢了,但实际只是惨胜。惨胜,不啻于败。数重压力下,你害怕了,早前,你找人去砍辰意農的手,便证明你的心怯。
  当时,她的任性,让你有了可乘之机,她是我的徒弟,我不能不救。可是,你以为,我的二指就这样没有了吗。当时,我确是受伤了,可是,要拿去我的指头,也不是如此容易的一件事。
  人心,有时很复杂,有时却很简单。所谓替你卖命的人,谁会管顾夜白是不是真的掉了手指。我放出的消息说是,他们自然,巴不得是。得到的酬劳更多,不好么。
  这世上没有人会愚蠢到去拒绝这不必付出的好处。
  本要让你放下戒心,再在东赏赛把你打败,这也是顾澜的愿望,他要看你在你最得意的地方落寞。然后,一步一步,把你建立的王国也分崩离析。让你,一无所有。
  并非不相信,只是,往往,多一人知道,便多了一分泄漏消息的可能。所以,我手套下的秘密除了顾澜和我,再也无人知道。
  可是,我的小猪却自己跑上了台面。早已料到她疼惜我必定会去参赛,不意的却是Linda出手帮她拿到了入场券。
  你们盯上了我的女人。你害怕她的天赋会在继我之后会成为你在东赏大赛中最大的障碍。
  你的儿子我的好四弟甚至对她起了龌龊的心思。
  我怎么能让你们碰她?想,也不行。她,是只有我能碰的人。
  所以,我不等了,也因此,有了这场大火。
  当你搜索过所有的地方,却找不到证据的时候,你必定越发的慌乱。人,在慌怯下做出的举动往往不智。而最好湮灭证据的办法,便是一把火把它烧光。你以为你的人早在入夜前便把所有的监控设备毁掉,实际上,他们毁坏的不过是我愿意让他们毁坏。还有更严密的红外监控早已为你而设。
  一层?不!你的性子,怎会舍下那有可疑的也可用来存放证据的艺询社的十多层物业。你的火必定一层不漏。
  社里所有重要的文件早被秘密转移。造成的损失不过是表面的损失,当然这笔损失也昂贵得无以复加。
  只是,这盗窃,纵火而导致艺询社财产重大损失的罪,却一点也不轻,更何逞,当你深陷囫囵,你往日的罪证还能不被搜出么?
  我们只管,拭目以待。
  你与你人该早已离开,现在与我一样,必定在附近一个地方欣赏着这场大火。
  明天,便会有人上门请你回去接受调查。真是值得让人喝一杯的事情。不是么。
  
  眉凝轻漠,静静看着在这静吧喝酒谈笑的男女,杯中酒红,顾夜白一啖而尽。周怀安在刚才便走了。他没有与她碰面,只是冷眼看她离开。
  这个人,他再也不想看到。如果说往日还有几分知己之谊,分手后存了几分抱疚之情,但只要想起她对他的言的伤害,他便恨她之极。
  最后一次。那是他最后的容忍。
  再有一次,他知道,他必定不会放过她。
  唐璜说,他冷漠绝情。他并不否认。爱与不爱,本来便很简单。他只为他爱的人,其他的,花开花落,与他又有什么干系。
  手机。突然,传来一阵急遽的铃声。皱眉,掂起一看,却是并不认识的号码。沉默了一下,刚按下接听,对方却已掐断了。
  一阵不安,莫名的袭上心。
  这个时候,前方的舞池,咒骂声响起,有人急促通过,打扰了昏暗中的热舞。
  来人,径直来到他面前,低沉一喝,“你果然在这里!”
  “章磊?”顾夜白敛眉,五指微松,搁下酒杯。
  “你来这里找周怀安,你知道言出来找你了吗?她听到一二零大火,便慌了,跑去寻你,现在不见了踪影——”章磊怒极冷笑。
  那抹不安在心头愈加嚣张!顾夜白心下一沉,倏地站起,修长的指翻上章磊的领子,咬牙道:“言过来了?而你居然把她弄丢了?!”
  一拳挥出,狠狠把章磊撂翻,人已侧身奔出了酒吧。
  
  第一百六十一话 只如初见
  人群里,没有他熟悉的身影。
  她在哪里。
  扯松了领子,再冷静,听到她消失不见的消息,也竣了眸。
  一遍,一遍,寻找着她。
  没有。冲天的火光,人群缭乱,却声声处处,没有她。
  锐利的眸子,突然,定格在前方一个身影上。
  走近。
  “周怀安。”
  被呼唤的人身形明显一僵,缓缓转身望向他,容颜娇艳,那眉眼却犹自带了一抹栗色。
  顾夜白心里微微一动,沉了声:“她在哪里?”
  “没有,我没有见过她!”怀安咬牙道。
  如果,刚才,她也在这里看到过周怀安,她一定曾向她打探他的消息。原只是试探,但对方心虚惊颤的模样,却证实了他的猜测。
  眸色一暗,大手旋即捏上怀安的肩。
  “她在哪里?”
  周怀安怔怔看着他,泪水,突然满眶,嘶声道:“我不知道!”
  她怎么会告诉他,是她亲口告知她他在大厦里,并且,亲眼看着她跑进那被火染红了的大厦!!
  她知道!顾夜白冷冷一笑,只是,在她口中,并不会得到答案。不再浪费时间,狠狠把她挥开,大步往前而去。
  怀安死死咬了唇,鲜血腻了满嘴,只是,笑。
  只是,笑声,却又戛然而止。
  人群里,顾夜白突然停住,看了她一眼。
  那一眼,很淡。可是,直到,很多年以后,她仍然记住了这个男子墨曜般的瞳。
  从来没有一刻那么笃定。
  如果,那个叫路悠言的女人有什么不测,她一定活不了。
  再也没有多想,径直往警戒线的方向跑去。如果,她以为他在里面,她一定会到最靠前的地方来探听。
  猛然,心脏,仿佛被什么重重一击!
  前方,簇围着的一群年轻男女,其中,一个满脸兴奋的年轻女孩的手里,银白的链子,正中,一枚指环闪闪生光,指环上,晶莹的钻石熠熠而烁。
  那是他给她的戒指!他说过,她不能自己随意摘下,要他亲手为她戴上——戒指在这里,那他的她呢。
  重瞳遽然罩上厉芒。
  身形一动。
  众人只见白色的手套微扬,那抹银白晶莹,已消失在女孩的手心。
  那女孩失声而呼,我的戒指呢?
  惊乱了,所有。
  “这是我妻子的。”
  声音,不过轻浅,却没有人敢去辩驳什么。眼前突如其来的男人,过于俊美,也过于冷酷。他的眸,暗魇得让人惊悚。
  “她在哪里?”
  那几个男女对望一眼,却心虚的不敢答话。
  “你是她的丈夫?”旁边一位上了年纪的妇人一怔,凝神片刻,望向大厦,声音颤抖。
  垂在裤侧的指捏着戒指,紧紧弯屈,却仍放轻了声音,“阿姨,请您告诉我,我的妻子她在哪里?”
  “她以为你在里面,跑了进去,人,拦也拦不住——”长叹一口气,妇人别开头,指向大厦的方向。
  人群里炙荡着的所有响声,在一息间,仿佛蜕化成羽翼的薄弱。洋洒的目光,全数投递到了那个华贵冷傲的男子身上。
  只是,这世界,再与他无萦。
  紧阖上眼睛,又睁开,顾夜白缓缓凝向在火光中潋滟成华丽的大厦,唇边泛过最美丽的弧。
  他从前怎会错认,她,是有心计的她。
  原来,从一开始认识,她就没有聪明过。
  那么笨,那么傻。
  那时,爱说笑。她常做着让他啼笑皆非的事情,他便爱捏着她的鼻头说,猪是蠢死的。
  原来,总是,年少轻狂。
  这一场火,与庐山的不相像么。
  也许,如果不是那一场大火,他不会在她离去后,沉痛却仍眷恋着,那抹浅浅弯弯的眉。
  又也许,如果不是那一场大火,他不会在她重回他身边后,即使恨到彻骨仍舍不得放了她。
  所有熟知内情的人,其实,都错了。
  那次,原非他救的她。起火的时候,二人分散了。其实,她早已出了火场,只是,旅馆外,寻不着他,她才再次进了那个小旅馆。
  再次,进了那个可能会把她的小命吞噬的地方,却毫不犹豫。
  他在外面四处寻她,遽然从旁人口中知道,她进了去。他才紧跟的其后。
  原来,不管时间怎么的轮回,她还是她。她站在原地看时光在他们身上摇曳,把他们历练成残忍,她却始终站在那一处,看时间成沧海,看岁月化沧田。
  只要他一回头,便能看到她浅浅的笑靥。一如初见。
  也许,她的重回,并非要相守,只为让他用一生去记紧,初见时,她的微笑。
  要失去她了吗?怎么能。她怎么能,舍下他,再次让他在半夜醒来睁眼到天明。
  言,不怕,我来了。
  你在哪里,我便在那里。
  
  第一百六十二话 离开的真相(1)
  也许,到最后,没有人知道他们是谁,却见证过他们的疯狂。
  大个子警察愣愣看着那个似乎并不费任何力道,便把拦截的人一一撂下的男人,在那个女人之后,奔进了大厦。
  嘴里呸道:“他妈的,都不要命了!”
  “天。”妇人震惊过后,眼角轻沁出了湿意。
  围观的人,早已惊呆。
  人群外,把一切收入眼内,凤眸男人止住了脚步,是的,那里面不需要他。其实,不管他,周怀安,还是其他在那二人生命中留下痕迹的人,只是为了让他们知道,他们深爱着彼此的事实。
  顾夜白,一定要把她带出来。
  瞥一眼不远处失魂落魄的女子,他轻轻笑,却原来,还是会涩然。
  
  火势还盘桓在楼上,暂时不会蔓延下来,这也早在当初考虑之内,抢救过后,波及的只会是顾家的产业。
  在楼道四周看过,不见她的痕迹。
  并且,她的目的地该是他的90层。
  凝眉望向电梯。
  用这个,不嫌危险么。眉间掠过轻渺一笑,只是,现在也只好一搏了。
  此时,心已微怯。为她的冒险。这猪也是不怕死的主,居然走捷径。只是,别无,他法。
  汗湿了衣衫。电梯只敢乘坐到70多层。不过才爬了数层楼梯,火苗,热气,烟尘扑面而来。眼前红红的一片,视线又些模糊,呼吸困顿起来,皮肤是被焦灼的疼痛。
  其实,这儿还好,火势并不很大,往上,火势必愈来愈大。现在,甚至还没到80层。怎么办。她很清楚知道,她的心,已不受自己控制。
  头上一热,一模,毛线帽子也燃了一角,慌忙拿下,摔了。
  哆嗦着从口袋里摸出药。吞了数粒。
  咬牙,再上了几层。
  浓烟,却突然变大。无法视物,呼吸,也变得愈加困难,捂住鼻子,沿路而下,推开了楼道大门。里面,火簇燃亮了整层写字楼。不断有东西,歪倒,跌塌,或成灰。
  身子,缓缓滑下,依在门边还没被点燃的一角,喘息。火苗子已迅速向她蹿来,惹上了皮肤。
  这下,得变成一烤乳猪了。
  她微咧了抹笑,去忽略那焦灼入肉的痛感。
  火势,越猛,可是依然无力。药,似乎再也无法发挥它的作用。
  不能,再休息了。不然,永远无法走到90层。
  不能,在这里昏倒。
  不知哪里来的力气,撑起了身子,跌撞着出了去。提起衣衫捂了鼻子,在满眼浓烟中,摸索着再多爬了一层。
  当推门依倒在这一层的墙角的时候,泪水,从眼里,一滴一滴,流了满腮。望着门外的楼道,心,疼痛到极点,也绝望到极点。
  满室的烈火,所有东西被燃烧殆尽。重物,亦在火光中崩塌。
  晕眩,袭来,火团,蔓延到身上,可是已经再无法,起得了身。
  似乎,听到火在自己身上燃烧的声音。
  会这样死去吧。
  小白,你有没有被救出去。
  90层。永远也不能到达的90层。
  妈妈,迟大哥,请保佑他已被人救出。
  这样死去,好可怕,所有肌肤会被燃成灰烬吗?像四周那些物事一样。其实,更怕,再也见不到。可是,是再也见不到你了。已经用尽了所有的力量和意志。
  小白,我尽力了。
  你一定要逃出,你一定会逃出的。像那回在庐山的大火。
  迷蒙中,看火沿着蜷在地面的腿窜上,很疼,很疼。可是连挣扎的力气也没有。心绞得仿佛要把五脏六腑也要翻腾过来。
  满头的汗水,涩了眼睛。手指,微微动了动,咬牙,伸到颈脖。
  不见了?!戒指呢。
  戒指呢?!惊恐袭上全身。她只剩下这个了!
  哽咽着,捂住了胸口,撑起了身子,那断裂的痛苦几乎把她撕碎。
  拼尽所有的力气,把门推开。
  她还不能死。戒指,她把他给她的戒指弄丢了。
  满眼的泪,无法浇灭一分这里的火。
  身子,再次滑下。手上用力,在地上,只蠕动了寸尺。再也无法,成行。
  可笑,多么可笑。她临摹了无数幅妈妈临死前的画,原来画的是她自己。那断翅的蝶,不正是此刻丑陋的她么。
  妈妈。我以为我可以。
  却原来,断翅的蝶,永远也无法飞过沧海。
  “小白,小白。”低低喊出他的名,无数次在夜里辗转反侧的名。
  眼睛,轻轻阖上。
  似乎有急促的脚步声传来。
  言。
  言?
  是谁在唤她?那么悲伤。
  模糊中,一双大手拍打着她身上的火簇,身上猛地一紧,铁般的臂膀把她的身/子揉进了怀。
  
  第一百六十三话 离开的真相(2)
  模糊中,一双大手拍打着她身上的火簇,身上猛地一紧,铁般的臂膀把她的身/子揉进了怀。
  悠言一个激灵,猛地睁开了眼睛。
  在这个弥满浓烟的空间,深黑的外套,纯白的衬衣,眸暗哑得无法映进光亮,满脸沉痛紧紧把她抱在怀里的男子,不是顾夜白是谁?
  “小白,我找着你了。”伸手抚上他的眉,想把他的痛揉平。
  男人把她抱得更紧,搁在她单薄肩上的下颌似乎也要揉进她的骨头里。
  脸畔,手上,她裸露的肌肤已被灼伤成鲜红,伤口,不浅。
  从没有一刻像现在这样庆幸,他赶到了,如果不是她的戒指,她遗落在楼道的帽子,他不敢想象她会在这场大火里受到怎样的伤害。
  当看到她俯趴在地上的一刹,他的心脏,几乎停止了跳动。
  耳畔,向来好听的声音此刻如此粗糙痛苦。
  “是,我的小猪很勇敢,把我找着了。现在,我就带你走。”
  “小白。”摇摇头,止住了他抱起她的动作,手指轻轻在他脸上摩挲,凝眸,深深看了他一眼。
  是的,能再见到他,还有什么遗憾。
  “我以后再也不惹你生气了。”偎进他的怀里,更深一点,泪水印上他的洁白无瑕。
  再也不能惹你生气了。
  “言,别说话,乖,眯上眼睛,歇一会,我这就把你带出去。不要怕,我一定可以把你带出去的。我们在庐山不是逃过一次吗?这次也一样!”
  低蔼的声音,那么温柔,恍惚中,他的吻,印在她的眉上,眼睛上。
  “你自己走,我留下。你的身手,一定可以——”
  顾夜白浑身一震,刚才只顾着察看到她身上伤势,竟现在才发现她脸色苍白之极,额上细密的汗珠满布,一双樱唇早没有了血色。
  心里大惊。
  大掌捧起她的脸,声音微微颤抖。
  “言,还有哪儿不舒服?快告诉我!!”
  微张嘴,吸了口气,攥紧他的衣衫,正想说话,遽痛猛的袭过胸口。
  眼前一黑,纤细的指无力爬上口袋。
  顾夜白何等敏锐,把她的手裹紧,伸手往她的袋里摸去。
  小小的瓶子,触手生冷。
  有什么在心里狠狠划过,鲜血淋漓,不过瞬间。
  赶紧掏出,开了瓶子,声音深寒暗哑得,霜了所有。
  “几颗?”
  碰上男人暗沉到极点的瞳,悠言瑟了一下,嘴唇蠕动了一下,“三。”
  药被迅速递到她嘴边,她衔进嘴里,喉里艰涩,无法下咽。只怔怔的失神的望着他,俊脸突然在眼前放大,凌厉粗重的气息攫上了她的唇,男人的舌撬开了她的牙关,舌尖一挑。
  悠言呆愣,药已顺着咽喉滑下。
  唇,并抵在她的唇上。声音,再也无一丝温度。
  “路悠言,迟筝不只是你的老师,还是你的母亲。你与你母亲一样,有心脏病。”
  逃避了四年,是要逃避这一刻,等了四年,也像是要等这一刻。
  泪水,模糊了眼睛。
  可是,这一刻的顾夜白,与她有过最私密接触的男人,她却仿佛不认识他。
  四周,烟尘袭来,热浪袭来,他却只是笑,冷冷的笑,悲苦到深处却不得宣泄。
  不知道是药物的作用,还是他寒冷的眸,她的身体居然生出一丝力量,伸手又去摸他的脸。
  手,教他重重打落,被火灼伤的伤口,顿时暗红得更加悸目。
  他从不舍得对她下重手,这一下,毫不留情,悠言怔怔看着他,眼泪在眶里却不敢滑落。
  冷睨了她一眼,他的眉眼突然又变得沉静。一声不响,把她放下。
  “你可以选择就这样死去,或者等我回来。”
  一句话搁下,他推开了楼道的门,侧身进了火场,把她独立在楼道口。
  泪水,终于,委屈落地,他恨她。突然,认清了这一个事实。他恨她的隐瞒。
  他要到哪里去?不要她了吗?
  额上的汗珠愈密,手紧紧捂住胸口。身体的力量却在陡然间疯长。她不要看到他这个样子。她一定要等他回来。
  似乎,过了很久,也似乎,不过只是一会。门,倏地被推开,男人身上尚卷着火,但他的手里却多了一样东西。
  迷迷蒙蒙的睁开眼,呆呆看着他,一时忘了反应。
  似乎要感受她的存在,顾夜白抬手捏了捏她的下颌,力道粗暴,接着又把手中的东西抵给她。
  “捂住口鼻,闭上眼睛。”
  手心上的东西,是被水湿透的布巾,他冒险离去就是为了取这东西给她。
  悠言垂了眸。
  身子一轻,却已被他飞快抓进怀。
  “别跟我说什么负累的鬼话。路悠言,如果你执意要留下,那么我奉陪就是。”
  颤栗,划过身子。悠言紧紧阖上眼睛。她还能说什么?他已替她也替他选了最后的路。
  与他一样,沉默代替了所有语言。
  把手,穿过他的臂弯,环上他的肩,同样,紧紧的。
  凝眸,眸光落在怀中女子的发顶上,顾夜白一笑,只是冷痛,彻了眼角眉梢。
  奔走,穿行,火势如猛兽,逐渐以疯狂的速度追赶下来。
  紧紧抱着她,感受着她柔软的身子紧偎在他的怀,胸口处,是她脉脉的淡淡的心跳。此时,一息相连。
  其实,不过是同生,或者共死。如此,简单。她怎么一直不明白。
  ……
  背后是火光眩目的大厦,前方天空,深邃美丽。
  数不清的人,惊呼声喜悦声布满了整个空间。
  他咬牙一笑,浑身却突然一颤,他的心脏,再也感觉不到她的心脏的跳动。
  怀中的人的手,缓缓从他的怀里,滑出,垂下,轻轻摇曳在冷漠的空气中,然后,再也不动。
  
  第一百六十四话 急救室的红灯
  医院。
  没有人想到,再次相聚是在这样的一个环境下。
  急救室,红灯闪烁。长长的廊道。切分成两隅。
  像没有了生气的偶,Susan定定站在一角,一动也不动,直到林子晏长叹一声,伸手把她搂进怀中。
  “老板,她会没事的。”小二,终于,不再吵闹。声音很安静。
  一旁,是比他更安静的章磊。凤眸轻睐着远处,耳边响起曾经淡淡的声音。
  “我应聘招待。”
  Linda低声安慰着黎小静,时光的一面之缘,终究改变了一些人的一些轨迹。
  夏教授轻揽了夫人的肩。夏夫人拭了拭眼角的湿意,低声对丈夫道:“那么好的一个孩子。”
  有脚步声,急促。
  林子晏看去,却是唐璜和Frankie。
  三人一点头。唐璜苦笑,面有愧色,Frankie拍拍他的肩。
  “他怎么了。”半晌,唐璜问。
  林子晏摇摇头,把怀中的Susan揽紧,目光轻落在长廊的另一端。
  那二人顺着林子晏的目光看过去,廊末窗前,高大颀长的身影,挺直,安静沉默得让人心悸。
  他背后,站了两个女人。
  许晴与辰意農互望一眼,后者孤冷的脸上,有了一丝笑意,却涩到茶糜。
  凝着前方男子的背影,许晴黯然,闭上眼睛。
  人很多,廊道却安静得如时间流逝。急救室门外那红灯簇闪着,似乎没有熄灭的意思。
  时间,不知又过去多少。气氛,愈来愈深凝。
  Susan从林子晏怀中挣出,凝了顾夜白一眼,想过去与他说几句,安慰他,同时也安慰自己。一动之下,却住了脚步。
  怯了。他的轮廓,凌厉,安静,沉重。真奇怪,明明都是矛盾的极端,却偏偏揉合在此刻的他的身上。
  不敢,上前,去面对那个男人。眸光掠了一遍,苦笑,竟是大家一般心思。
  突然,更加急促的脚步声,破空而来。众人一凛,望了过去。
  重瞳凝眺着窗外,插进外套口袋里的手,缠绕着戒指链子。
  在想她的四年。
  那段日子,她是怎样过来的。犯过多少次病了。很痛,很绝望吧。
  在等待的日子里,其实,她比他更加坚强。
  恨她。没有一刻比现在更恨她。
  她是彻头彻尾的骗子。却偏偏爱惨了这样一个小骗子。
  四年后的重遇,没有人知道,他心里是如何的窃喜。
  是的,窃喜。
  即使以为她和迟濮在一起过,仍是这样庆幸再见她。
  其实,在那四年中,以他的财势,要把她找出,不过是吹灰之力,哪怕掘地三尺。只是,骄傲却禁锢了他。
  当在同学会上再见,不过一瞬,他已听清楚心底绝望又狠厉的叫嚣,他要她。即使没有后来几次的命运的推波助澜,他还是会用自己的方法,把她夺回。哪怕,从此为她系上镣铐。
  原来,一直,不是不想,不过是对自己说,不想。
  磕磕碰碰,走过,直到现在。以为一切都要归于平静,从此与她去看每个晨昏日落,上天却与他开了一个残酷的玩笑。
  她的生命,只剩点滴。
  如果急救室的红灯不熄,嗯,如果,她死了。
  重重阖上眼,唇边的笑,展到最大的弧度。
  如果,她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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