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也算是地球人?”
“可以进入本周的地球趣闻环节了吗?”梁见飞有点不耐烦地问。
“Kehe!(注:即‘No!’)”徐彦鹏生气地喊。
“好的,”见飞给他一个敷衍的微笑,“那么本周的趣闻是关于‘梦’。”
“……”
“据英国《每日邮报》14日报道,现年36岁的亚当是个普通的居家男人,他白天在广告公司上班,与同为36岁的妻子凯伦十分恩爱。但到了晚上,亚当的搞笑天分开始显露,睡梦中的他不自觉地喃喃自语,经常让一旁的妻子凯伦乐得不行。
“由于感觉‘独乐乐不如众乐乐’,职业是网络产品经理的凯伦开设了博客‘梦话男’记录丈夫的梦话,后来还发展到将声控录音机放在枕边,专门记录亚当的怪言怪语。在过去5天,‘梦话男’博客的点击率多达50万人次,超过50个国家的网民都是该博客的热心读者。”
徐彦鹏双手抱胸,仿佛在说:谁要听什么见鬼的“梦话男”!
可是梁见飞并不在意,依旧读道:“亚当的梦话确实与众不同,题材也很丰富多彩,僵尸、企鹅、南瓜以及各式脏话都是其重要组成部分。例如,根据上周二晚凯伦在博客上的更新,亚当在睡梦说:‘猪排最好吃,哇,要把它吊在天花板上’。但事实上,亚当从来没有吃过猪排。
“丈母娘也成了亚当在梦中抱怨的对象。10日凌晨5时,亚当在睡梦中嘟哝:‘你妈又站在门那里了!把我给埋了吧,埋深点’。而同时,亚当的有些梦话简直就像充满童真的诗词,例如:‘嘘,嘘,我告诉你,你的声音,我的耳朵,多么糟糕的组合’;‘我正在做枕头,让它们慢慢燃烧,让它们变得松软!嗯嗯嗯,枕头’;还有‘糖果不在天堂唱歌,它们会去收拾云彩’等。”
彦鹏眨了眨眼睛,开始探头看自己面前的播音稿。
“此外,亚当的经典语录还包括:‘我的底裤竟然与你这么相衬!但还是把它从你脸上拿开吧’;‘我竟然这么优秀,简直不敢相信!’;‘.我有一只獾、一条狗和一个麻袋’;‘不要把鸭子放在那里,这太不负责任了,把它放在钟摆上,它会玩得更开心’;‘你很漂亮,漂亮、漂亮、漂亮……(安静了好一会儿,然后忽然说)现在滚开,到其他地方漂亮去吧,我都烦了!’;以及……”
见飞也眨了眨眼睛,有点困惑,因为她记得准备稿件的时候并没有注意到这段话,但她最后还是读了出来:“以及‘我不想死!我喜欢做×爱和毛茸茸的动物’……”
“哦,”彦鹏笑着说,“我也喜欢。”
她转头看他:“你是指毛茸茸的动物,还是……?”
“这个嘛,”他一脸正经,“……我不便回答。”
“……”
他做了一个“请”的手势,示意她继续。
“和大部分说梦话的人一样,亚当一开始拒不承认自己说过上述无厘头梦话。凯伦说,亚当并不会每晚都说梦话,而每次说梦话也不会持续超过5分钟,只是间隔大约30秒就呢喃几句。面对妻子凯伦的热衷记录,亚当起先不太乐意,也不喜欢凯伦给他播放录下的梦话,但随后他渐渐意识到,这只是他的一种潜意识的表达而已。发现这些搞笑梦话很受欢迎后,去年2月份开始,亚当和凯伦还将其中一部分挑选出来,印在T恤和包包上出售。”
“凯伦一定很爱亚当吧?”彦鹏说。
“因为他的梦话能印在T恤和宝包包上赚钱?”
“当然不是!”
“?”
“因为她愿意在亚当睡着之后看着他,听他说梦话,记录下来,而且坚持这么久。”
“噢……”见飞觉得窘迫,因为她忽然发现自己竟是一个如此不解风情的人。这些微小的细节之中,是充满温情的故事,而她没有注意到,完全没有。
她原本就是这样的吗?还是,她渐渐变得无法去发现生活背后蕴藏着的人类最原始的情感?
怪不得,池少宇说她迟钝……想到这里,她不禁悄悄看了项峰一眼,他正垂下眼睛看播音稿,那张没有表情的侧脸上是一片淡淡的胡渣。她有点搞不清楚,这究竟是他的新造型,抑或只是匆忙间忘记刮?
项峰忽然抬眼看向她,她连忙收回目光,但思绪还在围绕着他打转。
“那么,”徐彦鹏说,“不如我们都来说一个自己亲身经历的关于‘梦’的趣事吧。”
“……”见飞对于彦鹏这种总是喜欢把话题往自己身上带的习惯感到无能为力。
“我先来吧,”他乐此不疲地开始讲述,“有一天晚上,我做梦梦到了一个彩票号码,醒来之后我把号码记下来,然后去彩票站买了十注相同的,结果你猜怎样?”
“……中了五块?”
“不!我中了头奖,奖金是1亿8656万!”
梁见飞大吃一惊,说不出话来。
彦鹏一脸微笑:“是不是有点后悔没有讨好我?”
“现在还来得及吗?”
“不过,后来我发现——”他继续说,却被从节目开始就一言不发的项峰打断了。
“——发现这其实也是个梦,你一直都没醒来。”
“……你怎么知道?!”
项峰扯了扯嘴角:“这不难猜。难得的是你连中奖的数字都还记得。”
“……”彦鹏看上去有点无地自容,“该你了,见飞。”
“……好吧,”梁见飞想了想,“我有一次梦见自己去古墓探险,在地下墓穴里发现了一具棺材,那棺材很华丽,我怀疑上面嵌着水晶——”
“——噢,典型的女人的梦。”彦鹏说。
她瞪了他一眼:“我慢慢走上去,那棺材还在发光,我推开盖板,看到里面有一具……”
“尸体?”
“没错,但你做梦也想不到那是谁的尸体。”
“谁的,总不会是我的吧。”彦鹏一副嫌恶的表情。
“你说对了。”
“?”
“的确不是你的。”
“……到底是谁的?”
“不知道,被白布包着。”
“那你又说‘做梦也想不到是谁的尸体’?”
“没错,我的确是做梦的时候怎么也想不到那是谁的啊……”
“……”
“然后!”她说,“那尸体忽然动起来。”
“……”
“然后我听到一声惨叫,”说到这里,她顿了顿,“是我自己的。”
“?”
“我脚抽筋了,于是用手去抓自己的脚,一边还发出惨叫。”
“我觉得很冷……”徐彦鹏抚着自己的手臂,“要是我躺在你旁边,一定会被吓死。”
“我要说的重点就是,当时我旁边有很多人。”
“很多人?你在哪里?”
梁见飞张了张嘴,却看到项峰忽然凑到麦克风前,声音低沉地替她回答:“在发布会上——是我的新书发布会上。”
“天呐!”彦鹏转过头惊叹道,“你是说她在你新书发布会上睡着了,还做梦?”
“情况比这更糟。”项峰看了她一眼,她连忙移开视线。
“?”
“你有没有见过哪位作家的新书发布会上,有人坐在主席台的座位上打瞌睡,接着在记者热烈提问的时候忽然抬腿一边踢翻桌子一边还大叫‘救命啊!我腿抽筋了’……”
“这个……真没见过。”彦鹏老实地回答。
“下次可以问媒体朋友借一卷母带来给你开开眼界。”
“喂,你也不用每次都提起这件事吧。”梁见飞抱怨。
“今天是你自己主动说的。”
“……但我本来只是想说当时周围还有很多人在工作而已,没打算和盘托出啊。”
项峰抿着嘴,不再说话。看那表情,像是觉得她不可理喻。
“好吧,接下来该你了项峰。”徐彦鹏看着电脑屏幕,打开早就排好的歌单。
“该我什么?”
“说一个你自己经历过的有关于梦的趣事啊。”
“我没有。”他满脸无动于衷。
“可是你……”见飞和彦鹏交换了一个眼神,有一种明显被欺骗了的感觉。
“我什么时候说过我有关于梦的趣事吗?”
“好吧,”彦鹏的声音听上去明显带着失落,“让我们来听几首歌,是我特地为潘多拉星球的居民们点的,希望你们会喜欢。”
“……他们听不到。”项峰说。
“为什么?”
“反正他们就是听不到。”梁见飞也说。
“各位收音机前的听众们,你们说我为什么要跟两个连‘纳威语’是什么都不知道的人讨论这件事?无知的人脸上总是闪烁着最可怕的光芒……”
“因为他们距离我们很远——”她试图解释,可是却看到项峰的手指不耐烦地敲打着桌面。
“那又怎么样?”徐彦鹏双手抱胸,左右看了看他们,像是随时准备发出充满嘲讽意味的冷笑。
项峰停止了手指敲击的动作,一脸平静地说:“因为潘多拉星球是在半人马座的阿尔法星系,距离我们有4.4光年的距离,而我们的节目……只在银河系播出。”
“……”
直播结束的时候,徐彦鹏一脸忧郁地坐在位子上,像在思考着什么有关于人生的重要问题。见飞笑着拍了拍他的背,走了出去。
“可以跟你谈谈吗?”项峰的声音忽然出现在她身后,并且,她感到他近在咫尺。
“嗯……”她还想说什么,他已经拉着她走进了一间休息室,不大,却空无一人。
他关上门,转身看了看她,开始沉默。
他们之间很少有这种尴尬的沉默,但越是尴尬,就越没有人打破沉默。
最后,还是见飞先开的口:“你想……说什么?”
项峰双手插袋,靠坐在休息室里的桌子上,表情凝重:“没什么,我只是想告诉你,我不是开玩笑的……”
她知道他要说这件事,但他真的说了,她又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窘迫——其实她还没有准备好——无论是拒绝他,还是接受他。
“……我知道。”她点头。
“……”
“我没有怀疑过这一点,”她解释,“我上次那么说,是因为我有点不敢相信,不是怀疑你的……你的动机。”
“……”他还是看着她,一言不发。
他有一种力量,来自内在的力量,尽管看上去他很擅于通过语言来击倒别人,但梁见飞却觉得,项峰是一个内心更强大的人。
“我一定非要现在给你一个答案吗?”她开始有点歇斯底里,这种带有侵略和压迫性质的沉默让她倍感压力。
“不,不是……”他的语气忽然软化下来,不像刚才那么咄咄逼人,“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我没有要你现在做任何决定。”
她也长时间沉默地看着他,终于明白他找她谈话的意义,他只是想告诉她:老子现在看上你了,所以有必要知会你一声。
她抚着额头,转过身苦笑起来,是啊,这才是项峰!
“那……晚上有空吗?”
“没有。”她本能地拒绝。
“你不太擅于撒谎。”
“……”他怎么会知道?他甚至都没看到她的眼睛……
她听到背后有桌椅移动的声响,然后是他低沉的声音:“不管怎么说……我希望我没有让你觉得害怕……”
说这话时,他就站在她身后,她甚至能够感受到他的气息触在她耳边的那种暧昧……让她觉得害怕。可是那种害怕又立刻消失了,因为他走到门边,转动把手,打开门。
“如果有什么想跟我说的,随时打我电话……”
说完,他走出去,轻轻带上门。
梁见飞抬起头,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忽然发现自己最近常常这么做,像是要把胸中的烦闷全都排解出来似的。但这真的有用吗?她到底在犹豫、在害怕什么……
这天晚上,她独自一人在家吃晚饭,内容无外乎是杯面加卤蛋,为了让自己心情好一点,她还特地加了两根玉米肠。
她做了一个梦,梦里她穿着一件红色的外套,颜色非常鲜艳,有一个面目模糊的男人走到她面前,牵起了她的手,她竭力想要看清楚那张脸,可是徒劳无功。他们走在山上,走了很远很远,等到达山顶的时候,一头牛悄悄地来到她身边。她吓坏了,她怕牛会冲过来,因为自己穿着红色的衣服,但那个男人却捏了捏她的手,什么也没说,然后消失了。
她这才发现,那头牛的脖子上有根绳子,只是不知道绳子的另一端,是系在哪里。
九(下)
“噢,让我来看一看,”汤颖戴着大大的眼镜,卸妆之后的她看上去没有那么耀眼,但却亲和力十足,“梦其实是人的一种潜意识,所以解梦是非常有趣的事。”
梁见飞环顾汤颖的家,所有的家具都是由红、白、黑色组成,包括那些软装饰也是,带着强烈的个人风格,让人过目不忘。
此时此刻,汤颖穿着靠在沙发上,手里捧着一本《周公解梦》,仔细地翻看。见飞觉得汤颖很适合扮演这样的角色,就像是吉普赛女巫,对什么都很有一套歪理。
“啊,在这里,”女巫兴奋地说,“牛象征来自异性的情爱或□的表达或是暗示,你对此有些担心。但是……如果梦到一头被拴着的牛,则表示事情是在可控制的范围之内,对方有一定的分寸。”
梁见飞看着她,过了一会儿才说:“是你瞎掰的吧?”
否则,怎么可能这么准?
“你要看吗?”汤颖作势要把书递给见飞。
“……还是算了吧。”她摆手。
“所以,你对这个解释怎么看?”
“……我、我不知道,毕竟那只是一个梦。”
“我刚才说过,梦是人的一种潜意识,日有所思、夜有所想。”
见飞平躺在沙发上,随手从茶几上拿了一只红色的杯垫,细细地摸着上面的花纹:“说实话,我到现在还是没弄清楚你今天叫我来你家的目的。”
“当然是要加深我们的姐妹情谊啊。”汤颖说谎的时候总是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
“你还是直说吧,”她叹了口气,“如果你真的是为了我们的姐妹情谊,就不要这么拐弯抹角。”
“那么,你跟项峰做过爱了吗?”
梁见飞因为平躺着,所以被自己的口水咽到了,重重地咳了几声:“你倒……真是很直言不讳。”
“是你自己叫我说的,”汤颖不在乎地耸肩,“我们还是十六岁的少女吗,需要对这种事情遮遮掩掩?”
“没有,”她回答地斩钉截铁,“我们什么也没做过。”
汤颖仔细看着她的眼睛,看了好一会儿,才淡淡地说:“见飞,你真的不爱他?”
她眼珠转了转,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我一定要爱他吗?”
“不是……”
“那为什么用这种口吻?”就好像她如果不迎上去,就吃亏了。
“我只是担心你。”汤颖看着她,没有眨眼睛。
“担心我?担心什么?”
“你有没有想过,这也许是你人生中最后一次遇到好男人的机会?”
“……”她看着手中的杯垫,倍感压力。
“为什么不好好把握呢,试试也好。”
“有时候我会想,人一定要有爱情吗,没有就不行吗?”
“可以,但会觉得孤独、寂寞。”汤颖一边吃着甜甜圈,一边说。
“如果我很享受呢?”
“没有人会喜欢孤独和寂寞。”
“有的……”梁见飞想起了自己曾经读过的一本书的女主角,“也有人宁愿享受孤独和寂寞,却不愿意投身爱情。”
“那一定是傻瓜!”
她只能苦笑。
“你还在想着池少宇?”
“没有,”她摇头,“我已经跟他把话说清楚了。”
“他怎么说?”
“没怎么说,就算是……达成共识。”
“听上去他还没对你死心。”
“……”梁见飞翻了个身,发现自己眼前的是汤颖的脚,于是只得又翻回来,“你说,项峰他怎么会……”
“会爱上你?”
“……”她至今觉得要说项峰爱上她是一件很难以启齿的事。
“很简单,如果你的生活是100%,项峰占据了多少?”
她想了想,泄气地说:“50%……或者更多。”
“对他来说也是一样的!如果你生活的50%被一个人占据了,你自然而然就会开始注意他(她)、观察他(她)、了解他(她)。要知道,所有的爱,都是由了解开始的。”
“……”
“所以你不爱他我觉得很奇怪。”
“但……但他不是普通人,他是项峰。”
“有什么不一样?难道他长了四个睾×丸?”
“……”梁见飞欲哭无泪。
“他只是比一般人难对付罢了。”
“这就是问题的重点所在,”她要谢天谢地,胡扯了这么久,汤颖终于切中要害,“我根本不是他的对手。”
“嘿,你不是跟他唱反调唱了两年了吗?”
“那不一样,我大不了不干了,这只是工作。但如果我们真的在一起,我怎么可能斗得过他!”
“……所以,到底是你没有爱上他,还是你的心没有爱上他?”
“有什么区别?”
“有啊,心是不会骗人的,但你会。”
“……”
“好好想想吧,小姑娘。”汤颖拍了拍见飞的脸,起身去厨房了。
她却任性地不愿去想。
然而,人是一个如此复杂且矛盾的综合体,越是不愿去想的事,就越盘旋在她脑海里,久久不能散去。
这一周的周六,见飞所在的出版公司要举办大型订书会,尽管一年会有好几次,但最近的趋势是,越办越盛大,请来做宣传的作者也越来越多。项峰会来参加是很早之前就定好的,所以从早上开始,见飞心里就有点忐忑。
她八点就到了会场,但几乎没什么需要她帮忙的,她在公司里是一个有点特别的人物,她是一个杀手锏,专门用来对付项峰——但在其他地方,却未必好用。
李薇负责的杂志也被摆在展台很显眼的位置,她一早就到了,忙碌地穿梭着,跟发呆的梁见飞形成了显明的对比。
见飞忽然想,尽管她和李薇是平起平坐的,但李薇负责的、考虑的事要比她多得多……说不定这就是为什么一开始李薇对她并不友善的原因。
她独自站在会场里,觉得自己格格不入。到了十点,有同事跑过来通知她项峰到了,于是她跟着走出去,远远的就看到项峰穿着一件灰色的大衣,一步步踱过来,手里还握着一把雨伞。她这才想起,今天是下雨的。
等到他走近了,她发现他的肩头蒙着一层薄薄的水珠,就好像尽管有伞,还是免不了要在雨里行走。他先是站在一边跟经理聊了几句,等到经理走了,他才侧过头来看她。
她扯了扯嘴角,尴尬地说:“不是带着伞吗,怎么还淋湿了……”
“你知道的,一只手绑着石膏,总是不太方便,下着雨,还要等出租车。”他没有看她,说话的声音很沉稳。
“……你是故意要让我觉得内疚是吗?”
他微微一笑,没再说话。
“什么时候可以拆石膏?”她又问。
“快了。”
“快了是什么时候?”
他看了她一眼:“你要陪我一起去吗?”
“……如果你需要的话。”其实,她只是想知道他什么时候可以复原,好像一旦他复原了,受伤的事就像不存在一样,她也不欠他什么了。
“那么如果我需要你做其他事呢?”他忽然凑过来说。
“……”梁见飞眨了眨眼睛,脑海里浮现是自己被他压在身下的画面。
他低笑了一声:“别想歪了,我只是很需要一个洗碗工。”
“?”
“你最近没来,我水槽里的碗已经堆得老高。”
“……哦。”
“哦是什么意思?”
“我会来洗的。”
他点了一下头,然后走开了。
她困惑地看着他的背影,在那段所谓的“表白”之后,他反而对她疏远了。她不敢去他家,他也没打电话来给她——他们仿佛一夜之间变成了真正意义上的作家和编辑的关系——那么之前的又是什么?看对方不顺眼的男人和女人?
“我听说,他是个很难相处的人。”李薇不知道什么时候双手抱胸站在她身旁。
“……”梁见飞翻了个白眼,心想:你也好不到哪里去。
“获得成功的人多少有点恃才傲物。”
“请问你这是在安慰我吗?”她转过看她。
“你需要安慰吗?”李薇反问。
“……有时候。”
“其实我一直不太明白你到底算是什么角色,我忙得焦头烂额的时候你却可以整天整天地不来上班。”
“说实话我倒是想要跟你交换——”
“——免了。”李薇回答地斩钉截铁。
“?”
冰山美人看了她一眼,说:“……我听了你们的节目。”
“你是说‘地球漫步指南’?”
“嗯哼……”她的声音是从鼻腔里发出来的。
“然后呢?你终于发现项峰是个很难缠的角色?”
“嗯……算是吧。”冰山美人也有示弱的时候。
梁见飞惊讶地张着嘴,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我对你刮目想看并不是因为你是他的编辑。”
“那是因为什么?”
“因为……”她顿了顿,“如果你能够处理好跟他的关系,那么我相信你也能胜任其他工作。”
“……谢谢。”
“我可不是在赞美你。”李薇耸肩。
“好的,我知道。”梁见飞苦笑。
“他来了……”说完,李薇转身走开了。
她抬起头,发现项峰正看着她,波澜不惊:“你的上司说,你有时间陪我去吃一顿饭。”
“早饭还是午饭?”她问。
“都可以,只要能填饱肚子。”
她想了想,点点头。
最后他们还是在附近找了一家汤包馆坐下来,梁见飞发现池少宇和项峰是如此的不同,前者很在意环境和氛围,而后者更想要享受一顿美食,至于说店铺的装修、餐具的品位、服务生的服务质量等……根本就不在他的考量范围之内。
她忽然想到池少宇的话:你不觉得被两个男人同时追求是一件很酷的事吗?
准确地说,应该是:一个已经三十岁而且离过婚的女人,被两个截然不同的男人同时追求是一件很酷的事吧?
“在想什么?”项峰单手帮她倒了茶,拿了一只白色的瓷碟放在她面前。
“池少宇的话……”她脱口而出。
他往那只瓷碟里倒醋,像是很认真的样子。过了一会儿,才问:“什么话?”
“没什么,你不会想知道的。”
“你们经常联系吗?”他看了她一眼,又若无其事地垂下眼睛。
“只是偶尔……”
他挑了挑眉,不知道这算是相信还是没信。
两人沉默着,这家店的生意并不算很好,可是上菜还是很慢,就在见飞感到一丝焦虑的时候,项峰忽然从口袋里摸出一包烟,问:“可以吗?”
“你抽烟……”她怔怔地看着他的手指,关节突出,她常看他用这手指敲击键盘、签名,但却从没见过他用这手指抽烟的样子。
“嗯……只是偶尔。”说完,他从米白色的烟盒里抽出一支烟,放进嘴里,点了起来。
他皱着眉头,深深地吸了一口,然后在吐出烟圈的同时放松眉头……看起来,男人抽烟的样子都差不多,就连眼神,也透着一股相似的迷惘。
她几乎要认不出眼前的这个男人就是项峰!
“喂,”她说,“你怎么知道潘多拉星球是在人马座的阿尔法星系?”
他微微一笑,用食指弹着烟灰:“这个世界上,有一种东西叫做‘百科词条’。我是在维基百科上闲逛的时候看到的。”
“……”也只有他会没事去逛维基百科网站吧。
“那么你呢?”
“我什么?”
“你不是也毫不犹豫地反驳了徐彦鹏吗?”
“哦,那个啊……”她偷偷看了他一眼,“其实我不知道潘多拉星球是在哪里。”
“……”
“不过我看你说得那么肯定,所以就随声附和了。”
他失笑地看着她,忘记弹烟灰:“如果最后我错了呢?”
“不会的。”
“为什么?”
“因为你不会做没有把握的事。”
他看着她,有点讶然,过了好一会儿,才说:“可是我现在不就在做一件没有把握的事吗……”
她张了张嘴,说不出话来。
他又开始弹烟灰,吸了一口,吐出来,周而复始,一支烟很快抽完了。
汤包和其他点心终于被送上来,项峰低下头,吃得认真且迅速,大概是真的饿了。她看着他前额那有些凌乱的头发,忽然问道:
“你的碗……真的堆了很多吗?”
年轻女孩的尖叫回荡在罗马立柱之间,回荡在金色的穹顶之下,梁见飞想,如果订书会不是在这样宏伟的礼堂里举行,那么这些女孩的叫声也不会传得这么远、这么悠扬……可是最让她吃惊的是,其中的一些尖叫竟然是冲着项峰来的。
公司专门为他做了一个展台,还立了一块海报,是关于他今年计划出版的两本新书。他们甚至请来了跟他在电影上有合作的导演和演员,一排人齐刷刷地站在签名墙前面,一时间闪光灯闪得人睁不开眼睛。
梁见飞眯起眼睛,看着镜头前笑得温柔的项峰,她差点忘了,他除了是跟她针锋相对的拍档之外,也是一个畅销书作家。
那个曾经跟他传过绯闻的女明星踮起脚凑到他耳边,说着什么,他看她,微笑起来,显得有些腼腆。梁见飞转过身,理了理展台上的书,翻开封面,在折页上就有项峰的照片,是黑白的,他穿着白衬衫,只给了一个侧面,但却是让人浮想联翩的侧面。每次看到这张照片,见飞都不禁觉得,这就是真实的项峰,骨子里他想要跟别人保持距离,但又不想离开人群太远。
她转头看着他,发现他今天也穿了一件白衬衫,于是嘴角不自觉地浮起一抹微笑。
她把书放回去,然后转身向出口走去,外面仍然下着细雨,她看了看天,拉起外套上的帽子,疾步走到她那辆深蓝色的休旅车旁,打开门,坐进去。
她开车上路,迎着冬日的雨,驶上一条她早就烂熟于心的道路。
她把车开进公寓的地下车库,搭电梯到了顶层,在包里摸索了许久,才找到那把几乎从没用过的钥匙。她忽然想起当初项峰给她这把钥匙的时候,说是“以防万一,应急用的”。那么现在应该也算是应急吧,他的碗在水槽里堆了一周都没人洗呢……
房门被打开的一霎那,梁见飞在心里松了一口气:他没有耍她,这真是他家的钥匙。出乎意料之外的是,尽管她这个“钟点工”有将近一周没来,但客厅、厨房都看上去很整洁——难道说有其他“钟点工”来过?
她在门口换了鞋子,反手关上门,怔怔地走进厨房,水槽里果然堆着一些碗,但没有她想象中那么多,于是她卷起袖子,打开水龙头,开始做她的家务。
项峰在干什么?还在保持他那个温柔却假惺惺的微笑?或是跟某某女明星调情?
她垂下眼睛,用力搓洗手里的碗,其实这些碗都不太脏,可她洗了洗,擦了又擦,打开水龙头,水花四溅。
他到底是个怎样的男人?他对她说“我不是开玩笑的”之后,却做出一些好像他之前都只是在开玩笑的事。而她却开始犹豫、开始动摇,开始变得不像她自己了——她心目中的梁见飞,应该是坚强、独立、永不气馁。
她对汤颖说,她不在乎孤独、寂寞,并且她享受着这一切……那都是骗人的。
她怎么会不在乎呢?事实上,她害怕孤独、害怕寂寞,怕得要死。
身后传来钥匙插在门锁里转动的声音,梁见飞回头看着门口,下一秒,门被人从外面打开,一个男人走进来。他只穿着单薄的白衬衫和灰色西裤,手里握着一件呢外套,他的头发有点凌乱,侧脸和下巴上是整片经过修剪的胡渣,他的眼神犀利,扫过客厅和厨房的每一个角落,最后落在她身上。
男人明显松了口气,把大衣丢在沙发上,反手关上门,站在原地没有动。
“嗯……”她低下头继续洗碗,“我想反正我在那里也没什么事做,所以就先来了,早点洗完,可以早点回家。”
“……”
“其实也还好,我数了数,就十三个而已,没有你说的那么夸张。”
“……”
“对了,”她故作轻松地问,您下载的文件来自:w w w.2 7 t x t.c o m (爱去小说网)免费提供,更多好看的小说哦!“订书会应该还没结束吧,你怎么先回来了?”
“……”
自始至终,项峰都没有回答她一句,只是沉默地站着,像一尊雕像。
她忍不住回头看他,客厅的窗帘拉了一半,再加上阴霾的雨天,所以有点昏暗。她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却可以感觉到他胸膛的起伏。
他怎么了?跑过步了吗?
就在她还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时,项峰忽然快步走过来,那种速度,简直像一阵风。
“啊——”她张嘴,发现自己发不出声音来,因为他的嘴唇咬着她的,那真的是咬,因为她觉得疼,既麻木又疼痛。她能感觉到他脸上的胡渣,很硬,扎在她下巴上,也疼。他的手臂紧紧地箍在她腰上、背脊上,他那只受了伤的右手轻轻托着她的头,她想,要不是那手掌受伤了,恐怕现在也就不在这个位置上。
他闭着眼睛,整个人都有点疯狂,她觉得自己应该要害怕,但奇怪的是,她却不觉得害怕。
他忽然放开她,但只是放开她的唇,用一种沙哑且带着愠怒的声音说:
“以后不要一声不吭地跑开……听到没有!”
【李白说:夫天地者,万物之逆旅也;光阴者,百代之过客也。而浮生若梦,为欢几何?
人生就像是一场短暂的梦幻之旅,我们生活在现实中,却又对梦境身不由己,可是当有一天美梦醒来的时候,我们又会看到什么?
现实的丑陋?人心的可怕?世俗的枷锁?妥协的无助?
也许这都不算什么,还有更匪夷所思的东西在等着我们,直到我们终于肯对自己承认刚才只是做了一个梦……一个美好、却难以实现的梦。
然而我想,梦之所以存在于这个世上,并不是要提醒我们它是多么难以实现,而是要告诉我们一个亘古不变的道理:
任何时候,任何人,都有做梦的权利。
Alpha】
【面具】
十(上)
眼前这个叫做梁见飞的女人张了张嘴,像是想说什么,却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项峰几乎忍不住又要吻下去,但他悄悄地深吸了一口气,质问道:“为什么连招呼也不打一声就走了?”
“因……因为你在忙啊……”她懦懦地说。
他看着她明亮的眼睛,笑了。
她很少有这种说不出话来的时候,大概是被他的气势震住了,想到这里,他越发控制不住自己脸上的微笑。从第一天认识她开始,他就知道她是一朵带刺的玫瑰,总是小心翼翼地保护自己,无时不刻想要让自己变得坚强,好来抵御命运的逆袭。
当她直言不讳地在直播节目里叫他“滚蛋”的时候,他就觉得她有趣—— 一个既特别又有趣的女人。不过当然,那个时候他还没有爱上她,远远没有。他只是很高兴遇到一个敢于跟他唱反调的人,即便不是旗鼓相当,可是她让他的生活变得不那么……孤单和寂寞了。
他被太多的形容词包围着:著名的、畅销的、有才华的、了不起的……但这些词语并没有让他生活地更好,反而把他带入了绝境。在这片绝境里,只有他一个人,日复一日地工作,编织各种精采绝伦的故事,可是谁又想得到,这些故事的作者本人却过着沉闷、毫无生气的日子。
他本就是个孤独的人,工作使他变得更孤独。
跟项屿不同,越是在缺乏温暖的家庭长大,项峰就越要求自己在别人面前表现得很有家教。他总是露出一副温柔的微笑,对任何人都表现得既友善又得体,他是神秘的侦探小说作家,所以他也总是不自觉地戴着面具示人。可是在梁见飞面前,却可以轻松地卸下面具。
哦,事实上,他是个性格阴郁、特立独行的人,不爱热闹,不爱讲话,但骨子里又带着一种难以解释的叛逆,喜欢做一些别人意想不到的事情。
比如现在,他正用那只绑着石膏的右手触摸梁见飞的下巴,思绪迷茫。
“你害怕吗?”他轻声问。
她皱了皱眉头:“害怕什么?”
“怕我。”
她的表情是不出所料的倔强:“我为什么要怕你——”
她还没有说完,他就低下头吻住她,他的吮吸和轻咬换来她一阵颤栗。他在心底偷笑,这个嘴硬的女人其实还是害怕的,也许出于本能,她还对男人有一种抗拒,毕竟她曾有过不太好的回忆。
他又放开她,同时感到自己和她的气息都不那么平稳。
“现在……你害怕吗?”他看着她的眼睛,带着一丝揶揄的口吻。
她没有回答,只是怔怔地回望他,双手还抓着他的手肘,像是一时之间不能缓过神来。
他微微一笑,搂住她,布满了胡渣的下巴摩挲着她的额头:“其实你大可不必……”
他没有说完,是因为他的声音实在太沙哑了。他想说的是,她大可不必怕他,人们常说,先爱上的人比较吃亏,所以应该感到害怕的人是他才对。
“你为什么……突然……”
“突然什么?”他故意问。
“……没什么。”
她额头的温度很高,要不是知道她这是在脸红,他会以为她发烧了。
他就这样安静地搂着她,她没有任何反抗,也许两年前当他们一脸冷漠地走出直播间的时候,谁也没想到有一天会发生这样……“怪异”的事。
打破平静气氛的是一阵叫声,这叫声是从梁见飞肚子里发出来的,通常那表示一个人肚子饿了。
“我不是中午才带你去吃过汤包吗?”项峰苦笑。
“……可是现在已经快下午五点了。”她咬牙切齿。
他悻悻地放开她,一松手,又有点后悔,像是还有什么没来得及说完。梁见飞连忙背转身,低下头继续洗碗。他迟疑了一下,还是靠在冰箱上,温柔地说:
“想吃什么?”
她侧了侧头,却没有看他,只是盯着他那双黑色的皮鞋,欲言又止。
“不行。”他说。
“?”
“你是想说,你要自己回家吃晚饭?”
“你怎么知道……”她瞪大眼睛。
“我有读心术。”他双手抱胸,一副理所当然的表情。
“……”她皱了皱眉,半信半疑。
其实他没有什么读心术,只不过按照他对她的了解,这个时候她很想躲开他。
“去楼下吃碗面吧。”他关掉水龙头,看着她说。
梁见飞擦了擦手,犹豫了一会儿,还是答应了。
他带她去楼下那家馄饨店,因为还没到黄金时段,所以店里的客人很少。他找了一张桌子坐下来,转头对老板说:“两碗大排面。”
梁见飞忐忑地在他斜对面坐下,显得有点不安。
“你不觉得这样坐很累吗?”他说。
“?”
“……扭头才能看到我。”
她翻了个白眼:“我没打算要看你。”
他看着她,嘴角带笑,不再说话。
两碗大排面很快上来了,梁见飞不客气地吃起来,像是真的饿了。
“喂……”项峰垂下眼睛,看着缠绕在木质筷子上的面条,“其实我是故意的。”
“?”
“下午跟那个女明星……很亲热的样子……”他觉得自己就像是在跟家长承认犯错的孩子。
梁见飞吃了几口面条,顿了顿,才说:“我知道。”
“你知道?”
她点头:“不是早就说过了吗,某某某要配某某某才合适,你跟她根本不般配。”
“那我跟谁比较般配?”他饶有兴趣地看着她。
“不知道。”她飞快地低下头,继续吃她的面条。
他无奈地微笑。
又过了一会儿,梁见飞抬起头,说:“我只是觉得,你下午的表情很假,演技根本没有你假装认识袁祖耘时那么自然。”
他失笑:“大概是因为有点紧张。”
她看了他一眼,没再说话。
吃完饭往回走的时候,项峰故意走在梁见飞右边,想要自然地用他那只没绑石膏的左手去牵她的手,但几次都失败了。最后,她干脆双手抱胸,低头向前走。
他的心渐渐沉下来,因为他知道,她又本能地开始自我保护。
“下午你的上司跟我说,年会安排在礼拜二晚上。”
“嗯……”她回头看着他,点头,“很不巧,那天我们得录节目……所以我想,你应该不打算去了吧?”
“恰恰相反,”他故意笑着说,“我觉得你们公司的年会曾经给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很值得去。”
听到他这样说,梁见飞果然僵直了身体,无措地抓了抓头发,继续往前走。
“你会载我去的吧?”他问。
“嗯……”她的回答显得沉闷。
“我打算跟徐彦鹏请一个小时假。”
“?”
“不然我们就赶不上年会的开场白了。”
她咬着嘴唇,沉默了一会儿,才回头问:“你真的打算去?”
“为什么不?”
她又沉默。
“你到底想说什么?”他忽然发现,作为畅销小说家,他很沉得住气,可是作为一个不知道如何求爱的男人,他一点也沉不住气。
她终于停下脚步,看着他:“我不知道……我只是觉得,我应该好好想想……”
“……”
“我们不是十几岁的孩子,我不是,你也不是。我们应该理智地对待这件事情,而不是……”
“不是什么?”他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
“……”
“而不是……用一种粗鲁或是近乎野蛮的方式来表现……”她抚着手臂,没有看他。
项峰生气了,他很少真的生气,也许因为自负,也许因为本身性格豁达,又或者,其实是他根本对其他人、其他事漠不关心,总之他是个很少生气的人。可是眼前这个女人对于激怒他很有天分,常常只要一句话、一个动作,就让他濒临爆发。
他一言不发地快步向公寓大楼走去,她在身后叫他的名字,他强迫自己无动于衷。原来,他那些情不自禁在她看来只是……只是“粗鲁”的、“近乎野蛮的”表现!
她把他当成了什么?一个迫不及待的毛头小子?!
他回到家,闷闷不乐地在沙发上坐了很久,一直没有等到梁见飞来按他的门铃,他环顾四周,才发现她早就把背包带走了,也许下楼的时候她就打定了主意要尽快溜之大吉——而他竟然还坐在这里一边生闷气一边等她!
口袋里的手机响起,他按下接听键,传来项屿快乐的声音:“喂,哥……”
“别来烦我!”他冷冷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