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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晴 《闲云公子》

_5 于晴(现代)
「姑娘以前年少,自然不会注意。车护法想要的,一定会得到。」他重新束妥她的长发,又问:「姑娘需要补妆吗?」
她想了想,点头。「也好。」看来公孙云在劫难逃了。
何哉绕到她的面前,没有亮起火折子,便开始熟练地为她重新绘起妖艳的妆容来。她看着何哉,忽然又问:
「何哉,你也是中原人,想必跟公孙云有几分相近。中原人拘束,多半是挨不住热情妖媚的姑娘,是吧?」
「……一个年少就位居高位的人,没有坚实的定力,是没有办法在这位子坐久的。」何哉只能这样答。
她笑了两声,不以为然。「这得看什么事啊,人是没有十全十美的,公孙云也不例外,他一定有弱点,英雄难过美人关……何哉,现在你要回去,还是来得及。即使你有天奴烙印,贺容华也不会嫌弃你。」
何哉沉默一会儿,才道:「我跟着姑娘。」
她也没有追问为什么他一定要跟。反正到最后,他终究会后侮,那现在什么感动的言词都是假的。
「你道,如果我一头白发回去,教主不知会不会放过我?」※※
「除非姑娘死,教主是不会放过姑娘的。」
「你也不必说得这么斩钉截铁。」她够灰心了,用不着再重击她。
「姑娘早就知道让我回去送父亲,定会被教主带回,但还是允我去了,为什么?」他突然问道。
她面不改色,又抚着她的宝贝玉箫,闭眸迎着夜风,道:
「因为……我敬老尊贤吧。」
何哉的目光落在她的脸上。「这句话不是这样用的。」
她笑出声。「反正我说话就是这样了,何哉你要跟着我,就必须习惯我说话的方式。」
何哉点头。「姑娘说得是。既然我跟定姑娘,当然要习惯姑娘的用词。」
她神色还是自然,但执箫的手指却抖了下。
「你去瞧瞧,车艳艳夜袭成功没有?小两口子要还在你侬我侬,就搞清楚公孙纸跟那些天奴到哪去了,咱们今晚就跟他们一块窝,省得出意外。」
何哉静静地退下。
夏日夜风,带点燥热,但空气中却有一分湿意,看来明天大概有大雷雨了。她来回走着,沉思着,忽地发现她手指不定时的抖两下,不由得失笑。
原来,贺容华手抖不是隐疾,而是看见亲生兄长回来,激动地压抑自身情感,却在指间爆发出来。
何哉现今模样,已与年少大有差别,尤其他与她一样,出外皆抹上妖邪的浓彩,贺容华能一眼认出,想必布局已久。
她望着自己的手指,止不住笑意。原来,她的弱点还真不少,一激动也跟何哉的亲弟差不多。
跟定她?
何哉没有明说,她却知道「跟定」二字,包含了一生一世。
一生一世?他说得好容易。言知之易,行之难,她可是明白得很。贺容华希冀兄长留在天贺庄,何哉却选择跟她走,其实原因不难推敲,何哉跟在她身边十年,不论是外貌、内在都变了,他已经不适合留在中原这种礼教繁琐的地方,唯一的路就是跟她走在同一条道上。
而她非常高兴何哉跟她走。
湿凉的风劲,让她回神,专注去思索下一步。再两天,就要出中原了,她不信教主不会有所动作,如果车艳艳只是专程来带她回教,而不会有任何事发生,那她把头剁下来当椅子坐!
会出什么事呢?教主之位必在一年内有所传承,教主会出什么绝招逼她就范?她寻思着,推敲着。
她想了又想,突然间背脊竟起了阵阵寒意。
她猛然抬起目光。
夜晚的山林风光几不可见,秀俊的男人身形就在十步外的地方,如果不是衣袍拂动,她几乎不敢确定眼前有人。
「芸姑娘。」
那声音,如清泉静流,如清风拂面,她心头莫名一跳。不只心头一跳,还惊骇于这人的无声无息。
「闲云公子,这么晚了……」小两口子缺一,不知道他是如何善后的?
「正因这么晚了,姑娘该回营地歇息才好。」那声音清暖中带着天生的冷意,接着,他自黑暗中现形,朦胧的月光罩在周身,他扬起清眉,朝她一笑。
她双眼暴睁。
他来到她身边的大石,撩过衣角坐下,迳自道:
「你一定疑惑,我是怎么寻到人?你腕间有铃,铃声随风响,寻声而来就能找到人。」见她没有回话,他笑道:「姑娘是教我的美色迷惑了吗?」
「……你真是说笑了,闲云公子。」她沙哑道,天知道她用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挤出声音来。
她跨前一步,重新打量他。刚才,她看见了什么?他一展笑,风华毕现,明明是上等男色,她心中竟然又恍惚了……
「……延颈秀项,皓质呈露……丹唇外朗,皓齿内鲜,明眸善睐,靥辅承权……媚于语言啊……」
「芸姑娘?」
「……不必理我。最近,我跟洛神很有缘……闲云公子,你有酒窝?」
他微地一怔,道:「芸姑娘看得倒仔细。」那样子,似乎又想笑了。
她回神,咳了声。闲云公子一笑便有酒窝,这消息传出去不知有没有好处?
「白日有些话不便聊,现在正巧只有姑娘与我,索性摊开了说好。」他正色道:「你想离开白明教,云家庄可以相助。」
她一怔,与他对望许久,而后既不反驳也不承认地说道:
「云家庄属中立,公子们的事迹都是中原武林津津乐道的,可其中从来没有人形容云家庄是救苦救难的观世音菩萨啊。」
「那自然是我跟他们的交情不够深。」
「就因为我曾救过你,你才破例相救?闲云公子,你这算盘可不算精。当年我不过是领你出天林,说句实话,我这几年来,绝不只救过像你这样的名门之后……」
「人人都是自天璧崖下来?」他声音有异,目光微厉。
「当然不。能上天璧崖的,至今只有你。我做的,都是举手之劳,但闲云公子想要做的,等同是跟白明教作对了,这样一来,岂不是成了我欠你?」
「欠不欠很重要吗?你可以再考虑。只要一句话,我定全力相助。」
「……」欠不是问题,反正欠了不还是常事,而是公孙云到底是何居心?
叮叮咚咚,有人来了。☆☆他自大石起身,挥了挥衣袖,说道:
「出天贺庄后,一直有人跟着咱们,不过,都是中原各派的人,我已吩咐下去,找来数字公子劝退他们。姑娘无罪,其身份却容易让人下手。」他越过她的肩头,扫过某人一眼。又道:「我自当力护姑娘,不让人有可趁之机。」
「多谢公子!」她笑道。「有闲云公子的保证,我就安心了。」
「早些回营地吧。」
她笑盈盈的作揖,尾随他往营地而去。反正车艳艳夜袭不成,不干她的事,要怪就怪这九重天外的天仙意志力无坚可摧,要不就是他不吃美人关那套……
何哉跟在她的身后,她低声问:
「这几天有人一直跟着我们?」
「是,都是自天贺庄一路尾随而来的年轻人。」
她沉吟一阵,低语:
「天奴之事,中原武林一直介怀,我想,他们会等到公孙云离去后才出手,但如今公孙云已在劝退他们,这帐他们不会不买,就怕教主从中耍手段……」真头痛。要揣测一个人的心思容易,但要想象一个疯子怎么做,那真是痛苦得要命,她又不是疯子,哪里猜得到?
她只知道出中原前,一定会有事发生而已,教主绝不会轻易放过这机会的!
来到营地,她看见公孙云与公孙纸同坐一处闭目养神,而天奴与车艳艳在另一头。她惊愕脱口:
「她怎么了?」满目怒火,满面红晕,坐姿笔直得可怕。
「她被独门手法点穴了。」何哉平静答道。
「……」她沉默一会儿,目光又忍不住绕到公孙云身上。这人,是男人吗?今晚的车艳艳多娇美多像一朵值得撷取的艳花啊,不去撷,反而硬把花朵塞进泥土里,这像话吗?
他察觉她在看他,忽地张眼,那俊眸竟是澄莹如水。
她心头又是一跳,连忙撇开视线。
她就地坐下,何哉取来备好的薄毯盖在她的腿上,她道:
「你睡我后头吧。」
「是。」何哉盘腿而坐,与她背靠背的。
看似相互取暖,却是各自保护彼此的背后。这样的举动,她已经习惯了,但显然有人不习惯。
她注意到公孙云一直在看她。
明明无潭的黑眸,今晚却是生了动人的潭水,荡着,漾着。
她闭上眸,视若无睹。最近她《洛神赋》背得很熟,暂时不想再背下去了。
今晚,她心情很愉快,有何哉的言知之易行之难的承诺,同时看见另一个男人的笑容。
大家长呢……云家庄的人,一定常看见他这一面,据说他武功奇高,救命恩人恐怕只有她一个,他当然会百般照顾,把她当亲人一样看待……
他的笑,不是迷惑人的主因,而是他的笑,噙着亲匿,改变了那偏冷的相貌,令人如沐春风,如获至宝。
难怪他在外人前,不大有面部表情,原来,他的笑,是给自己人看的,也只有那种已经有家人的人,才能展露这样亲匿的笑吧。
可惜,她不会有,所以她一点也不留恋,也不会遗憾。
她闭目养神,背后有何哉靠着,她很放心,于是纵容自己进入深层睡眠,满脑子都是那样春风拂面的笑意……
这样的笑,绝对是一种毒素,不能过于沉溺,思及此,即使在睡眠中,她还是直觉一凛,下意识地思索着她与何哉的未来之路。
第四章
天色一早带点偏橘,空气中弥漫着湿泥的香气。
山雨欲来,大风吹得人人衣袍狂舞,何哉一路跟在她身侧,挡去部份强风。这样的天色,这样的风,在盛暑带来一抹清爽,只是,她总觉有些不安稳。
她说过,她能活到现在,老天给的运气占多数,她的第六感也很强,空气中有种危险的气息,但就是猜不出会发生什么事来。
突地,远处天空爆出七彩缤纷的烟火来,其声如雷,众人抬头望去,公孙纸脱口讶了一声:
「闲云,烟火!」
公孙云眯眼,头也没回道:「你跟着两位护法。」
王芸瞧他一身白影迅速脱出视野之外,不由得暗暗惊骇此人轻功绝顶。
本来大雨将下,云家庄已在前头备好躲雨之处,但如今情况,也只能施展轻功跟随公孙云以防调虎离山。笑话,公孙云可是镇山之宝,千万不能离太远。
葱葱茂林自眼前掠影而过,她始终尾随车艳艳与她的天奴们三步远的距离,何哉跟在其后,公孙纸则在她的身侧.
「你也不必担心,中原少有人敢动云家庄的人,真的敢动的,多半是山野强盗或者不入流的江湖人。」公孙纸轻声道:「会发烟火,九成是有解决不了的难题,依这方位来看,正是先前布置避两处的弟子与被劝退的各派青年撞在一块,有可能起了争执吧。」
王芸奇异地瞄了他一眼。「你知道我在想什么?」
公孙纸微笑道:「你思考时,总会抚箫,这箫里有剑,对护法想必是非常重要的东西。不过,凡事不要往坏处想去,常往坏处想,易影响心脉,久而久之,心病一起,百病缠身。」☆☆
她轻轻抖了下,生怕他又继续来个长篇大论,连忙停止抚过玉箫的动作。她怎能不往坏处想呢?不去想,她不知死了几次,不去想,怎会有防备?
前头已有人迹,她身形随着众人飘然落地,而后一怔。
公孙纸也是一脸震惊,瞪着公孙云怀里的青年。
「老七!」他遽喊,奔上前。
王芸又习惯性抚上玉箫。泥地上有好几具尸身,身上都是云家庄的衣物,她无视其它各家门派围上前的少侠们,蹲在死者身边,观察一阵。
「姑娘,都断气不久。」何哉低声道。
她没有应声,不再理会地上尸首,反而观察周遭的地形。这里地处悬崖,崖面陡峭,本该是烟霏露结之处,但雨势将下,冲散了烟雾。她站在悬崖边往下一望,这处悬崖远不及天璧崖那处高耸难登,但跌落下去怕不死也重伤。
她又来到公孙云身边。
公孙云正封住七公子的几处大穴,公孙纸双手发抖,试着做初步的治疗。
「……我带了七名弟子,他们都……走了吗?」七公子刚及弱冠,他气弱游丝,双眼无神,却强逼自己锁住公孙云。
「都没有痛苦的走了。」公孙云为他灌入真气。
「是吗……闲云,我不知道那是谁,但他功夫太可怕,或者,这个人是两个人、三个人……」七公子哑声道,嘴角不停地冒血。
「小七别说了,等你好了再说!」公孙纸颤声道。
「现在不说就来不及了……我连他或他们的人影都看不到,要不是闲云亲授我轻功,我才勉强躲过那一击……否则现在我也……」喉口猛呛着血。
「小七,我可不管了!你不是在交代遗言!」公孙纸点住他的哑穴,咬牙瞪目道:「要说,等你好了再说!」
王芸漠然注视一切。
「闲云公子,我们是亲眼目睹了!」某门派里的少年英雄恨声道:「我们虽晚来一步,但这些云家庄子弟的尸身,不是刀伤也不是剑伤,纯是震碎五脏六腑而死。白明教右护法持鞭,左护法主剑,教主隔空即能空手取人性命,这样的邪派功夫,自是白明教所为。」
王芸淡淡笑着,插嘴道:
「如果是敝教教主出手,今日诸位也不会活着了,只怕有人嫁祸。」
「妖女纳命来!白明教让我小弟成了天奴,让他羞愤而死,让我父亲无颜面对各家门派,今日我也要你们尝尝天奴的滋味,令你们像狗一样的游街示众!」
不知哪里先出的手,长剑的剑光遽闪,疾速弹来,何哉立即挡在她的身前。车艳艳美目一狠,冷笑:
「好啊!就来瞧瞧今天谁会死无全尸!」她长鞭一出。
公孙云掠身拂袖,震飞长鞭与凌厉的剑刀。清俊的面容微微苍白,眉目却是十分严厉。
「两位这时候动手,就是不卖闲云面子了。」他厉声道。
「闲云公子,他杀了云家庄的人——」
王芸几乎要朝他五体投地了。据闻云家庄极为护短,自家人有人死伤,他竟然没有当场对她与车艳艳发难,她感激涕零,果然是神人也。
她若有所思,环视四周。她总觉得,事情并没有那么简单,必有后续发展。
教主的目的是什么呢?绝不是要白明教与武林闹翻这么简单而已。教主的目标一定是她,但杀了云家庄的人对她有什么好处?
她想了又想,就是想不出教主真正的目的。
就在这当口,她注意到事情有了变化。
跟踪而来的,都是一些年轻气盛的江湖青少年,并没有那么尊敬云家庄,她也早就察觉公孙云刚才简直是不要命的输了大半真气给七公子,就为了保住七公子的一丝气息。
如今的公孙云,面色雪白得惊人,眉目虽冷厉,但这些青少年仍是胆大,有人出了手,接着,一个、两个、三个……
大混战啊。
她始终冷眼旁观。公孙云不可能痛下杀手,他袖袍一挥,竟是疾过人群,卸下他们的兵器。
眨眼间,已有大半江湖人双手空空。
有入朝她出手,她头也没抬,何哉自她玉箫中抽剑相敌,她只道:
「伤人可以,别杀人。」
混战之中,她轻轻曲身,问着护住七公子的公孙纸道:
「七公子还能活下去吗?」
「当然能!」公孙纸肯定道。
她想起,他曾说,希望自家人能活得长长久久,光冲着这点,她又笑道:
「这里乱,七公子再也挨不得丝毫损伤,我们挪挪他吧。」顺便藉机保持友好关系。
车艳艳喜欢找机会杀人,她可不是,这两者间还是要分清楚的好。
公孙纸轻点了头。「麻烦皇甫姑娘了。」
她帮忙托着人,一路退到崖边。七公子动了下,突地张开眼,努力瞪大望着皇甫芸。
她心一跳,这人双眼已浊,应是离死不远了吧。这样看着她,她可不是仇人,别把她记得这么深,她是不兴来世报的!
公孙纸轻轻抚着他的眼皮,在他耳畔低语:
「是皇甫芸没错。闲云没有猜错,就是她。」
王芸内心微疑,瞧见那七公子又剧烈地动了下。 ☆☆☆www。4yt。net☆☆☆
公孙纸尽量让语气充满笑意,再道:
「跟闲云想的一样。你自告奋勇打点咱们的吃住,不就是为了看她?等你康复后,你可以仔细看她了。」说是这样说,公孙纸的眼泪却无声的滑落。
她疑心更重,又瞧见七公子血红的嘴角隐着笑意,十分沭目惊心。他手抖了下,她迟疑一阵,确定他无害,这才伸手握住他发凉的掌心。
山边的风极强,几乎将人吹上天去。隐约地,她好像听见什么声音。
公孙纸猛地抬头,与她对视。
一阵地动!
「闲云,地龙醒了!」公孙纸大喊。
不对!世上哪来这么巧的事?她目光乍异,难以置信。是炸药引起的?她生平仅见过一次炸药炸地,就是在她年幼之际,炸得上石翻飞,比地龙遽醒还要危险。她见地上开始龟裂,立即帮忙扶起七公子,让公孙纸背负着。
何哉立即退到她的身侧。
「快离开这!」她面色遽沉,已无平常的畏缩。
公孙云显然也发觉异样,凌厉之声响逼山崖。「快下山!」
王芸尾随在后,脚步微地不稳,何哉扶她一把。「姑娘,小心!」及时避开坍崩的山石。
她隐隐觉得不对劲。自到天贺庄后,她仿佛就被一条无形的线勾着,一步步往这里走来。天崩地裂,教主想要谁死?他要谁死,都太容易了,还是……
公孙云返身疾落,背起了七公子,回头看她一眼,问道:
「你追得上来?」
「自然是可以。」她还有何哉呢。不过,云家庄的人真是重情重义,七公子性命难挽,他们还是不放弃。
可惜,可惜!太可惜,她始终在那扇门之外,被重情重义对待的名单上并没有她。
脚下又是一个虚空,何哉及时抓住她。山崖崩裂的速度奇快,她还没走两步,碎石又塌,她左脚一滑,再靠何哉稳住她。
「大哥!」
不知何时,天贺庄的少庄主竟自林间窜出,她一愣,浑身竟起无比寒意,何哉心知不妙,喊道:
「姑娘眼着我!」
大喊同时,他掠身上前,及时托住被点住穴道的贺容华。林间再次进出暗器,直往此处而来。
何哉右手扛着贺容华,左手持剑硬生生挡住一枚暗器,公孙云拂动袍袖,卷住另一枚暗器。
暗器共三枚,公孙云返身再追,但已是不及。
「皇甫芸,侧避!」他立即喝道。
王芸眼捷手快,侧退一步,以玉箫抵住,当的一声,她滑退两步,但也终于扣住暗器。
她正吁口气,脚下却是再度虚空,一个踉跄,她避之不及,竟滑下山崖。
何哉面色大变,正要扑前逮住她的腰身,哪知林间又有暗器,这一次银光对的正是贺容华,如果他不顾一切救她,那贺容华必死无疑。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她恍然明白教主精心计画了什么。
「皇甫姑娘!」公孙纸大喊,扑向前要拉住她。
言知之易,行知难……言知之易,行知难……坠落的身子速度并未减缓,她看见何哉眼底窜过狠意,随即,他收手反身护住贺容华,放弃救她。
就在他旋身之际,她已错失被救先机。
地面崩裂得厉害,公孙云脚下极为不稳,仍是只手抽出腰带,硬是缠住公孙纸的腰身。
公孙纸极力要勾住她的衣袍,但速度不及她坠下,碎石直落,公孙纸痛挨几下,心知闲云撑不了多少,闲云轻功再好,也需立足之地,何况他还负着老七,能撑多久?
正这么想的片刻,腰间紧缩,竟是把公孙纸拉了上去。公孙纸心一冷,知道闲云当机立断做出决定了。他撇开视线,不敢再看王芸。
就这样,一切都在眨眼间发生,狂风吹得她宽袍膨起,她也知道自己在坠下,公孙纸不敢看她,这又有什么不敢的呢?
她眼睁睁地望着白雾迅速拢去山崖上的身影,终于笑出声。
「哈哈……」她笑了又笑。「哈哈哈哈……」笑不止了。
亏她烦恼了十几年,今天倒好,结局提早出现了。
她闭上眼,任着风速领着她的身子坠落。人死前不都该走马看灯吗?为什么她脑中浮现的是何哉昨晚说的跟定她一生一世?
她以为从此她可以稍微安心,因为多了一个有承诺的家人。
她又想起公孙云那亲匿的笑,这样的笑只针对他所谓的自家人。
这世上不就是如此吗?每个人心中都有重要的人,自然会剔除不能救的人。
她只是不幸点,被归类在这种可以救就救,不能救就放弃的人而已,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
她早就知道有朝一日,她会被舍弃。何哉问她,明知允他回天贺庄为老父送终,下场必会被教主一网捕获,为什么她还要这么做? ☆www。4yt。net☆
因为,她在等着何哉背离她。就算现在不背离,将来也会背离,而她果然料中了。
公孙云想拉她出白明教,愿给庇护之所,可惜,大难来时他还是先选自家人。这是人的天性,她不会有怨,只是有一种「啊,终于发生了」的松懈感。
以后也不必再烦恼她认作亲近的人何时会离去了,也算是老天给她的好运气吧。
疯子教主用这种手法让她认清这点,让她明白自身的孤单,唉,是不是太激烈了点7好好跟她说,她也早就懂的。
如今把她玩死,疯子教主到哪去找继位人选?车艳艳是万万不可能,只怕新任教主继位,车艳艳也没有多少日子好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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