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养个闺女当媳妇儿

_2 沈南汐(现代)
  陈豫北又回身走到她身边:“怎么了?”
  “你要和她结婚是吗?”沉思了一会儿,那孩子终于问了出来。
  “默默喜欢她吗?”他反问。
  她咬着嘴唇不说话,抬头看了陈豫北一眼,见他一双幽深的眸子正期待地看着她。
  “叔叔喜欢就好。”她轻轻地这样说着,眼神盯向别处。
  陈豫北胸口一窒,似有钝痛弥漫开来。
  她慢慢地侧身搂住了陈豫北的腰,把脸贴在了他宽阔的胸膛。“叔叔,你去休息吧,我也要睡了。”随后,她仰起头,惦起了脚尖儿,去吻陈豫北的脸,没想到她的个子实在是太矮,只吻到了他的下巴上。
  陈豫北仿佛石化般僵在那里,眼睁睁看着她去找了陈西的一件睡衣进了浴室。
  半晌,才沉下脸,回到家里自己的卧室。
  这间卧室从准备好以后他就从来没有住过,可是设施还是齐全的,衣柜里甚至给他准备了睡衣和两套换洗的衣服,都是他的尺寸。
  他简单冲洗了下,便上床躺了下来。
  被子白天晒过,有股阳光的味道,他却一时睡不着。
  陈豫北从经商以来,接触到的人物形形.□,并不比他当刑警时看的少,被各种利益驱动着,出卖灵魂和身体的大有人在,那些围在他身边的女人更是趋之若鹜,他从来都是洁身自好,一方面他还保留着对去世了的丁佳欣的怀念,另一方面他实在没有准备好再全心全意去爱一个女人。只是从那次默默初潮之后,才蓦然发现自己已经三十多了,小女孩儿慢慢长大了,自己是个正常的男人,似乎应该有个家,有个女人了。
  杜薇是杜氏企业掌门人杜瑞锋的独生女,她舅舅是南方某省的副省长,他们是在一次晚宴上认识的。杜瑞锋对这个年轻人很欣赏,和自己的内弟交换过意见后,也觉得这个年轻人且不说家世背景深厚,相貌堂堂,就自身的才华和手段便是了得,短短几年北佳就发展如此规模,日后执业界之牛耳定是指日可待。杜瑞锋因而存了心思,凡公事上能和北佳扯上关系的事便都交给杜薇去打理。杜薇哪里不明白父亲的心思,加之她本人对陈豫北印像极好,慢慢的两个就发展到如此局面。
  而杜薇能进入陈豫北的视线中,却并非因为她的身世和自身的条件,实在是因为她对他没有太明显的企图。
  起先只是公事上来往,后来慢慢两个人相熟起来便成了朋友,而异性的接触,总是有几分吸引和好奇,所以,陈豫北便自然的接受了她,偶而俩个人会约着去吃个饭,有时候陈豫北有不得不带女伴的应酬,便会约了杜薇。
  当然这些默默都是不知道的,这主要是杜薇并不粘着陈豫北,而且俩个人也并没有到那种亲密的程度。
  那次陈豫北问她想找个阿姨结婚照顾她,其实是他刚有了这个想法来试探她的,毕竟默默是他要照顾一辈子的人,是他的家人,他不能不顾这孩子的感受。不想她反映这么大。这让他犹豫不决。
  陈豫北自从西藏回来以后,虽然性情变得阴郁冷酷,这除了那三年艰苦的生存环境和一场生死战斗的影响以外,还因为商场的险恶和人心叵测所致,但陈豫北从本质上来说,仍是个内心阳光、心底磊落的一个人,他对默默是真心实意当亲生女儿一样待。这其中除了有赵子善为他挡的那致命的一刀的恩情之外,还夹杂着他对当年丁佳欣肚子里那个孩子的移情之爱。当年他曾和丁佳欣说过,等她的孩子出世了,他会当亲生的骨肉一样养着,他会给孩子最完整的父爱,所以,丁佳欣才同意跟着他见了父母。
  后来,他从弟弟陈晋南口中他得知那个孩子并没有死,下意识里,他知道在这个世界上,在一个他不知道的角落里,有一个孩子是丁佳欣的,那个孩子是本应叫他爸爸的。
  而默默,正好接下了他那无处安放的父爱。
  他希望随着这个孩子慢慢长大能尽快康复起来,他希望她能变得独立,而不是像这样有些病态地依赖他。当然,他一辈子都不会离开她是不可能改变的,他将终生守护这个孩子,当她如自己的亲生女儿般,做她最亲的亲人。
  但是,他也希望她能理解他的选择,进而理解他需要婚姻。
  杜薇最让他感动的是从不排斥默默,不管他们俩个人在做什么,在什么地方,只要他一说默默有事,便马上催他快去。这是她和别的女人不一样的地方。之前他也和别的女人试着交往过,但大多一听默默有事儿,都表现出跃跃争宠的样子和酸酸的妒忌味道,这是他无论如何不能接受的。
  陈豫北就这样心里想着心思,不觉迷迷糊糊地睡着了,等他再醒来,已经是第二天早上十点多了,父亲母亲已经在楼下的大客厅迎接一大早来拜年的下属和各方客人。
  他迅速起床后洗漱后,想起在隔壁的孩子,便不放心地过看看,却发现床铺整齐的叠好了,像是没有人睡过,他转身下楼问过管家,回答说默默小姐一大早就出去了,说是去找同学玩了。
  陈豫北皱了下眉头,想不出她有什么同学或是好朋友可以走的那么近,大年初一早上就跑去玩,便急忙回到自己家里。家里只有老秦一个人在,说那孩子确实一大早回来一趟,像是取了什么东西后又走了,同样说是去和同学玩了。
  陈豫北便打她的手机,可是提示却是关机,陈豫北因为也有一些人要在初一早上去拜访,便让老秦开了车离开家去拜年。一直忙到了晚上那孩子手机仍是关着的,他这才觉得有点不对劲儿,打到了生意上的朋友姜仕鹏那儿,问了他女儿姜小舟,可那小姑娘说根本没有见过默默,陈豫北这才着了慌。
  冷静地寻思了半天,才想到了一个去处。
  妥协
  陈豫北那匹悍马到了疗养院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早上了。
  大年初二难得的是一个晴天,有仨仨俩俩的老人在院子里溜弯,也有几个穿着厚厚棉衣的老头和老太太坐在台院子里的小花坛边上晒太阳聊天。
  老秦去停车子了,陈豫北便自己找到了默默爷爷的房间。他站在门口,果然看到了那孩子卷缩在爷爷的床上,头枕在老人的腿上似睡着了。老人半靠在床头上,笑眯眯地眼睛在看着怀里的小孙女,一只手轻轻地拍着她的背,似在哄着小小的婴儿睡觉般,满脸的溺爱。
  在这一瞬间,陈豫北红了眼眶。
  这是一个极没有安全感的孩子,前天在陈家大宅见到杜薇,仍是刺激到了她最敏感的神经,在她的潜意识里,杜薇并不比她那个舅妈更亲切。
  少年失怙,又见证了父亲那样残烈的牺牲;转碾在亲戚家,又受舅母虐待,唯一的爷爷又老又弱自顾不暇,都让这孩子变得敏感多疑。她实在是怕再失去一个安身之所。
  陈豫北敲了敲门,走了进去。
  老人看到他,脸上露出了惊喜。那孩子也从爷爷腿上爬起来,看到了风尘仆仆的他。
  陈豫北走上问了问老人身体的情况,又俯身看向这孩子:“默默,你来看爷爷为什么不告诉叔叔?”那孩子两眼已经哭的通红,原本薄薄的眼皮儿已经肿的像个烂桃。听到陈豫北这样问,也不说什么,只是垂着头,咬着指头不吭声。
  陈豫北拿下那只指甲被咬的光秃秃手,放在大掌里握着,掌中的小手没有一点点温度,即使离的有点距离,他仍能感觉到她身上的微微颤抖。
  老人并不知道孙女儿是偷着跑来看他的,不禁有些愕然。
  这几年陈豫北曾带着默来看过他两次,但从没有让这孩子独自一个人来过。默默是昨天傍晚到的疗养院的,坐了差不多一天的车,她说豫北叔叔这次没空儿送她回来,可是她想爷爷了便自己来了。
  那孩子虽然再没说什么,但是从她的神情上知道她怕是有什么心思的。他当然是不相信陈豫北会给这个孩子受什么委屈的,这两年他不是没看到这个年轻人是怎么把这孩子捧在手心儿上的,可又一想,小孩子嘛,有时候总是会有些别别扭扭的。
  可是昨天晚上这孩子窝在他身边睡到半夜时,却突然做噩梦了,一边哭一边喊“叔叔不要结婚!叔叔别扔下我!”老人大吃一惊,忙推醒她问了情况,这才知道她是为了陈豫北结婚的事儿担心。
  他心里难受,即为孙女寄人篱下心疼,又觉得这孩子不应该这样不懂事,一大早上正劝着呢,陈豫北便到了。
  他有些歉然地对陈豫北说:“这孩子不太懂事,真让您操心了。”却是用手抚着那孩子的头发,满脸的心疼之色,不舍得责怪孩子半句,看得陈豫北心里难过。
  老人这一生,只有这根独苗了。
  “怪我,应该早点带她来看看您的。”陈豫北并不知道老人已经知晓了这孩子为什么偷着跑到这儿来,只当是她过年了想爷爷了,脸上更是丝毫没有责怪这孩子的意思。
  这老人是孩子唯一的亲人了,他原是应该经常带着她回来看看的。虽然他经常打电话问起这边的情况,老人如有问题疗养院这边也会及时通知他,但倒底是不一样的,血缘的亲情是隔不断的,不都说每缝佳节倍思亲嘛,大过年的,孙女儿想爷爷也是可以理解的。
  老人摇摇手:“不用不用,我很好。在这里有吃有穿的,还有人伺候着,生病了也有医生,享着福呢,默丫头要上学,你事情也忙,不用来看我呢。”
  陈豫北陪着默默在这里住了两天,他先是和老秦一起拉着老人去了县城里的医院全面检查了一下身体,又把老人拉到澡堂子请人帮他洗了澡,理了发,把老人送回疗养院以后,又带着默默去超市给老人添置了一些日用的东西,最后到县城里最好的饭店订了餐,在老人的房间里陪着老人和默默一起吃了饭。
  老人的床太小,到了晚上陈豫北把她带回宾馆住下了。
  第三天一大早,他带着默默来和老人告了别就赶回了A市。
  这一路上俩个人都没有说话,那孩子像这几天都没有休息好,上了车就昏昏欲睡,陈豫北怕路上颠簸她睡不稳磕着,便坐到车子的后面把她抱在怀里搂着,让她好好睡。
  车子一回到别墅门口停稳,她就醒了,揉揉眼睛下了车就往屋子里走,也不管陈豫北抱着她这一路上胳膊又酸又麻像没长到自己身上似的,很有点小白眼儿狼的味道。
  陈豫北揉着胳膊走进屋子里,心想着今天无论如何都应该和这孩子好好谈谈了,他实在不想给这个孩子造成太严重的思想负担。便在吃过了于阿姨做的晚饭后,把她叫到了书房。
  之前默默已经给他沏好了茶,这是陈豫北在家时每天她的必做功课,而且在金雅芹的调/教下,这孩子的沏茶功夫越来越好。
  陈豫北只喝绿茶,并且都是上好的明前龙井。
  她会先煮好开水,然后用小手捏一撮细嫩的绿芽放到那个专用的玻璃杯里,等水冷至八十多的温度,先高冲水至完全覆盖住茶叶,再滤掉水,然后再高冲水缓缓加水至茶杯口二厘米处。那上好的绿芽便个个青绿鲜活,光泽四溢,茶汤色泽碧绿,浓郁茶香便扑鼻而来。
  每当陈豫北在伏案劳作至疲惫之时,喝一口这甘醇爽口之泉,确是一种难得的享受。
  默默一直养成在陈豫北书房写作业的习惯,整个晚上会给他续三次水,而平常陈豫北在家,喝完这三杯茶后,工作也完成的差不多了,如果是要熬夜,他会告诉她备好水先去睡。
  这几年两个人的相处模式一直是这样默契有序的,令陈豫北温暖和宁静。
  但是,从那天开始,陈豫北突然想到了要结婚,之后,他们的生活默契像是被打破了,令她恐惧莫名,也令他躁动不安,他实在不知道要不要结这个婚。
  一想到和杜薇毁婚,他竟有着一丝歉疚。
  默默此时进到书房,就站在他宽大的书桌旁,微低着头,垂手而立。
  陈豫北握住着她的手,把她拉到了身边:“默默,和叔叔说,你不想叔叔结婚,是不喜欢杜薇阿姨吗?”
  她看了他一眼点头,随后又摇头。
  陈豫北失笑,这孩子自己都弄不清楚不想他结婚的原因是什么,怕只是一种本能的排斥。
  “默默,叔叔要和杜阿姨结婚,是因为叔叔年岁大了,需要婚姻和家庭,默默也需要多一个人照顾。”他耐心的解释。他不知道十六岁的默默能否理解已经快要三十一岁的男人需要家庭和妻子的心理。
  “叔叔,默默不需要别人照顾,默默自己可以照顾好自己。”那孩子抿着嘴,突然开口说话。
  陈豫北温柔地笑笑,不管她怎么说,她能开口和自己说话就是好现象。
  “默默,叔叔想要娶杜阿姨做妻子。一个家庭,要有爸爸和妈妈,这样的家才完整,对默默的成长也是有利的。”他试图和她讲通道理,这个孩子聪明绝顶,她不能再像对小孩子一样来哄了。
  “那您和杜阿姨结婚,是因为您爱她,还是因为要她来照顾默默?”
  这样轻飘飘的一句话竟把陈豫北问住了。
  他爱杜薇吗?似乎是,也似乎不是,但肯定和爱丁佳欣是不同的。
  杜薇漂亮大方,修养极好,良好的家世背景,留法多年,对任何一个男人来说都是有相当的吸引力的。当然,她更是父母眼中合适的儿媳妇人选。他也相信如果能娶她为妻,她一定会善待默默。
  至于说照顾默默,当然也是一个主要的原因。女孩子越长越大了,需要女性长辈的时常教导和关心,这是他无能为力的。特别是这样一个患病的孩子,则更需要健康的生长环境来影响她,爱护她。
  但是,心底下似乎又有着一种否定。仅是这两个原因吗?似乎又远远不止这些,只不过那些个不重要的被他压在心底罢了。
  “都有。”他这样说,确实是这样想的吧。
  “叔叔,默默不需要照顾,默默可以自己长大,叔叔等默默长大了再结婚好不好?”那孩子的声音有着颤抖,一双大大的眼睛如小鹿般喘喘不安,有些企盼又有些慌恐的小脸儿,让陈豫北气馁。
  “默默,我们暂时先不要讨论这件事了,叔叔答应你暂时不会结婚,你也要答应叔叔要好好上学,你上高中了,还要考大学呢,默默会努力的对不对?”他终于在她的目光中妥协。答应她吧,只要她喜欢,而且他似乎也并不很着急结婚。
  那孩子抬头看着她,似乎在判断着他说话的真伪,但看到的是陈豫北眼里的关切和宠溺,不觉点点头。
  “回答别人的问话不能只点头或是摇头,要明确回答是或是不是。”陈豫北纠正她。
  这孩子一这样就不爱开口说话,真不是个好习惯,李医生说要平时多加训练。
  “嗯,好。”内心纠结了半天,她终于开口说。
  欲罢不能
  过了年不久默默就开学了。
  这年的春天来的格外早,咋暖还寒时节,屋子里是阴森森的凉。
  默默开学后就住校了,宿舍早早就停止了供暖,冷得她从心里往外的抖,每天牙关紧咬,不愿意开口说一句话。
  开学的第一个周末她没有回家。
  老秦周六来接她,她低声说周日要补课所以不能回家,老秦只好回去了。可周日下午老秦却给她送来了吃的喝的,还有换洗的衣服。
  她下楼来到车前,对老秦说自己吃过饭了,衣服也自己洗了。
  老秦没说什么,只是把吃的和衣服给她留下了,回去告诉了陈豫北。
  陈豫北并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妥,一是觉得这孩子长大了,要学着慢慢独立了;二是觉得她可能真的在补课。
  A市最好的高中,没有压力是不可能的,便也由着她。
  这孩子不在家他虽然不太习惯,但还是告诫自己不能太事事操心,她已经十六岁了,需要独立生活。但他却忘记了这是一个经常逃课请假的孩子,现在却连周末都留在学校,这么反常却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对。
  默默在学校基本不说话,但是行为却有些乖张起来。
  最明显的是思维集中不起来,上课走神;之后是作业不能按时完成,随堂小考卷子都做不完,成绩一落千丈。
  最令人不解的是她上课多次违纪。重点高中的纪律严格堪比军队,上课下课的作息时间都是很紧张的,高考的压力就像一根鞭子一样抽打着这些孩子们。但是,平日在老师眼中还算是规矩的学生陈默菡却突然变得总是出状况。
  先是慢吞吞的迟到,打了上课铃声十分八分后,她才会慢腾腾地进走教室,也不喊报告,也不敲门,推了门就进来,显的嚣张没规矩;其次是作业不交,问其原因是没作完,这在以前是不可能的。上课老师提问她也不站起来,在老师反复点名后站起来也不回答问题,只是瞪着两只大眼睛望着老师。有时候课任老师急了就批评她几句,但任谁批评她都不吭声,只是低着头默默地听训。而她听训的时候看似异常的平静,她的同桌姜小舟却清楚地看到她脸色苍白,额头和鼻尖儿有细密的汗珠。
  当然,没几个老师敢真的批评她,看着这孩子神情紧张和脸色惨白的样子,都以为她身体不太好,不觉心生怜惜,也只是说两句就会放过她。只有刘姥姥想起她入学之初时校长要他关照点这孩子的事儿,便觉得这孩子确实有点问题,
  刘姥姥便在第三周的时候打电话找陈豫北,大致地说了这个学生的反常情况。
  陈豫北曾听李纯方说过,这孩子如果发病了,肯定会有精神不集中,不说话等反常的行为,特别是在青春期的时候,会表现的更反叛些,所以他有足够的心理准备,他也没认为有多严重,只是和刘姥姥道了歉,说自己会关注这个孩子的。但因那几天特别忙,便想着周末去接她回家后再和她谈谈。
  好容易等到周末陈豫北亲自接她回家后,晚上便叫她到书房和她谈起了学习上的事儿。
  这孩子低着头,半天才缓缓地说,最近上课都听不进去东西,作业当然作不完,平时和同学关系冷淡,不会做也不好去问别人,特别是她总忘记事儿,精神恍惚的厉害,要走到教室了才发现忘记带书包,或是忘记拿笔,要么就是数学或是哪科的书忘记装进书包了,就不得不重新返回宿舍去拿。这样当然是要迟到了。更严重的是,她耳朵曾失聪过几天,她怕他担心,就没有告诉他,不过也就三天时间就恢复了。
  陈豫北一听,心下明白真是这孩子的病情出现了反复。他心疼的搂过她,拍拍她的后背告诉她说:“默默,以后身体不舒服要打电话和叔叔说。耳朵听不到,我们不是约好了发短信吗?”这是他和她之间的约定,陈豫北知道这种由于心理压力引起的失聪会随时发作,所以就和她约好遇到这种情况就发短信。却不想她一个人悄悄地挨过了那几天,只觉得心里钝疼。
  那孩子软软的小身子靠在他怀里有轻微的颤抖,他用手掌在她后背轻轻的抚触着,在她耳边轻轻的说:“默默不怕,学习可以慢慢来,上课听不懂的可以找下课的时间再向老师请教,默默已经做的很好的,叔叔已经很骄傲了。”慢慢的,那孩子身体不抖了,呼吸也平稳下来。
  “叔叔,我记住了。”她仰起脸浅浅地笑着对他说。
  陈豫北舒了口气,拍拍她后背,叮嘱她去洗澡睡觉。
  等那孩子去睡了,他给李纯方打了电话,说了一下孩子这段时间发生的情况。
  李纯方沉吟了一下说,病情反复是一个必然的过程。他说不要逼她学习,也不要斥责她,目前最主要的是对她进行心理疏导。只要她的心理能恢复到一定的状态,其它的都会慢慢好起来。并建议让她学点别的特长,以分散些她的注意力。
  陈豫北让人买了钢琴,又请了师大的一位钢琴老师每周末来给她上课。默默对于学钢琴没多大兴趣,而且那位三十多岁的女老师神情严肃,令她生畏。第一次看到她,便先检查她的手,拉着她的小手看了半天,才有些吃惊地自言自语叹息说:“唉,这样又小又软的手,学什么钢琴呢。”
  话虽然这样说,可陈豫北来头太大,而且给的学费实在是可观,她也装不来清高,只好硬着头皮教。默默在学了两周汤普森后,有一天上课上到一半,她突然让老师停下,转身跑到楼上从房间里拿出来一支像笛子一样的东西。
  “老师,我吹这个给你听听好不好?”她有些腼腆地问老师。
  那钢琴老师有些崇拜西洋音乐,对这些不入流的民族乐器当然不屑一顾,却也不想多费口舌,便懒洋洋地说:“好啊,我听着呢。”
  等听这孩子吹起来,居然是《月光下的凤尾竹》,那东西发出的声音像葫芦丝,却比葫芦丝的声音更圆润浑厚好听。
  “这是什么?”等她静静的听完,故做淡然地皱着眉头问。
  “巴乌。”默默拿出一块绒布,轻轻地擦拭着那红木刻花的东西说着。
  这个老师虽然不太懂民族乐器,却是却是识货之人。她发现这孩子的乐感非常好,在吹凑曲子的时候全神贯注,并有一丝丝凄婉的美丽,不觉惊呆了。
  这巴乌是赵子善的遗物。从西藏回来后,爷爷怕她看到这个东西伤心,便留在身边,这次春节去疗养院看爷爷,爷爷送给了她。她本来也是跟父亲学过两年的,虽然年岁小,但是这孩子天份聪颖,还记得爸爸教过的几只曲子。
  “老师,我不想学钢琴,您帮我找一个巴乌的老师好不好?我想好好学吹巴乌。”以前她不敢碰这个东西,是因为她怕再想起爸爸,想起爸爸牺牲时候的惨烈。但是,最近却不知道为什么,她的心底似有什么东西在萌动,特别是学了钢琴以后,那旋律感竟让她清楚地想起了以前在那曲的日子。
  在那曲的那两年的春天,每当草绿了的时候爸爸会带她去看湖,那曲有极漂亮的湖,爸爸带她坐在湖畔吹着巴乌,吹出极好听的曲子,她会随着曲子跳起藏族阿吉教会她的舞蹈。那样的日子想起来她的心都针刺般疼痛。
  也许是这段时间经常做梦梦到和爸爸以前在那曲时候的情景吧,竟然让她想起了要学巴乌。她总要留下爸爸的一点什么。
  不知道那钢琴老师怎么和陈豫北说的,反正是钢琴她不学了,换来了一位五十多岁的男老师每周六的上午十点来,给她一个小时的巴乌课。
  默默的文化课成绩渐渐稳定了下来,不再是班级的尖子生了,但是仍保持在中上的水平里,陈豫北从没有对她要求过什么,他只要这个孩子平平安安没有什么事情就好。
  陈豫北也不再提结婚的事情,和杜薇像是淡了下来,只是他生意上的事情越来越忙了,忙的好久都没有和默默一起好好吃顿饭了。
  反而是杜薇,对于陈豫北态度的变化没有半点怨言,有时候对陈豫北表现出来的歉疚,她只是温柔地笑笑,用别的事情轻轻岔过,让陈豫北有种很温暖的感觉。这样一个温婉的女子,应该是很适合做妻子的。
  陈豫北这几年更是扩张的厉害,公司上市,地产大热,科技公司专利产品已经远销到了欧美。这个周末,为着一个巨额订单他要亲自飞去美国一趟。很巧的是,在北京机场转机时,他遇到了杜薇。
  杜薇是去洛杉矶看望生病的姑姑,很巧地与陈豫北同机。
  闫勇很会看眼色,登机以后就把座位和杜薇调换了一下,躲到了一边和美丽的空姐眉来眼去。
  杜薇一脸平静的像是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依然是那么善解人意地不问他什何事情,看在陈豫北的眼里有些歉疚。他本是正直之人,虽然生活磨砺的他变得冷酷狠戾,但这毕竟是前一阵子动了心思要娶的女子,是以待杜薇自是不同。但是杜薇像是完全没有芥蒂地和他聊着天,在陈豫北沉睡时,细心地和空姐要来了毛毯给他轻轻盖上,引来空姐羡慕和嫉妒的眼光。随后,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她自己也迷糊的睡着了。当陈豫北醒来后,便看到身上的毛毯和靠在自己肩头熟睡的杜薇。
  女子身上那馥郁的香气浸入他的鼻端,不仅让他有些心动,他极力克制着自己,也不搅她醒来,只好生生给这女郎当了靠枕直到她睡到自然醒。
  陈豫北在天使之城的行程很紧张,完全没有时间顾及其它,但是在离开的前一晚,仍是在他下榻的酒店大堂与杜薇巧遇。
  那洋鬼子客户便热情地邀杜薇一起晚餐,正中杜薇下怀。
  晚餐还有当地的代理人和他两位华人朋友,他们都把杜薇当作陈豫北的未婚妻,气氛也便因着这美丽大方的女郎加入而热烈不少。
  约翰那个老洋鬼子在生意做成后高兴的不得了,他很是喜欢陈豫北严谨果断的行事作风,便很开心地和他聊起了自己的外祖母曾在香港居住过几年,以及自己家里面的种种趣事。几个人喝了两瓶Bartts’s巴特斯,那甘醇、华丽的口味让陈豫北多喝了两杯。所以当杜薇送他回房间的时候,陈豫北虽然清醒着,却没有很坚决地拒绝。
  到了房间,陈豫北的头更沉了,胃也不舒服。杜薇给他倒了杯温水,他灌了下去,这才觉得略为好受了一些。
  不知道为什么,今天晚上杜薇的眼神异常的明亮,让陈豫北有些心悸。
  “豫北。”也许因为晚餐的气氛太过美好,也许是就着酒劲儿,杜薇轻轻的依在了他的怀里。陈豫北觉得杜薇格外的美丽,脸颊抹上了嫣红,人也柔媚极致。他不觉轻轻地俯下了身子,吻住了她。
  陈豫北是个正常的男人,正当壮年,虽然这些年来极为自律,但是面对杜薇这样本来就动了心的女人当然是有欲望的。
  但是,当他火热的身体挨近杜薇时,似乎这柔软的身子比他的欲望更甚,她已经娇喘不已,热烈地纠缠住了他。
  这是一个成熟的女人身体,性感且诱惑。
  不知道为什么,陈豫北像是刹那间看到了一双流着眼泪的清澈的眸子。
  “叔叔,你不要默默了?”那张小脸儿惨白着,一个字一个字吐来来问他。
  心中一惊,理智像是一下子回到了脑海中,他略为用力拥抱了一下杜薇,松开了手。
  杜薇的脸已经潮红,身心都准备好了接纳他的入侵,她以为今天晚上水到渠成,她不懂为什么到了这档口他竟然能停得下来。她有些惊异地看着陈豫北,
  “对不起,杜薇,在我们准备好之前,我不想……”他有些冷硬的解释着。
  “我明白。”杜薇羞红了脸。匆忙整理了一下衣衫,转身便要离开。
  杜薇中学时就到了法国,旅居法国多年,受到的是欧美教育,这种釜底抽薪式的拒绝让她觉得羞辱。
  “杜薇!”陈豫北上前拉住了她。他轻轻吻了下她灼热的唇:“我送你离开。”陈豫北虽然冷酷,但是应有的礼貌他还是不会忘记的。
  打开门的瞬间他才想起,他的弟弟陈晋南晚一点会从纽约赶来送他。
  酒真误事。
  这是一个完全不在撑控之中的意外事件,对陈豫北影响并不大,在他的经历中,这种投怀送抱的女人大有人在,他都处理的极好,完全影响不到自己的情绪或是工作,但是杜薇是不同的,所以情况竟然有些失控。
  他收拾好了情绪,洗了个澡,安静地等着从纽约赶来的弟弟。
  婚讯
  暑假来临时,正是A市天气最炎热的季节。默默始终厌厌地,打不起精神来做任何事。巴乌课一周一次地上着,老师夸她吹的越来越好,只是她人却变得更不爱说话了,每天晚上一个人在家的时候,会坐在卧室的窗台,把玩着那根红木上的雕花。
  陈豫北越来越忙,世界各地的飞,在本市也是回家很晚,连老秦都不见影子,大多数的时候是于阿姨会留在这里陪她。
  姜小舟打电话约她去逛街看电影,她根本没兴趣,以身体不舒服为由推了两次。那女生便骂她说:“你是林黛玉穿越来的吧,怎么整天病歪歪的。”
  本是玩笑的一句话,听在默默的耳朵里心中却是一惊。
  她清楚地知道自己是个麻烦,从她被陈豫北领回家就大病不断小病常犯,小时候学都上不了,整天粘着陈豫北。年前的时候为着他要结婚,自己又大病一场,在他眼里,自己是个累赘吧。又不懂事又麻烦,真不讨人喜欢。
  心里也不是不知道同学也没几个喜欢自己的,老师们看在陈豫北钱的份上虽然不喜欢她,却也不能对她怎么样。
  就连自己的舅舅舅妈,不也是听说有人要领走自己便马上放手了吗?只有爷爷是真心疼自己,可是爷爷岁数大了,身体一天不如一天了。说到底,自己也就是个拖油瓶。
  就算陈豫北,终究,自己也不是他的什么人。不是吗?从头到尾,自己只是这里的一位寄居者。终有一天,他会结婚、生子。而她,只有自己。
  不知道为什么,只要这样一想,她的心就疼的喘不过气来。左胸的位置,针扎似的,却是没有一滴眼泪。
  自从放假以后,都是她一个人守着那若大的屋子,整个家里空空荡荡的,也安静的让人心里发慌。即便是他在家的时候也忙得很难得和她在一起谈点什么,不知不觉中,原有的和谐和默契都改变了,再也没有了小时候的亲昵和温馨,这让她更加沉默了。
  陈豫北这栋别墅买的早,虽然是靠近市中心的位置,却也是依山傍海,四周景色宜人,夏季极是凉爽。园子里让老秦种满了种色花草,用青石砌起来的围墙古朴厚实,倒也是另一番景致。
  默默最近睡眠极差,早上更是不爱起床,躺在床上迷糊发呆,总是磨蹭到临近中午才慢慢爬起来,去卫生间冲了澡,套了件小吊带棉衫和牛仔短裤才慢慢摸下楼去找点吃的,于阿姨会给她煲好碎米粥,她喝半碗后就撂下,有时候也会走到院子里弄那些花花草草。
  她想养一只小狗,但是陈豫北说,她动物毛发过敏,因而阻止了。她只好每天对着这些花花草草说话。
  南面围墙靠近东墙角儿,有一株栀子花,大朵大朵白色的花儿开放后,隔着院子在房间都能闻到香气,她最爱蹲在那株花的旁边傻傻的嗅着,心里都畅快了许多。
  正中午的时候,太阳有些毒辣,这花喜阴喜潮,她见到花根底下土干的裂了,她便弄来水管给它浇水,水冲到地上,溅起来的水花儿喷到她的身上,弄的一身泥巴。
  于嫂在厨房忙着,听到声响马上紧张地跑过来要她快上楼洗干净,怕水管里的凉水弄到身上冰到她感冒了可不得了。
  默默心里想着那里就那样娇气了,在舅舅家的时候,大冬天要冷水洗碗,手皴的流血,不是一样过来了吗?
  这样想着,却是听话的放下水管关了水喉上楼洗澡换衣服。
  也许是在外面太阳下晒了久了,露在衣服外面的皮肤有点发红,洗完澡后还是火辣辣的疼。
  这几年,陈豫北把她养成了豌豆公主了。
  拿了条浴巾包了身子出来,找出了很久不用的婴儿油,坐在床上往身上抹,带着奶香的气味儿让她想起刚来时,陈豫北给她买这些东西,每天洗完澡要看住她抹脸和手脚,皮肤一点点缓了过来。再也找不到脸上那一抹红脸蛋。
  就这样想着心思,却完全没注意到身后掩住的门被推开了,不可能在此时出现的陈豫北走了进来。
  陈豫北是刚从日本回来,带了些她喜欢吃的零食和几件衣服,所以一下飞机就赶着回家,想着出去了十多天没见着她了,也不知道她这些天怎么样,打电话回家,只听于嫂说这孩子吃饭不好,人也瘦的厉害,更是极少说话。赶着处理完事情便急着赶回家。
  在院子里没见到于嫂,便知道她出去买菜去了,便放下东西拎着给她的东西上了楼,不想却看到了这样一幅景致。
  浴巾由于手上抹油的动作早已经滑落到腰际,扭头抹后背的地方使她的身体扭成了一个角度,阳光从窗外照射在那孩子晶莹的肌肤上,少女的幽香弥漫在整间屋子里,那正在发育中的少女的身体像一座美丽的雕象一般一下子印在了陈豫北的脑子里,强烈地冲击着他的视觉。
  饶是陈豫北大着她十几岁,从来都当是这孩子的长辈,也瞬间血涌上头,愣愣地发了五秒钟的呆,这才快速退了出去,掩上了房门。
  他瞬间阴了脸,刚想厉声喝斥她:“陈默菡你把衣服给我穿上!”可话刚到嘴边却咽了下去。
  这孩子本来胆子就小,这个样子吓她一跳,不吓出她个好歹才怪。沉着脸转身下楼,也不敢发出一点声音,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呼吸半天才平了下来。
  陈豫北不是没见过女人的毛头小伙子,商场上从来都是声色犬马花样层出不穷。就是这孩子,刚接她回家时,他也曾给她洗过澡,但他从来都当她是自己孩子一般心无杂念。却不想小女孩儿悄悄长大了,刚刚那一幕让他震惊。
  默默做梦都想不到陈豫北会在这个时候回家,因为背对着房间门,心里又想着心思,根本就没发觉自己那青涩的小身子已经完全曝了光给人家。等她略听到楼下传来点响动,还以为是于嫂在做家务。
  抹好了油油,披了浴巾找出干净的家居服穿上,又觉得有点困了,便又倒在床上迷糊起来。完全不知道刚刚发生了什么事。
  而陈豫北则在楼下皱着眉,给杜薇打了个电话。
  “杜薇。”
  “豫北,你回来了?”在杜薇和陈豫北的交往中,能让他亲自打电话的次数屈指可数,因而惊喜莫名。
  “嗯,刚下飞机。”陈豫北低沉的声音有些疲乏,却仍是不失亲切,“晚上一起吃个饭吧。”
  “嗯,好。”杜薇欣喜地答应着,又记下了约会的地点放下了电话。
  他们的关系终要改变的,难得陈豫北这般主动,也许是该发生质的变化的时候了,杜薇再好的耐心也不可能等他一辈子啊。
  在去美国之前,虽然俩个人都彼此有意,但是却从没有比轻吻更亲密的接触。陈豫北的生理需要从来不会碰杜薇这种女人,但自美国回来以后,那个亲密的吻就像是个拐点,把陈豫北和杜薇的关系推进了一大步。后来当他们再在工作中接触时,很自然的比之前亲密了起来。陈豫北约杜薇的次数也明显比之前有所增加,两个人共同携手出席公开场合的机会也越来越多,他们虽然未承认过是未婚夫妻,但看在外人眼里却早已经是那么回事了。
  所以,当今天陈豫北这个电话打给杜薇以后,杜薇隐约有一种感觉,像是发生了什么事,或许是他们俩是到了摊牌的时候了。
  事实证明杜薇确实是个聪明的女人。陈豫北不仅给她带了礼物,还那天晚上向她求婚了。
  戒指上的钻石并不是很大,也不是专门订做的,但是款式很漂亮,出自名家设计。
  喜悦让杜薇不计较细节,她等这一天等的心焦了。西餐厅的气氛太好,虽然没有浪漫的玫瑰花,但是陈豫北温柔之极,这足以让杜薇惊喜而感动。
  自美国回来之后,她本以为这个男人会和自己永远暧昧下去不会求婚了,他的自制力太好,冷酷已经是他的常态,除了面对那个叫默默的小女孩儿。她几乎觉得他不会对任何人露出温情的一面。可当他拿着那戒指问她,是否愿意嫁给她的时候,她一下子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但陈豫北认真的程度却是超乎她的想象,他隔了几天,便正式带她回陈家大宅,宣布两个人将正式结婚。
  陈家父母对这个消息并不觉得突然,只是觉得陈豫北事先没有和他们商量而面上子有些过不去,不过略为一想,又觉得对于陈豫北来说,这样做反而是正常的,毕竟当年的事儿在他心里留下阴影,今生他能找个世家之女结婚,已经让他们庆幸了。
  最欢天喜地的要数柏菁了,她极喜欢杜薇,认为她懂事、大方,家世又好,人长的漂亮又漫柔体贴,做陈家的长媳再合适不过。
  从那之后,杜薇偶尔会来到陈豫北的别墅,但是,更多的时候她会经常出现在陈家大宅中。除了陪柏菁逛逛街外,更多的是讨论结婚以及今后的打算。
  闫勇已经不做陈豫北的助理了,他被任命为北佳集团欧美地区的执行总裁,所以默默往陈豫北办公室跑的时候极少了。当然也看不到陈豫北和杜薇之间在公事上越来越默契,也听不到底下人的议论。只有金雅芹,偶尔会打电话给她,问问她的学习情况,关心她的身体好不好。有时候实在想念她,便会在周末跟着老秦去学校接了她一起吃个饭,或是陪着她逛逛街,给她买些女孩子用的东西。
  当默默又一次在陈家大宅见到杜薇的时候仍是呆了呆,等杜薇上前亲切地唤她默默的时候,她半天才缓缓叫了声杜阿姨。
  随后像是发冷似瑟缩着咬关紧咬,坐在沙发一角不作一声。
  直到晚餐都再不说一句话,惨白着小脸儿强自镇定。
  陈豫北像是没看到一般和父亲谈论着政治经济走势,时而回答着母亲张家小子李家闺女怎么样的问题,偶尔体贴地给杜薇布菜。
  默默自幼得自赵子善良好的家教,吃饭时崇尚食不语,只夹自己眼前盘子里的菜,没什么表情地悄声扒完碗里最后一粒米,她放下筷子说:“爷爷奶奶我吃完了。”然后欠身离开,去小偏厅看电视。
  柏菁亲切地对杜薇说:“回家和你母亲定个时间,我们两亲家见见面,也好商讨婚礼细节。”
  杜薇笑着说:“阿姨,我父母都是随我的主意,没有那么多说法的,您尽管放心准备。”
  柏菁嗔怪地说:“这是礼数,怎么可以不见亲家就把婚结了。”
  杜薇这才笑着说好。
  饭后茶毕,陈豫北要送杜薇回去,杜薇笑着瞥他一眼笑说:“我自己开了车子来的,你快带孩子回去吧,没看到默默已经困了嘛。”嘴里说着,眼神示意在小偏厅歪在沙发垂着头不知道出什么神的默默。陈豫北叮嘱了下杜薇小心开车,便叫了默默回别墅。
  那孩子听到陈豫北叫她,便慌慌张张地站起身,紧紧抓着陈豫北的手往外走,柏菁追出来递上她的书包,这才想起她是被陈豫北从学校接来直接回的陈家大宅。谢过柏菁,跟着陈豫北上了车,便贴着车门靠着,仍是白着脸,有些厌厌的样子。
  回到家里,也不说什么,安静地回房间洗澡换衣服,钻到薄被子底下就睡着了。等陈豫北半夜过去摸摸头,果然烧的厉害。
  陈豫北叹了口气,情知自己是心急了。
  招来医生给她打针吃药,却不问她任何话。
  等医生离开,他掩了门,去书房打电话给李纯方,那医生也不客气,便问陈豫北这孩子是否受到什么刺激了。
  陈豫北犹豫了一下,仍是把自己准备结婚的事说了。李纯方在电话中半晌没说话。过了好久,才缓缓地说:“豫北,如果你决定了,就不要顾及她的感受了,好好结你的婚吧,她总是要接受这个现实的。”
  陈豫北听了,心里也说不清是什么滋事味儿,便道谢收了线。每天依旧上班,晚上照样应酬,只是叮嘱着于嫂看着她吃药。
  这孩子莫名地烧了三天,按时吃药打针慢慢就好了。只是人变得又干又瘦,更不爱说话了。两只大眼睛也变得没有了光彩。但表面看着仍是乖巧听话,让她吃饭就吃,告诉她睡觉就睡,快开学了,就把自己要带的东西收拾好,装满了一只旅行箱子都是,又把不常用的书摆在
  自己房间的书柜子里,分门别类的存放好。
  由于杜薇的关系,陈豫北往大宅回去的时候多了些,有时候也会带着默默一起回去,默默对杜薇非常客气地叫着杜阿姨,有时候对陈豫北无意间和杜薇表现出的亲密熟视无睹,陈豫北再没有机会看到那孩子更多的表现。
  陈豫北略为放心些,他觉得这孩子虽然心底下很抗拒,但仍是在渐渐地接受杜薇,他为她这一发现变的高兴起来。
  杜薇对默默表现出了最大的耐心,帮她买衣服,挑选好看的少女内衣,默默不爱去商场,她到相熟的店拿来几款回家让她选;后来她在陈豫北的书房看到默默随手画的钢笔素描,便问她是否想学画画了,默默想了想说,喜欢画。杜薇便亲自去了艺术学院挑了一个刚毕业的油画系女生从头教她绘画基础。
  陈豫北看到这一大一小两个女人能和平相处自是很欣慰,冷硬的脸上终于露出来些许温暖的笑意。
  柏菁已经暗暗准备给他们办喜事了。她挑了个好日子亲自去杜家商定,提出要在元旦前的时候让他们结婚,但陈豫北却没有同意。
  陈豫北三十二岁了,是男人的黄金年龄;杜薇也二十八岁了,正是女子待嫁时,无论如何没有拖的道理。
  柏菁当着在默默在场的时候,无意中透出他们要结婚的信息,但这孩子像是根本没有在意,仍是两眼盯电视,刚刚流行起来的韩剧看得她如痴如醉。
  因着杜也觉得元旦前结婚有点赶,最后陈豫北终于同意把婚期定在转年三月初。
  悲伤
  在默默新学期开学时,本来说好陈豫北送她去学校,但那天陈豫北突然有急事要去京城,于是杜薇亲自开了车去送她。
  默默见是杜薇来接她,便也不说什么,拿了行李跟着她上了车,说了谢谢便一声不吭地坐在副驾驶座位上目不斜视。
  杜薇当然知道这孩子是什么问题,便也不计较,载了她去学校帮她把东西送上宿舍,又帮她交了学费后才离开。
  姜小舟看到杜薇后,一直惊讶不已。在杜薇离开后终于忍不住问:“她就是你叔叔那个女朋友?”
  默默点点头,又补充道:“是未婚妻。”
  姜小舟呆了呆,却仍是喃喃地说了句:“默默,她结婚以后会对你好吗?我怎么一点都不喜欢她呢?”
  默默停住了铺床的手,半天没反应过来。
  要说姜小舟这孩子最大的特点就是心直口快。她能和默默走的这么近,除了父亲和陈豫北是生意上的朋友外,还因为她有点男孩子的性格,短短的头发,一双亮晶晶的大眼睛,心窝子里藏不住半点私密的话。家里条件好,却从不娇气,她喜欢默默不多事儿,特立独行的味道,有时候别人在背后瞎议论,而默默又是从来不辩解,这让她从骨子里生出一股侠气,很仗义地和别人吵的脸红脖子粗的,掏心掏肺地对着默默好。
  “没关系,反正还有两年你就上大学了嘛,不爱回去就不回去,反正你叔叔不会少了你生活费就是。”姜小舟觉得自己刚刚那句话说的默默多心了,便又这样说着安慰她。
  其实她不知道这句话正好戳到了默默的伤口。
  她最怕的是陈豫北不要她,最留恋的不过是陈豫北给她的那个家,如果上了大学,她再也回不了那个家,给她再多的钱又有什么意义?
  其实,普通家庭的孩子,上了大学以后都恨不能飞的越远越好。只要给够生活费就是最幸福的日子,才不会赖在父母身边受拘束。但默默是个不同的孩子,姜小舟根本不明白她的话给默默的心灵有多大的震撼。
  已经上高二了,学生们的压力更加大了起来,班里的那些同学个个学的天昏地暗,宿舍另外两个女生朱妍妍和齐雨婷经常会在熄灯后打着手电在被窝里看书,用姜小舟的话说都学的变态了。
  姜小舟叹息:“这真不是人过的日子啊。”姜小舟成绩一般,但好在她家里不给她压力,反而显得轻松。
  整个三班大概只有默默和姜小舟算是另类了,有点不急不慌的样子,偶而还会在班里出点么蛾子。
  默默成绩依然不太好,连上学期的精神状态都不如,甚至做出一些反叛的事儿来。
  刘老师心里知道这孩子的状况,心想北佳集团那么有钱,送这孩子去国外读名校也应该不是什么问题的。有此想法,便对她的成绩不太关注,也不再给陈豫北打电话了。
  而这恰恰违背了默默的初衷,因而行为更加怪异起来。周末也不再回家,只是呆在学校宿舍里。
  姜小舟在那天半夜又被默默纠缠的恶梦惊醒之后,才知道陈豫北的婚姻给默默带来了多大的压力。于是周未也不回家,留在学校陪着她。可是默默却总只是呆呆地看着手机,神情游离迷蒙。姜小舟见她实在太可怜了,便好说歹说在周日一大早上拉着她回了自己的家。
  姜小舟的父母都出去应酬了,家里只有保姆。
  姜小舟带着默默看自己的房间,整间屋子是素雅的白,和她的人一样干干净净。然后搬出她收藏手绘书给她看,整整两箱子,怕是收藏多年了,还有一些是从国外寄回来的原著,画风简洁明快,语言生动。默默看了就喜欢上了,俩个人便头挨着头坐在床上看了起来。
  不知道过了多久,一只匆匆跑进来的小狗吸引了默默。
  小狗一身深灰色的毛,剪成漂亮的公主头,脖子上结着一只蝴蝶结,正瞪着一双无辜的小眼睛看着默默。
  “这是谁?”默默有些怕狗,但看到这么漂亮的小狗还是很喜欢。
  “小灰。”姜小舟骇笑。“这家伙,怎么色迷迷地看你呢。生人来家他居然不咬。”以前家里不管来人是男是女,它都要汪汪好一阵子,被小舟妈妈训斥半天才会住嘴。
  “男狗为什么剪公主头?”默默忍不住问。
  “嘿嘿,我喜欢它做女生,打扮起来漂亮。”姜小舟忍不住乐,“它原是表姐的,去年表姐全家移民,它又带不走,让我领回家了。”说着,小舟把小灰抱在怀里,轻抚着它的脑袋,和它喃喃地说话。
  默默忽然觉得姜小舟这个动作怎么和陈豫北对她做的动作那么像。
  默默勉强挨到吃完了午饭,就呆不住了。
  别人的家比陈豫北的家更让她不舒服。
  她和姜小舟说想回家去,便也不顾她的挽留,匆匆叫了出租车回到别墅去。
  进了别墅大门儿,却看到于阿姨在收拾园子,她叫了声阿姨便往别墅里面走,进到客厅才发现杜薇也在。
  杜薇正从厨房里端出一碗汤往楼上走,看到她回来,明显愣了一下,随即笑着说:“老秦去接你说你要补课不回来了,怎么又逃课了?”
  然后扭头接着上楼,像是默默的回答并不重要。
  默默抿了下嘴唇,低声道:“我回来取书。”便也跟着上楼。
  她的卧室跟陈豫北的卧室相反方面,在东面,连着两间客房,而陈豫北的卧室在西侧,连着自己的书房,明知道他就在家,也不去打招呼,进到自己卧室,胡乱找出一本书便下楼。
  刚要出大门,陈豫北便从楼梯上一边下来一边叫住她。
  “默默!”他快走几步,来到她身边,拉住她的手臂,“不是说要补课吗?要回来怎么不给秦叔打电话让他去接?”
  陈豫北穿深色西裤白衬衫,大约有些疲惫,脸色有些阴沉,口气却是温和的。
  默默扫了一眼他抓住自己的手,微低下头:“我回来找一本书,马上就回学校。”却始终没有抬头看他一眼。
  陈豫北皱着眉头,脸色略为僵硬。这孩子越来越叛逆了,对着他说话竟然用这种态度。可又不忍责备她,便放软了声音哄她说:“下午没课吧?吃了晚饭让你秦叔送你回学校吧。杜阿姨今天做你爱吃的油闷虾。”
  不说还好,这样一说,那孩子的脸瞬间又变得苍白。
  她蓦然回头,露出浅浅的笑意,却未达眼底:“叔叔,我早就不能吃虾了,您忘记我吃虾过敏了吗?”说完轻轻地挣脱了他的手,头也不回地出了门去。
  等陈豫北反映过来,取了车钥匙追出来,只能眼睁睁看着她跳上一辆出租车上走了。
  他自然是想起来那次高烧大病一场后,这孩子忽然对海鲜过敏起来。李纯方说,是身体免疫力下降造成的,等她身体恢复了自然就会好。刚刚为了留住她在家,不觉就忘记这件事儿,只记得刚接她回家时,这孩子特别喜欢吃虾,因为他告诉她说,多吃虾会长个子,她就拼命地吃,最喜欢就是东海渔村做的油闷大虾,一次吃大半盘子,剩下的打包回家当宵夜,陈豫北学给金雅芹听,金雅芹笑个半死,说陈豫北你非把这孩子吃的见到虾就吐才罢啊。却不想现在她一只虾都吃不得,吃了就全身起红疹。
  陈豫北拿了钥匙在门口呆了半天,才慢慢转身回到屋子里,杜薇像是刚洗过澡换了衣服出来,头发还有点湿。
  “杜薇,我刚接到电话,公司那边有事情要去一下。”陈豫北有点歉疚地对她说。
  杜薇明显有点迟疑,她缓了两秒,才似听明白他的意思。
  “没关系,我一会儿叫车自己回家。”杜薇对他笑笑,慢慢上前轻轻搂住他,把头埋在他的怀里。
  她都带了衣服,已经有了留宿的准备了,但是显然陈豫北没有这样想。
  仰起头,主动的吻住他,能感受到他身体的僵硬,却不见他下一步的动作。
  这个男人的自制力令人惊异,也真让人沮丧。
  “对不起杜微。”陈豫北低声道歉。
  “豫北。”不是不委屈的,但是她明白那个孩子在他心目中的位置,她不能有半点不耐。“快去公司吧,我自己回家。”
  默默让宿舍老师叫出来的时候,身上只穿一套棉质睡衣裤。
  她走出宿舍大门,便看到陈豫北那辆黑色的宝马。陈豫北一身西装,英挺的身材和冷然的气质惹的陆续返校的同学不住的回头。
  看到她出来,他上前握住她的手,带她到车前,打开副驾驶的门把她塞了进去,然后绕到驾驶室,发动了车子开了出去。
  往别墅方向开了回去。默默一声不响靠在车门上,转着头往着车外。
  这个城市她来了四年多了,从他第一天把自己带回来,告诉她这里就是她的家开始,她就真的一直把这里当做家,就如同一只流浪的小动物,终于找到一处栖息之地,安静地舔憩着自己的伤口。
  可是她从来没想过,这里还会住进另外一个女人,一位真正的女主人。虽然他一再说,那个女人会如他一样爱着她,但是她心里极清楚这是不一样的。比如,下午她看到了什么?那抹意外,那么对闯入者的排斥,还有那漫不经心。
  她有种以前竟然是自己雀占了鸠巢的感觉。
  终究,自己只是一个过客。
  她忽然就想大哭一场,想告诉他不要结婚,就算要结婚,也要等她长大了嫁给他,她这么爱他,她会把自己完完整整地交给他,她会爱他,至死。
  她被自己这突然而至的念头吓了一跳。
  她闭上了眼睛,不觉眼泪流了一脸。
  真疯狂,怎么可能?她不过是他随手拣回家的一个孤女,就如同,姜小舟养的那只比熊小灰。主人再怎么宠溺,都不是同类。
  陈豫北把车子到别墅门口,下车打开副驾驶门,脱下西装包住她,俯身把她抱了出来。
  她一直贪恋他身上特有的味道,淡淡的剃须水和烟草的香味儿。她闭着眼睛,靠在她怀里听他有力的心跳声。这声音曾让她那么的安宁和幸福,但以后,这胸膛怕是再也不会属于她的了。
  陈豫北把她抱进屋子,轻轻放到沙发上。
  这孩子脸色越来越苍白,尖尖的小脸儿上没有一点肉感,原先那红红的小苹果脸已经完全不见了。不是说十几岁的少女都有婴儿肥吗?为什么总也喂不胖她?
  他拨开她脸上的头发,指腹在她的脸颊上轻抚。
  “默默,为什么会这样?叔叔都说过这里是你的家,你为什么要逃?”他有些难过。从来,他最不愿意伤害的只有这个孩子,可是,这个婚姻,他必须得要。
  她慢慢地睁开眼,眼里的悲伤是那么明显。“叔叔,抱抱我。” 她软软地说。
  陈豫北身上震了一下,他俯身把她抱紧在怀里。
  女孩儿软软的身体有些颤抖,冰凉的肌肤透过那层薄薄的布料传到手上,仿佛失去了所有的温度。
  那孩子伸出了手,抱住了陈豫北的腰身,小小的脑袋在他胸前蹭了蹭。
  “叔叔,你不要结婚,好不好?”声音有些哽咽。
  从来,这个孩子都没有用这样的声音求过他。
  陈豫北哑住了般出不了一点声音,只是更紧紧的抱住了他。
  这孩子绝顶聪明,感情却太纤细,加上童年的遭遇,因而极度缺乏安全感,也非常害怕周遭的环境发生变化。
  他应该尊从李纯方的医嘱。
  “默默,不要任性,叔叔老了,需要一个妻子。”他这样说。
  “叔叔,你还会有自己的孩子,是不是?”她的头埋在他的宽阔的胸膛,声音却沙哑地传了出来。
  孩子?陈豫北还真的没想过。不过,应该会有吧?
  “不管叔叔是否结婚,是否有孩子,默默都是叔叔的孩子,永远都是。”陈豫北沉下脸,抚触着她的后背,轻轻地,但坚决地说。
  这本来是一段最干净最纯粹的感情,他不能玷污了它。
  他却没有看到那孩子眼里的绝望。
  承诺
  在进入学期未的一天,陈默菡终于做出了一件让刘姥姥忍无可忍的事情。
  那天一大早上学校就发生了许多怪事,男生进到了女生厕所,校长室挂了主任的牌子,三楼变成了四楼,四楼换了五楼,蒙头转向的语文老师进了物理教研室,愤怒的英语老师拿了化学老师的教案。更可气的是,上课的音乐声换成了那个很搞笑的“两只老虎跑得快”,和匆匆忙忙乱串教室的师生相得宜彰,整个教学楼乱成了一锅粥。
  究起原因,是有人在昨天晚上半夜潜到教学楼,把挂在门楣上的指示牌什么的全换过了一遍,结果造成了这次混乱。
  实验高中在这天早上头两节课愣是没上成,整个教学楼怎是一个“乱”子了得。
  那位严厉的女校长火了,把教导主任叫去训斥了十分钟;教导主任从校长室出来,铁青着脸召集各班班主任开会,据说是训斥了半个小时还意犹未尽,通告各班主任老师严查。
  最后,在教学楼的监控录相中发现那两个大摇大摆的身影。
  这让刘姥姥大吃一惊,他把默默和姜小舟拎到办公室,指着鼻子骂了五分钟,气得浑身发抖,恨不能捏死这两个惹祸精。据后来班里的男生们说,想不到从来不骂学生的刘姥姥居然让这两个小丫头给破了功!
  有点男孩子气的姜小舟是一个鬼精灵,虽然偶尔会为班里受男生欺负的女生拍桌子打个报不平,但决不算是捣蛋的孩子;而他最想不到的是陈默菡这个平时闷声不响的小丫头居然会做出这般出格的事来,简直让他痛心疾首!
  姜小舟痛快地承认了自己做了这件事,问是谁出的主意她也咬着牙说是自己,那满脸的坚贞不屈堪比刘胡兰承认自己是共.产.党.员。
  而那个陈默菡则问什么都是紧抿着嘴唇一声不吭,一双大眼睛盯墙角,偶而很无辜地看一眼刘姥姥,竟然没有任何歉疚的意思。
  纵是脾气再好,刘姥姥还是忍无可忍地发了火。
  “叫你们家长来!”刘姥姥又气又急,肥厚的嘴唇吐出了这句话。
  正好下课铃响起来,他挥手让俩个学生离开,自去翻学生名册打电话叫家长。
  这两个孩子实在是胆子长毛了,闷声不响的给他惹点这样的事出来。虽然他知道这两个孩子的家长都是有钱人,特别是那个北佳集团的大老板,学校的图书馆、宿舍楼捐了不知道多少银子,更是他惹不起的人物,而且把这个孩子放到他的班级时候,校长也曾有过话儿,可是今天的事情闹的实在太大了,整个学校教学秩序全被打乱了,上午两堂课全校都没上成。
  要知道这在重点高中是多大的事儿啊,特别是对高三的学生们来说,浪费了多少时间!这祸实在是闯大了。
  最最不可以原谅的是,刘姥姥的茶杯里不知道谁把他平时喝的茶包换成了减肥茶,等他骂完这两个不争气的学生又打了电话以后,觉得有点口干舌燥,便端起茶杯一饮而进。当他发现这茶不对味儿时已经晚了,后果严重到他拉了一天的肚子!拉得刘姥姥小腿发软眼窝发青,平时挺着像是有五个月身孕的肚子也像是一下子瘪了不少。
  当陈豫北那辆宾利在学校门前停下来时,陈默菡就看到了,她一声不吭地坐在教室里,趴在桌子上懒懒地看着窗外同学指指点点那辆车,然后再看到身材高大,冷硬阴郁的男人下车,稳步朝教学楼走来。
  其实这些并不是她故意的,昨天晚上实在是无聊加上郁闷。
  昨天杜薇来学校看她,给她送来吃的和一袋水果,只是临走时,不知道是有心还是无意地告诉她,她想重新装修一下别墅,周末如果默默回家会接到她市中心那间公寓去住。
  她心里突然难过极了。
  陈豫北刚带她回家时,就是住在那间公寓的,但不长时间就买了这间别墅。别墅还在装修,陈豫北就带着她来看过,告诉她,这里是我们以后的家,院子里会栽上她喜欢的栀子花,又从别处移来两棵造型很好的落叶松。他告诉她说,A市算北方,落叶松在雪天里也翠绿挺拔,傲雪英姿,小默默就要和这两棵松树一样一起长大。
  从此,这间别墅她最喜欢的就是这园子了,这里种满了她喜欢的花花草草,陈豫北不知道从哪儿移植来的冷季型草能绿到十二月未,到了二月未就能返青。她不喜欢大城市里的高楼大厦,这别墅的宽阔视野和精心修整的花园让她想起在那曲的日子,也极像起爷爷家的小院子,可供她高兴的时候去撒欢。
  现在,那里要有新的女主人了,那里的一草一木都不再由她说了算。一想到这些她就胸口刺痛,钢针扎过似的。
  在这个家里,她终究是个外人。
  过了年,他们就会结婚,会有自己的孩子,而自己,也终有一天会离开。
  心里想着这些事,一直到半夜她心里仍是烦乱不堪睡不着,在床上煎鱼般折腾的厉害。
  姜小舟在她对床,也被她闹腾的也有些失眠,钻到她的床上听她讲白天发生的事,当听到杜薇说要她去市区公寓去住的话时,立时咬牙切齿地生气起来,恨恨地骂了声:“这个老巫婆!还没进门儿呢,就想赶你走!”一句话说的默默眼圈发红,委屈的像是要哭出来。
  俩个人在被窝里嘀咕了半天,姜小舟便说总得做点事儿让你叔叔知道你不高兴,这说的正对了默默的心境,俩个人便悄悄起床溜出宿舍,从教学楼的一楼卫生间钻进去,把整个教学楼祸祸一番,这才心满意足地回去一觉睡到天亮。
  果然,一大清早看到整个学校人仰马翻地乱成一锅粥,她满意的不得了。嗯,生活中总算还有一点开心的事。
  至于刘姥姥杯子里的减肥茶,那是化学老师的茶包,她只不过是顺手调换了一下而已,以惩戒他这一个月对自己不闻不问。谁让刘姥姥那草包肚子那么不中用呢,拉了一天虽然有点难受,不过他还是应该感谢她帮他找到减肥图途径,减肥茶应该对他效果不错。
  一个小时后,陈豫北貌似平静地从校长室出来,他一只手牵着垂着头的陈默菡,另一只手拎着她的书包,姜小舟那小丫头也背着她那招牌多用途大书包,亦步亦趋跟在后面,见到默默回头,她眨着眼睛冲着她比划着胜利的手势,一幅不在乎的样子。
  陈豫北装着没看到两个孩子的小动作,扯着默默的手臂走到他那辆耀眼的车子前,把两个孩子塞进后坐,自己打开副驾驶的门坐了进去。
  车子是老秦开的。他先是把姜小舟送回了家,然后调头离开,不一会儿便到了北佳集团的总部北佳大厦。
  乘着专用电梯上了顶楼,越过秘书助理的办公区,最后进到了陈豫北那大的离谱儿的办公室。
  这一路他都紧攥着她的手臂,一直到把她丢到那巨大的沙发上才松开她。
  默默被他略为用力一丢就倒在了沙发上,心里有些害怕,却自始至终都一声不吭,只是用两只溢满了水气的大眼睛看着他。
  待他松开了手,便用另一只手抚上了刚刚被他紧攥的位置。
  陈豫北皱着眉头,上前扯开了她的手,撸起她的袖子,便看到了被他攥出了青紫痕迹的手臂。
  小姑娘眼里的泪终是忍不住,扑簌簌掉了一串儿。
  陈豫北叹了口气,终是不忍再多说什么,只是心疼的把她抱起来,放腿上搂住了。
  那小脸刚一贴到他的胸膛,无声的眼泪终于变成了嚎啕,鼻涕眼泪都抹在了陈豫北那昂贵的西装上面。
  他轻轻地拍着她的后背,哄了半天才停住了抽抽噎噎哭声,一低头发现她竟窝在他怀里睡着了。
  昨天晚上折腾了那么久,根本没怎么睡好就起床出早操了,现在目的达到了,睡的那个踏实啊,小脸儿皱皱的,细细弯弯的眉毛还一挑一挑的,像是在努力挣扎着什么。
  陈豫北有此无奈地抱着她起身,把她放到了休息室的大床上。
  即使是北佳这艘经济航母的掌舵人陈豫北,对十七岁的陈默菡也是无奈的。明知道这是她的小把戏,故意这样引起他的注意,但就是心软软的放不下。陈豫北虽然算不上是个严厉的家长,但自认还是有原则的,像这样挑战他底线的行为他不是没看出来,但却一声不吭地替她收拾烂摊子,简直就是一个溺爱女儿的父亲。
  这孩子一睡就睡到了下午,中午饭也错过了,陈豫北让人去酒店订了餐来,放在茶水间的炉子上温着,怕她一会儿醒来找吃的。
  直到下午四点多,休息室才传来声响。陈豫北放下手中的材料开门进去,只见那孩子正一脸朦胧地看着天花板出神,见到陈豫北进来也不理他,只是了无生气地窝在那儿,瘦瘦的小身子缩在那儿,实在看不出是十七岁的孩子了。
  “叔叔,你真的要结婚了吗?”突然,她就这样问了出来。
  “嗯,是的。”尽管不忍,但是他还是选择了说实话。这是她必须接受的事实。
  小小的身子只是轻微的抖了一下。慢慢地,那女孩儿转过去看了他一眼,像慢镜头似的。然后,她用极低的声音说:“叔叔,你结婚的时候,送我到金阿姨家住一段时间,行吗?”
  陈豫北身躯震了一下,伸手捞起她抱在怀里,大手在她后背一下下抚触着,轻声哄着她:“默默,不用的,只是一个很简单的仪式,你是我的家人,是我的孩子,我们是要在一起的。”
  这孩子突然这样懂事,反而让他不适应。
  “叔叔,我这么大了,当花童太老,当伴娘太小,我还是回避吧。”这孩子小小的年纪竟学会了叹息。
  她不知道她在陈家是什么身份,叫着陈豫北的爸爸妈妈爷爷奶奶,却没有当人家孙女儿那份受宠爱的感觉,陈家父母对她极客气亲切,可就少了自己爷爷那种贴心的亲昵。陈豫北的妹妹陈西对她倒是极好,她却只肯叫她西西姐,俩个人差的岁数也大,根本玩不到一起。陈豫北的弟弟陈晋南倒是比她大不了几岁,也喜欢逗她玩,只可惜见过一次,他常年在国外呆着。她不知道自己在陈家余下的亲朋好友眼里算是什么人,更不知道到婚礼的时候陈豫北会怎么介绍她,或是根本忽略?
  她知道那会是令人尴尬的一幕,她才不要面对那种场面。
  “你是我的孩子,没什么可回避的。”陈豫北温和地坚持着这样说。
  他之前和杜薇说起过默默,这个孩子他是一定要照顾一生的,不管发生什么事,她都是自己的责任。
  杜薇当然了解这一点,也一直表现的无可挑剔。
  陈豫北从来都是言而有信的人,这桩婚事定下来了,他就必须对杜薇,对杜家有一个交待。
  想起杜薇,他心中的不安渐渐扩大起来。本来,今天是要和她一起去试礼服的,但是他关了机,不接电话,也告诉秘书不要把电话接进来,他怕影响这孩子的休息。
  默默最怕睡梦中被电话惊醒。那孩子会心悸,严重的时候会惊的大哭起来,全身出冷汗,
  虚弱的半天反不过劲儿来。
  陈豫北伺服着她吃过了饭,他又处理了几件事,便带着她回家。
  进门后却发现杜薇正在家里厨房忙着做汤呢。于阿姨有些不好意思地说,杜小姐下午就来了,一直在厨房里忙着呢。
  默默回头看了他一眼,低声说叔叔我上去了,便转身上楼。陈豫北嗯了一声,也跟着上楼去换衣服了。
  杜薇今天没等到陈豫北来试礼服,打电话也打不通,打到秘书书室,秘书说默默小姐在总裁办公室呢,她心里便明白这个时候她最好不要打扰到他。
  可是这种等待确实太让人难受了,她便去买了些东西,到了陈豫北的家。
  还有不到两个月他们就是夫妻了不是吗?她自有办法提前进入角色。
  杜薇是三年前从法国回来的,不久就在一次杜氏企业年会上与陈豫北认识。父亲杜瑞锋很欣赏他,暗地里积极撮合俩个人的婚事,杜薇虽然从小便受到西式教育,可以说阅男人无数,但从没有一个男人像陈豫北那么吸引她。几次接触,那挺拔的身影和冷峻的面孔就沈深深地进驻到了她心里。可当她走近陈豫北,却发现这个男人是那么冷酷无情,在商场上甚至可以说是心狠手辣,以铁腕著称;在私生活上却又严谨的滴水不漏,从没有曝出什么绯闻,这让她觉得无从下手。她沉着地静观其变,慢慢发现了他身上的那块软肋。
  有软肋的男人都是可以征服的,只要方法合适。
  其实,要真说杜薇完不在乎默默,那是说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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