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养个闺女当媳妇儿

沈南汐(现代)
爱到浓时情已殇
  作者:沈南汐
  死不瞑目
  又是一场大雪。
  悍马在乡间的公路上颠坡着,震的人脑仁子疼。
  县里的人坐在前排指点着,司机老秦稳稳地开着车,尽量减少车的震感。
  陈豫北坐在后排,边上是北佳集团的御用律师李逸群。
  在接近中午的时候,车子终于前停在了一户农舍门前。这里是离A市二百多公里的地方,属于Z省的C市所属的一个县,穷困像一头狼一样,把这块贫瘠的土地咬的只剩下了黄土。
  三间土坯房矮小而简陋,破败的外墙,灰暗的窗户,屋顶的茅草上压了厚厚的一层雪,像是随时会塌掉。
  听到车响,从旁边农户的门内走出一位七十多岁的老太太,看了车子一眼,慢慢走近他们。
  县里的人下车问:“这是赵子善的家吗?”
  老太太像是被震了一下,呆在那儿,半天才反映过来说:“是啊,你们找谁?”
  县里的人说:“我们是从县里来的,要看看赵子善的父亲。”
  “哦,跟我来吧。”老太太说着,走过来打开这边的院门,引他们进来。
  几个人猫着腰进到屋内,这才发现屋子里冷的很,没有一点热乎气儿,炕上躺着一位七十多岁的老人,咳嗽声空洞而无力。见他们进来,只是欠了欠头,摆手示意他们坐下。
  县里的人有些羞愧:“烈士家的条件怎么会这样,这乡里的工作怎么做的。”
  陈豫北皱着眉头,上前看了看老人:“大爷,我是赵大哥的战友,叫陈豫北,我来看您来了。”
  老人这才转动着不太灵活的眼珠子,打量了他一眼,见这小伙子高高的个子,挺拔的身材,气宇轩昂的样子,可能是想到自己的儿子了,眼里闪过一抹激动。然后抬了一下手,像是要拉着陈豫北,但终是放下:“好,好,快坐。”
  陈豫北也没多说什么,这样的生活状况根本不需要他多问。
  “大哥的孩子呢?”
  “被她舅舅接回去了。”引他们进屋的老太太说。
  “乡里小学离的太远,老爷子身体这样也不能照顾孩子,她舅舅说城里的学校好,被她舅舅接到县里去上学了。”老人慢慢地说。
  “老人病成这样也不治,家里条件这么差,为什么不修修房子?”陈豫北之所以这样问,是因为赵子善牺牲后,大约有十几万元的抚恤金,加上战友和原单位的捐款,估计有三十万元左右,每年还固定有几千元的抚恤。
  “这老爷子说,那钱不能动,那是给孙女儿的。”老太太又接口说。“孩子那么小,父母都不在了,身体又不好,老是闹病,总要给孩子留下点傍身的钱啊。”老太太边说边抹眼泪。
  老人的儿子牺牲后,乡里委托村儿里找个人照顾老人生活,老太太和赵家做了几十年邻居,自然就负责起照顾的义务了,其实也就是送个三餐什么的,更多的也实在是力不从心。
  这家里真冷,冷锅冷灶,老爷子咳的厉害。
  赵子善牺牲后,C市公安局来过人,陈豫北当时因为听到丁佳欣去世的消息,去了江南那个小城,并没有跟着来,他并不知道那个共同出生入死的战友家里糟糕到如此地步。
  赵大哥牺牲时死不瞑目,所有人想尽了办法,就是阖不上那双怒目圆睁的双眼,最后是陈豫北被战友用担架抬到他的遗体前,才给慢慢阖上了。这在当时被传为奇谈。现在,他终于明白,他不放心的,除了不满十岁的小女儿,还有这个扔在农村的老父亲。
  “把孩子舅舅的地址给我吧,我去看看她。”陈豫北觉得在这里不能多待一分钟,他心里揪的难受。
  陈豫北记下了地址,又留下一个信封,那里装着他身上所有的现金。他告诉老太太快请医生给老爷子瞧病,便带着人上车往城里赶了。
  “我希望下个月再来时,你们能给老人一个妥善的安排。”陈豫北阴郁地说,“所需费用我来结算,你们不用担心。”
  “我明白。”县里的人很正式的拿出小本子记下了,“我回去后马上向县里汇报,一定会解决的。”陈豫北来这个县是商定一项稀有金属矿产投资事宜。虽然有巨大的利润,但是县里苦于没有资金,而且拿不到上边的批文,所以能拉到陈豫北这种有背景的人,他们都当菩萨供着。
  回到县城已经是晚上七点了,县里的人走了,陈豫北和李逸群吃过饭,便拿出地址想去看孩子,李逸群说,明天也不晚啊。
  陈豫北犹豫不决,明天一大早他计划回A市里,集团那边千头万绪都刚刚开始,什么事都要他亲力亲为,他根本没时间再拖了,心一横便说:“你先休息吧,我自己去找找看。反正也离着不远。”便自己打了个出租车,按着地址找到了郭家。
  房子还是平房,小院子外看可看到屋子里昏暗的灯光。
  家里像是刚吃完饭,有女人在唠叨:“赵默菡,快涮碗,磨蹭什么!几点了!”
  没有人应,只听到一阵碗筷叮当声。
  女人的嗓门儿很大,很粗,听着让人心里发颤。
  有男人说:“孩子小,你帮帮她。”
  女人声音更高:“小什么小,饭一点不少吃!一个哑巴,话也不会说,白养她还能有什么用!”然后是什么摔破了的声音,接着是一个响亮的巴掌:“死丫头!你会不会干活儿!涮个碗还要打破一个,真是个废物,干点活儿就要功夫钱!”
  男人像是火了:“你说啥呢!她怎么是白吃饭!娃娃每个月有补助的,吃不着你的!”只听啪一声,接着是女人的哭叫,然后又是一阵吵骂和女人撒泼的声音。
  陈豫北听不下去了,敲了门走了进去。
  进门是灶台,一个小女孩儿在洗碗,陈豫北算了一下,该是快十三岁了吧,却仍是像个不到十岁的孩子,瘦瘦小小的,黄黄的脸上只有那两只大眼睛水汪汪闪着生动的光芒。
  那个男人,该是孩子的舅舅吧,头发蓬乱,有一只腿像是不太灵便。女人身上穿着缎面的袄,有些妖媚的样子,看到陈豫北进来,夫妻俩个不由得愣怔了一下。
  陈豫北自我介绍:“我是赵子善的战友叫陈豫北,今天到县里来办事儿,顺便来看看赵大哥的孩子。”
  赵默菡是跟着赵子善一起在那曲生活两年的,赵善民牺牲以后才被送回农村的爷爷家。所以她是认得陈豫北的,但是现在这孩子只瞪着两只大大的眼睛看他,即不叫人,也不说话。
  “默默,不认得我了吗?我是豫北叔叔。”陈豫北叫她,她冲着陈豫北点点头,走过来拉住了陈豫北的手。
  那孩子的手小小软软的,手背却有着皴裂的口子,脸上也皴了。小小的红脸蛋仍有着在高原生活过的痕迹,看得陈豫北眼眶发热。
  赵子善和妻子离婚好几年了,那女人扔下孩子另嫁到南方后就再没有任何消息,这孩子一直跟着父亲生活,赵子善当这女儿是宝,去那曲也一直把她带在身边照顾。那里虽说条件不好,但总是在父亲手心儿捧着。陈豫北和赵子善同是Z省援藏的警察,赵子善在县里的公安局刑警队工作,他算是刑侦专家,是人家点名要的专业援藏人员,不然就他这条件,组织上也不会批准他来的。陈豫北去了以后,俩个人时常有联系。他见到默默会很开心地把她抱起来转一圈逗得小姑娘哈哈笑,也会把妹妹陈西偷偷寄给他的一些吃的东西分一些带给那孩子。但是,他从没想过,才两年时间,这孩子就变成了这模样。
  陈豫北沉着脸问孩子的情况,竟然意外地得知道这孩子从西藏回来以后就不会说话了,有时候还听不到,像是失聪的样子,现在学也不能上,只是在家帮着舅妈做些家务。
  “有病为什么不去看?”陈豫北冷着声问。
  “去了,县里的医生说不清,检查不出什么毛病,说慢慢长大就好了。”孩子的舅舅连忙说着,陈豫北看着他跛着的脚,也没再说什么。
  陈豫北心里却是气急了,孩子每个月赡养费虽说不多,但是总不能病成这样不管吧,还要做这么重的家务。这夫妻俩拿了钱不给孩子看病,还骗老人说带她在城里上学,简直是拿孩子当免费小保姆。
  心里这样想着,嘴上却对孩子的舅舅说:“你说怎么办吧,这孩子我是要管到底了,我答应过赵大哥的,只是我家里有事儿才等到现在来找你们,是你们带她到医院看?还是跟我到A市?”
  “县里也瞧不出什么大毛病来,去A市我们也不方便,还要花好多钱。”孩子的舅舅说,“您看这家里的条件实在是不允许。”男人说话的声音有点哽咽,脸上满是羞愧。
  陈豫北觉得这也算是实情,但他就是不开口,等着看他们怎么说。
  那舅妈到这会儿已经是换了好几幅脸色了,看说到这儿便接上去说:“是呀是呀,小县城里的人,去城里多有不便,您就看在孩子爸爸的情分上带回去给看看吧。”
  那孩子从陈豫北进屋,就一直拉着陈豫北的手没松开过。见舅舅舅妈这样说,便仰起小脸巴巴地看着他。陈豫北鼻子酸的厉害,他稍用力握了握那孩子的手问她:“你愿意跟叔叔去城里看病吗?”
  那孩子光是看着他不说话,等看着陈豫北想要放弃的样子,握在陈豫北大掌里的小手突然动了一下,反过来握住他的大手使劲儿点点头。
  陈豫北放心了,对那两口孩子说:“那收拾一下,我这就带她走。”
  实际上也没什么收拾的,只拿了两件衣服就带她出门了。
  陈豫北从郭家离开,天已经很晚了,所有百货都关了门儿,也买不了什么,只好带她回到住的宾馆。
  在宾馆明亮的灯光下,看着她那脏兮兮的小脸儿,心里忽然涌上一股钝痛,便把她推到卫生间说:“去洗个澡吧。”
  那孩子也不说话,只是瞪着大眼睛,看着他。
  陈豫北叹了口气,牵着她的小手带她到卫生间,给浴缸放满水,试了水温差不多了,帮她脱下衣服,抱起她放了进去。水温稍烫,小姑娘一会儿就鼻子尖儿冒出了细细的汗珠。陈豫北去宾馆服务台和那个漂亮的服务员要了些人家自己用的洗浴护肤什么的,回来从头到脚总算是把她洗干净了,拿了条干净的大浴巾包好把她抱出来放到床上,又把护肤液给她在脸上手上皴裂的地方上抹了些,扯上被子给她盖好,哄她睡觉。
  不知道为什么,这个时候他非常想念丁佳欣。
  如果,佳欣能活着,那个孩子现在也有四五岁了吧。
  丁佳欣,一想到那个美丽的女人,他的心就会滴血。
  他找了,从那曲回来后,他找遍了A市和那个江南小城,可都说她死了,连那个肚子里的孩子一起。他甚至找不到她的坟。
  等到这孩子睡着了,他又回头又去找李逸群商量。李逸群听到这情况,除了气愤也很难过,但毕竟是做律师的,沉思了一下便对他说:“如果这个孩子你要管,最好要有法律手续,这样将来你才不会惹麻烦。”
  陈豫北是警官大学研究生毕业,哪里不明白这个道理,思量再三,最后决定说:“先带回去再说吧。”
  托孤
  陈豫北父母住在军区大院的别墅,他从西藏回来就从家里搬来来了,两年来生意做大了,便自己买了房子在外面住。
  他住的是四室两厅的公寓,装修简洁舒适,定期有家政打扫。
  他把默默带回来已经是第二天晚上了,老秦把他送到公寓楼下,便去送李逸群了。
  他紧紧握住那孩子的小手,把她带进家门。
  “来,默默,这里以后就是你的家了。”他带她进到屋子里,指给她看。
  女孩儿仰起小小的脸看他,他蹲下身子,指腹间在她的小脸蛋儿上滑过:“默默,以后你就要和豫北叔叔生活在一起了,我们是亲人,叔叔会带你去看病,会送你去上学。嗯?”
  那孩子紧紧盯着他的嘴巴,等他说完就使劲儿地点着头,小手紧紧地攥他的大手不松开。
  看来是听懂了他的话。
  默默本是一个充满灵气的孩子,父亲赵子善是一位痕迹检验专家,业内享有盛誉,为人也极好,虽然是单身父亲带着女儿生活多年,但他一直把女儿教育的非常好,只是那样一场变故加上亲戚不淑,毁掉了这个天真活泼的少女。
  “默默你看,”陈豫北带着她走到一个房间,深咖色的格调,整洁宽敞,一排浅褐色的衣柜,有一张大床,浅色的床单干净素雅,“这里以后就是你的房间,叔叔会找个时间把这里装的更漂亮,给你添置你需要的东西。”由于没有准备,只能暂时先这样。这是客房,但是却从没有人在这里住过。家政没有偷懒,会定期更换洁净的床品。
  他把孩子带进这间屋子,教她把随身的几件衣服放在衣柜里,带她看卫生间,随后是客厅,厨房,一一比划着给她看,告诉她怎么用。
  小姑娘握着他的手不松开,紧跟在他的后面,也不知道听懂没有,只是一个劲儿点头表示记住了。
  可是晚上的时候还是出了点麻烦,当陈豫北把她送进浴室让她去洗干净自己时,那小姑娘仍是紧紧攥住他的大手不放。陈豫北不得已,只好给她放好水,帮她脱掉外衣:“女孩子要自己洗澡,叔叔帮你去拿干净的衣服。”然后他松开她的手走出去,关上浴室的门。
  他把那那孩子自己扔在卫生间,转身去自己的衣柜挑了件圆领大T恤给她当睡衣。
  他拿了衣服回到她的房间坐在那儿等了好久,也不见卫生间有动静,上前敲敲门也不见回应,便推门进去,看到那孩子躺在大浴缸里一动不动,水已经漫过了脖颈,差一点点就淹没了她,幸亏陈豫北怕她滑倒出意外放了少半缸水。再看那孩子已经掩在水里睡着了,热水可能浸得她舒服了,睡的小脸泛上了红润。
  陈豫北又好气又好笑,无奈地捞起她,用浴巾擦干包好给抱出来,放到了床上帮她盖好了被子。
  堂堂北佳集团的掌舵人陈豫北,虽然下海时间不长,但是挟着父母两家背景的余威,谁都知道是个狠戾无情的角色,现在竟然当上奶爸了,怕是没有人会信。
  陈豫北返回自己房间洗了澡,有些疲惫地躺在了床上,心里竟然有了丝丝牵挂。这个孩子就这样带了回来,以后都将成为自己的责任了,他将会把她养大,告慰赵子善的在天之灵。
  不知道为什么,越是疲惫,反而越睡不着,他眼前总是浮现赵子善牺牲时的情景,怒目圆睁的双眼,染的满地的鲜血,默默一边嚎哭一边往里爸爸肚子里塞流在外面的肠子,以至到死父女俩都紧握在一起的双手。
  那一切又清晰地呈现在陈豫北的眼前,如放纪录片一样历历在目。
  三年了,赵大哥走了整整三年,他唯一女儿却变成了这般模样,虽说没疯没傻,却不再是过去那个爱笑爱闹活泼可爱的小姑娘了,每想到这些,陈豫北就眼眶发红,鼻子酸的厉害,心里也堵的慌。
  过了许久,他终于意识模糊了。
  也不知道睡了多长时间,即被一阵哭喊声惊醒:“爸爸!爸爸……你别走!出血啦!爸爸你出血啦!爸爸!快救救爸爸!救救我爸爸啊!”
  陈豫北眼开眼睛愣了有半分钟,便一个翻身跳下床,跑到了另一个房间。
  “默默!”他一把抱起在床上翻滚挣扎的孩子,“默默!豫北叔叔在,默默别怕。”那孩子的身上已经被汗水湿透了,又枯又黄的头发粘在脸上,一双迷蒙的大眼睛半睁着,听到陈豫北的声音,她稍微愣了一下,随即哀嚎一声,缩在陈豫北的怀里瑟瑟发抖起来,如受了伤的小动物般虚弱。
  陈豫北紧紧搂抱着她,拍着她的背,慢慢让她平复下来。
  他终于有些明白,这孩子怕不只身体上有病了,她病的太久了,也被人忽略的太多了。
  他叹息,如果赵子善地下有知,还能否安得下心来?
  孩子在陈豫北的怀里慢慢睡着了,再也没有做噩梦。
  陈豫北突然想到了一件事,刚刚梦里,默默是说话了的。这说明她的声带并没有问题,很可能只是她不想说而已。
  这个发现,让他狂喜不已。
  但愿,一切都来得及。
  第二天,陈豫北让自己的助理金雅芹带着孩子去商场买了些衣物和日用的东西,并把她头发给剪短了。因为严重缺乏营养,那孩子的头发又枯又黄,看着像一堆玉米缨子。
  然后,他和金雅芹一起带着孩子去了陆军总院,给孩子进行了全面的身体检查。
  这一检查才知道,这孩子的身体不是一般的差。
  中度贫血,低血糖,低血压,缺乏各种维生素,发育明显比同龄孩子迟缓;让他更没想到的是,孩子身上有伤,左侧下数第二要肋骨曾经骨折过,左手臂也有陈旧性骨折,头上也有旧伤,曾缝过四针;耳朵没有器质性问题,声带也没有问题,医生怀疑是暂时性失聪失语。最后又带她看了心理科医生,心理科医生初步诊断为创伤性应激反应障碍并伴有自闭症等共病。
  陈豫北只学过犯罪心理学,对这些个心理疾病的名称并没有太多的深入了解,只当这也是一种心理方面的疾病。那医生反复叮嘱他说不要给孩子任何刺激,并提醒他,孩子的失语和失聪都是这个原因引起的,关键是要让她开口说话,要耐心与她多交流,这样也有利于孩子精神上的恢复。
  陈豫北母亲就是总院的医生,这个医生显然认得陈豫北,所以他也说的很诚恳:“治疗这种病是需要时间的,更需要相当的耐心和爱心,目前国内刚刚开始创伤治疗方面的研究,暂时也没有更好的治疗方案,只能慢慢进行疏导。我有个师兄在京城,算是国内这方面的权威,如果你有需要,我可以推荐你带孩子去他那里看看。”陈豫北基本弄明白了这孩子的情况,便留下了医生的电话,和金雅芹带着孩子离开了。
  给默默做完了彻底的检查,陈豫北心里有了数,他又和李逸群约了时间详细地谈了这个孩子的情况,准备了一些资料,然后把孩子托付给助理金雅芹,便又和李逸群一起去了孩子的舅舅家。
  再见到陈豫北,孩子的舅舅有些惭愧,一再说自己没有照顾好外甥女,让他费心了。而那个舅妈却满脸算计,让陈豫北厌烦。
  陈豫北只是沉着脸不说话,让李逸群公事公办和他们交涉。
  李逸群先把默默在陆军总院检查的结果出示给他们看,那孩子的舅舅一看这检查结果脸都变了,挥手扇了自己女人一巴掌,手里拿着那些单子便流泪了。
  那女人被男人甩了一巴掌又气又恼,看到不吱声的陈豫北又有些怕,便使出一惯伎俩,先是不承认,后来便撒泼抵懒:“都是小孩子,总有不听话的时候,我当舅妈的打几下子怎么啦!我还不能管教她了!”
  李逸群厉声呵斥她道:“你以为这是道理吗?你知不知道她是什么身份?她是烈士子女!是国家抚养的人,你不怕吃官司吗!你就是管教孩子至于把她打成骨折吗?你儿子身上有几处骨折?!!你倒是说出来看看!”
  那女人翻着白眼儿嘟囔着还想辩解什么,陈豫北却阴沉沉地开了口:“我是赵子善的战友,你应该清楚我是什么出身,就凭这些检查结果拿来告你个故意伤害或是虐待罪你想想可不可能?你以为我这是吃饱了撑的拿来吓唬你的吗!”那冰冷阴狠的声音像是从百里以外传来,空洞而透着戾气,让人发瘆。
  那女人一听,脸变得惨白,立即垂下了头,嚅嚅的再说不出什么来了。再没文化的人,也知道陈豫北这几句话意味着什么。
  最后,李逸群和孩子的舅舅摊牌,要么放弃抚养权,同意陈豫北做孩子的法定监护人,要么法院见。
  孩子的舅舅有心无力,哪有什么不同意的,只是觉得惭愧:“陈先生,按理说这孩子应该是我自己养的,这是我亲外甥女,她妈妈……,不提也罢。姐夫不在了我有责任,我父母双亡,孩子除了爷爷,也只有我一个亲人了,可是我家的情况您也能看出来,我没娶到好婆娘,孩子跟着我只能受罪,我也护不周全她。我看出您是个善心人,又是姐夫战友,孩子就托付给您了。”说着“噗通”一声跪下了,陈豫北一把拉了他起来。然后李逸群拿出事先准备好的资料让他签了字。
  从郭家出来,陈豫北便和李逸群去看孩子的爷爷。
  赵子善的父亲已经被县里民政部门接到最好的一家养老院了,住着单间,又请县医院的医生输了十多天的液已经好多了,见到陈豫北来,高兴的和儿子又回来似的,拉着陈豫北的手泣不成声。
  陈豫北见县里这样安排还成,便把这块心放下来了,等老人平静下来后,慢慢把孩子的情况和老人说了。
  老人身体不好,他不敢说的太严重,可是老人虽然七十多岁了,脑子可精明着呢,看着陈豫北的神情,加之他那慎重的口气,哪有听不明白的!再说那孩子的舅妈是什么人他清楚着呢,当初也是实在没办法才同意他们接走的,只是没想到孩子病成这样了,老人哭了,又想起牺牲的儿子,一口气没上来,就晕了过去。
  这可把陈豫北吓坏了,忙把疗养院的医生喊来,医生给老人检查了一下,说没大事儿,只是老人太激动了,加上身体虚弱,是暂时性晕厥,给打了一针过会儿就好了。
  陈豫北等老人缓过来后,也不敢再多说,只是和他商量说,孩子自己留下了,当女儿养,会给她治病,也会送她上学。算是做到自己对赵大哥的承诺。但是他需要法律上的授权。
  老人听了,寻思了一下,说:“你是子善的生死兄弟,你没忘记他,能来看我又找他的孩子,就说明你是重情重义的人,我自然是相信你的。这孩子,跟着我们也是吃苦,也耽误了她了,病成这样我和她舅舅也都没法子,就跟你走吧,需要什么法律手续我都同意办。”
  李逸群怕他误会,便又解释说:“这样做,并不是孩子不认您这个爷爷了,孩子仍是您的孙女,只不过以后孩子上学,治病什么的,如果没有你们授权同意他都是不合法的,特别是孩子以后跟着他一个年轻男人一起生活,更需要你们同意,这同意口头上是不行的,是需要法律手续。”
  老人一听就明白了,二话不说,当时就签了授权书,还盖了手印。
  就这样,陈豫北正式成了赵子善烈士遗孤的法定监护人。
  陈豫北未婚,从年龄上讲,也不够收养子女的条件,所以,他只能是以监护人的身份来照顾这个孩子。
  待他又去县里面处理了几件投资矿产的事宜后,第二天便返回了A市。
  这里是家
  陈豫北回到A市以后,便着手给默默联系学校上学。但没想到的是,所有的学校听说这是个失聪失语的孩子,都不肯收,大多推荐她去聋哑学校。可这明明就是个正常的孩子啊,去了聋哑学校那孩子不毁了吗?
  陈豫北没办法,只好在不出差的时候每天上班带着她,放在自己办公室,亲自教她学习。
  默默在西藏上的是小学五年级,算了算现在应该是上初中了,陈豫北让人买来初中的全套课本,每天工作累了,给这孩子上课便成了休息。
  陈豫北的公司虽然刚成立两年,但是由于他有两个老爷子的支持,资金雄厚,做生意都是大手笔,又从事的几乎是暴利的行业,所以公司的规模已经扩张到一定的程度,短短两年时间集团的架子已经形成。那段时间他非常忙,出差也多,如果他出差,默默便会跟着金雅芹回家,由金雅芹带着她。
  这样大约过了三个来月,默默有一天笑咪咪地拉过陈豫北的大手,把他手掌翻过来,在上面写着字:我的耳朵能听到声音了。
  陈豫北惊喜地抱起她,捧着她的小脸儿一再问,真的?看到默默使劲儿地点头,他高兴坏了,抱起她转了两圈儿,小姑娘快乐得发出了“咯咯咯”的笑声。
  但是她仍不说话,只是一双点墨般幽黑的眸子变得更加灵活了,也不像刚开始那样怕生,几个月的安定生活让她气色明显好了起来,小脸儿有了红润,头发也变得油光发亮了,跟着陈豫北到集团后,也会和他的几个助手和秘书打个招呼。
  陈豫北另一位助理叫闫勇,北师大数学系毕业的,小伙子长的帅气阳光,默默和他也相处的很好,陈豫北没有时间的时候,他也会教默默学习,每次默默做完他不知道从哪儿弄来的考试卷子,都会奖励她一只大白兔奶糖,吃的那孩子笑咪咪的。
  看到这一切变化,金雅芹最是喜欢得不得了:“咦?我们默默原来是这么漂亮的小姑娘啊!”她总喜欢没事儿捏捏她的小脸蛋儿,亲亲她。
  金雅芹今年四十八岁,原是公安厅宣传处的副处长,在陈豫北刚到公安厅实习时和她在一起呆了几个月,他很喜欢这位大姐的性格。在他下海时,金雅芹刚刚解决正处待遇,却因为丈夫出轨被她撞见,一怒之下和丈夫离了婚,情绪正处于低潮。陈豫北那时急需一个可靠的人跟着自己,便找到她说:“金姐,如果你相信我,就来帮我,跟我干十年,我保证你后半生无忧。”
  金雅芹当然知道陈豫北是什么身份,也很看好这个沉稳内敛的年轻人,正好当时厅里也有政策,女同志过了四十五周岁可以办理内退,于是她毅然办了内退手续,当了陈豫北的助理。
  金雅芹是从基层干上的来老警察,手头子利落,处事精明圆滑,对于社会上的人情世故比陈豫北懂的还多,对外说是陈豫北的助理,实际上就是陈豫北的大管家。可以说在陈豫北的北佳集团开创的头几年,金雅芹是立下了汗马功劳的人,她也是陈豫北最信任的人,两个人的关系更像是亲人。
  在默默被陈豫北带回大半年的时候,有一个周末陈豫北开车带她去东郊的一个地方去吃饭,走到半路上,雨天路滑,迎面驶来一辆卡车子像是失去了控制,直着向他们这辆车子就撞了过来。
  当时默默坐在副驾驶的位子上,陈豫北一打方向盘,把自己的身体全让给了撞上来的车,默默被护在了另一侧。巨大的冲撞力让他失去了意识。
  昏迷前,他似听到默默在哭喊着叔叔,又听到她打电话喊“快来救救我叔叔!”
  所幸那辆卡车速度并不快,加上他开的是那辆坦克一样的悍马,所以他的伤并不严重。只不过陈豫北方向打的太正了,几乎把自己完全暴露给了那辆失控的车子,车门被撞掉,划破了手臂,头上也撞破了一道口子,巨大的冲击力把他撞晕了过去,而默默则被他护在身下完毫无损。
  这次车祸的后果就是陈豫北在医院躺了三天,而默默却因此开口说话了。
  是她报的警。
  这孩子聪明机灵的出人意外。虽然突发的事故和看到陈豫北身上冒出的血吓得她全身发抖,但是在父亲和陈豫北的耳濡目染下,却让她有了那份临危不乱的沉着,她浑身哆嗦地找出陈豫北的电话拔打了110,又报告了事故发生所在的方位。所以救护车和警车几乎同时在几分钟内抵达现场,而金雅芹也随后赶到了。
  这真是个意外的收获,因为医生警告过陈豫北,要尽快让孩子开口说话,否时间拖的过长,她喉咙里的肌肉会变得松驰,再开口说话会有难度的。
  当陈豫北从医院出来回到家,那孩子从屋子里出来,扑到他怀里问:“豫北叔叔,你伤好了吗?”陈豫北抱起这孩子时眼眶已经湿润了。
  陈豫北自从去了西藏,性情就大变了,原来那个阳光的大男孩儿形象完全找不到了,整个人阴郁、冷酷,大多时候都是沉默的,生意场上更是以狠戾无情闻名,从没有人看到过他这样温情的一面。金雅芹随后跟着进门看到这一切,她有一种感觉,她认为默默这个孩子对于陈豫北来说或许是一个灵魂的救赎。
  陈豫北的生活中有了默默这孩子以后,只觉得生活中多了些牵挂,晚上应酬的事情能免就免。原本生意场上的圈子极复杂,但是由于陈豫北从小就有极严格的家教,加之后来上学和工作中多年自我约束,使他的私生活异常严谨,但是圈子里的朋友只觉得这位大少爷变得越来越深居简出了。而陈豫北每天工作劳累了一天,回家后和那个小东西唠唠叨叨确实是一种缓解压力的方式。
  陈豫北花高薪找的家政于阿姨是个不错的中年女人,也很喜欢默默,她每天会来打扫屋子并做一顿饭,吃完饭收拾好了再离开,有时候陈豫北有应酬回来晚了,她都会陪着孩子等他。
  陈豫北的父亲陈伯康时任军区参谋长,弟弟陈晋南在国外留学,妹妹陈西在一所部队院校上大学,他一怒辞职以后就搬到外面住了,没有什么特别的事情基本上是不回家的。在得知丁佳欣的事情以后,陈家父母也觉得当初的做法有些过激,便不再对他指手划脚了,生意上的事情也是由着他大少爷的性子来。当然,他们也非常清楚地知道这个儿子也做不出太出格的事情来,特别是陈老爷子和儿子的外公联手压着他们不要管儿子的事儿,他们也只得对这个儿子放手。
  大约又过了两个月的样子,母亲柏菁有一天来家里找他,这是他从家里搬出来住以后,柏菁第一次踏进他的住处。
  柏菁先是进屋看了看,便看到了自己在书房学习的默默,她也不说什么,回身坐到客厅的沙发上,先是问了问这孩子身体的情况,便叹了口气对陈豫北说:“豫北,你一个人带着个小姑娘生活不方便,把她送回家吧,家里勤务兵保姆阿姨一大堆,谁都可以照顾她。”
  陈豫北想也没想就直接拒绝了:“不用,我会照顾好她。”这个孩子得的是心理上的病,不是有人照顾就能好起来的,只有他才能了解赵子善去世时这孩子经历的什么,没有那种刻骨铭心的伤痛,是很难理解这孩子所受到的伤害。他既然承诺了,就要做到底。
  其实他很清楚母亲心里想的是什么,她并不是怕自己带着这个孩子不方便,她是怕他一个不老不小的男人带着一个小女孩子生活让外人说三道四,是怕有什么闲话传出来丢陈家的脸罢了。
  母亲是什么样子的人他比谁都清楚,如若不这样想,当年他也不会被送到西藏了。
  但是,他陈豫北从西藏回来那天起,就发誓不会再受任何人摆布了,他才不会在乎别人怎么想。
  三年的流放生活,自己被刺中的那两刀,如今胸前那两道丑陋的疤痕仍在他身上纠结着提醒着他,特别是赵子善那死不瞑目的样子总会突然出现在他的眼前,默默,从来只是他一个人的责任,他不会假任何人之手。
  送走柏菁,陈豫北回头,发现那孩子站在书房的门边,露着小脑袋在看他。他招招手,她便蹭到他身边偎在他的怀里:“叔叔,你不要把我送走。”那孩子瞪着一双小鹿般的双眼,定定地看着他说。
  “不会,叔叔不会送你走,这里就是默默的家,默默永远都是叔叔的家人。”陈豫北心疼的搂过她,轻抚她的后背。
  医生说,这孩子从父亲牺牲由西藏回来,再从爷爷家转碾到舅舅家,以至被舅妈嫌弃打骂,事实上经历的是一次次被遗弃的过程,所以她最需要稳定的生活,和亲人对她足够的爱。
  从这孩子开口说话以后,他们的生活逐渐融合起来,他非常明白正常的家庭生活对于一个孩子的成长是重要的,特别是对于默默这样一个生着病的孩子,他很清楚自己的角色,他会尽量给孩子和自己一个健康的生活环境。
  默默每天吃完了饭后会去洗碗,等陈豫北去洗澡时,她会找好陈豫北要换的家居服放在他浴室的门口,等他洗完了澡出来,会把他换下来的脏衣服放到卫生间的一个篮子里,等第二天家政阿姨拿去洗。然后简单地收拾好卫生间,再沏一杯绿茶送到书房,等陈豫北去书房工作时喝的温度正好。而做完这一切之后,她会跑回自己的房间洗好澡换好衣服,捧着书本坐到他书房大桌子对面去写他留下的作业,遇到不懂的问题,也会等陈豫北抬头休息或是停下手头工作喝茶的时候再问他。小小的人儿很会看陈豫北的脸色行事,低眉顺眼的让人心疼。
  这种和谐对陈豫北来说有着说不出的温馨,他第一次觉得这才是自己真正的家,那里有他牵挂的家人,不到两年下来,他养成了很好的生活习惯,酒喝的少多了,烟也基本不抽了,生活非常规律健康,连自己的身体都恢复的和上学时差不多壮实了。
  金雅芹会在陈豫北出差的时候接默默回家。金雅芹的儿子已经上了大学,平时家里就她一个人。但是默默总是很不习惯在新的环境生活,陈豫北一回来她就要回家,想多留这孩子住几天她都不肯。
  在转过第二个年头的秋天,陈豫北交待金雅芹给默默联系学校。可是这孩子死活不同意上学。
  问她为什么不想去学校上学,她什么也不肯说,只是低着头绞着手指一声不吭,陈豫北明白她还是怕生人,怕到人多的地方,怕和人接触,更怕陌生的环境。
  陈豫北知道这样下去不是个办法,便和她商量说:“默默,所有的孩子都是要上学的,不然将来出社会怎么办?你可以先去试试,如果实在不习惯再说。好不好?”
  默默看着他的脸,别扭了半天终于同意了。
  金雅芹带着她去附近的一个初中,教导主任说先看看这孩子的水平吧,便拿了一堆卷子给她做。可最后出来成绩出乎意料的高,教导主任说,这成绩还上什么初中啊,直接上高中吧。
  可是上高中是要户口的,而且参加高考是要学生在户籍地参加考试。默默的户口仍在C市,陈豫北说,那就她把户口迁过来吧。
  金雅芹找了以前的同事,先是把默默的名子改为陈默菡,然后想办法把她户口迁到A市落在了陈豫北的户口上,关系是侄女。
  陈豫北这时候的生意已经遍布全国,主要是他抓住了机遇,做的几单生意又几乎是暴利,特别是投资的那个稀有金属矿,让他成功的完成了资金的原始积累,整个公司业务发展的极快。他实在是没有太多的精力再来带一个孩子。他和那位医生商量过,医生也同意让她上学,这样不仅能让她和社会有更多的接触,对她的身体的恢复也是极有好处的。
  可是上高中是要参加中考的,这孩子没有上过正规的初中,又错过了中考的时间,陈豫北想了想,便打电话向在B市当老师的小阿姨周婉如请教。
  周婉如笑他:“陈大少爷最不缺少的就是银子啊,你捐出点给那些高中,看他们收不收这学生。”陈豫北一想也对,便去找了A市最好的重点高中校长。
  重点高中的校长是个四十来岁的女人,她耐心地听完陈豫北的要求,淡淡地说:“好啊,我们学校正好缺学生宿舍,你帮我们盖栋宿舍楼我就收下这孩子。”
  陈豫北嘴角一扯:“行,三个月之内我交付你一座宿舍楼,外送你一座图书馆。”他二话没说,转身就走。一周之后,他把宿舍楼加图书馆的设计效果图拿给校长看,那校长一看吃了一惊,一打听这位看似沉稳阴郁的年轻人原来是这样的背景,便什么也不说,痛快地答应将默默收下。
  几天后那座宿舍楼先动工了。陈豫北送默默上学只和校长说了一句话:“这孩子上学我不求她成绩有多好,只要她不受欺负高高兴兴就成。”
  那校长一听有些不乐意了,哪有这样的家长啊,这可是A市最好的重点高中,是要看升学率的呢。不过心里这样想,嘴上可是没说出来,痛快地收下了这孩子,挑了高一年级最有耐心的班主任刘成孝带的三班塞了进去。
  刘成孝是位五十多岁的老教师,语文课讲的好,脾气也好,很受学生们欢迎,只是有一个不太雅的外号叫“刘姥姥”,以示此人有点另类。
  于是这年秋季开学后,默默终于和其他孩子们一起上学了,读高一。
  初长成
  高一.三班是一个很活跃的集体,这主要是得益于刘成孝老师的宽容,他认为把学生管的太死,会毁掉学生的创造性,所以他对班级管理自有自己的一套理论。因而他的班级有全校的尖子生,也有刻苦学习成绩却普通的笨学生;有全校最调皮捣蛋的男生,出有最时髦漂亮的女生;现在又加上了一个公主一样的女生陈默菡,高一.三班煞是热闹。
  但是刘成孝是个很平和的老师,所有的学生都是他的孩子,所以对校长要他格外关照这个学生并没有什么不满,他只是觉得这个孩子有点不同寻常的孤僻沉默,便稍加关注了一下。
  陈默菡连初中都没上过,却是由闫勇、陈豫北、金雅芹等人手把手教了两年,这些精英们知识丰富,思维活跃,特别是闫勇,给她理科打下了非常好的基础,所以开学以后,默默的成绩在班里是稳占前十名的,这孩子话不多,但是心思灵敏,极为聪明,渐渐地就融入了学校的生活。
  陈豫北担心她刚离开家,过不习惯学校的生活,便三天两头差老秦给她送东西,也常打电话给刘老师问她的情况。周日晚上刚给孩子送到学校,周二就让秦管家掐着下课的铃声拎着一堆吃食来送饭。
  只要宿舍的胖阿姨高声叫:“陈默菡有人找!”同学们往窗外看,准能看到那个黑铁塔一样的男人拎着东西出现在女生宿舍楼下。
  这不,周二下午一下课,那秦管家左手拿着一串天天渔港酒店的食盒,右手拎着一大包洗好削净的水果站在女生宿舍楼前那棵芙蓉树下那儿等她。
  “少爷说,默默小姐要是吃不习惯学校的食堂以后就让他们天天来送餐。”老秦一边把东西递给她,一边说着陈豫北交待的话,“衣服穿过了小姐不要自己洗,周末带回去就是了。天冷了,默默小姐要自己要记得多加衣服,别感冒了,身体不舒服要马上给少爷打电话。”
  默默觉得老秦这五大三粗的样子唠唠叨叨很是有趣,一边点应着,一边笑说:“秦叔我记得了,您告诉叔叔放心好了,我会照顾好自己。”老秦看着她拎着东西回了宿舍,这才开着那辆黑色的宝马离开。
  秦管家前脚走了,宿舍另外三个女生就都回来了,先是好奇这个高大粗壮的男人是什么人,听说是管家,集体“噢”了一声。等默默打开食盒,三个小丫头的馋相全露了出来。个个流着三尺长口水,等默默说快吃饭吧,便一起狼吞虎咽了起来。订餐的人大概知道学校里的情况,再好吃的东西也不可能一个人独吞了,所以原本就是订了几个人的份,四个小女生便一起享受了一顿饕餮大餐。
  吃饱了喝足了,一个叫齐雨婷的女生摸摸凸起的小肚子问默默:“陈默菡,你们家是做啥生意的啊,怎么平时听不到你提起呢?真真是大手笔啊!”
  姜小舟口里嚼着一口炒虾仁,撇撇嘴:“人家默默的叔叔是北佳集团董事长,你说是干啥的。”
  “哇!”齐雨婷张大的嘴巴久久不能合上。
  “天哪,陈默菡,你叔叔是不是那个长的很帅很有型的男人?那天来学校我看到过的!”这是另外一个女生朱妍妍在惊喜的感叹。
  事实上,很多人只知道陈豫北是北佳集团的董事长,却并不知道他的父亲已经是军区司令员了。
  这个时候的北佳集团别说在Z省,在全国已经是赫赫有名了,齐雨芳和朱妍妍当然听说过。
  陈默菡在学校虽然成绩很好,但是人缘却一般。她话不多,对谁都有距离,除了宿舍几个女生以外,对谁都显得冷冷的,又三天两头逃课,老师却从不严厉批评她;而且用的东西都是奢侈品,这让她没有朋友,只有宿舍三个女生和她走的近些。能说上点话的,就剩下了一个姜小舟了,因为姜小舟的父亲是陈豫北的生意伙伴,姜小舟偶然知道了,便和她亲近起来。
  学习好,漂亮,家里有钱,连用的文具都是从日本带回来的,小女生们即嫉妒又羡慕,这让她遭到的口舌也不少。
  “瞧她那样子,和二奶似的!不是悍马就是宝马接送呢!”
  “天天逃课刘姥姥也不管她,不定送了多少钱呢。”
  孩子之间的嫉妒有时候也很可怕,损起人来从不嘴软。
  但是默默明明听到了,却只是抿着嘴垂下眼睫,装着什么事也没有,从来没有把这话告诉过豫北,她是个喜欢把心思藏起来的孩子。
  陈豫北在一次去北京的时候,他终于见到了陆军总院心理医生郭纯方给他推荐的北大创伤治疗专家陆云韬博士。
  陆博士耐心地听了陈豫北介绍的情况后,沉思着说:“这种病会有反复,怕是受到刺激就会出现状况,希望你不要大意,特别是要禁止用语言或是肢体上的接触对她刺激。另外,如果方便的话,请你抽空儿带孩子来做一些详细的检查。”陆博士又问了她以往发病的时间规律,对他强调说,“孩子年龄越小时受创伤,对孩子一生的影响越严重,将来发病也越难治疗。”
  但是陈豫北觉得,这孩子的情况已经非常稳定了,应该会渐渐好起来,他很有信心。心里隐约觉得陆博士有些夸大其词,但是表面上仍未表示出来。他留下了陆博士的联系方式,答应会随时向他咨询。
  这个周五的下午放了学,陈豫北亲自开着车去接她了,也没让她换衣服,接了她便往郊外走。
  “叔叔我们去哪儿?”她一边叨叨着学校教室太冷,一边伸出冰凉的小手往他脖子上贴。
  陈豫北被她的冰的一机灵,一边呵斥她:“小坏蛋!”一边从什么地方拿出一个保温杯子递给她,“喝掉。”这是他专门儿让秘书在相熟的酒店煲好了雪耳鹌鹑汤,怕她挑食,只单单装了汤给她。
  默默捧了杯了喝了一口,觉得味道还好,便一口气喝了,顿时觉得身上暖暖的。
  给默默送上了高中学习,陈豫北像是完成了一件大事,他明显觉得默默和正常的孩子一样了。甚至更懂事儿,身体也一天天好起来,个子也长高了,心里很有成就感。只是这孩子太孤单了,不喜和人交往,便留意把她往一些场合带,有时候和较亲密的朋友聚会,也会带着她去,大家也都渐渐知道陈豫北有个漂亮的小侄女,也不甚在意。
  今天是几个朋友约了要在朋友的郊外农场吃饭,基本上都是他一块儿玩大的兄弟,便接了她一起来。
  秋天的农场吃食很丰富,又因为有着蔬菜大棚和花房,因此虽然是万物萧瑟的秋天也是很好玩的。
  默默下了车就开心起来了,扑到花房去看花花草草,又去看大棚里正开花结果的蔬菜,很是新奇。这里让她想起了老家的爷爷,也想起了跟随父亲在西藏的日子,就这样忽然的情绪底落了起来。
  陈豫北在要吃晚饭时,在花房找到了她。
  那孩子窝在一丛兰花前睡着了。
  陈豫北拍拍她的脸,叫醒了她,带着她去农场主人家的大餐厅吃饭。一桌子的人都没带女人,只是一边喝着酒一边闲聊着时政,忽然就有一个人提到城中的李家和王家联姻了,新年要举办盛大的婚礼。陈豫北没什么表情地给默默剥着蟹黄放到她碗里,那孩子慢吞吞地吃着,却像是心不在肝的样子。
  “哟,我们小公主这是怎么了?”说这话的是和陈豫北在同一个大院儿长大的兄弟叫商荣辉,比陈豫北小着三四岁,美加留学回来在A大当副教授。“来,哥哥给你剥一只最大的蟹,保证比你叔叔剥的那只鲜美。”
  默默不搭话儿,也不抬头看他,只是小口小口地吃着饭。
  陈豫北邪睨他一眼,皮笑肉不笑地说:“别动歪脑筋。”
  “没有,我是认真的。”商荣辉仗着那张俊脸比其他几个人年轻点,涎着脸笑:“陈少,把你这小侄女留给我吧,我不介意小你一辈儿。”
  陈豫北却意外地没有沉下脸,口里应着:“好啊商老师,不过请你把身边的粉丝团打发干净了再说。”
  几个朋友轰笑起来。
  商荣辉的课堂被A大女生挤暴的事情不是新闻了,圈子里常常拿这事儿取乐子。
  默默再怎么淡定还是被逗的红了小脸儿,心里暗暗骂着:不要脸,流氓!
  大部分周末都是老秦去学校接默默送她回家,于阿姨在家做好饭,等她回家了,便摆出饭菜让她先吃,她会坚持等叔叔一起回来吃,但是有时候她是等不到的。陈豫北毕意是生意场上的人,总是有推脱不掉的应酬,因而会回家很晚,这时候默默便会跑到他的大床上等他,经常等的睡着了,陈豫北才会带着一身酒气回家,看到窝到他大床上的小小身影,宠溺的笑笑,把她抱到自己的房间安顿好睡下,再会回自己自己卧室洗洗睡了。
  默默刚上学的时候,住不习惯学校,几乎每周都要请假,她总有状况要出,要么生病,要么逃课,陈豫北从不会批评她,总是宠溺的摸着她的头发说:“生病了就在家休息吧,默默不用上学了。”
  但令人意外的是,这孩子的成绩却越来越好,期中考试在班级是第五名,数学成绩几乎满分,这让陈豫北很纳闷儿。
  后来才知道,这个孩子除了聪明外,也不是不学习的,自己那个助理闫勇几乎是无所不能,在默默逃课的时候,大多是会逃到北佳大厦陈豫北的办公室跟在他身边,而有时候也会泡在闫勇办公室一下午,所有高中课程对闫勇几乎是儿戏一样。这位北师大数学系毕业的高材生,教一个高中的小屁孩当然不成问题。
  “叔叔看我的卷子。”每次默默拿回来的考试卷子都要他亲自签字,这个时候那孩子的脸上是带着骄傲的笑意的,满意的成绩是她能让豫北叔叔最开心的事。
  而陈豫北则会一边接过卷子,一边摸摸她的头发,看过试卷,高兴起来会拉过她的手说,晚上叔叔请默默吃饭去!有时也会把她抱在怀里,捏捏她的小脸蛋儿,鼓励她要坚持下去,然后问她想要什么奖励。
  默默则会搂着他的脖子说,“叔叔带我去儿童乐园吧。”或是说“叔叔我要看电影。”
  这样,陈豫北便会抽出一天时间,带着她去儿童乐园疯上一天,然后带着她去看场她喜欢的电影。
  在陈豫北的潜意识里,这个孩子是她的小女儿,是那个和佳欣一起死去的孩子一样,他想把所有的对佳欣的爱,对那个孩子的爱,对赵子善未尽的责任,全都倾注在这个小姑娘的身上。
  期末考试过后,就要放寒假了,默默一个人在家呆着无聊,就跟着他去公司玩,陈豫北办公,她便在茶矶上写作业,如果闫勇有时间,她便会躲在他的办公室玩上一会儿,做着他不知道从哪儿淘到的卷子。要是累了就会跑到陈豫北办公室的沙发上窝着睡一会儿,或是让陈豫北抱到里间的休息室去睡。
  这天中午吃饭过后,她有些困,被陈豫北赶到了里面的休息室的床上睡着了,过了一会儿,他突然听到里面有惊叫声。陈豫北正在接电话,听到叫声,忙放下电话进去,看到那孩子正惊骇地抱着肩瑟瑟发抖,盯着床上的血迹说不出话来,看到陈豫北,哇地扑上来抱着他就哭。
  现在的孩子都早熟,有的上小学就初潮了,默默发育晚,加上过去营养不良,所以直到上了高中才遇到这个问题,她住校,身边的同学早都已经不当回事儿了,所以她当然明白这是什么,只是头一次见到自己身上流出这么多血,还是让她觉得害怕和恐怖,瞬间让她想起父亲牺牲时的情景。
  陈豫北又不是不音世事的毛头小伙子,一下子就明白了怎么回事儿,忙搂过她拍拍后背:“不要怕,这是女孩子长大的标志,说明我们默默长大了啊。”然后又详细给她讲解了为什么女孩子会有月经的理论,说的堪比生理卫生课的老师讲的还要精彩。
  当然这也不能怪陈豫北,看看他学的是什么,后来好歹也做过几年警察,当然对这方面的事情是了解一些的。
  安抚了这个小姑娘,便想叫金雅芹过来,这才想起金雅芹出差了。陈豫北平时在公司是个不拘言笑的独裁者,遇到这事儿当然不好意思让别人做,便让她等会儿,自己下楼去了大厦拐角的超市,买了东西拎了回来。又把她带到卫生间,教她怎么用,让她换上了新的内裤,然后清理了床,看看已经快到下班时间了,便带着她回家。
  小姑娘初潮,疼的她全身发抖,嘴唇都发白了,大量的流血让她小脸儿白的像一张纸,他把在超市买来的红糖交给了于阿姨,让她给煮了姜丝红糖水给她喝了,然后放她在床上,自己侧靠在床边上,把大手覆在她的小肚子上,这才慢慢地看着她睡着。
  这件事,让他明白,带一个孩子,特别是一个女孩子,没有女人是特别不方便的,他在想,也许是他该结婚的时候了。
  关于婚姻,他不是没有想过。自从他从西藏回来,父母那边不再提这件事,父亲好像从丁佳欣的事情上有点醒悟,不再对他说什么。而母亲是不敢,当他知道丁佳欣和孩子都死了的时候的暴怒,血红的双眼,胸前两道纠结可怖的刀疤,都让她愧疚的后怕,因此她再也不敢在儿子面前多罗嗦。
  也许是他刚刚三十岁,还不到逼他的时候吧,倒是爷爷有一天在他回京城时,问起了他一些过去的事,发出了些感叹。他明白,在丁佳欣的事情上,陈家是有愧的,现在人死了,他们不再逼他也在情理之中。
  陈豫北骨子里是个骄傲到极致的人,也是个自信到极致的人,因此他讨厌政治联姻,也讨厌商业联姻,他从来不需要那些家世和背景来证明自己的价值。丁佳欣之后,他从来都没有认真地想过婚姻的问题,他从来都笃信大丈夫何患无妻。
  他现在担心的是默默,这个孩子对他的依赖性太大了,他不知道她会接受一个什么样的女人将来和她一起生活。想起陆博士的话,不知道为什么心里有些不安宁的感觉。
  在半夜的时候他突然醒了,看到默默小腿搭在他的腰上,头扎在他的怀里睡的正香,少女身上的沁香气息让他一阵迷惑。
  小姑娘成人了,已经是大孩子了,他不能让她再这样和自己相处下去了,他心里警惕起来。
  刚想推开她,却感到她身上动了动,哼哼叽叽嘴里不知道念着什么,使劲儿地往他怀里钻,看着她那可爱的小脸儿,不觉怜爱地捏捏了那细嫩的脸蛋儿,小嘴儿红艳艳的,睫毛又长又密,像把小扇子一样覆在上面,小鼻子挺直漂亮,略有些婴儿肥的脸靠在他的胸膛,软软的小身子抱在怀里颇有着软香温玉的感觉。
  陈豫北第一次发现这小姑娘原来长的这么漂亮,怪不得商荣辉戏说要把这孩子留给他,那小子在大学里听说有一群花痴女生在追他,竟然还对着这么个小丫头片子起了色心,真是色胆包天,敢在老虎嘴上掳胡须!
  不要后妈
  年底的时候,陈豫北明显忙碌了起来,因为北佳集团要举行成立五周年庆典活动,同时北佳集团正式参与A市老城区改造工程正式启动。
  A市是一座历史文化悠久的城市,因此文化底蕴深厚,城市里的历史文化遗迹很多,即要保护好这些珍贵的文化遗产,又要完成好城市改造工程,改善百姓的生活环境,这是一个极为复杂艰巨的任务,但利润也巨大。
  北佳集团这两年已经成为A市纳税大户,算是民营企业的领头羊,政府当然要给予相应的政策支持,加上房地产业已逐渐成为北佳集团的支柱产业,所以,A市的老城区改造这项工程就当然的落入了北佳集团的囊中。
  陈豫北平时行事极为低调,本不欲张扬,但是政府部门非常坚持,希望通过一个仪式以达到对A市城市改造及对当局政绩的宣传;而北佳集团内部领导层也决定借用这一时机进行一次大型公关活动,于是这一启动仪式还是变成了一场轰动的政企合演的双人秀。
  A市老城区改造启动仪式于元月十八日正式举行。
  由于A市是省会市,所以启动仪式上Z省和A市的主要领导都参加了,和北佳集团有合作关系的企业也派出代表参加了这一活动,加上媒体造势,场面甚是浩大。
  当晚,北佳集团成立五周年庆典酒会在A市的威顿酒店三楼大宴会厅举行。
  五点不到,A市这一著名的五星级酒店门前便停满了各种名车,但最多的仍是奥迪这一政府官员专用车。属地公安加强了巡逻和安保工作,酒店两侧的道口也布上了交警。
  五点半的时候,陈豫北和集团高层伴着几位政府要员一行匆匆入场,随后走进宴会厅旁边的休息室内,接着一些城内的名人和相关人员陆续来到。
  金雅芹和闫勇格外忙碌,公关部门随时请示的问题,酒店方面也有各种各样的疑问来找他们协商。
  到了六点的时候,庆典酒会正式开始。主持人是正当红的两位明星,男主持人幽默风趣,女主持人性感迷人,场面即庄重又热烈,令人大开眼界。
  酒会开始后,先是陈豫北讲话,后是Z省省长和A市市长分别致贺词,随后是集团下边各部门准备的节目,另有抽奖仪式。
  陈豫北一身深色的西装,面容冷峻,气宇轩昂地站在台上发表了演说,一口标准的普通话用他富有磁性的低沉嗓音说起来,令在场的女人们倾倒。
  省长对北佳集团为Z省及A市的经济发展做出的贡献给予了高度评价,对于北佳集团参与A市的城区改造寄予了厚望等等。接着,A市市长也代表市政府讲了话,希望北佳集团为A市的城市改造上烙下历史的印记。
  一时间场面热闹的不得了,这确是北佳集团发展史上的一个里程碑。
  官方活动结束后,部分省市领导离开了,酒会正式开始,没有了束缚,场面立即热闹起来。
  陈豫北也拿了杯酒和各色人应酬着,一位优雅的女郎一直伴在他左右。
  女郎大约二十七八岁的年纪,轮廓分明的脸庞,卷曲飞扬的长发,修长的身材。当他来到柏菁面前的时候,明显看到母亲的脸上放出了灿烂的光芒。这是他久讳了的亲切和温柔。
  北佳集团成立五周年,是陈豫北的大日子,父亲陈伯康没有出席,他在京城开会,所以只有柏菁一个人来了。
  柏菁已经退休了,平时都跟在陈伯康身边照顾他的身体。今天却是没有跟在丈夫的身边,而是来参加了儿子的酒会。退了休的柏菁精神很好,染成深栗色的头发烫出几道弯曲,一身宝蓝色的裙装更显的优雅大方
  “妈,这是杜薇。”陈豫北略一俯身,拉着身边的女郎对母亲说。
  “伯母好。”杜薇今天一身火红的礼服,显的高挑的身材更加修长,波浪般的卷发披在肩上妩媚万千,配上精致得体的化妆,整个人看起来知性大方,陪在陈豫北的身边十分得体,也看得柏菁心情舒畅。
  “是薇薇啊。”柏菁亲切地叫着,走上前拉起了她的手。
  “伯母,您今天真漂亮啊。”并不是杜薇奉承,柏菁确实是不像往六十多岁的人,看着顶多也就五十岁的样子,加上打扮得体风度优雅,令在场诸多比她年轻很多的女人们自叹不如。
  柏菁平时听这种话听多了,只是亲切地笑笑:“哪里有什么漂亮可说,和你们年轻人比不得。”虽然话是这么说,开心却仍是写在脸上的,“你妈妈好吗?今天怎么没看到她来?”
  北佳和杜氏是合作企业,城中的上层圈子就那么大,柏菁是认得杜夫人的,故有这一说。“薇薇有时间来家里坐吧,陪阿姨说说话儿。”
  这话就很明显了,杜薇算是过了男方母亲的第一关了。
  杜薇冰雪聪明,听到这话仍是矜持一笑,略一曲膝致意:“谢谢伯母。”
  陈豫北脸色一僵,脸上却是平静地说,“妈,您累了就去那边歇着,有休息室。”然后和柏菁身边的两位年纪差不多大的女士打了个招呼便挽着杜薇离开。
  陈豫北是在天明后才回到家的。
  他一进门就看到了窝在客厅大沙发上睡着了的默默。
  身上盖着一层毛毯,脸上似有着哭过的痕迹。他刚一进门,于阿姨便从厨房走了出来,轻轻对他摆了摆手。
  陈豫北知道这孩子是等了他一个晚上,心里涌上一股歉疚。
  这孩子越来越依赖他了,昨天问她要不要去晚宴,她撇着嘴说才不稀罕去,然后却是磨着他早点回家。
  他口头答应了,可是哪里由得了他控制,酒会结束后,他和几个朋友一起在酒店的另一个小包间单独聚了一下,结果是大家都喝多了,闫勇到楼上开了几个房间按排他们睡下。早上醒来他仍是放心不下这个孩子,便叮嘱闫勇照顾好那几位朋友,自己开车赶回了家里。
  陈豫北换了鞋子,上前抱起她上了楼,放到她自己卧室床上。
  这栋别墅刚搬来不久,如果他不在家的时候,她晚上一个人住确实不安全,所以他装修时就在楼下留了一间卧室,在他回不了家的时候,都是于阿姨在这里陪她。
  那孩子身上冰凉,在沙发上冻了一宿,也不知道会感冒不。他心里软了软,轻轻拉好被子给她盖住,想让她多睡会儿。
  今天是周六,陈豫北这些天也确实累了,便想好好休息一下,回到自己的房间睡下了。
  默默第一次醒来时,楼下传来饭菜的香气。尽管肚子有点饿,但她觉得头有些昏沉沉的,翻了一个身又睡了下去。
  又不知道睡了多久,陈豫北洗漱过后进到她房间,轻轻地拍醒了她,叫她起来吃饭。
  于阿姨煲了喷香的靓汤,他端了碗汤给她。自从她第一次来例假后,知道她体质虚寒,便让金雅芹搜集了些方子,隔几天会让于阿姨给她弄些加了中药的汤汤水水。她倒也听话,让她喝,她便捏着鼻子一口气喝下去。但今天不知道为什么,就是赖着不肯起床。
  “不喝不喝,我要睡觉。”她嘟囔着。
  “起来,再不起来打屁股。”他扯着嘴角笑说。
  这孩子越来越不怕他了,没有了刚来家时的怯生生的小模样,还会无意识的和他撒娇露出小女儿的娇憨,他便觉得这孩子是走出了阴影,已经一天天好起来了。
  他隔着被子轻拍她的小屁股:“小懒虫,快点起来。”
  她根本不信他会打疼她,抬起上半身,撒赖地把双手伸到他脖子后面使劲儿一拉,陈豫北便倒在她身上,少女清新的气息喷在他颈间一阵□。
  “小坏蛋!”他忙抬起压着她的身体笑骂她,把她揪起来放到离自己半米的距离坐好:“默默,叔叔找个阿姨结婚来照顾你好不好?”
  那孩子本已经嘻嘻哈哈坐起来要起床的,听到这话猛地抬头看了他一眼,便垂下了头,半长的头发遮住了半边脸。
  过了半晌,却是低声问了一句:“叔叔,你不要默默了吗?”
  陈豫北一愣,万没有想到她是这个答案。
  “怎么会?叔叔结婚了,会多个阿姨照顾默默的,怎么会不要默默?”这孩子都想些什么?结了婚就不要她了?
  “不要不要不要!”女孩儿猛地仰起头,死死地盯着他足有一分钟,随后突然歇斯底里地喊叫起来!双手捶打着他的胸膛,“我不要叔叔结婚我不要,我只要叔叔!”
  “默默!”陈豫北几乎是被这孩子的反映吓了一跳,他从来没有想到过他要结婚这孩子会是这种态度。
  “我不要后妈,不要不要!”
  陈豫北哭笑不得,怎么连后妈都出来了?
  “不要后妈也不要阿姨!我只要你只要你!”她一边哭一边喊,从没有过的歇斯底里吓坏了陈豫北。
  陈豫北抱住她,想制止她的挣扎,可是她根本不听,在他怀里挣扎哭闹,自己折腾的一头的汗,小脸憋的通红,鼻涕眼泪一起流了下来,陈豫北的大手轻抚她的后背,想让她平静下来,可是她后背已经被汗水湿透了。
  陈豫北无奈,只有紧紧抱着她,柔着声安抚着她,可那孩子哭的上气不接下气,直至晕厥过去。
  默默下午发起了高烧。
  当陈豫北在和规划设计院的人一起开会的时候,闫勇拿着电话走到他身边,轻声和他说:“于阿姨的电话。”
  陈豫北接过电话走出会议室,便听到于阿姨有些惊慌的声音:“先生,默默这孩子怕是生病了,烧的厉害!”
  陈豫北心里“嘎登”一下,右眼皮像是也随着跳了跳。
  这孩子上午哭闹一场累了,被他逼着喝了半碗汤又昏昏沉沉睡着了。随后他接到闫勇的电话,说规划设计院下午开会要讨论老城区改造的设计图初稿,这也是他最为关注的,他便叮嘱了一下于阿姨就赶到了规划设计院。
  他回到会议室和设计院的人说,请他们继续开会,让北佳集团的人带回意见就行,自己有事儿要先走,便驱车赶回了家中。
  那孩子已经烧的什么都不知道了。迷迷糊糊间觉得有人抱起了她,轻轻唤着她的名子,身上是爸爸的味道。
  她知道自己又是做梦了,这段时间她总是做梦梦到爸爸把她高高举起来转着圈儿快乐笑着的样子,梦到爸爸带她去学校后面的一座小山坡上去采格桑花,她躺在青青的草地上,嗅着青草的香味儿。
  一会儿像是又看到了爸爸被坏人用刀刺伤,那长长的尖刀滴着血,爸爸的肠子流在外面,一身鲜红的血,却还是踉跄地往前追,最后倒在地上。她哭喊着,叫着“爸爸!”扑上去,把爸爸流在外面的肠子往里塞,却怎么也塞不进去。然后是她和爸爸紧紧握着的两只手,爸爸的大手真大啊,可是却慢慢失去了温度,最后,爸爸的大手变得冰凉,他怒目圆睁,却不再答应她一句呼唤。
  她声嘶力竭地喊着爸爸你别走,喊的嗓子都疼了,可是爸爸却渐渐远去。
  “爸爸,我已经没有妈妈啦,爸爸!你不能扔下默默啊爸爸!爸爸!!”
  她挣扎着,想抱住那个身影,但是那身影却慢慢的转身离开了。她只觉爸爸的血漫过了全身,快要把她淹没了,令她窒息。
  “默默,乖,豫北叔叔在,不怕啊。叔叔不会不要默默的,默默是叔叔的孩子,叔叔一辈子都不会离开默默的。”陈豫北不停地擦着她额头上的汗,在她耳边一遍遍轻唤着。
  陈豫北根本搞不清楚这孩子是受了风寒才病的,还是因为他要结婚的消息刺激到了她,只有不停地说话,一遍遍保证着,来让她安心。
  这孩子高烧了两天,体温一直在38℃到39℃之间,人也大多数时候是昏迷着的,有时清醒过来也是紧闭着眼睛一声不吭。去过两次卫生间,一下床就倒在地上爬不起来,陈豫北只好把她抱进去,等她方便完了再给她抱回来。医生来打过退烧针,可是根本不起作用,更奇怪的是喉咙也不肿胀,身体也查不出别的炎症。
  陈豫北没办法,把那位心理医生李纯方请了过来。
  李纯方听了情况,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说:“这种情况不奇怪,在PTSD的临床症状中,经常有医学检查不出的病痛。”随后他沉思了一下说,“但是烧还是要退的,否则会烧坏体内的器官,我用中医的方法试试看吧。”
  他来到孩子的房间,用手试了试那孩子额头的温度,然后拿出孩子的手看了看,也不问陈豫北是否同意,从药箱子里拿出一根梅花针,捏住那孩子的手指头消了毒后,就把那梅花针刺了下去,只听那孩子“哇”的一声哭叫,一股黑幽幽的血从孩子那纤细的手指尖儿上冒了出来。
  陈豫北心里一哆嗦,却又忍住了。转身走到地一测,把孩子的小身子搂在怀里。
  医生一连刺了孩子十个手指头尖儿,那孩子嗓子哭哑了,身上的睡衣也湿透了。
  李纯方收起了针,拿出体温计递给陈豫北,陈豫北接过来给她夹在腋下,三分钟后取出来,果然降到了三十七度。
  “给她多喝温水,每天保证一杯新鲜的现榨果汁,如果明天还烧再给我打电话。”李纯方交待完毕,拿起药箱走了出去。
  陈豫北送他到门口,李纯方犹豫了一下,终于回头对问:“她的母亲,找不到了吗?”
  陈豫北愣了一下,抿了下嘴角摇头:“我早就找过了,半点消息也没有,如果活着,估计也不在国内了,抑或是,已经不在了。”
  陈豫北曾通过公安内网查了大半年,都没有得到一点线索。
  李纯方叹了口气,没再说什么,转身离去了。
  当天晚上默默没有再烧起来,陈豫北让于阿姨给她擦了擦身上,换了干爽的睡衣,然后逼着她喝了半碗白粥。
  这一个晚上陈豫北都没有离开她,先是斜靠在她床头上处理文件,有电话响就走出去接,后来太困了,就躺在她身边睡着了。
  那孩子半夜又被噩梦吓醒过一次,是那种突然“哇”地大声嚎哭,就和一岁的婴儿被惊吓着的那种哭,陈豫北又拍又哄了半天,才慢慢平静下来,慢慢窝在他怀里睡去了。
  无处安放
  默默的病慢慢好起来后就快过年了。
  这年的春节是二月中旬,因为有风声,陈伯康将军有可能调到京城任要职,所以家里这个春节过的热闹非凡,各色人马来来往往几乎要踏破了门槛。
  母亲柏菁早早就打电话告诉陈豫北今年带着默默一起回家吃团圆饭,陈豫北想了想就答应了。
  这个孩子不能总守着他一个人,她需要个家,能溶入自己那个大家庭中是最好不过了,虽然自己不太喜欢那个家,但是他别无选择。
  大年三十的下午陈豫北开着车带着默默回家去了。进了门儿才发现,家里还有客人。
  是杜薇。
  陈豫北奇怪怎么她没有和自己打招呼就自己来了家里,他有些担心地看了默默一眼,握紧了她的手小。那孩子只是手冰凉的,垂着眼睛谁也不看。
  他刚想对默默说句什么,就听妈妈在一边说:“杜薇是来送过年礼物的,”说着,用手一指放在矮柜子上的一个礼品盒子。这是一盒特级金丝血燕盏,产自印尼。另有两瓶茅台酒,看那商标颜色就知道应该是比他岁数还要老,是极难搜寻到的珍品,陈伯康将军最好这一口。
  “我没让薇薇走,留她在这里吃晚饭。”后面这句话是替杜薇省去尴尬的。
  一个未嫁的姑娘家,不管是什么理由,除夕的晚上在别人家吃饭总是不妥,母亲这样做除了讨好他,替他留住心上人,当然还有别的私心,他心知肚明也不点破,只是温和地和杜薇道了声谢谢。
  从默默病了以后,他就对结婚的事儿淡了下来,一来是他怕刺激到这个孩子,另外也是他内心里确实不是急着结婚的,所以这些天也有意冷落了杜薇。
  柏菁自多年前生过一场肺病后,就有吃燕窝粥的习惯,杜薇是特别托人买了来,赶在过年时送给妈妈当礼物。不可以谓不用心,却是没有和自己说起过。
  “这是默默吧,这是阿姨送你的过年礼物。”杜薇说着,递过来包装精致的袋子。
  默默迟疑了一下接过来,看是一只漂亮名牌背包,小女生最喜欢的那款。
  “谢谢杜阿姨。”默默客气地接过来,道了谢。这孩子在礼节上是不会出错的,她的任性只是偶尔会用在最亲近的人身上,例如陈豫北。
  “身体好点了吗?”前几天她约陈豫北谈工作上的事,但是陈豫北说孩子病了,指定她和手下的一个人去谈。
  “嗯,好了。”默默仍是半垂着头,眼睫微抖了一下,轻声应着她。
  杜薇之前是见过默默的,在陈豫北的办公室里,一个人安静地坐在他那宽敞的办公室一角写作业,对她和陈豫北的谈话漠然置之,从头到尾都没有多看她一眼。她对这孩子印像深刻,但却从没有像今天这样近距离的接触和细端详。这孩子大病了一场明显瘦多了,脸上只剩下一双大大的眼睛,小脸苍白的厉害,弱不禁风的样子,大概极少到陈家大宅吧,整个人怯生生的,很拘束的样子,对她的示好也很抗拒。
  杜薇似没有看到她眼睛里的疏离,转身极温柔地看着陈豫北:“对不起,我没有给你准备礼物,因为我实在不知道该送给你什么。”这是实话,杜薇不会学那些女人送个领带或是腰带什么暗示想捆住心中的那个人。陈豫北是天之骄子,他有什么要不到的。
  “没关系。”他这样温和地安慰她。
  陈豫北在外人眼里是冷酷的,哪怕在父母的眼前也是那种阴郁的漠然,但只有在这个孩子面前,他则是另一副面孔。他能这样温和地说话,已经让杜薇感激了,她生怕今天晚上留下来吃饭会惹他反感。
  杜薇从来都得体大方,认识她大半年,从没有做出让他不舒服的事情,真是难得。他讨厌得寸进尺的女人,女人眼中的欲望太强烈了会让他觉得阳萎。他知道今天杜薇留下来是母亲自作主张,所以他对杜薇并没有什么微辞。
  杜薇从来没有隐瞒过她对他的好感,却也从来都是随缘,只做自己该做的,从来没有过别的女人眼中的那赤.裸裸的欲望,这让他心里轻松。
  和父母打过了招呼,回头再看默默,只见她一脸漠然的站在那儿,没什么表情地看着屋角的一棵金桔树,树上结满了累累的金黄色小果子。
  陈豫北轻声唤她:“默默,把外衣脱下吧,屋子里热。”
  他走上前去,帮那孩子脱下了大衣,杜薇便在一旁顺手接过来,挂到衣架上,动作自然而流畅,像是他们本来就是一家人,看着就舒服。
  随后她很自然地坐在了陈豫北的对面,和他讲起了工作上的一些事,陈豫北沉静地听着,偶尔会发问一句。
  实际上杜薇并不多话,是她心里看出了那孩子的对她的漠视和疏离,她又不好和陈豫北当着孩子面表现亲热,便找些能说得过去的公事来打破这难堪。
  妹妹陈西已经结婚了,要在京城的婆家过年;弟弟陈晋南早来电话说今年春节不回来,要留在纽约处理事情,所以这个本来只有老两口的年夜饭却因了陈豫北回来,加上杜薇和默默而显得热闹团圆。
  晚上照例是吃饺子,另有许多的菜,家里有专门的厨师,知道这位大少爷今天晚上回来吃饭,还有未来的少奶奶也在,当然是使出了浑身的解数来展现自己的厨艺。
  陈伯康晚上有些兴奋,喝了半斤茅台。
  陈豫北也陪着父亲喝了一点酒,这是他离家去西藏以后,第二次回家里吃年夜饭。记得上一次回家过除夕还是在他刚从西藏回来的那年,他因为丁佳欣和孩子的死愤而辞职,和家里闹的很僵,他爷爷为了调和他和父母的关系来A市过了个春节,却因着老爷子的身份,把A市这个春节闹的鸡飞狗跳的,家里方圆一公里的范围内,三步一岗五步一哨的,连老爷子走时都扔下话儿了,这年过的甚是没趣儿。
  此后的过年他都没在A市呆过,第二年是去看在美国读书的弟弟,那孩子极聪明,不但书读的好,在学校里就开始大把赚着钱,这让他骄傲;后来把默默这孩子接回来了,他都是带着这孩子一起过年。
  看起来这孩子是好起来了,一个晚上虽说是没怎么说话,但是却一直很安静的低着头吃饭,陈豫北刚看到杜薇时,很担心她受不了而像那天那样歇斯底里的发作,现在却放下了紧绷的心情松了口气。
  她还是个很懂事的孩子,对杜薇只是冷淡,并没有任何不得体的举动,她排斥杜薇是每个小孩子的正常心理,他当然可以理解。那天她的歇斯底里和生病,除了因为在客厅冻了一晚上之外,还有小孩子担心失去他的宠爱而要引起他关注的心理作祟。
  他用余光看到那孩子不时用眼角扫着陈伯康和柏菁,心下明白她是对这两个长辈心里敬畏,便关切地问她吃不吃这个,喝不喝那个,吃鱼的时候给挑好了刺放到她碗里,吃蟹也给她剥好了壳儿递过去,看得柏菁直皱眉头给他使眼色,意思让他顾及一下杜薇,但他一律视而不见。杜薇倒没什么不高兴的表示,一直轻声和柏菁有一句没一句的聊着,哄的柏菁挺开心的直给杜薇夹菜。倒是陈伯康不时问一句默默学习怎么样了,和蔼可亲的面孔不乏关爱之情,这一顿饭吃的总体算是和谐的。
  晚饭结束后,杜薇要回家陪父母,柏菁要陈豫北送她回去,可是陈豫北喝了不少白酒,只好叫家里的司机去送,陈豫北送她到院子里上了车,替她关上车门前,轻轻地说了句:“杜薇,谢谢你。”
  只见杜薇一回头,露出编贝一样的牙齿温柔地笑笑:“回去吧,外面冷。”便优雅地坐进车子里,直背挺胸,然后对司机清晰地吐出了家中的地址。
  陈豫北回到屋子里,带着默默上了楼,把她安顿在陈西的房间。
  “乖,洗个澡好好睡,明天可以晚点起床。”他拍拍她的后背,又指着房间的衣柜,“那里有陈西的衣服,应该有睡衣换。”然后轻轻拥抱了下她。
  “叔叔,”在陈豫北要离开房间的时候,她叫住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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