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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帝国的兴亡

_16 威廉.夏伊勒(美)
  亲爱的海军元帅:因为所有的师团都未能前来解围,看来我们已经没有希望,元首昨晚口述了这份政治遗嘱。希特勒万岁!
  当天中午这3 位信使出发去执行他们的危险的使命。他们经柏林动物园和夏洛登堡迂回西行,到达哈维尔湖前面的皮彻尔斯道夫。该地驻扎了希特勒青年团的一个营,还在等待不见踪影的温克大军的到来。为了到达这里,这3 个人已经成功地溜过了3 重俄军封锁线,柏林动物园中央的胜利碑,在动物园前面的动物园车站,以及皮彻尔斯道夫的外围。他们还必须通过很多俄军防线,还得经历很多的冒险。虽然最后他们都一一通过了这些防线,但是已经太晚了,他们携带的文件对邓尼茨和舒埃纳尔已经没有用处,后者根本没有见到这些送信人。
  那天离开地下避弹室的还不止这3 个送信人。4 月29日中午,希特勒又恢复了暂时的平静,召开例行军事会议讨论战争形势,跟快6 年来他每天都在这个时候召开会议一样,就好像路还没有走到尽头似的。克莱勃斯将军报告说,昨夜和今晨俄军已进一步逼近总理府。剩下的可怜一点点守军的军火供应越来越少。温克的援军仍无消息。有3 个军事副官感到无事可做,又不愿同元首一道自杀,于是他们请问元首是否可以离开地下避弹室去打听温克的下落。希特勒批准了这个请求,并命令他们催促温克马上行动。当天下午这3 个军官便离开了。
  不久,又有第4 人离开了,此人是希特勒的空军副官,战争开始以来成为核心组织中的下级人物的尼古拉斯·冯·贝罗上校。贝罗也是不想自杀的,他也感到在总理府的地下避弹室里已再没有什么有用的事可做。他要求元首准许他离开,也得到了批准。希特勒这天真是十分通情达理。他也想到他可以利用这位空军上校给他带出一封最后的信。这封信是写给凯特尔将军的。
  鲍曼已怀疑他有叛国之嫌。希特勒在这封信中对陆军进行最后一次谴责,他认为陆军辜负了他的期望。
  毫无疑问,那天夜里10点钟所举行的情况汇报会上所获得的消息更加深了元首对陆军的切齿痛恨。威德林将军负责指挥勇敢的、但是装备简陋而又超龄的人民冲锋队和不足年龄的希特勒青年团队伍,正在被围的柏林牺牲自己,以便使希特勒多活几天。据他报告说,俄军已沿萨尔兰街和威廉街推进到空军部附近,距总理府只有咫尺之遥。他说敌人至迟于5 月1 日,也就是说,在一两天内将打到总理府。
  末日终于来临。甚至一直在指挥着即将前来为首都解围的纸上军队的希特勒,也终于认识到这一点。他口述了最后一封信,命令贝罗带给凯特尔。
  他在信上告诉这位最高统帅部长官:柏林保卫战现在已结束;他将自杀,决不投降;戈林和希姆莱已经背叛了他;他已任命邓尼茨作为他的继承人。
  他对于纵然是由他领导的但仍给德国带来失败的武装部队还有最后一句话要讲。他说海军战斗得非常出色。空军也很勇敢,只有戈林应对空军丧失战时初期优势负责。至于说到陆军,一般士兵打得很好而且很勇敢,但是将领们辜负了他们,也辜负了他。
  [ 他接着说] 人民和武装部队在这次长期艰苦的斗争中,贡献了他们的全部一切。牺牲是巨大的。
  但是很多人滥用了我对他们的信任。在整个战争时期,不忠和背叛使抵抗遭到破坏。
  这就使我无法领导人民获得胜利。陆军参谋总部与第一次世界大战的陆军参谋总部是不能相比的。它的成就远远比不上前线将士们的成就。
  从这里至少可以看到一点:这位纳粹最高统帅的性格至死也没有改变。全部伟大的胜利都归功干他。失败和最后的倒台则归咎于别人,归咎于他们的“不忠和背叛”。
  接下去是他的临别赠言,这是这个疯狂的天才人物一生中最后留下的有记录可查的文字:这次战争中德国人民所作的努力和牺牲十分巨大,使我不能相信会是白费的。目标仍然必须是为德国人民赢得东方的领土。
  最后这句话是直接从《我的奋斗》一书中引来的。希特勒的政治生命是从为优越的德国人民赢得“东方的领土”这一着迷的妄想开始的,现在他又抱着这一妄想结束他的生命。千百万德国人民的死亡,千百万德国家园的被炸毁,甚至于德国的灭亡,都不能使他相信,从东方斯拉夫民族那里夺取土地,是决无实现可能的条顿式的梦想,且不谈道义问题。
  希特勒和他的新妇之死
  4 月29日下午,地下避弹室收到了从外面世界传来的最后一批消息。法西斯独裁者、希特勒的侵略伙伴墨索里尼已经命丧黄泉,陪着他死去的还有他的情妇克拉拉·贝塔西。
  他们是在4 月26日企图从科摩逃往瑞士时,被意大利游击队捕获,于两天以后处决的。4 月28日(星期六)晚上,他们的尸体被装上卡车,运到米兰,抛弃在广场上。第二天,他们被倒吊在路灯杆子上,后来又被放下来扔到路旁明沟里,让复仇的意大利人能够在那个安息日尽情地糟蹋他们。劳动节那天,本尼托·墨索里尼与他的情妇合葬在米兰的玛基欧尔公墓的贫民墓地里。意大利领袖和法西斯主义就是在这样悲惨的可耻下场下成为历史陈迹。
  墨索里尼不体面的下场到底有多少详细情况传到了希特勒耳中,现在还不清楚。人们只能猜测,如果他知道得很多,那不过更加强了他的决心,不让他和他的新妇或他们的尸体,如他在遗嘱中所写的那样,成为“犹太人导演的一场戏,来取悦他们歇斯底里的群众”。
  希特勒在获悉墨索里尼的死讯以后,马上进行他的最后准备。他毒死了他心爱的名叫布朗迪的法国阿尔萨斯种名狗,又枪杀了家里的其他两条狗。
  他将剩下的两名女秘书叫来,把毒药交给她们。当野蛮的俄国人打进来的时候,如果她们想要使用的话,可以使用,他说,他很抱歉在诀别时不能送更好的礼物给她们,他对她们长期忠诚的服务表示感谢。
  夜已降临,阿道夫·希特勒的生命的尽头到了。他命令他的秘书荣格夫人焚毁档案中的残余文件,并且命令所有地下避弹室的人在没有得到通知以前不能入睡。大家解释这个命令的意思是希特勒认为他向大家告别的时候到了。但是,据几位在场人的回忆,一直到半夜以后很久,大约是4 月30日早晨两点半钟,元首才走出他的私人房间,来到作为饭厅的过道上,在那里等候他的约有20人,多半是他的女部下。他同在场的人一一握手,嘴里叽叽咕咕,也听不清说的是甚么。他眼里含着泪水,据荣格夫人的回忆,“他的视线好像越过地下避弹室的墙,看着很远的地方”。
  在他退回私室以后,一件奇特的事情发生了。地下避弹室里已经达到令人不能忍耐的紧张气氛松弛下来了,有几个人到饭厅来跳舞。这个不可思议的舞会发出的喧嚣声音很大,以至使元首那边下了命令叫他们安静一点。俄国人可能在几个小时以后就打进来,把他们都杀光。虽然他们当中大多数人一直在考虑如何逃命的问题,但是由于元首对他们生命的严格控制已经结束了,在这短暂的片刻,只要可能,他们也想寻欢作乐一番。这些人看来真是如释重负,因为他们竟跳了个通宵。
  鲍曼却不是这样。这位阴险人物还有事情要办哩。他企图逃命的机会似乎愈来愈少了。从元首自杀到俄军来到之前的这一段时间恐怕太短,很难逃到邓尼茨那里去。如果逃不了,在希特勒尚未死去之前,他还能假借名义发号施令的时候,他至少可以进一步拿“卖国者”来报仇雪恨。在最后一天夜间,他还给邓尼茨打了一个电报。
  邓尼茨!
  我们愈来愈感到,这几天来,在柏林战场的各个师团一直在闲着。我们所获得的情报全受凯特尔的控制,扣压,或者篡改……元首命令你火速对所有卖国者进行无情的打击。
  虽然他知道希特勒在几小时内就要死去,他在电报中还附加了一句:“元首仍然活着,正在指挥柏林的保卫战。”
  但是柏林已经保不住了。俄军几乎已经占领整个城市。现在仅仅是如何保卫总理府的问题了。总理府已成了瓮中之鳖,希特勒和鲍曼在4 月30日中午的最后一次情况汇报会议上已经了解到这一点。俄国人已经打到柏林动物园的东边,进入波茨坦广场。他们离总理府只有一条街了。阿道夫·希特勒实现他的决心的时候已经到了。
  他的新妇这一天显然没有心思吃午饭,希特勒同他的两位秘书和素食女厨一道进餐,她也许还没有意识到这是她替他做的最后一餐饭。大约在下午两点半钟,他们快要用完午饭的时候,管理总理府车房的元首司机埃里希·肯普卡接到命令,叫他立刻运200 公升汽油到总理府花园来。要弄这许多汽油是有困难的,但肯普卡终于搞到大约180 公升,找了3 个人帮忙把汽油运到地下避弹室的紧急出口处。
  为维金式火葬收集汽油还在进行的时候,希特勒已用毕最后一餐。他把爱娃·勃劳恩叫来,与他一道同他最亲密的伙伴们诀别。这些人是戈培尔博士、克莱勃斯将军和布格道夫将军、他的秘书们和女厨曼齐阿里小姐。戈培尔夫人没有在场。这位刚强而美丽的金发女人,同爱娃·勃劳恩一样,觉得下决心同丈夫一道死去是容易的,但一想到要杀死她那6 个年轻的孩子们,她就感到缺乏勇气了。这些天来这些孩子们整天在地下避弹室嬉戏,丝毫不知有什么可怕的下场在等待着他们。
  “亲爱的汉娜,”两三天以前一个晚上,她曾对莱契小姐说:“当最后一天来到的时候,如果我对孩子们缺乏勇气,你必须帮助我……他们是属于第三帝国和元首的。如果第三帝国和元首不存在了,他们也就没有地方可以生存了。我最害怕的是在最后一霎那变得太软弱。”她现在一个人呆在她那小房间里,正在努力克服她那最大的恐慎。
  希特勒和爱娃·勃劳恩没有这样的问题。他们要结束的只是自己的生命。
  与大家告别之后,他们回到自己的寝室。戈培尔、鲍曼和其他几个人,在外面的走廊里等候着。过了一会儿,他们听到一声枪响,他们等待着第二次枪声,但是却没有声音了。他们等了一会儿,轻轻地走进元首的房间。他们看到阿道夫·希特勒的尸体趴在沙发上,还在淌血。他是对着自己的嘴放了枪的。爱娃·勃劳恩躺在他的身旁。两支手枪滚落在地板上,但是新娘子并没有用她的手枪。她服了毒药。
  时间是1945年4 月30日,星期一,下午3 点30分。这是阿道夫·希特勒56岁生日后的第10天,是他担任德国总理、建立第三帝国以来的整整12年零3 个月。第三帝国的寿命只不过比他多活一个星期。
  接着就进行维金式火葬。没有人讲话,唯一的声音是俄国的炮弹落在总理府花园里和打在四周弹痕累累的墙壁上的爆炸声。希特勒的侍从、党卫队中队长海因兹·林格和一个勤务兵将元首的尸体抬出来,尸体是用军用灰绿色毛毯包裹的,以便遮住那张血肉模糊的脸。肯普卡从露在毯子外面的黑色裤子和皮鞋认定这是元首的尸体,因为希特勒总是穿着这样的裤子和灰绿色上衣的。爱娃·勃劳恩因死的干净一些,身上没有血。鲍曼将她的没有包裹的尸体抬出来,到了过道之后交给肯普卡。
  希特勒夫人[这位司机回忆道]穿着一件黑色衣服……我看不出身上有什么伤口。
  尸体被抬到花园里,在一阵轰炸之后,趁机将尸体放在一个弹坑中然后点燃汽油。以戈培尔和鲍曼为首的送葬人退回地下避弹室的紧急出口处,当火焰上升时全体肃立,举起右手行纳粹告别礼。仪式很短,因为红军炮弹又开始轰击花园,这些人赶紧退回地下室的安全处所,让汽油引起的熊熊烈火去完成消灭阿道夫·希特勒及其夫人的遗体的工作。对于鲍曼和戈培尔来说,他们在失却了元首和独裁者的第三帝国中仍有任务要完成,虽然各人要完成的任务是不相同的。
  任命邓尼茨为继承人的元首遗嘱,现在还来不及由送信人送到他的手里。必须用无线电通知这位海军将领。但是眼前已经丧失权力的鲍曼,甚至到了这个时刻仍在迟疑不决。尝到过权力滋味的人要突然放弃权力是困难的。最后他终于发了一个电报。
  海军元帅邓尼茨:元首任命你为继承人,以代替前帝国元帅戈林。任命状现在途中。你必须采取适应形势需要的一切措施。
  关于希特勒的死,他只字未提。
  指挥德国北部军队并将他的总部移至石勒苏益格邦的普洛恩的邓尼茨,接到这个消息大吃一惊。他和纳粹党的首领们不一样,并不想做希特勒的继承人。在他的水手的脑瓜里也从来没有想过这件事。两天以前他认为希姆莱会做继承人,还跑到这个党卫队首领那里去向他表示支持。但是他由于从来没有想到过违抗元首的命令,仍然相信希特勒还在人间,他发了下面的回电。
  我的元首!
  我对您的忠诚是无条件的。我将尽一切力量解除柏林之围。然而如果命运一定要我作为您的继承人统治德国的话,我将把战争打到底,无愧于德国人民的史无前例的、英勇的斗争。
  海军元帅邓尼茨。
  那天夜间,鲍曼和戈培尔有了一个新的打算。他们决定尝试与俄国人进行谈判。仍呆在地下避弹室里的陆军参谋总长克莱勃斯将军,曾经在莫斯科做过助理武官,会讲俄语,他在莫斯科火车站曾受到过斯大林的拥抱,这事曾轰动一时。也许他能够从布尔什维克那里得到一点东西。戈培尔和鲍曼特别想要获得的是让他们安全通行,以便他们能够到邓尼茨的新政府那里去担任新职。作为交换条件,他们准备放弃柏林。
  克莱勃斯将军在4 月30日子夜以后不久出发去见苏联指挥进攻柏林部队的崔可夫将军。陪同克莱勃斯前往的一位德国军官所记录的谈话是这样开始的。
  克莱勃斯:今天是5 月1 日,我们两个国家的伟大的节日。
  崔可夫:我们今天欢庆伟大的节日。你们那边的情形如何则很难讲。
  这位俄国将军要求在元首地下避弹室里的人以及在柏林的德国守军全部无条件投降。
  克莱勃斯的使命执行起来是要花时间的。5 月1 日上午11点钟,他还没有回来,已经等得很不耐烦的鲍曼,再给邓尼茨打了一个电报。
  遗嘱已经生效。我将尽快地到你那里去。在我到来以前,我建议你不要发表这一消息。
  这封电报的措词是含糊的。鲍曼就是不愿意直截了当地说元首已经死了。他打算离开柏林之后争取头一个将这一件大事告诉邓尼茨,以便赢得新任总司令的欢心;但是即将与他的妻子和儿女一道死去的戈培尔,没有什么个人的原因不将那个简单的事实告诉邓尼茨。下午3 点15分,他给邓尼茨打了一个电报——这是柏林被围的地下避弹室发出的最后一封无线电报。
  海军元帅邓尼茨。绝密。
  昨天下午3 点30分,元首去世了。4 月29日的遗嘱任命你为德国总统……[以下是内阁主要人员的任命名单。]已遵照元首的命令,派人将遗嘱给你送去……鲍曼打算今天到你那里去,并将情况报告你。关于向报界和军队宣布此事的时间和方式由你决定。请复电。
  戈培尔戈培尔认为没有必要将自己的意图告诉新的领袖。在5 月1 日傍晚,他执行了自己的意图。第一件事是毒死6 个孩子。他们的游戏终止了,每人打了一针毒药、显然是头一天毒死希特勒的几条狗的那个医生干的。然后戈培尔将他的副官、党卫队小队长古恩特·施瓦格曼叫来,要他去取汽油。
  “施瓦格曼,”他说,“这是最可恶的背叛。将军们都出卖了元首。一切全都完了。我将同我的妻子和家人一道死去。”他甚至对他的副官也没有说,他已叫人将他的孩子们谋杀了。“你必须烧掉我们的尸体。你能这样做吗?”
  施瓦格曼向他保证,他能这样做,于是叫两个勤务兵去弄汽油。几分钟以后,大约8 点半钟,天快要黑下来的时候,戈培尔博士夫妇走过地下室,与正好在走廊里碰到的那些人告别,然后走上花园。在他们的请求下,一个党卫队勤务兵对准他们的后脑勺放了两枪。4 桶汽油泼在他们的尸体上,然后燃起火来,但这次的火葬搞得并不太好。地下室里还活着的人都急着要参加马上就要开始的大逃亡,没有时间花费在焚烧已经死去的人的尸体上。俄国人第二天就发现了两具焦黑的尸体,马上就认出它们是宣传部长和他的妻子的尸体。
  5 月1 日晚上9 点钟,元首的地下避弹室已经是大火熊熊,元首的侍从人员约五六百人,大半是党卫队,在总理府的地下避弹室里窜来窜去准备逃亡,据逃亡人中希特勒的裁缝后来回忆,他们就像一群砍了脑袋的母鸡。逃亡的计划是徒步由总理府对面的威廉广场的地下铁道车站出发沿地下铁道走到弗雷德里希街的高架电车站,然后渡过斯勃利河,穿过俄军防线立即向北。有许多人逃脱了,另一些人却没有,鲍曼也在其内。
  当克莱勃斯将军那天下午带着崔可夫将军无条件投降的要求回到地下避弹室的时候,鲍曼认定唯一活命的机会是跟着大伙一齐逃跑。他这一伙人企图尾随一辆德国坦克,但据同他在一起的肯普卡说,一颗俄国炮弹正击中这辆坦克,鲍曼几乎肯定已被打死了。在皮彻尔斯道夫大桥抛下他的一营年轻战士、只顾自己逃命的希特勒青年团的首领阿克斯曼当时也在场,他后来供述,鲍曼的尸体躺在养老院街与铁轨交叉的桥的下面。月光照在鲍曼脸上,阿克斯曼看不出他有什么伤痕。据他的估计,鲍曼在看到自己逃出俄国防线的可能性已等于零的时候,吞下了胶囊毒药。
  克莱勃斯将军和布格道夫将军没有参加集体逃亡。人们相信他们是在总理府的地下室里用手枪自杀的。
  第三帝国的结束
  第三帝国比它的创造者多活了7 天。
  5 月1 日晚上10点钟刚过,当戈培尔博士夫妇的尸体在总理府花园中正在焚烧,地下避弹室里的人们集结在一起准备从柏林地下铁道逃亡的时候,汉堡广播电台突然终止播送勃鲁克纳的庄严的第七交响乐。一阵军鼓声之后,一个广播员说道:我们的元首阿道夫·希特勒同布尔什维主义战斗到最后一息,今天下午在德国总理府的作战大本营里为祖国牺牲了。4 月30日,元首任命海军元帅邓尼茨为他的继承人,现在由元首的继承人海军元帅对德国人民讲话。
  第三帝国在弥留之际还在撤谎,就像它在建立之初一样。除了希特勒不是在那天下午而是在前一天下午死去这一无关宏旨的事实以外,他也不是打到“最后一息”时牺牲的。但是继承希特勒衣钵的人为了保持神话,为了要控制仍在进行抵抗的军队,广播这个谎言是必要的,因为如果士兵们知道事实真相,一定会感到他们被出卖了。
  邓尼茨在晚上10点20分进行广播的时候也重复了这个谎言,并大谈元首的“壮烈牺牲”。实际上他当时也不知道希特勒是怎样死的。戈培尔的电报中只说他在头一天下午“死”了。但是这并不妨碍邓尼茨在德国人民灾难临头的时刻,在这个问题上或者在其他问题上,把他们已经糊涂的头脑弄得更糊涂。
  [他说]我的任务是拯救德国,使它不致遭受向我们进攻的布尔什维克敌人的破坏。正是为了这个目的,才要继续把军事斗争进行下去。只要英国人和美国人阻挠这个目的的实现,我们也就不得不继续进行抵抗他们的防御战。但是,在这样的情况下,英美两国的作战不是为了他们人民的利益,而只是为了在欧洲散布布尔什维主义。
  这是一个拙劣的歪曲。这个海军元帅并不曾对希待勒在1939年与这个布尔什维克国家结盟的决定提出过抗议,正是由于这一决定,德国才得以同英国以及后来同美国作战。他在广播结束时抚慰德国人民说:“在我们做了这样重大的牺牲之后,上帝是不会抛弃我们的。”
  这些都是空话。邓尼茨知道德国的抵抗已经到了头了。4 月29日,希特勒自杀的前一天,在意大利的德军已经无条件投降。由于通讯设备受到破坏,元首未能获悉这项消息,这就使得他的最后几小时能够舒服一点,不然的话,他就更加不能忍受了。5 月4 日,德军最高统帅部命令所有在德国西北部、丹麦和荷兰的德军向蒙哥马利元帅投降。第二天凯塞林的G集团军,包括驻在阿尔卑斯山北部的德国第一军团和第九军团在内,都投降了。
  同一天,即5 月5 日,新任德国海军总司令汉斯·冯·弗雷德堡海军上将来到设在莱姆斯的艾森豪威尔的总部接洽投降。从最高统帅部的最后文件中可以清楚看出,德国的目的是想拖延几天,以便争取时间尽量把德国军队和难民从俄国进军的道路上撤出,使他们能够向西方盟军投降。约德尔将军第二天也来到莱姆斯,帮助他的海军同僚进行策划。但这是徒劳的,文森豪威尔看穿了这个诡计。
  [他后来写道]我命令史密斯将军通知约德尔,除非他们立即停止一切的借口和拖延,我将封锁整个盟军战线,并用武力阻止任何德国难民进入我们的防线。我不容许进一步的拖延。
  5 月7 日凌晨1 点半钟,邓尼茨接到约德尔向他报告的艾森豪威尔的要求后,从丹麦边境的弗伦斯堡新成立的总部打电报给约德尔,授以全权在无条件投降文件上签字。他们的花招失败了。
  [1139]1945年5 月7 日凌晨2 点41分,在艾森豪威尔总部——莱姆斯的一所学校里,举行了德国无条件投降的签字仪式。这个学校不大,房子是红色的。代表盟军在文件上签字的是瓦尔特·比德尔·史密斯将军,代表俄国作为见证人签字的是伊凡·苏斯洛巴罗夫将军,代表法国作为见证人签字的是弗朗索瓦·赛维兹将军。代表德国签字的是海军上将弗雷德堡和约德尔将军。
  约德尔要求讲话,得到了允许。
  这次签字以后,德国人民和德国武装部队的祸福吉凶,已交由胜利者决定了……在这个时刻,我只能表示希望胜利者会宽大地对待他们。
  盟军方面对此没有反应。但是约德尔也许卧亿起5 年前双方所演的角色与这次正好相反的另一个场合。当年一位法国将军在贡比臬签署无条件投降书后,也曾发出类似的呼吁——结果毫无用处。
  1945年5 月8 日午夜,欧洲的炮火和轰炸停止了。自从1939年9 月1 日以来在欧洲整个大陆上第一次出现令人感到有点异样、但受到欢迎的平静。在这5 年8 个月零7 天中,在800 个战场上,在1000个被轰炸的城镇中,有千百万的男女被屠杀;更多的人在纳粹毒气室里和党卫队特别行动队在俄国和波兰的死人坑的边沿上被杀害——这一切都是阿道夫·希特勒的征服野心所造成的结果。绝大多数的欧洲古城,都遭到破坏。天气暖和以后,无数没有葬埋的尸体从瓦砾堆中发出了令人恶心的臭味。
  在德国的大街上,再也没有穿长统靴的冲锋队齐步前进的声音了,再也没有成群结队、身穿褐衫的人们的喧闹声了,再也没有元首从扩音器里发出的尖叫声了。
  经过12年4 个月零8 天之后,这个“千秋帝国”已寿终正寝了。除了一伙德国人之外,这段时期对于所有的人都是黑暗时代,而现在这个黑暗时代也在凄凉的暮色中结束了。这个“千秋帝国”,正如我们所见到的,曾将这个伟大的民族,这个富有才智但又极易被引上歧途的人民,带到他们从来没有经历过的权力和征服的高峰,现在它却土崩瓦解了,其突然和彻底,在历史上是极其罕见的。
  1918年德国在最后的败北以后,德皇逃跑,帝制崩溃,但支撑这个国家的其他传统机构依然保留下来。一个人民选出的政府。一支德国军队的核心和参谋总部仍继续起着作用。但是1945年的春天,第三帝国却根本不存在了。无论哪一级的德国政权都不存在了,千百万三军将士在本土上变成了战俘。千百万居民,一直到乡村的农民,全被占领军统治,他们不但要依靠占领军维持法律和秩序,而且从1945年的夏季到严冬都要依靠占领军所供给的粮食和燃料过活。这就是阿道夫·希特勒的愚蠢给他们带来的结果,也是他们自己那样盲目、那样死心塌地地追随他的结果,虽然在1945年秋天我回到德国的时候,发现人们对希特勒并不怎么痛恨。
  人民还活着,土地也还在。但人民却茫茫然,流着血,挨着饿。当冬天到来时,他们在轰炸的劫后残垣中,穿着破烂的衣服不停地打着哆嗦;土地也一片荒芜,到处是瓦砾成堆。曾经企图毁灭其他许多民族的希特勒,在战争最后失败的时候也想要毁灭德国人民,但与他的愿望相反,德国人民并没有被毁灭。
  只有第三帝国成了历史陈迹。
  简短的尾声
  那年秋天,我回到那曾经不可一世的国家,在第三帝国的短短的年代中,我曾在那里呆过很久。一切都难于辨认出来了。我曾在另一本书中谈到这次见闻。这里还要做的只是把这本书中出现过的其他突出人物的命运交代一下。
  在丹麦边境弗伦斯堡成立的邓尼茨残余政府1945年5 月23日被盟军解散了,全体成员均被逮捕。5 月6 日,在莱姆斯投降的前夕,邓尼茨解除了希姆莱的职务,打算借此来赢得盟军的好感。这个曾对千百万欧洲人民长期操生杀大权并经常行使这项大权的党卫队头子,在弗伦斯堡附近流浪了一个时期,5 月21日,他同11名党卫队军官企图通过英美防线回到他的故乡巴伐利亚去。希姆莱剃去、了短胡子——这一定使他很苦恼——左眼上贴着一个黑眼罩,换上了陆军士兵制服。这帮人头一天就在汉堡与不来梅港之间英国的一个哨所上被抓住了。经过盘问之后,希姆莱向一位英国陆军上尉承认了自己的身份,于是他就被押到在卢纳堡的第二军团总部。他在那里被剥去衣服进行搜查,然后给他换上一套英国陆军制眼,以免他可能在他的衣服里暗藏毒药。但是搜查得不够彻底。希姆莱将氰化钾胶羹藏在他牙龈上的一个小洞里。当5 月23日从蒙哥马利总部来的另一位英国情报官员命令军医官检查犯人口腔时,希姆莱咬破了胶囊,在12分钟内便一命呜呼了,虽然用洗胃和灌呕吐剂的办法尽力想使他活命,但这一切都无济于事。
  希特勒的其余亲密伙伴的寿命比较长一些。我到纽伦堡去看过他们。在他们赫赫不可一世的时候,我常在这个城市里举行的纳粹党年会上看到他们。现在在国际军事法庭的被告席上,他们[1142]的样子大不相同了。他们完全变了样。他们穿着敝旧的衣服,心神不宁地坐在位子上,再也没有从前做领导人物时那种傲慢神气了。他们看起来像一群碌碌的庸才。似乎很难想象,这些人在上次看到的时候曾经掌握过那样巨大的权力,居然能够征服一个伟大的民族和绝大部分的欧洲。
  在被告席上共有21个人。* 戈林比我上次看见他时体重减少了80磅,他穿着一套褪了色的没有肩章的德国空军制服。他由于坐在被告席的首位上显然很高兴,这是在希特勒死后对戈林在纳粹政权中的地位的一种为时已晚的承认。在飞往伦敦以前曾经是第三号人物的鲁道夫·赫斯现在形容惟淬,凹下去的眼睛失神地瞪着前方。他装作健忘的样子,但是一望而知是个垮了的人。里宾特洛甫的傲慢自大的神气终于完全消失了,低垂着头,面色苍白,神情沮丧。凯特尔的趾高气扬也不见了。那位头脑糊涂的纳粹“哲学家”罗森堡,看来也终于对现实有所醒悟了,这是把他带到这个地方来的客观事件的功劳。
  纽伦堡的犹太人陷害者尤利乌斯·施特莱彻也在那里。我曾看见他从前在这个古城的大街上挥舞着鞭子昂首阔步,这个有虐待狂和色情狂的人看来颇为颓丧。现在他已是一个衰弱的秃顶老头,满头大汗地坐着,眼睛瞪着那些法官,心想这班人一定都是犹太人(这是一个警卫后来告诉我的)。第三帝国负责奴隶劳动的头子弗里茨·沙克尔也在被告席上,眼睛眯成一条缝,活像一头猪。他显得很紧张,身子不停地前后摇摆。坐在他旁边的是巴尔《柏林日记的结尾》。
  杜·冯·席腊赫,他先是希特勒青年团的头子,后来又成为维也纳的党领袖。
  他的美国血统比德国的还多,看上去很像一个因为犯了某种过失被学校开除的大学生。在被告席上还有沙赫特的继任者,目无定睛、其貌不扬的瓦尔特·丰克。沙赫特博士也在那里,在第三帝国最后的几个月中,他曾被他所敬重过的元首关进集中营,随时都在担心被处死刑。现在他非常气恼的是,盟军竟会把他也当作战犯审问。弗朗兹·冯·巴本对希特勒的上台比其他任何德国人都要负更大的责任,现在也被抓来当被告。他似乎老多了,不过他的曾经多次侥幸脱险的老狐狸的神情,仍然刻画在他那干瘪的老脸上。
  希特勒的第一任外交部长,旧派的德国人牛赖特是一个没有什么信仰和原则的人,现在显得十分颓丧。斯佩尔却不然,在这一伙人中间,他给人以最直率的印象。在长期的审问中,他的讲[1143]话很老实,无意逃避他的责任和罪过。在被告席上,还有奥地利的卖国贼赛斯—英夸特、约德尔和两位海军元帅——雷德尔和邓尼茨。希特勒的继承人穿着一身服装店做的现成衣服,活像一个鞋店小职员。“刽子手海德里希”的继承人卡尔登勃鲁纳是双手沾满鲜血的人,在受审时将会抵赖他的一切罪行。曾驻波兰的纳粹刽子手汉斯·弗朗克也许会承认他所干的一些罪行,因为他最后终于有点悔悟,按照他自己说的,重新发现了上帝并恳求他的饶恕。死到临头也同平时一样毫无特色的弗立克也在那里。最后一名是汉斯·弗里茨彻。由于他的声音很像戈培尔,他曾当过广播评论员,戈培尔曾将他安插在宣传部当一名官员。
  看来法庭上所有的人,连他本人在内,都不明白为什么他也成了被告——因为他的职位太小了——除非是把他看作是戈培尔的幽灵。后来他被开释了。
  被开释的还有沙赫特和巴本。后面这3 个人后来在德国整肃纳粹法庭上被判处很重的徒刑,但结果只服了很短的刑期。
  纽伦堡法庭上被判处徒刑的有7 人:赫斯、雷德尔和丰克被判无期徒刑,斯佩尔和席腊赫被判20年徒刑,牛赖特被判15年徒刑,邓尼茨被判10年徒刑。其余的被判死刑。
  1946年10月16日凌晨工点11分,里宾特洛甫走上纽伦堡监狱死刑室的绞架,接着一个一个相隔不久上绞刑架的有凯特尔、卡尔登勃鲁纳、罗森堡、弗朗克、弗立克、施特莱彻、赛斯一英夸特、沙克尔和约德尔。
  但是赫尔曼·戈林并没有上绞刑架。他骗过了刽子手。他在轮到他以前两小时,吞下偷偷带入监狱里的毒药。他同他的元首阿道夫·希特勒和与他争夺继承人的劲敌希姆莱一样,在最后也成功地选择了他自己的与世长辞的道路;而对这个世界,他也同他们两人一样,曾带来那样惨无人道的灾难。
  后记
  本书所受到的欢迎出人意料。
  在我的出版商、编辑、代理人以及众多的朋友们当中,没有一个人相信公众会买这样一部书——部头如此之大,注释如此之多,价格如此昂贵,所叙述的又是这样一个题目。我的演讲代理人曾告诉我,人们对希特勒和第三帝国已不再有任何兴趣,我的演讲必须换个话题。我的出版商事先仅印了12500 册书。
  因此,本书一经出版便吸引了相当一部分读者这一事实,对于我们大家都是一个意外的惊喜。我本人从未掌握过销售情况,无论是西蒙一舒斯待所出的精装本还是福西特所出的平装本。3 年前,我惊奇地获悉,《第三帝国的兴亡》在“当月图书俱乐部”的销售册数超过了其历史上的任何其他书籍。
  但究竟售出了多少册,我不清楚,本书在海外也颇受欢迎,这包括英国、法国和意大利,尽管在德国情况稍差一些。
  本书的书评文章,其分析之透彻,远远超出我的期望,德国的这类书评不在此列。尽管从整体来说,学术界的历史学家们对本书及我本人态度冷淡(似乎我是一个无权闯入其禁脔,但却擅自闯进去的家伙,他们说,只有教授历史的人才能写出好的史书)。但也有显著的例外。
  H·R·特雷弗- 罗珀就是这样一个例外。当初获悉星期日的《纽约时报书评》已将本书交给他去评论时,我感到诚惶诚恐。他是牛津大学一位颇受尊敬的历史学家,我对他也极为尊崇——我认为他的《希特勒的最后日子》一书很有价值。但在当时,英国的书评家们对美国作家极为苛刻,除此之外,我还认为,作为一位知名学者,特雷弗一罗珀很可能与他的美国同行一样,对试图撰写历史的记者不屑一顾。因此我得出结论,我可能会在这份出版物上受到猛烈抨击,而该出版物对于美国作家及其著作来说,是极其重要的。
  但特雷弗一罗珀亦有惊人之举。他的书评的标题明确提示了他要说些什么。
  我们这一世纪最黑暗之夜中的光明希特勒德国令人战栗的故事杰出的研究成果生动感人的叙述“通常情况下,”特雷弗- 罗珀在文章开头写道,“在事件过后仅仅半代人的时间……便去撰写这段历史是根本不可能的。但就第三帝国而言,一切都极不寻常,甚至连它的最后覆灭也是如此。随着它的彻底崩溃,(希特勒)统治的全部秘密也大白于天下,所有的档案文件都被缴获……
  “现在,活着的证人能够与史实结为一体,这在以往是从未有过的。人们所缺少的只是一位历史学家。威廉·夏伊勒正是这样一位历史学家……”
  这些令人陶醉的评论出现在文章的开头。它令我受宠若惊。结论部分同样令我激动不已:“这是一部出色的学术著作,方法客观,论断公正,结论无可辩驳。”
  同样知名的《纽约先驱论坛报书评》的头版评论文章又使我的头脑清醒过来。文章作者戈登·克雷格当时是普林斯顿大学的历史学家。他的牛津同行断言撰写第三帝国的历史我正当其人,他对此却完全不能同意。决不是!
  他认为本书过于冗长且“不平衡”。他对我未曾读过一位默默无闻的德国史学家的著作表示遗憾。事实上,我的书并非基于其他史学家的著作,而是基于原始资料——缴获的德国秘密文件。如果说他注意到了这一点的话,他对此也没有太深的印象。
  在德国,说得温和一点,本书没有得到评论家们的多少好评。德国人根本没有正视他们的过去。在西德总理康拉德·阿登纳的率领下,本书受到狂暴的攻击,作者本人也受到中伤。“一名仇德分子!”阿登纳这样称呼我。
  由于本书是如实记叙纳粹德国的历史以及德国人违背人类精神、侵害邻国、侵害欧洲犹太人的种种罪行,而我又是让文件所记录的事实自己说话,因此,我对德国人的强烈反应有些吃惊,但也并非完全意外。
  现在,在《第三帝国的兴亡》出版30周年之际,世界突然面对着一个新的重新统一的德国。不久之后,统一的德国将在经济上再次强大起来,如果它愿意的话,也将在军事上强大起来,正如它在威廉二世和阿道夫·希特勒时代那样。欧洲将再次面对德国问题。如果历史还有些借鉴意义的话,那么德国邻国的前景并不十分乐观,在我的有生之年,它们曾两次遭受日耳曼军队的入侵。后一次是由希特勒领导的,本书的读者当会记得,德国的行为是一种野蛮的恐怖。
  人们现在会问:德国人变了吗?许多西方人显然认为德国人变了。我本人对此则没有把握,我曾在纳粹时代的德国生活和工作,我的观点无疑因个人的这段经历而蒙上了阴影。事实上没有人真正知道这一关键问题的答案。
  完全可以理解的是,以前曾深受德国征服之苦的国家,已不想再心存侥幸了。
  德国问题有解决的办法吗?或许,这有赖于以一个欧洲安全体系束缚重新统一的德国。它将永远无法挣脱这一束缚去推行昔日的侵略政策。
  从根本的意义上讲,自第三帝国覆灭以来,形势已经发生了变化。正如我在1959年撰写的前言的结尾部分所述,氢弹的出现已使阿道夫·希特勒这类传统的征服者成为过去。如果真有一个新的希特勒式的冒险家试图领导德国进行新的征服,那么,他将被原子武器所击退。这将迅速地制止德国的侵略。然而,不幸的是,那也将是整个世界的末日。
  因此,尽管氢弹以及准备用来发射氢弹的火箭、飞机和潜艇对这一星球的生存构成了可怕的威胁,但具有讽刺意味的是,它们却至少有助于解决德国问题。由德国人,或由任何其他人进行的血腥征服不会重演了。
  这个世界上的那些走人歧途的政府和无所适从的人们如果能记住纳粹恐怖下的黑暗和几乎席卷了全球的种族大屠杀,可能也将是有益的,而这正是本书的宗旨。记住过去有助于我们理解现在。
  威廉·夏伊勒1990年5 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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