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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个算命先生》全集

_9 易之(当代)
祖爷说:“法师,此次我前来,有三件事请法师开示。”
我一听这话,好悬没晕过去,祖爷还需要别人开示?我回头看了看“风子手”,“风子手”无奈地笑了笑,没说话。
清风法师说:“祖爷,娑婆世界,万相皆空,你若放不下,则就看不透。”
祖爷说:“这第一件事是,我该走,还是该留?”
这第一个问题就让我和“风子手”听蒙圈了,什么意思?什么该走该留的,往哪走?
清风法师说:“‘江相派’延续了这么多年,做过善事,也做过恶事,恶事比善事要多,尤其到了清末民国,更是恶事连连,罪恶滔天,祖爷走不走不重要,‘江相派’的去留才重要。”
老和尚这番话说得我身子一震,他也知道“江相派”的内幕?堂口有规矩,知道“江相派”内幕的人,如果不是兄弟,就是仇人,就必须切了,祖爷非但没切他,反而敬着他,他到底是什么人?
祖爷听后,陷入了深深的沉思,过了好一阵,才说:“法师,第二件事是,你看我这两位徒弟,有何归宿?”
我和“风子手”互相看了看,不明白,什么叫“有何归宿?”祖爷今天这是怎么了,总说些模模糊糊的话。
清风法师指着我说:“这位施主,面相憨厚庄严,六根清净,早年虽克伤双亲,中年以后,必有福报,儿女双全,寿终正寝。”
祖爷会心地叹了口气,说:“看来我没看错人。”
我彻底被弄糊涂了,这老和尚说的话,怎么这么像我们给傻狍子算命时说的话,难道祖爷中“千”了?我吧嗒吧嗒嘴,疑惑地看着祖爷。
我这丝忧虑竟没逃过清风法师的眼睛,清风法师笑了笑对我说:“施主,你已经把自己搞糊涂了,真真假假,假假真真,你自己都分不清真假了。‘江相派’做了两个最大的孽,其一,就是骗财骗色,滥杀无辜;其二,就是把周易的名声给玷污了,《易经》乃阴阳之道,古人常说,不为良相,当为医卜,术数乃《易经》之精髓,当用来趋吉避凶,造福百姓。‘江相派’根本不懂《易经》,却假借《易经》之名,招摇行骗,使民众对《易经》多存怀疑,中华术数之名誉毁于一旦!”
这段话,我听得似懂非懂,大概意思就是说我们在做坏事,我不敢言语了。多年以后,我真正学了周易后,才明白清风法师所言不虚,易与天地准,能弥纶天地之道,易经之道,就是做人之道。
清风法师又指着“风子手”说:“这位施主,羊目凸起,虽肝胆仁义,但杀心太重,日久必招灾祸,宜早日收敛!”
我斜了斜眼,看了看“风子手”,甭管这老和尚是真懂假懂,反正这一通话让谁听了都堵心。
“风子手”抿抿嘴,说:“多谢法师指点,自从入堂口那天开始,我已将生死置之度外了。”“风子手”所言不假,他真的不怕死,每次堂口与外人起冲突,他都第一个冲在前面。
祖爷呵呵一笑,指了指“风子手”,对清风法师说:“这是我从九爷的堂口挖来的小六子,若是从九爷和张师爷那里论,他该叫法师一声师兄。”
我和“风子手”彻底懵了,难道清风法师和王亚樵也有关系?怎么这么多年都没听祖爷提及过呢?我和“风子手”瞪着大眼,疑惑地看着祖爷。
祖爷接着说:“法师,我能否将这层关系说透?”
清风法师说:“阿弥陀佛,都是过往云烟了。出家人讲究随喜,随祖爷和二位施主之喜,不要让他们蒙在鼓里。”
我们一听法师答应了,都迫不及待地看着祖爷。
祖爷说:“你们两人都知道我的旧事,还记得我曾经给你们讲过的周老前辈吗?”
我的记性不好,大脑急速运转,周老前辈?哪个周老前辈?“风子手”很快反应过来了:“原来是当年的周震龙老前辈!失敬,失敬!请受小的一拜!”
我这才恍然大悟,祖爷当年为给弟弟妹妹报仇,不小心救了两个人,一个是张丹成,另一个是周震龙,从此卷入“江相派”的恩恩怨怨,而后张丹成欲将掌门人大位传给祖爷,周震龙和涂一鸣都是张丹成的托孤之人,张丹成要求他俩尽心辅佐祖爷。后来,张丹成死后,周震龙看破红尘,将自己的金银财宝散与穷人后,一个人离开堂口,从此杳无音信,原来在这里出家了!
三十年!风月轮回,弹指一挥间!
祖爷说:“周老前辈离开堂口后,我一直很挂念,十年后,收到一封信,才知道老前辈已许身佛门,法号清风。”
清风法师一声长叹:“阿弥陀佛。苦海无边,回头是岸。贫僧也希望各位施主早早回头。”
祖爷双手合十:“阿弥陀佛。”
我从未看到祖爷如此谦逊过,感觉他像换了一个人。
清风法师说:“施主刚才说三件事,还有一件……”
祖爷叹了口气,“法师,第三件事,我已经有答案了。”
清风法师说:“善哉,善哉。天色已晚,贫僧没有什么招待大家的,我让徒儿准备了素斋,三位施主请用膳。”
那天晚上,我第一次吃素斋,虽没有荤腥,但格外爽口,一连吃了五碗米饭和两大盘白菜炖粉条,吃得“风子手”一直愣愣地对我笑。
我们一共在那个庙里住了两晚,而后返回堂口。
回来的路上,我问祖爷:“周老前辈真懂《易经》?何时学的?”
祖爷说:“佛法通,万法通。他怎么懂的,我不知道,但那才是真本事。但他从不给外人看,如果不是我亲自去问,他不会看。用他的话讲,就是看不看均可,《易经》上不是有一句话吗,‘积善之家必有余庆,积不善之家必有余殃’,你把握住了善与恶,也就把握住了命运的本质。”
那一刻,我感觉祖爷和周老前辈都好高深啊。我心里想,他们究竟见过几次面?祖爷曾经和他谈过什么?祖爷这次为什么要带我和“风子手”来?还有,祖爷要问的第三个问题是什么?这一切就像一个谜,一个解不开的谜。
“风子手”惨遭毒手
回到堂口后不久,1949年4月21日,渡江战役爆发,毛主席大手一挥:“打过长江去,解放全中国!”顿时,美苏分裂中国的阴谋一下子就破产了,蒋介石“拖延时间,重整军力”的计划也灰飞烟灭了。人民解放军百万大军挥师南下,以东、中、西三个突击集团为先锋,二野、三野、四野遥相呼应,以摧枯拉朽之势,一举歼灭了国民党十一个军、四十六个师,歼敌四十三万余人,解放了南京、上海、武汉等大城市,以及江苏、安徽两省全境和浙江省大部地区及江西、湖北、福建等省的部分地区。
情急之下,祖爷思考再三,带着堂口的众兄弟,南下广州了,与“越海棠”堂口汇合,但两个堂口是合而不混,江飞燕还是江飞燕,祖爷还是祖爷,东派还是东派,南派还是南派。
堂口迁到广州刚稳定下来不久,5月份,六爷“风子手”突然患病,早晨起来练武时,不停地咳嗽,后来开始咳血,找了几个郎中都说脉象虚弱,可能是劳累所致,开了几剂补血补气的药吃下去,病情有所转好,可没出几日又开始掉头发,最后连眉毛也开始脱落,浑身无力,脸色蜡黄,整个人瘦得不成样儿。
祖爷看在眼里,急在心里,祖爷让江飞燕给他请了当地最好的医生,医生看完后说:“五脏六腑皆衰竭,原因不明。”
祖爷问:“是不是中毒?”
医生说:“体内无毒。”
祖爷问:“还有救吗?”
医生摇摇头。
祖爷一筹莫展,心疼得要命,不仅仅是祖爷,就连各个坝头也都是心急如焚。
二坝头那些日子天天喝酒,还总是拉上我,有一次喝了好多酒,迷迷糊糊地说:“老六的身子骨是最硬的,这他妈是怎么回事?”
我说:“二爷,生死由命,富贵在天。”说完,发现语失,但悔之已晚,二坝头上来就扇了我一个嘴巴子,“你他妈说什么!”
我捂着脸说:“二爷,我错了,我错了!”
二坝头说:“大头,别怪二爷打你,你知道吗?我和六爷处了十多年了,六爷来堂口那会儿,还是个小孩,我是看着他一天天长大的,他对祖爷和兄弟们绝无二心。这些年,风风雨雨,道上的事都是他去摆平,每次做局踩点,他第一个冲在前面,那年和青龙帮火并,小六子替我挨了一刀,就砍在胸口,肉往外翻着,我问他疼吗,他笑着说,二爷,不疼……”
说到这儿,二坝头哭了,那一刻,我真真切切地体味到了“兄弟”二字的含义。在我记忆中,这是二坝头第一次为兄弟之间的事打我,打完后,二坝头又喝了好多酒,喝到烂醉如泥。
一个月后,“风子手”奄奄一息,死前,祖爷在床头抱着他,他努力睁开眼睛,虚弱地说:“祖爷,小六子跟随您十四年,您待我不薄……小六子打心眼里佩服您,愿意跟着您,当初在九爷堂口您把我收下时,我那时不懂事,还顶撞您……祖爷,小六子不能陪您走下去了,您要照顾好自己,清风法师不是说过吗,说我杀心太重,我确实杀了很多人,现在我要死了,死了就不会再杀人了……祖爷,这辈子跟你,我不后悔,下辈子我还当您的小六子……祖爷,我死后,你要多替我烧点纸钱,不是我用,是给那些被我杀死的冤鬼,黄泉路上,我拿这些钱打发他们,别让他们缠着我,我好投胎,再回来服侍祖爷……”
祖爷的眼泪哗哗流了下来,落在“风子手”的脸上,我也忍不住哭了,二坝头更是趴在床头,号啕大哭:“六子啊,二哥舍不得你!”
“风子手”终于把眼闭上了,祖爷紧紧把他抱在怀里,那一幕,我感觉不像堂口的老大抱着手下,更像是一个哥哥抱着弟弟。
六爷“风子手”出殡那天,黑白两道的人全到了,二坝头跪在灵前哭得泣不成声,尤其下葬时,二坝头哭疯了,扯开坟坑周围负责埋土的小脚,趴在棺材上不让埋,最后还是祖爷让几个小脚硬生生地把他抬走了。这是我跟二坝头以来,第一次见他这么伤心。
其他几个坝头也是伤心欲绝,三坝头穿着孝服,跪在棺材前,一边哭一边念他自己写的悼词:“呜呼吾弟,痛哉吾弟!汝与吾兄弟十几载,汝却于吾先逝,自此天人永隔,让愚兄情何以堪!吾下有胞弟一人,不幸幼年罹难,自汝入祖爷麾下,吾视汝如亲弟,弟武艺超群,重情重义,老天无眼,痛杀英才,痛杀吾心啊……”听着这些悼词,大家哭得更凶了。
每个坝头都在哭,每个小脚也都在哭,但祖爷心里有数,有些人是真哭,有些人是假哭。祖爷深谙历史,当年孔明哭周郎,也是感天动地,但哭的背后是笑。
对于“风子手”的病,祖爷一直感觉不对劲,但始终查不出是哪里出了问题。一开始,祖爷也认为是劳累过度所致,后来病情加重后,祖爷认为有人下毒,结果查了个底儿朝上,也没发现问题。
“风子手”本身也是聪明睿智之人,又加上这些年祖爷言传身教,他更是聪明绝顶,对饮食起居很小心,甚至祖爷想不到的他都能想到,四坝头研制的测毒的各种银针,他都随身带着,每到一处陌生地方吃饭,他都先测一遍,然后自己品尝后,再让祖爷吃。
所以,要想在他饭菜中下毒毒死他,根本不可能。而且医生也检查过了,体内无毒。
祖爷虽起了疑心,但始终找不出什么线索。那段时间,祖爷总是板着脸,夜里不停地喝茶,我小心翼翼地陪在旁边,有时看他望着天上的月亮发愣,我知道他又想起了“风子手”,我不敢说话,就这样静静地陪着他。
有天深夜,祖爷突然跟我说:“陪我去走走。”
我不敢问去哪儿,乖乖地跟在后面。祖爷竟向“风子手”生前住的宅子走去,那宅子自从“风子手”死后,祖爷就叫人锁了,祖爷拿出钥匙,把门打开,里面一片漆黑,祖爷让我拿出火石,点着油灯。
我摸了好一阵才在灶台上摸到一盏油灯,点着端过来,祖爷说:“去后厨。”
我不知道祖爷什么意思,乖乖地举着灯,随祖爷来到后厨。
祖爷认真地打量着厨房的每一个角落,一遍又一遍,生怕自己漏掉什么。
突然,祖爷眼睛盯在了墙壁上,对我说:“把灯拿过来!”
我把灯举过头顶,祖爷把油灯贴近墙壁,我也看到了,上面贴着一张熏得发黄的纸,纸上写着“六爷季春食谱”,下面是密密麻麻的苍头小字,都是记载的每日应给“风子手”所做的饭菜及做法,每七日一个轮回。
“风子手”爱美食,这堂口的人都知道,他练武,体能消耗大,食量也大,爱吃肉,总是喜欢换着样儿地吃,吃得满面红光,打起拳来虎虎生威。为此,他还专门从小脚当中找了一个会做饭的,专门负责他的膳食。
祖爷小心翼翼地将这张食谱揭下来,回到祖爷家,祖爷把这篇食谱仔细研读:
丙寅日 混沌开元猪肉 阴阳大菱角 老坛鸡丝黄瓜 九阴醉花生
丁卯日 三阳开泰狗 双色秘制豆 千窟兔肉 老鬼芹菜
戊辰日 秘制咸鲫鱼 走马油麦 地龙煎鹅肝 凤舞蛋花
……
祖爷看了很长时间,没发现什么不妥。最后,拿着这张纸,躺在椅子上困倦地睡去。我为祖爷盖上一件毯子,刚要出门回住处,祖爷竟说话了:“大头,今晚睡这吧,东厢房没人住,里面有被褥。”
我才知道祖爷没睡着,他在苦苦思索,看他这个样子,我心里一阵发痛。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祖爷就叫我:“大头,传我的令,就说今晚‘食禄’,让钱爷、燕姐及各个坝头都来。”
我一听,有点懵,前两天不是刚食过禄吗?最近堂口的钱也很紧,祖爷这是怎么了?况且今天是“风子手”的五七,本应去扫墓祭奠的。
我不敢问,陆续通知各个坝头和师爸。
晚上祖爷摆了两大桌,祖爷、江飞燕、钱跃霖、大坝头、二坝头、三坝头、四坝头、五坝头、七坝头一桌;其他坝头和出色的小脚一桌。祖爷让我和他一桌,斟酒倒茶。
开席时,下人们把饭菜往上一端,我惊了,这些菜都是从“风子手”厨房里拿的那张菜谱上的饭菜。三坝头眉头一皱,看了看钱跃霖,钱跃霖不动声色。
祖爷举起杯,说:“钱爷,燕姐,各位兄弟,‘江相派’发展至今,已逾三百年,当年洪门五祖之一方照舆祖师爷创立‘江相派’,反清复明,除恶扬善,靠的就是兄弟们的团结,各位兄弟对内同心同德,对外斗智斗勇,才使得‘江相派’不断发扬光大,团结,是我们经久不衰的法宝,这第一杯酒,为了兄弟们相互团结的手足之情,干杯!”
众人一同举杯:“兄弟同心同德,‘江相派’发扬光大!”大家一饮而尽。
祖爷又举起第二杯酒:“多年来,‘江相派’历经风风雨雨,很多兄弟为了堂口的利益丢了性命,自鄙人执掌‘木子莲’以来,堂口已有十二位兄弟先后离去,仅今年开春以来,就折了四位兄弟,今后还有兄弟会死,我也可能会死,这第二杯酒,敬那些世世代代为了堂口死去的兄弟!”
众人感觉祖爷话里有话,相互望了望,举起酒杯,一饮而尽。
祖爷再次举起酒杯:“第三杯,敬钱爷和燕姐。钱爷不远千里来到‘木子莲’,令堂口蓬荜生辉,几个月来,钱爷坐镇堂口,出谋划策,为我分忧解愁,我甚是感动;近期时局剧变,我率众兄弟来到南粤贵地,燕姐出城二十里相迎,待我‘木子莲’堂口兄弟恩重如山。钱爷,燕姐,鄙人敬您二位!”
钱跃霖慌忙起身,满脸堆着笑说:“祖爷客气了,愚兄无能,蒙祖爷不弃,已是万分感激,是我应该敬祖爷!”说罢,一饮而尽。
江飞燕没说话,对祖爷微微一笑。这是我第一次近距离看到江飞燕笑,47岁的人了,看起来还像三十多的,保养得很好,风韵犹存,春情四溢。最令我不解的是,她竟没有一根白头发,后来二坝头告诉我,她每年都会托军统的人从西洋购买一种药水,涂在头发上,白发就变成黑发了。多年以后,我才知道那叫染发剂,二十世纪初,由一个法国人发明的。
祖爷说:“燕姐请。”
江飞燕说:“祖爷请。”
两人一同喝下。
祖爷接着说:“今天是小六子的五七,六子生前是个爱吃的人,前天打扫他屋子时,下人们发现了他的一张食谱,我一看,果真是好饭菜,他走了,我借他这张菜谱,款待大家,也算是祭奠六子在天之灵了,大家请!”
众人起身,纷纷说:“祖爷,节哀。”
祖爷又举起酒杯,对着天空大声说:“六子,五七是回魂的日子,你在天有灵,回头看看兄弟们,看看兄弟们多团结,你没走完的路,兄弟们替你走,你可以安息了!”
话音未落,“呯”的一声,众人循声望去,原来是二坝头不小心把酒杯打翻了。
祖爷看了二坝头一眼,而后仰头,将杯中酒一饮而尽,说:“大家动筷吧,什么得味就吃什么,吃得多,六子在天之灵才高兴。”
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开始吃起来。
我悄悄地看祖爷,祖爷边吃边用眼睛的余光扫视着桌子上的每个人。我默默地吃着,饭菜真的很好吃,我把这些美食吃了一个遍,心想六爷生前可真有口福。
“食禄”持续了两个时辰,搞到亥时才结束。
夜深了,祖爷还是让我给他沏茶喝,沏茶时,我突然觉得肚子疼,跑到茅房一通拉稀,我怀疑是自己吃多了,刚提上裤子,又是一阵疼痛,一连折腾了三次,才算收住。
祖爷边喝茶边说:“大头,明天通知本堂口的各个坝头,还有钱爷,就说继续食禄。”
“啊?”我以为自己听错了。
“啊什么?”祖爷说,“明天继续食禄!你也参加,记住,别满桌子菜通吃,你只吃一道菜。”
我不解,“哪道菜?”
祖爷一笑:“随你口味,哪道都行,别混着吃就行。”
我糊涂了,也不敢多问,只得回答:“祖爷,我记下了。”
第二天一大早,我就去通知各位坝头,走到三坝头的府上时,竟发现五坝头、七坝头都在那里,我说:“三爷,五爷,七爷,祖爷说了,今日继续食禄。”
我永远记得当时那三位爷的脸色,都绿了,眼睛里透出一丝惊愕和不解。
这次“食禄”没有江飞燕和其他小脚了,就是祖爷、钱爷,各位坝头,还有我。
我一看饭菜,还是“风子手”那道食谱里的,我隐隐约约感觉这里面有事。
钱跃霖笑着说:“祖爷,昨天不是刚吃过吗?最近堂口的银子紧缺,还是留着用于其他……”
他还没说完,祖爷就打断了他:“不差这一点,呵呵,各位坝头跟我这么久了,难得清闲,最近生意不好,正好把酒言欢。”
大坝头哈哈大笑,夹了一块肉放进嘴里,“吃吧,吃吧,昨晚我拉肚子,正好补补。”
二坝头说:“大哥,你也拉了?”
没等大坝头说话,我竟忍不住掺了一句:“小的,也拉了。”
祖爷大笑:“都补补,这段时间,堂口搬家,车马劳顿,你们都累坏了,从今日起,连续食禄一个月!”
三坝头忧伤地说:“六子刚刚去世,我……吃不下……”
祖爷神色凝重地说:“生死由命,大家不要太悲伤了。”
祖爷接着说:“老六走了,堂口的生意还要继续,一个萝卜一个坑,他那些人得有人带,你们推荐一个。”
二坝头一听,忙抬起头:“祖爷,我推荐小海子。”
小海子是二坝头手下的脚,真名叫赵定海,擅长扎飞,胆子也大,排面也好。
祖爷摇摇头:“老六手下的那些脚可不好带,个个都是高手,没有点功夫,很难带。”祖爷转头对三坝头说:“老三,你有合适的人吗?”
三坝头看看钱跃霖,钱跃霖笑着说:“这事别看我,这可是你们堂口内部的事,我就不参与了。”
三坝头说:“祖爷,我确实有一个人选,向您推荐,就是老六的手下,樊一飞。”
三坝头说的这个樊一飞是“风子手”的得力助手,轻功和“风子手”有一拼,1942年加入堂口,外号“小时迁”,意思是说他像梁山好汉时迁一样,灵活异常,轻功无敌。
祖爷听罢,一拍桌子:“好!正合我意!”
二坝头满嘴塞着肉,愣愣地看着祖爷:“祖爷……还是慎重考虑……”
祖爷一摆手:“堂口不能一日无坝头,这几天我一直在考虑这个人,和老三想到一块了,就这么定了,明天堂会就把这事定下来!”
三坝头赶忙说:“祖爷英明!”
第二天,当着堂口近百号兄弟,在一片庆贺声中,“小时迁”坐上了第六把交椅。
当天晚上,依旧食禄,我依旧按祖爷的吩咐,只吃一道菜,吃了一会儿,我惊讶地发现,原来桌上所有人都是只吃一道菜,什么情况?
快吃完时,祖爷当着大家的面,对我说:“这些天太累了,六子的死,让我心力交瘁,大头,你看看,这两天搞几张戏票,大家一起去看戏吧。”
大坝头和二坝头一同说:“好啊,广东大戏我还没听过。”
第二天,我定了十几张票,祖爷一看,说:“好,通知各位坝头,明天一同看大戏!”
当晚,我依旧给祖爷沏茶。
祖爷坐在摇椅上,边喝边说:“大头,跟了我多久了?”
我仔细算了一下,“祖爷,一年零三个月。”
祖爷一声叹息:“嗯,时间过得真快。大头,你觉得祖爷我这人怎么样?”
我不知道祖爷问这个是什么意思,平心而论,我挺羡慕祖爷的,同样是男人,怎么人家就长得这么好,有智慧,又有手段,再看看咱自己,丑得像个面瓜,又呆又傻,我曾无数次发愿,下辈子变人,一定要变祖爷这样的!心下虽满是感慨,无奈我嘴笨,不会用词,结果说了一句:“祖爷,你挺厉害的。”
祖爷问:“哪厉害?”
我说:“哪都厉害!”
祖爷豁然大笑,笑了好一阵,而后说:“大头,还记得吗?当初收你时,我曾问过你,你有没想过自己将来也当爷。”
我说:“记得,我当时说我命贱,当不了爷,您还骂了我。”
祖爷说:“是啊。做好当爷的准备吧,你快要当爷了。”
我一听差点把茶壶扔在地上,“呃……祖爷……”
忽然,一阵急促的敲门声,祖爷抬起头,双眼放出两道寒光,吓了我一跳。我不由自主地问了一声:“谁敲门?”
清廷食杀秘方
祖爷没应声,对管家说:“去开门。”
管家应诺,打着灯笼去开门了。
我不知道咋回事,愣愣地看着祖爷,又回头看了看院子里,突然呼呼几声响,好多人从房顶跃下,我一看是大坝头,还有很多堂口武艺高强的小脚,每个人都端着一把盒子炮。
我知道堂口共有几十把盒子炮,平时都是锁在祖爷的府内,对外有任务,才会根据出动的人数拿出若干把,任务执行完后,再回收入库,祖爷不允许任何坝头和小脚私自带枪,这次这么多人都发了枪,我的心一下提起来:堂口要出大事了!
祖爷一摆手,大坝头迅速躲进祖爷身后的屏风里,其余小脚也都躲进黑暗里。大坝头探出头,悄悄地发出一声:“祖爷,房上还有二十个兄弟,二坝头那边也准备好了,外围燕娘(江飞燕)已经布置妥当,各个要道都是我们的兄弟。”
祖爷点了点头。
不一会儿,管家领着一个人进来了,我一看,是七坝头,王家贤。
七坝头进屋后,什么都没说,扑通跪下了:“祖爷!小的前来认罪!”然后梆梆磕头,“祖爷,我错了!祖爷,饶命!”
祖爷看了他一眼,冷冷地说:“说吧。”
七坝头边哭边说,我在一旁听得心惊肉跳,好大的一个阴谋!
原来钱跃霖这个老狐狸和西派的秦百川勾结已久了,他们早就准备搞掉祖爷!
祖爷是个枭雄,谁都看出来了,祖爷21岁执掌“木子莲”,当初从张丹成手里接过堂口时,堂口里老的少的全算上才二十几号人,家底薄得要命,人财两缺,二十几年后,祖爷已将堂口经营到上百人,银子赚得数以百万计!
几百年来四大堂口平分秋色,实力都差不多,大家相互制衡,谁也不能威胁到谁,结果历史走到民国,横空出世了个祖爷,“木子莲”被他经营得红红火火,一枝独秀,出尽风头,这一下打破了几百年四大堂口的均衡态势,这是大忌!
祖爷何尝不明白这里面的道理,前些年,尽管堂口实力不断在增强,他都不露声色,对各个大师爸也是毕恭毕敬,直到1945年后,他对自己的实力绝对有把握时,才开始大打攻心战。近几年,他不断散发大把的银子给其他堂口收买人心,表面上看这是好事,各大师爸也千恩万谢,但实际除了江飞燕,其他两大堂口的掌门人是心存忌惮的,人心都被你祖爷买走了,这还了得!再加上1943年,四大堂口在重庆被军统局包围时,祖爷把秦百川架在火上烤,置他生死于不顾,秦百川更是怀恨在心。
另外,钱跃霖从抗战开始,就在北方越混越惨,解放战争打响后,他基本混不下去了,他想南迁,又怕与祖爷的堂口起冲突,其实他已暗地里几次南下抢生意了,祖爷知道,但碍于大局,未曾追究。后来,钱跃霖又带着一群阿宝跑到南粤,打起南部四省的主意,也被江飞燕打了回来,他心里恨啊。江淮多富庶,南粤少战火,谁都知道这是两块肥肉,钱跃霖看在眼里,急在心里,但祖爷和江飞燕实力都很强,他干着急没办法,又不愿意屈尊投靠祖爷,于是,便和秦百川勾结了。
勾结,其实是虚弱的表现,他们私下合计过,如果再不联合对付祖爷,几年后,“江相派”恐就真的要统一在祖爷的麾下了!
秦百川和钱跃霖商量,无论如何都要做掉祖爷,做掉祖爷后,江飞燕就好办了,到时候重新划分势力范围,秦百川依旧执掌西派,然后把南方四省收归自己的麾下,钱跃霖执掌东派,接管祖爷的所有地盘。这两人还商量着将江飞燕手下的女阿宝瓜分掉,江飞燕同意则罢,不同意就灭掉!
最后两人决定,让钱跃霖假装投靠祖爷,只有接近祖爷,才能摸清祖爷堂口的底细,看看能不能策反几个坝头,来个里应外合,将东派彻底端掉。
从钱跃霖来堂口那天起,祖爷就起疑心了,祖爷喜欢“下棋”,直接把钱跃霖搞死就没意思了。于是下了一盘大棋,他故意让钱跃霖参与堂口的堂会,让他参与一些重大事情的探讨,俗话说“是骡子是马拉出来遛遛”,祖爷想看看他到底有多深,知己知彼,才能百战不殆。更为重要的是,祖爷想借钱跃霖之手牵出堂口的不稳定分子。祖爷知道,尽管各个坝头平日里都对他忌惮三分,但“江相派”毕竟是一群乌合之众,这些人都是智商上的高手,道德上的人渣,个个心狠手辣,祖爷永远记得当年张丹成手下的坝头造反的事,从上任那天起,祖爷就对所有坝头心存戒备。
祖爷从不让坝头们团结,故意让他们斗,他们斗得越厉害,自己越安全。解放战争爆发后,堂口的日子越来越紧,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缺钱了,堂口就不稳定了。尤其是祖爷将堂口的银子赠给其他堂口这件事,更是遭到三坝头、五坝头多次直接反对。1949年开春以来,三坝头曾建议祖爷移师南下,他说的南下,可不是形式上的,而是要抢江飞燕的地盘,祖爷没应,他就建议祖爷向西南进军,夺下秦百川的几个省份。
其实,三坝头这样想没有错,错就错在他没在祖爷的步调里,他走得太快了,他这样做会打乱祖爷这盘大棋。
祖爷知道三坝头、五坝头、七坝头一直是沆瀣一气的,这三个人不同于大坝头、二坝头,他们都是知识型的,工于心计,祖爷想借钱跃霖来堂口之机看看这三块料究竟能反到什么程度。
这三人终于没经受住考验,真的就被策反了。带头的就是三坝头。
三坝头自从跟祖爷以来,一直有野心,他总觉得自己的智商和祖爷不分上下,他认为祖爷退位以后,堂口肯定由他执掌。在他眼里,大坝头有勇无谋,二坝头不人不鬼,四坝头就是一书呆子,五坝头和他穿一条裤子,除了他,没人能接替祖爷。
让他没想到的是,历史走到了1935年,祖爷从王亚樵那里带来了一个14岁的孩子,这个在祖爷的庇护下慢慢长大的小六子,越来越显现出与众不同,他头脑聪明,有胆有谋,还有一身好武艺,而且出身“斧头帮”,黑白两道的人脉都很广,这下麻烦了,争夺大位的对手来了。于是他在挑拨其他几位坝头关系的同时,极力培养自己的势力,推荐王家贤当七坝头就是他的一步棋。
曾有一段时间,三坝头想“单飞”,祖爷看出来了,鉴于堂口的整体利益,敲打了他几次,他不再吭声了。
三坝头还很贪财,他对堂口的“抽头”制度颇有意见,曾多次给祖爷提过建议,当然是借着稳定堂口军心的借口,祖爷没应。
解放战争打响后,各大堂口生意日渐凋零,全国的阿宝们都浮躁起来,大家都不知道历史究竟走向何方,自己命运终归何处。三坝头多次试探祖爷口风,想知道祖爷的打算,但祖爷就是不吐口。
就在这个节骨眼上,钱跃霖来了,也给三坝头带来了“主心骨”,钱跃霖说:“现在正是‘江相派’大洗牌的好时机,‘江相派’不能都被一个人把持了!”
钱跃霖承诺事成之后,划分几个省给三坝头,让三坝头独挑大梁,执掌一方。这正中三坝头下怀,他憋了这么多年了,做梦都梦到自己当了大师爸。
于是他们俩暗地里和秦百川勾结,计划来个里应外合。他们分析了,要想除掉祖爷,首先要除掉六坝头“风子手”,这是祖爷的贴身护卫,智勇双全,是最大的绊脚石,只要拿掉他,其他的坝头不足虑!
怎么拿?直接打打不过他,暗杀更不行,无论是下毒还是枪杀,都相当于直接告诉祖爷有人要谋反。关键时刻,钱跃霖这个老狐狸又发挥作用了,他掏出一张食谱,是他早年在北方直隶行骗时,从一个老太监手里得到的一个宫廷“食杀秘方”。
第六章 “四大算命先生”各显独门绝技
三坝头的灭派之心
历史上,宫廷内斗,总是有些皇帝、妃子、太子死得不明不白,原因就在这“食杀秘方”上!
确切地说,这些秘方就是食谱,单说每一道菜,从原料到做工,都没任何问题,但当一种菜和另一种菜放在一起吃时,就出大问题了!
万物都有阴阳属性,比如男为阳,女为阴,白天为阳,夜晚为阴,太阳为阳,月亮为阴,火为阳,水为阴,晴天为阳,雨天为阴……食物也不例外!最常见的就是中医里有一句话:“晚吃萝卜早吃姜,不用大夫开药方。”说的就是通过饮食养生的道理。为什么要晚吃萝卜,因为夜晚为阴,晚上人体阳气渐歇,阴气回转,而萝卜正好属阴,吃萝卜就是顺应体内阴气之循环;同理,早晨是人体阳气回暖之际,姜是属阳的,吃点姜丝下去,帮助体内阳气运行,这都是阴阳之道!如果吃反了呢?中医里还有一句话,回答了吃反了的后果:“早吃姜,保健康;晚吃姜,如砒霜!”可见,悖逆阴阳之道,是多么可怕!
“风子手”近两个月来吃的那些饭菜,都是五行相冲相克的混搭,“混沌开元猪肉”加“阴阳大菱角”,大阴撞大阳,水漫木漂,摧肝;“老坛鸡丝黄瓜”加“九阴醉花生”,少阴冲老阳,木多金摧,断肺;“三阳开泰狗肉”加“双色秘制豆”,老阳拔少阴,伤肾……每七日一个轮转,轮番摧残五脏六腑。
这是借用五行之气来杀人!杀得诡异,杀得悄无声息!
饭菜是慢慢起作用的,一开始根本看不出什么,吃的人至多是烧心拉肚子。其实,那时,五脏六腑已被慢慢毁损,当事人有时会感到疲劳,力不从心,一般认为是干活累了,不会太在意,时间久了,五脏元气消耗殆尽,人体会瞬间失去阴阳之平衡。人命就在阴阳之间,阴阳均衡,人活着,阴阳崩殂,轻者病,重者死!
“风子手”自幼习武,体格强壮,刚开始吃时有点不舒服,也没当回事,而且还是坚持练武,这就更坏了,打拳时,需要运气,本来全身气血已经紊乱了,他硬要憋着气运行起来,这叫以硬碰硬,可悲的是,战场是自己的身体。
终于有一天,他打着拳,突然一阵胸闷,竟吐出一口血,没出几日就开始脱发掉眉毛,等到看医生时,已经病入膏肓了!所以大夫才会判断出他所有器官都衰竭了,但就是找不出原因,因为谁也想不到吃饭能把人吃死!
听着王家贤讲这道要命的食谱,祖爷啪地一拍桌子,站了起来,大骂:“杂种!杂种!”我听出祖爷的声音都在颤抖!
王家贤吓得把头趴在地上,苦苦哀求:“祖爷饶命,祖爷饶命!”
祖爷算是很聪明的人了,自从钱跃霖来到堂口,处处提防,但没想到他会出此毒计!后来我陪祖爷去六坝头厨房,祖爷才感到或许这菜谱有问题。
其实当时祖爷并不确定是否是这食谱的问题,所以第二天才以“食禄”的形式,请大家吃饭。钱跃霖和三坝头等人做梦也不会想到,祖爷会对一张不起眼的菜谱起兴趣!因为“风子手”一年四季,每个季节都会换多个菜谱,十几年了,一直都是这样,这张新加的菜谱,“风子手”自己都没留意,但,祖爷留意了,所以他是祖爷。
三坝头等人心里有鬼,他们明白,“风子手”体格这么强壮的人,两个月就给放棺材里去,他们这身板,吃不了几次估计就完蛋,即便死不了,也会大病一场。现在祖爷把菜摆出来了,还不能不吃,不吃就露馅了,他们明白只要别搭配着吃,就没事,所以每人都吃一道菜,或者只吃阴阳属性一致的菜。这个细节没躲过祖爷的眼睛,回来就告诉我了。也告诉了大坝头、二坝头、四坝头。
三坝头、钱跃霖等人以为自己吃了菜就能蒙混过关了,没想到祖爷第二天要求接着“食禄”,而且还说连续“食禄”一个月。席间,三坝头和钱跃霖等人发现除他们之外的其他坝头也都只吃一道菜了,他们感觉事情已经败露了!
就在这个节骨眼上,祖爷用了一个缓军之计,故意起了一个补充新坝头的话题,一来迷惑三坝头等人,让他们闹不清祖爷是真起疑心了,还是依然蒙在鼓里;二来,借三坝头之手牵出其他不稳定分子,于是“小时迁”被牵出来了。
王家贤紧接着又道出另一个更大的阴谋。原来这伙人是这样安排的,除掉“风子手”后,秦百川马上修书给祖爷,就说四川有个大买卖要做,要求祖爷配合做局,将祖爷骗到四川,然后做个局中局,让祖爷不明不白地死掉。与此同时,钱跃霖和三坝头带领五坝头、七坝头,还有早就收买的“小时迁”,一起在家里造反,“风子手”已死,搞掉大坝头、二坝头、四坝头不成问题,里应外合,彻彻底底,干干净净地将东派灭掉!
祖爷问:“菜谱是通过什么方式送到六爷的厨房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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