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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旋风百草]虹之绽

_4 明小溪(现代)
  “那……那你快去吧!”
  “嗯,”初原的脚步又停下来,揉揉她的头发,“好好照顾若白,但是自己也别累坏了。”
  “是。”她应声。
  看到她满眼担心,却努力做出精神满面的样子,初原凝视了她几秒钟,满屋寂静中,他俯下身,在她额头轻轻吻了一下,说:
  “放心吧。”
  她的眼睛霍然睁得大大的,初原唇角弯起,离开了房间。
  “咳!”
  睡梦中的亦枫适时翻了个身,咳嗽一声,眼皮似撩非撩,瞟了站在屋子中央呆若木鸡的百草一眼。如梦初醒,百草登时面红耳赤,手忙脚乱地拿起榻榻米上的毛巾,在洗脸盆上边拧边继续发呆了几秒钟,深吸口气,回到沉睡的若白身旁。
  夜里十二点。
  百草准时去倒水,拿起药包,按照一个个药袋上写明的剂量倒出药片,她心下一怔,四种药合起来足足有十二片之多,感冒需要吃这么多药吗?
  “师兄,吃药了。”
  轻声唤醒若白,她伸手去扶他。若白的眼睛睁开,目光从昏沉到清醒,在她面容上停留几秒,然后他自己撑着坐起来,一手拿过水杯,一手接过药片,他看也没有看她,神色淡漠地仰头吃了下去。
  她想扶他躺回去。
  格开她的手,他自己缓缓躺回去。
  她怔怔地看着他。
  前几天还不是这样的,虽然他一贯淡淡的,可是她觉得和他是那样的近,除了师父和晓萤,他是和她最近的人。而现在,他讨厌她了,将她隔在遥远的距离之外。
  “怎么还不走。”
  夜风从窗户吹进来一些,空气中带着青草淡淡的味道,月光也是淡淡的,就像若白此刻的声音。躺在枕头上,他的面色依旧有些苍白,眉心蹙起,仿佛有些等得不耐烦了。
  “我说过,不想看见你。”
  若白闭上眼睛。
  “我……”她的手指蜷缩起来,狼狈地想要立时起身,又看到亦枫正酣然大睡,“……等你病好了,我马上就走。”
  “我已经好了。”
  “……”她哑口失措。
  他闭目沉默着,似在等她尽快走开。
  “我知道,你在生气……”百草嗫嚅地说。从小到大,虽然几乎没有人跟她玩,道馆里的孩子们总是欺负她,师父对她很严厉,可是,她从来没有向谁道歉过。“……是我太莽撞,太冲动,在那样的场面去质疑金一山大师……”
  “在比赛之前,你确信你一定可以打败金敏珠?”若白打断她,声音淡淡的。
  她怔了怔,摇头。
  “……没有。”
  “如果败给金敏珠,你会向金一山下跪道歉?”
  “……”
  她咬住嘴唇。
  “如果败给金敏珠,你会从此退出跆拳道?”
  “……”
  嘴唇被咬得发白。
  “回答我!会,还是不会!”若白声音肃冷。
  “不会!我不会向金一山道歉!更不会下跪!”她的身体僵住,双手在身侧握成拳,“我就算是死,也不会那样做!”
  “那你为什么要跟金敏珠下那样的赌注!”若白声音冰冷,“既然赌了,你就要想到输掉的后果,而一旦输了,你就必须信守承诺!”
  “我不会输,我也没有输!”
  握紧双拳,她坚声说。她会拼死一战,哪怕是会死在赛台上,也绝不会败给金敏珠!
 
  长长地吸一口气,若白压抑着咳嗽了几声,再看向她时,他的眼底已是冰寒一片。
  “好,我听出来了。假设你输了,你不会向金一山下跪道歉,但是,你却可以从此退出跆拳道,对吗?”
  她沉默地低下头。
  “难道,跆拳道对你而言,是仅仅为了一场意气之争就可以放弃的事情?”他的声音更加严厉。
  “不是!”她的脸涨得通红,“可是,如果我连自己的师父都保护不了,我练跆拳道还有什么意义!”
  “戚百草……”
  若白闭上眼睛。
  “……你为什么要练跆拳道?”
  两年前,她问过他这句话,现在他也想知道她的回答。
  “……”
  她愣住,她从没想过这个问题。
  “原来,是为了保护你的师父,你才要练跆拳道。”若白的声音变得极淡,“那么,为你的师父而开始,也为你的师父而结束,倒也是顺理成章的事情。”
  她呆呆地看着他。
  “很好,”他疲倦地说,“你走吧,这里有亦枫。”
  那边,传来亦枫打哈欠伸懒腰的声音。他睡眼惺忪地爬起来,到窗边拎了拎暖壶,边往门口走,边说:“没水了,我去打一壶,百草,麻烦你再帮我看一会儿若白!”
  屋子里静极了。
  若白躺在枕头上,唇片依旧苍白干涸,他闭着眼睛,仿佛已睡去。百草呆呆地跪坐着,她看到被子没有将他的左腿盖好,却不敢去碰到他。
  “可能是吧……”
  涩涩地,她的声音很低很低。
  “小时候,我发现,只要我很用功地在练习跆拳道,师父就会开心,连饭也会多吃一些。师父不在意别人嘲笑他,辱骂他,只在意我的体能和腿法有没有进步。”
  “我……我想让师父能高兴一点……”
 
  眉心皱了皱,若白沉默地躺着。
  “师父希望,我有一天能够成为了不起的跆拳道选手,能够站在光芒万丈的巅峰,”她怔怔地说,“我……我也这样希望,所以我很努力,所以,吃再多苦我也不怕……”
  “我知道,这样不对……”她黯然地低下头,终于还是鼓起勇气为他将被子拉好,“……应该是因为喜欢跆拳道,才去练跆拳道,而不应该是由于别的原因。”
  亦枫打水回来了。
  “若白师兄,对不起。”
  在米黄色的榻榻米上,百草忍住溢上眼底的潮湿,趴下身去深深对他行了礼,然后默默走出去。
  
  屋门关上。
  若白睁开眼睛,他面色苍白,眼神凝黑,沉默地望着屋顶木梁,手握成拳,掩住嘴唇,一阵阵地咳嗽。
  亦枫倒了杯开水,放在他手边。
  过了一会儿,亦枫倚在墙边,说:“她可真傻,为了她师父,可以哪怕从此退出跆拳道。而为了你——”
  伸个懒腰,亦枫说:
  “为了给你拿药,又差点错过对她而言那么重要的比赛。这种人太笨了,跆拳道练再久也成不了气候,我看往后你就别在她身上浪费太多精力。”
  再看了眼身旁似乎睡去的若白,亦枫哈欠着,也倚着墙壁打起瞌睡来。
Chapter 4
  
  第二天的晨课上,金一山铁青着脸,同金敏珠一起,在来自各国的上百位营员们的面前,正式向岸阳队伍中的百草道歉,并承诺今后不再提及关于曲向南的任何事情。
  “咦,还不错呢。”
  等金一山和金敏珠的背影变远,晓萤偷偷地说,林凤赶忙瞪她一眼,让她噤声。
  这其实也有些出乎百草的意料。
  在那场裁判宣布她战胜金敏珠之后,她对正欲退场的金敏珠说,只要以后金一山大师不再那样提到她师父,她并不要求金一山大师当众向她道歉。
  事情就这样过去了。
  暑期跆拳道训练营继续一天又一天的进程。
  每天上午有昌海道馆的大师们进行跆拳道理论的教导,介绍目前跆拳道对战中最新的腿法和策略,几乎每个营员都能得到几分钟上台被大师们亲身指点的机会。
  每天下午的实战切磋中,昌海道馆的弟子们是被邀请实战最多的,曾经不可思议地战胜了昌海道馆的岸阳队队员们,也是被邀请的热门人选,若白、亦枫、百草更是队中的大热门。百草基本每场都会应战,亦枫懒得场场都应,经常能推就推,若白身体不适,将所有的实战请求都拒绝了。
  下午的交流切磋之后。
  最优胜营员的选拔赛也如火如荼地进行中。
  岸阳队中,最先被淘汰的是晓萤,然后是光雅,接着寇震,到了第六天的时候,还没有被淘汰的只剩下申波、林凤和百草了。
  “好失望哦,看着你打败朴镇恩,我还以为突然间功力大进了呢,”去食堂的路上,晓萤调侃着刚刚被淘汰出局的亦枫,“人家朴镇恩还都一局未败,你就败下来了,是不是觉得很没面子啊。”
  “是啊,有人第一场就被淘汰,太没有面子了。那人叫什么来着,”亦枫挠挠头,故作思考,“好像姓范?叫什么‘萤’?”
  “啊!!!!!!我又不是正式队员,我是打工小妹而已啦——”
  晓萤恼羞成怒,追着去打大笑跑走的亦枫,眼看着追不上了,她才气鼓鼓地停下脚步,扭脸向百草抱怨:
  “你看亦枫,一点师兄的样子都没有,气人!”
  百草正在想晚上应该炖些什么给若白,虽然烧退了,但是若白的身体还是虚弱,面色也始终苍白。在松柏道馆时,经常在做饭时帮范婶打下手,她也学会了一些,这几天来每晚绞尽脑汁帮若白做一些有营养的炖品。
  听到晓萤的怨声,百草笑一笑。
  每晚,她的炖品都是亦枫帮忙接过去的,若白师兄仍旧不太理会她。看到晓萤和亦枫感情这么好,她居然有些羡慕。
  “戚百草!”
  傍晚的小路上,忽然闪出来两个人。看到前面的那个是金敏珠,晓萤唬了一跳,慌忙朝周围看,哎呀,只有她和百草两个人,林凤她们先回宿舍拿东西,要过一会儿才能经过。
  “戚百草,你好啊。”
  金敏珠笑眯眯地走过来,百草面色一凝,不动声色地将晓萤挡在身后,说:
  “有什么事?”
  说着,她的目光却不自觉地被小路上的另一个人吸引过去。那女孩子身材纤长高挑,扎着长长的马尾,面容清秀,有一双弯弯的单眼皮,她正微微笑着看向百草,眼底有像山间的溪水一般灵动的光芒,让人错不开眼睛
  “咳,”金敏珠用力咳嗽一声,背起双手,笑容诡异地说,“你打败我,不错,很厉害,我,口服心服。”
  百草皱眉。
  为什么她觉得金敏珠笑得那么怪异。
  “但是,我的水平、很低,在我们、昌海道馆,我就是倒数第三的、弟子,你战胜我,也没什么意思,”金敏珠大摇其头,“所以,我请来了、我们倒数第四的、弟子,跟你、交流交流。”
 
  有诈!
  浑身每个细胞都尖叫起来,晓萤顾不得许多,从百草身后钻出头来,不屑地嗤了一声:
  “金敏珠,你不服气,就自己跟百草再打一场!哦,你怕了是不是,知道打不过百草是不是,怕会败得更丢人是不是,所以就来找高手助阵?拜托,你骗人好歹也自己去编一套,什么倒数第三倒数第四,那都是我三年前玩剩的好不好!”
  金敏珠瞪着晓萤说:
  “哼!你终于、承认,当年骗我,倒数第三第四!”
  晓萤得意样样。
  “骗你又怎么样,谁叫你笨。”
  金敏珠的脸一阵红一阵白,她勃然欲怒,忽然看到自己身后的那个女孩子,才又克制了下来,磨牙说:“那,今天,就让你们,看看,我们,昌海道馆,倒数第四,比你们,倒数第四,如何!”
  “姐姐……”
  说完,金敏珠扭头去喊身后那个一溪清水般的女孩子,眼中有哀求。晓萤恶寒,她从没见过这样的金敏珠,一点嚣张的气焰也没有了,眼睛里蕴着泪,像只小狗一样可怜巴巴地看着那女孩子,哎呀,好恶心。
  那女孩子不置可否。
  似笑非笑瞟了金敏珠一眼,在傍晚的霞光中,那女孩子走到百草面前,伸手捏了下百草的面颊,轻笑说:
  “你好,可爱的泰迪熊,我们又见面了。”
  晓萤目瞪口呆。
  居——居然敢调戏百草!还一副很熟稔的样子,百草什么时候跟她勾搭在一起的!
  百草心中亦是一惊。
  那女孩子伸手过来的时候,她的脸部瞬时自动反应去闪避,却仍被那女孩子轻松地捏住。
  “是你。”
  前几天的夜市中,帮她追到那个小偷的,就是这个女孩子,没想到在这里又见到她。
  
  “姐姐,你见过她?”金敏珠错愕地问。那女孩子点点头,笑容可亲,一口中文说得异常标准:“见过,她很不错,抓到了小偷。”听到那女孩子居然赞扬戚百草,金敏珠的表情古怪起来。
  “姐姐,你答应了我的。
  扯了扯那女孩子的衣角,金敏珠眼中有委屈。
  “嗯,”那女孩子应了声,看着百草,想了想,“那天晚上,你腾空的高度很好,判断力也非常棒,我希望能够有幸同你切磋一下。就在那片草坪上,你看可以吗?”
  不行!
  晓萤死死扭了一下百草的胳膊,金敏珠带过来的人,肯定有诈!
  “好。”
  百草接受了。
  她也始终记得那一晚,在她追赶小偷时,那女孩清脆的笑声还在耳边,一晃身却已到了巷子的另一头,堵住了小偷的去路。
 
  小路的右前方有一片茵茵的绿地。
  地面的小草平整柔软。
  这是去食堂的必经之路,陆续有三三两两的其他国家营员走过,几乎每个人都认得金敏珠和戚百草,见她们在一起,都会多看两眼过来。
  “也不用那么多规矩,我们只是简单的交流一下,你看好吗?”女孩子笑得眼睛弯弯的,里面如同盈满溪水,她穿着雪白的道服,乌黑的长发束在脑后。
  晓萤忽然觉得她同某个人很像。
  “好。”
  百草调整一下呼吸,拉出适合的进攻距离,向她点头示意,自己已经准备好了。女孩子微微一笑,说:
  “那就开始了。
  “呀——!”
  清叱一声,那女孩子率先发起进攻,她的声音清脆好听,就像溪水在石上溅起的水花。她的速度并不快,一记横踢,风声清冽,百草已旋身后撤,左腿反击而出!
  “果然。
  将横踢出去的腿收回,那女孩子点头赞叹:“这是天赋吗?能够这么准确地判断出对手进攻的路线。”
  “不是,”百草诚实地说,“我练了很久。”
  女孩子又是微微一笑。
  “再来。”
  诡异。
  明明几个回合下来,都是百草很棒地识破那女孩子的出腿意图,做出准确的防守反击,按说应该是那女孩子处于下风啊。晓萤大皱眉头,为什么,她反而有种一切都在那女孩子的掌握中的感觉呢?
  
  “我想再看看你的旋风三连踢,可以吗?”
  各种进攻腿法试了一遍之后,女孩子对百草请求说,她眼底的诚恳和渴望,让百草不由自主地点了点头。
  “喝————!”
  在那女孩子的横踢进攻之下,百草大喝一声,旋身而起,带起的气流在空中搅成漩涡,仿佛黑白的水墨画——
  “啪——!”
  “啪——!”
  “啪——!”
  交叠在一起的腿影向那女孩子疾踢而去!
  “哇——”
  小路上,不知不觉已经聚集了十多位各国营员驻足观看,虽然在同金敏珠的交手中,他们已经见过戚百草的旋风三连踢,然而再次看到,依然觉得惊心动魄。
  能在双飞踢中连踢三脚,并不是非常难以做到的事情,但是第三脚往往已是强弩之末,不具备攻击的威力了。戚百草的三连踢,却杀气一腿强过一腿,尤其最后一踢,仿佛全身的力量灌入,在对手退避不及时,给予重创!
  
  霞光中,那女孩子并未后退。
  她用双臂格了几下。
  空中凌厉的腿影如被清风吹过,散开了。
  围看的营员们瞠目结舌,他们完全没有看清那女孩子究竟是怎么做到的,一双手臂怎么可能格开那样力量万钧的进攻。林凤、梅玲和光雅也赶到了,她们挤进来时,正看到百草怔怔地从空中落下。
  “……”
  梅玲大惊,颤巍巍地指住那女孩子,那不就是——
  “正是如此,你腾空的高度非常高,只有这样的高度,才能踢出有这样杀伤力的三连踢。”草坪上,那女孩子微微点头,眼中有一抹兴奋,将她清秀的面容点亮起来,如同山间闪着波光的溪水,灵动逼人。
  百草呆呆地站着。
  有些怔仲。
  刚才这个女孩子是用双臂格开了她的腿吗?练成之后,将婷宜和金敏珠全都战胜过的双飞三连踢,被这个女孩子如此轻松地就避开了吗?
  “你是有天分的人,判断的反应速度、体能、腾空高度都非常出色,只是……”望着天际燃烧般的晚霞,那女孩子在思考着什么,半晌,她凝视百草,正色说,“如果对手的速度更快,你该怎么办?”
  “来,我们再试一下。”
  女孩子饶有兴趣地拉开进攻距离,调整了几下步伐节奏。
  “比如这样——”
  “呀——!”
  身随声动,百草眼看着那女孩子身影一起,就如清风掠过,她眼前一花,还什么都没看清,那女孩的脚尖就已抵在她的胸前一公分处!
  她甚至还没来得及后退!
  怎么可能——
  百草的脑子轰然一声,如同大梦初醒,浑身冷汗。
  “如果对手的速度快到这样的地步,你又该如何呢?”女孩子轻轻将脚收回,傍晚的风中,她似乎也在思考这个问题,面容清秀宁静,却有令人移不开眼睛的光芒。
  婷宜。
  这个女孩子很像婷宜,晓萤错愕地闪过这个念头,不对,应该说,婷宜很像这个女孩子。虽然这个女孩子面容清秀得近乎普通,婷宜是出名的美女,然而同样穿着雪白的道服,梳在脑后的乌黑马尾,站在那里挺秀宁静的气势,竟然如出一辙。
  但是就像正版和盗版的区别。
  此刻看着这个女孩子,晓萤竟然有种,婷宜是盗版的奇怪联想。
  这时,一队二十多人的昌海道馆弟子们从小路走过,为首正是闽胜浩,看到右方草坪上的那女孩子,他们神色均是一凛。
  “她就是——”
  梅玲惊得张大嘴巴。
  “恩秀师姐!”
  整齐地赶到草坪上,以闽胜浩为首的昌海弟子们恭敬地向那女孩子行礼,一个个深腰九十度。
  
  “——那晚去初原前辈房间的女孩子。”
  一边被林凤拉着匆匆往草坪去,梅玲一边喃喃地说。原来她真的没听错,那女孩子真的是李恩秀,传说中的天才少女宗师……
小路上,各国营员们有的韩语好些,有的韩语很差,但都听出来了“恩秀”两个字。训练营开始以来,李恩秀一直是大家话题的重点之一,但始终没人见到她,有人说她出国比赛去了,有人说她在闭关训练,有人说她在国技院同大师们在交流。
  而今天,居然看到了李恩秀本人!
  “你们怎么才来!”
  埋怨着林凤她们,晓萤顿时觉得底气壮了些,李恩秀又怎么样,还不是照样对百草的腿法很赞叹,哼,毕竟是天才少女宗师,是识货的。
  
  “让你的身体,超过你的眼睛,这样就算对手速度再快,你也能够占到先机。”想了片刻,女孩子又摇摇头,“但这只是理论上的方法,希望日后你能够真的实现它。”
  说完,女孩子对百草伸出右手,正色道:
  “我是李恩秀。”
  百草凝视着她,握住她的手。
  “我是戚百草。”
  李恩秀没有立时放开百草,而是又摇了摇,凑到她耳边低语了几句,百草的脸顿时红了,李恩秀的笑声清澈如溪水,听得林凤她们都有些呆住。
 
  金敏珠不满起来,跺脚说:
  “恩秀姐姐,你对她说了什么,你干嘛对她笑!”
  “啪!”一巴掌打上金敏珠的后脑,闽胜浩的面色沉下来,“不许这样对恩秀师姐说话!”
  金敏珠捂着后脑勺,眼泪盈盈地望着李恩秀。
  “敏珠呀,”李恩秀扭脸过来,对金敏珠说,“你不要不服气了,现在百草的实力是要胜过你的。如果你想打败百草,往后就专心好好练功,别光练那种唬人的连环十八双飞踢,你天生体力过人,练些扎实有效的腿法,会进步很多。”
  金敏珠委委屈屈。
  “明白了吗?!”李恩秀盯她一眼。
  “……是。”
  金敏珠闷闷地垂下脑袋。
  “胜浩,你往后也多盯着她一点,让她多练功,别整天跑出去惹事闯祸。”李恩秀叮嘱说。
  “是,恩秀师姐。”闽胜浩肃声说。
  “我要先走了,”望一眼远处山腰上的庭院,李恩秀对百草说,“希望有一天,能在正式的赛场上同你交手,相信到时你会更出色。”
 
  ******
 
  彩霞满天。
  茂密的紫红色花丛,坐在露天的饭桌旁,大家都有点沉默,百草和光雅闷头吃饭,晓萤吃几口饭就叹一口气,梅玲欲言又止,林凤皱眉说:
  “都怎么了?”
  “其实也没什么,对吧,”晓萤想了又想,振作精神说,“你们看,虽然李恩秀好像很厉害,挥挥手就化解了百草的旋风三连踢。可是,她毕竟也没有踢中了百草啊。”
  林凤无言了。
  光雅闷声说:“你自己功夫差到连眼光都差,就不要说这种白痴话了可以吗?”
  “说什么呢!”晓萤生气。
 
  百草低头扒了几口饭,尝不出滋味。
  李恩秀在跟她切磋时,始终很注意分寸和力道,无论是用双臂格开她的双飞三连踢,还是那快到腿影也看不见,停在她胸口一公分处的脚尖,都像一阵柔和的清风,仔细着不去伤到她。
  李恩秀是友善的。
  可是,就在她以为自己有了一些进步的时候,赫然发现,她与李恩秀之间的差距有多么的大。她并不想将金敏珠踢下台,但无法收住已出的腿势,李恩秀却能轻松自若地控制力量。
  而且……
  李恩秀的速度可以那么快……
  如果对手的出腿的速度能够快至如此地步,她的判断起势,甚至她的双飞三连踢,都会变得没有意义。
  
  “她就是那个人。”
  梅玲握着筷子,左右看看,压低声音说。
  “哪个人?”
  晓萤吃几口韩国的炸酱面,没精打采地接话。她居然被光雅鄙视,有没搞错,到底谁的功夫差,改天一定要比试一下。
  “就是前几天我说的啊,”梅玲将声音压得更低,“晚上偷偷进去初原前辈房间的那个女孩子,还紧紧地抱住初原前辈,初原前辈喊她‘恩秀’,就是她啦!”
  百草一怔。
  光雅吃惊地问:“真的吗?就是刚才跟百草交手的李恩秀?我还以为那天你是在编故事呢。”
  “天哪,我怎么可能会编这种故事!是真的啦,就是她,初原前辈正在跟她交往,两个看起来很亲密呢。糟了,该怎么跟婷宜说啊,婷宜一定会很伤心。哎呀,说不定今晚李恩秀还会去找初原前辈的!”
  “够了!”晓萤气急了,放下筷子,“我跟你说过,不许这样败坏初原师兄!你这是什么意思,是在暗示初原师兄很花心,脚踏两只船吗?”
  “我……我没这个意思啦……”梅玲呆住,然后,又觉得有点不服气,“……我也没觉得初原师兄是那样的人,可是,可是我真的看到了嘛……”
  “吃饭吧,每个人都少说一句,”林凤沉声说,“在这儿吵架,是想让别人看笑话吗?”
  晓萤和梅玲互瞪一眼,都不说话了。
  
  夜里。
  虫鸣声在窗外此起彼伏。
  
  被人推了几把,百草一下子从梦里惊醒过来,她坐起身,发现推她的是梅玲。林凤和晓萤也迷迷瞪瞪地坐起来,梅玲正在试图弄醒光雅,嘴里喊:
  “快醒醒,快醒醒!”
  
  “是天塌了还是地震了!”从香甜的梦里被弄醒,晓萤一肚子气,“梅玲你太过分了啊,我要生气了!”
  “你不是不相信我吗?我现在就让你们亲眼看看,我究竟有没有骗人。”成功地把光雅也拽起来,梅玲扁扁嘴,“我一晚上没睡,一直在等着,幸好老天要还我清白,就在刚才,几分钟前,李恩秀又进了初原前辈的房间!”
  光雅张大嘴。
  百草看了看墙壁上的时钟,现在是夜里十一点四十。
  “你……”
  晓萤的脸涨红,声音卡着说不出话。
  “快起来啦,一起去看,”梅玲穿好鞋子,硬是把晓萤从榻榻米上拉起来,打开房门往外走,“哼,今天我让你亲眼看看!阿凤、百草、光雅,你们也一起来!”
  
  盛夏的夜晚,临着一簇繁茂盛开的紫红色花丛,初原房间的窗户是半敞着的。五个脑袋偷偷摸摸从窗台下冒出来,林凤、梅玲、晓萤、百草、光雅全都在这里,向屋里张望。
  屋里亮着灯。
  房门开了一道缝隙,初原和一个女孩子正并肩坐在榻榻米上。初原微低着头,专心听那女孩子说话,他听得很入神,眉心微微蹙着,一会儿又微笑起来,唇角的温和就像窗外轻柔的风。
  那女孩子依恋地仰着头。
  脑袋快要偎在初原的肩上,那清秀灵动的面容,像山间溪水般明亮的双眼,正是李恩秀。
  李恩秀温柔地望着初原,似乎连眼睛都不舍得眨,说话的声音如清风般自然。她在说,她小时候最喜欢爬山,有一次在山里迷了路,两天没有回到家,外公板起脸,将她关了三天的禁闭,不许吃饭,她就偷偷从窗户爬出去,到山里面摘了好多野果子回来吃。
  
  屋里的两个人就这样。
  一个说着。
  一个听着。
  气氛静谧安详,仿佛世间只有初原和恩秀两个人,两人之间的眼神流转,即使再迟钝的人,也能感觉到他和她之间的亲密。
  
  夜风凉凉地拂过面颊。
  站在窗外的最左侧,百草怔怔的,梅玲和晓萤在身旁推来搡去,她什么也感觉不到。
  …………
  ……
  中午的阳光灿烂明亮。
  初原略吸口气,他望向她,略微用力地揉揉她的头发。
  “我喜欢你,百草。”
  ……
  满屋寂静中,初原俯下身,在她额头轻轻吻了一下,说:
  “放心吧。”
  她的眼睛霍然睁得大大的,他唇角弯起,离开了房间。
  ……
  …………
  
  “房门是开着的,这说明初原师兄心里坦荡。”晓萤咬着牙,趴在窗台上悄悄说。
  “可是你看他们的手,”夜色中,梅玲低声说,“是握在一起的。”
  “握住一起怎么了,我还可以跟你握手呢,”晓萤咬牙切齿,伸手握住梅玲的手,“现在我跟你握一起了,我跟你在交往?”
  “嘘!”
  林凤慌忙将头一缩,躲进旁边的花丛里。光雅见势不对,拉起百草也要躲,已经来不及了。
  
  夜色皎洁。
  星光点点。
  初原和李恩秀推开窗户,低头一看,悉悉索索的虫鸣声中,几个女孩子惊慌地躲在屋外的窗台下。
  “你们在干什么?”
  李恩秀不解地问。
  “我们……呵呵呵呵……”晓萤僵笑几声,突然趴到那丛紫红色的花上去,用力嗅着,“我们在赏花!啊,景色多美啊,花儿多香啊……”
  “是啊是啊,好美的花!”梅玲也凑上去闭目大闻。
  
  “百草?”
  夜里的风有点凉,初原看到百草只穿着很薄的衣服,神情有些怔怔的发呆。
  “我……我也在赏花……”
  看到他和李恩秀肩并肩站得那么近,百草呆呆地用手指摸了摸身前紫红色的花瓣。
 
  ******
  
  同样的夜色。
  
  站在窗边,婷宜合起手中的电话,拧眉出神。如果不是外公盯得很严,她真想明天就飞去韩国。
  李恩秀。
  在昌海道馆的那段日子,恩秀对关于初原的任何话题都很感兴趣,总是想让哥哥和她多说一些初原。她以为是自己多心,毕竟恩秀同哥哥之间……
  
  或许是她太大意了。
  
  ******
  
  “若白师兄好些了吗?”清晨,亦枫一出房门,百草就急忙将一盒用热水温好的牛奶交给他。
  “若白又不是小孩子,牛奶还用温。”亦枫打个哈欠,一副还没睡醒的样子,“你每天都问我这句话,烦不烦,不放心就自己进去看。你们两个这么大了,闹起别扭来就跟小孩子一样。”
  “还是温一些对肠胃好。”
  她发窘地说。
  这几天来,若白师兄对她一直都淡淡的,好像看不见她一样,她也不敢接近他,怕再惹他生气。
  
  隔壁房门开了。
  
  “初原,”见到从里面走出的人,亦枫诡异地笑了下,问,“昨天晚上,很晚了还听到你房间那边有人说话,是谁呀?”
  晨光中,初原笑着看向百草。
  “有人在我的窗外赏花。”
  “赏花?”亦枫听得莫名其妙,“大半夜的,赏花?”
  “嗯,”初原又笑,“赏花可以,但是衣服记得要多穿点,这里夜晚的气温要比国内低。”
  
  “初原师兄早。”
  脸色微红地低下头,百草盯着自己的鞋尖,规矩地行了一个礼,就匆匆跑回自己的宿舍,留下初原和亦枫互相看了看。
  
  一上午,坐在队伍里的百草始终沉默地保持一动不动,晓萤察觉到不对劲,趁昌海的大师们在台上点评营员腿法时,低声问她是怎么了。
  “……可能是没睡好。”
  百草闷声说。
“是太吃惊了吧,”看到她眼底的黑眼圈,晓萤深有同感地叹口气,“唉,我也很吃惊,虽然对着梅玲,我的嘴很硬,可是……”
  
  中午。
  食堂。
  “只打了泡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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