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意思?”安冈眼放光芒。
“不论住什么地方,附近总会有些变态。我这邻居,同他母亲住在一起,动不动就对母亲大吼大叫,十分讨厌。”
“那男人多大年龄?”
“应该三十岁左右,我不太清楚。”
“他有没有骚扰过你?”
“我的内衣,有时候会莫名其妙地消失,但没有证据表明,那就是他干的。”
“是么?……那我去调査一下。如果发生了什么事,请随时联系我。我整天都有空,可能比警察来得更早。”安冈从上衣口袋里掏出名片,“这个你先拿好,有备无患。”
“太感谢了。这里就我同外婆两个人住,有时候会特别没有安全感。”
“不好意思,请问你母亲呢?”
“她再婚后搬到横滨去了,很少回来。有一次,迷迷糊糊的外婆见到母亲,竟然问:‘你是谁?’我和母亲都无比震惊呢……”
“这样啊。照顾卧床不起的病人,很不容易吧。”
“外婆有时候会恢复神智,谈论过去的事情。听这些老故事,是我的乐趣之―。”
“她说过友竹智惠子的事情吗?”
“噢,当时外婆正在一楼的房间睡觉,醒来后,还以为她是护士呢。”
“是啊。这件事我也听说过。你外婆从那之后,身体就恶化了?”
“当时外婆的意识还很清醒。只要外婆还需要照顾,我就不能结婚。”由佳子苦笑道。
“像你这样的美人,用不了多久,就会觅得好夫婿的。”安冈第一次展露出和蔼地笑容。
“有事我一定联系您。这次真的非常感谢!”
“我每天都会到这附近巡逻一次。”
安冈从便门走到马路上,骑上自行车回家。由佳子瞟了一眼邻家的二楼,感觉窗帘微微晃动了一下。
她将自己的内衣藏在外婆的尿布当中,恰好在邻家二楼看不到的死角里……
14
友竹智惠子现在非常怀旧。她很想见见至亲,向他们诉说这些年来的酸甜苦辣。但身为逃犯,无法自由地联络家人。即使给他们打电话,因为担心被警察追踪,也不能说多久。
逃亡的头一年,即1995年,手机还没有普及,但现在,几乎人手一部。通过电波,就能轻而易举地查出打手机的位置,对罪犯来说,手机反而是一种危险的道具。她有预缴话费的手机,但还是尽量避免使用。她只敢用车站或者商店的公用电话。
她最近总在思考时效到期时的事。还有半年,可以说,已经进入了倒计时。在到期的那一刻,即2010年9月15日零点,她一定要听到报时的钟声,喝光庆祝的香槟酒。
她很想同家人一起,在前一天晚上就开始等待,但她害怕联络家人时遭到窃听,或因对家人的行动起疑,追踪者尾随而至,找到她的藏身之所。
在零点到来之前,自己必须慎之又慎。零点过后,再用手机联络母亲。要不要联络洋司,向他宣布“瞧,时效到期了”呢?
算了,这么做,很可能会被洋司杀掉。那个男人,根本不在乎什么时效。只要落到他手中,就会被带到深山或者海边,就地活埋或者推落大海中。他不会让人找到我的尸体。
但是,在时效到期之前,她非常希望,同与自己相关的人,分别见面,听听他们的声音。
“这能不能办到呢?”
她摸出了枕边的小镜子,看着自己的脸,感觉脸有点浮肿,头发蓬松散乱,上次去美容院,究竟是什么时候啊?她差点就快忘记自己是女人了。
真想让母亲给自己做一次头发啊。母亲现在应该还在当美容师,奈美江怎么样了呢?
15
晚上八点刚过,丰岛清子结束了工作。
美容师的工作,站着的时间比较多,对快七十岁高龄的人来说,实在太辛苦了,尽管雇了三名店员,但不少客人还是点名,要清子做头发,让她没空歇息。
她打算将美容院转让给他人,从此在家颐养天年。女儿奈美江已经大学毕业,今年春天,开始担任小学老师。埼玉县的教师录用考试非常难,毫无门路的奈美江竟能通过,实在很了不起。
户籍上奈美江是清子的次女,但其实是清子的外孙女——友竹智惠子的女儿。
清子还没有将奈美江身世的秘密告诉她,只说智惠子是她同母异父、年龄悬殊的姐姐,奈美江自己,好像信以为真。清子原本计划,在奈美江度过多愁善感的青春期后就坦白,但智惠子却鲁莽行事,葬送了合适的机会。
知道自己的亲生母亲是杀人犯,奈美江必定会深受打击。倘若家丑外露,说不定,奈美江连参加教师录用考试的资格,都会被剥夺,与亲生母亲相比,同母异父的姐姐这种表面关系,要稍微强一些。
虽然家庭裁判所,批准了洋司的离婚请求,但在警察的通缉令中,智惠子保留了友竹的姓氏。没有让智惠子改回母姓,这真是不幸之中的大幸,清子因此才能顺利经营着美容院。当地几乎没有人知道,清子是智惠子的母亲,不然,工作早就维持不下去了。
电话响了。是奈美江吧,多半又是叮嘱,今天好好吃饭。
拿起听筒,听到对方的声音时,清子不禁全身发抖:“妈,好久没联络了。”是智惠子的声音,虽然有点沙哑,但清子还是立刻听了出来。
“是你!……”
七八年前,智惠子曾打来过一次电话。记得当时只是草草交代了一下各自的近况。清子还提到,自己将存折交给了洋司……
这是智惠子逃亡之后,打回家的第三通电话,听起来,似乎不太有精神。作为智惠子的亲生母亲,清子心痛欲裂。
虽然智惠子犯下了严重的罪行,但清子对智惠子也亏欠良多。
“如果不是我造孽在先,智惠子也不会犯罪在后。我才是万恶之源,”清子想。
“怎么啦?”清子说,一面在心里计算,距离时效到期的时间,但一时半会儿算不清楚。
“我有件事想求您……”
智惠子纠结的声音,令清子心如刀绞。我不配做母亲。智惠子之所以会变成这样,全都是我的错,
“什么事?只要妈能帮得上你……”事实上,她什么忙也帮不了。
“我能来您店里一趟吗?”智惠子出人意料地说。
“我还以为是什么事呢……”
“我想让您帮我把头发剪短,就跟我出逃时一样。”
“但你来我这儿会被抓住的。警察可能一直在监视我。”清子认为智惠子丧失了理智,“你的案子离时效到期,还有多久?”
“五个月。”
清子闻言,靠在墙壁上,翻看今年的日历。那个案子是十五年前的九月十五日发生的,今年九月十五日零点,就会到期。今天是4月1日……
“妈,您希望我被抓住?”
这问题让清子很难回答。十五年前的那天,将从医院脱逃的智惠子,送到所泽车站时,清子认为,智惠子很快就会被抓住。她没有料到,女儿竟会成功逃亡了这么久。
“还是希望我坚持到时效到期那天?”智惠子继续发问。
清子答不上来。
“对不起。我并不想让妈您为难。”智惠子虚弱地笑了笑,然后狂咳起来。
这让清子深感不安:“你身体还好吧?”
“我无法去看医生。没有保险证,去医院会惹麻烦……”
清子全身发抖,胸口发闷,呜咽起来:“好……你来吧。不过,你确定没危险?”
“嗯,我坐车过来。”
“下周二休息,你到时候来吧。店员都不在……啊,奈美江也不在。”
“奈美江现在怎么样?”
“今年春天,开始当小学老师了。”
“啊?……真的?……太好了!……”
清子听见智惠子在电话的另一头哭泣。清子也跟着哭出声来。母女俩就这样抽抽搭搭地哭了很久。
“奈美江像你一样聪明。为了不给我添麻烦,她考取了可以从家里直接去上课的埼玉大学教育系。后来参加了淘汰率极髙的埼玉县教师录用考试,也顺利过关了。”
“我想见见奈美江。”智惠子哽咽着说。
“还是不要见她为好。趁她去学校的时候你再来,妈妈给你理发。”
“谢谢妈!……那下周二下午一点行吗?”
“嗯,可以。”
电话就此挂掉。智惠子没有说自己现在身处何地。
16
4月6日。智惠子下车时,发现自己的行动特别轻盈。她只需拄着一根拐棍就能走路。
车停在距母亲的美容院五十米的地方,从那里走过去,要是路上遇到警察盘问,她势必逃无可逃。倘若真是那样,她只能彻底认命,放弃抵抗。
她戴着一副淡红色边框的眼镜,穿着一条极其朴素的淡褐色连衣裙。这一身穿起来比较舒服,而且如此打扮,加上她走路的姿态,谁都会认为她是-个濒死的老人。
美容院的门上挂着“今日歇业”的牌子。玻璃门背后拉着窗帘,什么也看不见。
智惠子比约定的时间早到了五分钟,但她还是掘下了门铃。
窗帘被忽地拉开,门后闪出一个黑影,迅速打开了门。
黑影只字未发,将智惠子拉入店内,又快速掩门,拉上窗帘。然后,两人在门旁互相打量。
十五年的时间,犹如一道穿不透的厚墙,挡在两人中间。
“你……真的是智惠子?”清子隔了很久才问。
“我老了?”
“没有老,但异常疲惫。”清子说,接着,一把将智惠子拥入怀中,“对不起,都是妈妈不好!”智惠子也抱紧了母亲,“你瘦成这样,简直皮包骨头啦。”
“妈妈,您也老了很多啊。”
“你这样还担心我呀。”清子松开智惠子,再次细细打量她,“你腿脚不好?”
“嗯,有点不好使……”
“你现在住在哪儿?”
“这可说不准。坐车四处漂泊……”智惠子含糊其辞。
“好吧。你快坐那儿去,我马上给你剪头发。”
清子让智惠子坐在中间的位子上,取出剪刀,开始为她理发。不知不觉间,时间就溜走了。两人聊到了十五年间发生的各种事情。
智惠子想说的话太多了,都不知道该从何说起,于是,粗略地介绍了她在新潟、青森、广岛县的庄原的生活,还说自己在这些地方,都得到了好心人的照顾,但也曾有许多次千钧一发的惊险经历。
洗完头发、定完型之后,智惠子又盯着镜中的自己。长发被剪掉大半,整个人都变得清爽了许多。黑眼圈被化妆品遮盖起来,右眼附近的疤痕,也几乎看不出来。
“好像一下子年轻了二十岁。谢谢您!”智惠子发自肺腑地说。
“我就是想为你做点事。你喜欢我就高兴。”
“妈,如果你想报警的话,完全可以。”
“我怎么可能干这种事!”
“因为我上您店里来了?”
“有这个原因。但另一方面,你现在被捕的话,我们也会倒霉……”
智惠子深知,这是母亲的真心话,尽管听上去让人心痛:“确实。我也不想连累奈美江。”
“就算学校知道,她母亲是你,也没有理由解聘她,但是……”
“作为罪犯的亲人,会遭到周围的人的白眼吧?”
“唔,这是免不了的吧。”母亲苦笑,“不过,我还是希望,你能再回来,千万小心,别被抓住了。”
“我会的。今天见到您,我的精神好多了。谢谢!……”
智惠子又抱了一下母亲,然后拄着拐棍,缓步朝玄关走去。
“我送你去车站吧?”
“没事,不用了,车就停在附近。”
“好的,你要小心哦。好好保重身体!……妈妈会为你祈福的。我……”母亲泣不成声。
为了避免彼此伤心,智惠子一次也没有回头。打开门,观察道路两边,没有行人,也没有车路过。
智惠子慢慢走向停在路边的车,这时,一个身穿藏青色套装的年轻女子,骑着自行车迎面而来。
智惠子垂下视线,继续走路,与骑自行车的女子,擦身而过后,对方也没有叫住她。
好运还跟随着我。老天至今都在眷顾我。
17
丰岛奈美江与一个手持拐棍,走路的女人擦身而过。对方微微地低着头,看不清模样,但似乎是一位年纪颇大的老妇人。
奈美江把自行车停在自家房前,美容院门后的窗帘拉开了,今天明明歇业,为什么会这样呢?……
奈美江打开门,往屋里窥探。暖暖的空气中,弥漫着一股美容院所特有的湿湿黏黏的味道。
“忘拿东西了啦?”清子笑着转过身,但一见到奈美江,笑容立刻凝固了。
“妈,你怎么了?”
清子眼睛红肿,就像不久前还在哭泣一样:“啊,没事。”
“今天不是休息么?有人来了?”
“嗯,以前的一个朋友。”
“哦。”奈美江偏着头说。难道是刚才遇到的那个女人?那个拄着拐杖的老妇人?
“是谁呢,妈?”
“不是,不是你妈。”清子连忙否认,但脸上的表情却出卖了她。
“你说什么呢……妈妈?”
“哦……刚才我误会你的意思了。”
误会?我叫妈怎么会被妈误解?妈?
奈美江恍然大悟,谜题瞬间解开:“我出去一下!”
奈美江转身出门,飞快地骑上自行车。她要追上那个人。那人就是她的亲生母亲。
户籍上,奈美江是清子的次女。然而,奈美江知道,户籍上自己的姐姐智惠子。才是自己的亲生母亲。这是初中的时候,一个陌生人告诉她的。
这件事清子不知道。奈美江己经成年,本应该知道真相的。
“或许,外婆是怕告诉我之后,会伤害到我吧。”奈美江常常这样想道。
奈美江骑着自行车,朝刚才那个女人走的方向飞驰。照那个速度,女人应该走不了多远。两人擦身而过,还不到五分钟。可是,女人全无踪影。
奈美江骑着自行车,在那一带绕了一圈,然后朝车站赶去。这时,一辆所泽牌照的白色汽车,从路旁飞快地经过。车窗上贴着黒色薄膜,看不见司机长什么样。
难道女人就在车上?奈美江先将车牌记下来,以防万一。但正常情况下,多半不可能。女人可能去坐公交车了,也可能打出租车走了,
骑了不到十分钟,就到了入间市车站,但一路上都没有看到女人的身影,奈美江只好作罢回家。
她推开店门,往里窥视,清子正神情恍惚地坐在椅子上命
“你怎么了,奈美江?慌里慌张地跑出去。”
“我没事。倒是妈妈您,明明今天休息,为什么要开店呢?而且……”奈美江想说“而且您还哭了”,但强行咽回了肚。
“没办法,来了一个怎么也拒绝不了的重要客人。”清子恢复了镇静,“对了,学校那边怎么样?”
“今天只是去跟大家见见面,参加了点培训。”
奈美江上班的地方,是邻市的小学校。因为什么都不懂,从头到尾都紧张得不行。学校还没有开始上课,她也没有同孩子接触,但不久就会开学,然后,就是一连串劳神费心的工作。
“这只是暴风雨前的平静而已。感觉有点恐怖啊,心脏怦怦直跳。”
奈美江说着,脱掉了上衣,坐在镜前的椅子上。上个月月末,她也是坐在这个位子上,清子帮她剪了头发。
“你适合留短发,而且不能染发,那样看上去,才像一个纯真可爱的新教师啊。”清子说。
最近,除了一些常年的老客人,清子把业务全交由店员处理,自己只承担了“张嘴指挥”的工作,但奈美江的妆容发型,她都要亲力亲为。
镜前的台子上放着一个眼生的褐色腰包:“咦?这是客人落下的?”
镜中的清子又慌乱起来:“啊,不是。这是我的东西。”
“妈妈,您用这种东西吗?”
“以前用。”
见清子反应可疑,奈美江起身拿过腰包,拉开拉链。清子来不及阻止。腰包里装着一个深棕色发夹、一把梳子、一个化妆用的小粉盒,还有一个古旧的护身符。护身符的紫色袋子上,印有“恐山菩提寺”的字样。
“妈妈,您别骗我了。我从未见过您有这东西。更何况,您什么时候去过恐山?”
“对不起,这是刚才那位客人留下的。”
“那还回去不就得了?”
“我想她一时半会儿不会再来了。”
“那邮寄过去?”
“我不知道她住在什么地方。”
“真奇怪。”奈美江边说着,边将护身符偷偷攥进手心。
清子目光飘忽,叹息道:“唉,我最近总是稀里糊涂的。”
奈美江从美容院上到二楼的家中,在自己的房间里,拿出护身符,仔细査看。恐山。解开袋子上的绳索,往里一看,哇,是一张折叠整齐的签。上面没有写寺名。签文显示“大吉”。
在纸的背面,用铅笔写着三个字:救救我!
幕间
01
智惠子躺下来,静静入眠。
她自己也说不清楚,为什么会在签的背面写上“救救我”三个字。想逃出进这退维谷的境地,想进拘留所?还是……
她希望走上这条不归路的自己,能获得帮助,应该是这个意思吧……
“啊,为什么呢?”
“因为我想让时效早点到期。”
时间再过快点就好了,能早点迎来时效到期那一刻,就好了。
恍惚中,智惠子任由时间流逝,九月十五日零点,正迈着缓慢却坚实的步伐,朝她走来。
……
02
女人想在车站打出租车
然而,或许是下雨的关系吧,车站前的出租车站,一辆车也没有。等待打车的人排成了长队,肯定有十多个人。像这样等下去,至少要花二十分钟,才能上车。不,连这点都无法保证.
六点下了一场雷阵雨。本以为只会下一小会儿,结果却淅淅沥沥地下个不停,只是雨势小了很多。
晚上十点多,独自走路,女人的心里很是不安。最近,虽然流窜犯案件有所减少,却还是不能掉以轻心。特别是这样的雨天,自卫团应该不会外出巡逻吧。看到有女职员,坐上家人专程开来的车,她忍不住心生羡慕,她独自一人,住在公寓。
她讨厌等出租,所幸她带了伞,可以独自一人回家。踌躇了片刻,她迈上了黑夜间的道路。
车站前匆匆回家的人不少,但右拐左拐几下后,路上就只剩下她一人了。从便利店前经过,在下一转角右拐,应该就到她所住的公寓了。
便利店前停放着两辆车,这个时间,经常有三五成群的流氓阿飞,边抽烟边向年轻女孩搭仙,但到她这个年龄,却已经没有人搭理了。
“对啊,流窜犯下手的对象,都是年轻女孩,对四十多岁的女人,则连招呼都不愿打一下。尽管这有点可悲,但现在反而是值得欢迎的好事。我这样的大妈,流窜犯是不会感兴趣的。手提袋里放着钱包,但里面只有三万日元,如果有人袭击,把钱交出去就好了。”
她的心情渐渐放松下来,从便利店前走过。
还有一小截路了,绕过拐角,看到前方公寓的灯光时,她认定自己没有走措路。
但刚放松警惕,她突然就察觉,后面有车缓缓开来,超过她后前行了一小段,就猛然刹车,
车窗摇下,一个人从车里说:“不好意思,我迷路了.”
她来到车旁,打量车窗背后的人:“你要去什么地方?”
“车站。东绕西绕的,结果迷路了……”
“车站在那个方向.”她转过身,指着车站的方向。
这时,有人突然勒住了她的脖子,后脑勺遭到一记重击。
昏迷前,她对没有等出租车,顿时懊悔不已……
03
“友竹智惠子不会被捕!”——通缉犯声援网
距时效到期还有:二十五天
各位知道友竹智惠子吧?
十五年前,她在埼玉县狭山市内,行凶杀人。若仅止于此,她也许只是普通的杀人犯。但她于审讯过程中晕倒,并在警察的监视下,被送入市内某医院。后来,她突破重重看守后脱逃,并已持续十五年逍遥法外。再过二十五天,她的追诉时效,就将到期。
我无比期待,她能逃到那--天,并向她表达真心的声援。希望能有更多的人加入我!
您是今天本网站的第三十一个访问者。若您有傕息提供,请联系管理员@风来坊。
第06章 时间的障壁
01
丰岛奈美江觉得,自己4月在美容院附近遇到的人,就是友竹智惠子。这只是她的直觉,没有确实的证据。动物身上都散发着一种血亲才能嗅出的奇特味道。根据擦身而过时,闻到的体味、给人的感觉以及留下的背影,奈美江觉得,她就是自己的至亲。
护身符袋子里装的签,背面写着:救救我”三个字,让奈美江百思不得其解。
奈美江心里很清楚,自己是通缉犯的亲生女儿,知道这一事实的,除了警察之外,只有外婆清子和她的两个姐妹、智惠子的丈夫友竹洋司,以及奈美江本人。
户籍上,外婆清子和自己的关系仍然是“母女”关系,清子认为,奈美江不知道智惠子是她的亲生母亲。
奈美江并没有告诉外婆自己知道。她觉得保持现状就可以了。奈美江慢慢习惯了小学教师的生活。学期结束后,进入暑假,她在学校里还有许多事情要做,但因为不用上课,所以,时间还算空余。上网闲逛时,她偶然发现了一个网站。
“友竹智惠子不会被捕!”一―通缉犯声援网
距时效到期还有——二十五天
各位知道友竹智惠子吧?
我无比期待她能够逃到那一天,并向她表达真心声援。希望能有更多的人加入我!
管理员自称“风来坊”。
网上总是有那么一小撮人,出于兴趣,喜欢研究犯罪,并向外人夸耀。奈美江最初以为,这个管理员,就是这种无聊之辈。但令奈美江费解的是,网站上公布了一些奇怪的照片。照片模糊不清,注明是“最近的友竹智惠子”。在一道篱笆前,出现了一个女人的侧脸,感觉很像是与她擦身而过的那个女人。
照片上只有女人的脸,打了马赛克,其他部分,都清清楚楚,女人穿着朴素的连衣裙,右手好像拿着什么东西,但由于与身体的影子重合了,无法明确判断出。多半是拐棍之类的吧。
照片的背景中,可以看见一辆白色汽车车头的一部分。照片下面,还用戏谑的语气解说道:“如果友竹智惠子不死的话,就会像这样,一直逃亡下去吧。”
偶然闯入这个网站的人,应该会大失所望,跳到其他网站去。就算是被警察看到了,也不会觉得有多么可疑。但奈美江却难以释怀,继续查看下去。她的直觉告诉她,这个管理员一定知道智惠子的什么事情。
网页上有评论栏,但没有人留言。智惠子点击了“发表评论”的按钮,想写点东西,但转念一想,还是算了。每天都来转转,看看情况再说。然后,她开始翻看这天之前的文章。最早一篇写于两年之前。
“友竹智惠子不会被捕!”一通缉犯声援网,距时效到期还有——七百五十五天
各位知道友竹智惠子吧?
我偶然发现了一个与她很像的人。针对她的悬赏金高达六百万日元啊。但我不要钱,我要的是她能成功逃脱。她应该做得到吧。
今天,为了建立这个网站,我想向大家收集情报——您有没有见过友竹智惠子?
Yes or No?
啊,我是开玩笑的,请大家不要介意,自己身边,怎么可能出现通缉犯嘛。
不过,无论如何,我都会坚定不移地支持她。下次再续。
这篇文章没有获得什么正经的评论,只是有人捣乱地写了句“真想和友竹智惠子小姐亲热呀”,还有就是一些色情广告。奈美江将这个网站放入了收藏夹。
02
面朝走廊的房间挂着“审讯室”的牌子,门上贴着“狭山市男性凶杀案搜査本部”的纸条,旁边还有一张纸条,写着“距时效到期还有十天”,其中数字部分,可以取下来,自由更换。
房间中,林田亮子坐在椅子上。椅子前放着一张铁桌,是査案专用的,毫无特色可言。桌上放着一个铝制烟灰缸、一包开了封的“七星”牌香烟、一把廉价打火机,还有一本只字未写的笔记本。
窗边的圆形挂钟,显示时间是上午八点零二分。百叶窗没有拉开,但从缝隙中透露出些许朝阳的光芒。
一想到今天还要接受审讯,亮子就烦透了。她已经没什么好说的了,也不想再说什么了,只希望能早点结束回家。这次调査,持续得实在太久了,只有在吃饭的时候,她才有机会休息一会儿,连上厕所都有监视,根本就放松不了。
太累了。无论是身体还是心灵,她都极度疲惫。每天都问同样的问题。对方可能想从她的回答中,发现矛盾之处吧,或者等她筋疲力尽后,放弃抵抗,将一切合盘托出。
她闭上眼睛,稍事休息,以求恢复体力,周旋再战。
她觉得自己一直处在监视之中。房间的一角,安装有监视摄像机。一面墙上挂着的镜子也很可疑。刑事侦察电视剧中,经常出现隔壁房间的人,通过单向镜,观看审讯室里的场景,或者让目击者在隔壁,指认审讯室中的众多嫌疑人中,谁才是真凶,这就是所谓的“排队认人”。
她听见门开的声音,于是睁开了眼睛。啊,痛苦的审讯,又要开始了。她忽然无比地想要放弃。马上就要达到体力的极限了。她低下头,只能看见自己的膝盖。打火机点燃的声音,刺鼻的烟味,让她直犯恶心。
“要抽烟吗?”
“不用。”
“那咱们就开始吧。林田亮子女士,我想问问十五年前那天的事。”
“我不想去回忆。”
“请你务必回忆起来,发现丈夫浩之时候的事情。你是什么时候回家的呢?”
“应该是八点多吧。警察给酒吧打来电话,我连忙赶回家里。”“
你看到丈夫倒毙在地,当时有什么感想?”
“没什么感想,就是觉得他死了。现场有警察,一看就知道出了什么事。”
“你觉得是谁做下的呢?”
“一开始没有头绪。后来突然想到,凶手可能是友竹智惠子。”
“为什么你觉得是她?”
“我们曾经聊过‘交换杀人’,但我没想到,她真的会这么干,我还以为她是开玩笑的呢。”
“如果凶手不是友竹智惠子呢?”
“不可能。她不是很快向警察招供了吗?说她杀了林田浩之。”
“你当时正同智惠子的丈夫搞婚外情,对不对?”
亮子沉默不语。
“怎么了?你不说我也调查到了。你同友竹洋司之间,有着不正当关系……我说,你们是怎么认识的?”
“我在寻觅狭山市内的公寓时,偶然发现了他在车站前的房地产公司。我现在住的公寓,虽然不是他介绍的,但自那之后,我们的关系就急速升温。知道他妻子是智惠子,那是之后不久的事。”
“我再问一遍,你跟友竹洋司有没有搞婚外情?”
“有。我丈夫动辄对我拳脚相向,所以,我极度渴望爱情。”
“友竹智惠子也深受丈夫洋司的暴力之苦。你跟家暴男搞婚外情?”
“他在家里使用暴力,在外面对人时,却特别温柔。”
“你与同样受到家庭暴力所害的女人,商量交换杀死彼此的丈夫?”
“是的!……”林田亮子老实地点了点头。
“智惠子帮你杀死你的丈夫浩之,你帮助智惠子杀死她的丈夫洋司,你们原来是这样商量的吧?”
“只是口头协议。”
“但是,你却没有杀死智惠子的丈夫洋司。这是理所当然的……你跟他有不正当的关系,你喜欢他,怎么可能杀他呢?……结果,你就占了便宜,智惠子就遭了殃……对不对?”
“结果确实如此,但并非是我预谋所致。”
“所以,智惠子她特别憎恨你。”
“杀人不是请客吃饭。我不为她杀人,就招来她的怨恨,这是典型的强盗逻辑……‘交换杀人’这种事情,在现实中怎么可能有吗?”
“你恨之入骨的丈夫死后,你到手了巨额保险金,然后,关掉酒吧,开了女装店,随着经营步入正轨,你的人生也就此充实起来。这在智惠子看来,是不能原谅的。难道你……”
“我怎么了?”
“你跟你丈夫的死,直接有关。”
“你说什么呢?”(林田亮子满面通红,猛烈摇头。
“你雇了杀手吧?”对方突然这样说。
“啊……你别诬陷我!”
“有不在场证据表明,浩之先生被杀的时候,你在所泽的酒吧。进行交换杀人时,一方当事者必须身在别处,并且,还要被与自己毫无关系的人目击。”
“可笑至极!快放我回家!……”
“你就算回到家里也没人吧。肯定很无聊,还不如在这儿说说话。”
“我撑不住了。快不行了。”亮子垂下头,开始睡觉。
“混蛋,不准睡!……”对方声色俱厉地吼着,亮子被扯住头发,头被强行提起来。
亮子惨叫起来:“痛……松手!……”
“我并不喜欢这么做。你只要老实交代,我就会立刻停止审讯。快说吧,说出来就会好受一些了。”
“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友竹洋司有没有参与杀害你丈夫林田浩之?你同洋司之间,有不正当关系,你肯定同洋司说过了,智惠子会去杀浩之的事情吧。友竹洋司知道林田浩之会被杀……对不对?……”
“案发后,警察也调查过这件事,但得出的是否定的结论。”
“那是因为智惠子招供了。”
“就算洋司参与进其中,你也没有确切的证据,对吧?”林田亮子忽然得意地笑着。
“你知道友竹智惠子的案子,离时效到期,还有多少天吗?”
“不知道。”
“九月十五日凌晨。还有十天就到期了。不论她有没有杀人,都不会被起诉。她恢复自由之身后,如果来找你,你怎么办?”
“不会的。”亮子嘴上不愿承认,但心里想到那一场景,忍不住双手揪住头发。
“将案件的相关人员集合在一起,开一场'惊喜晚会'怎么样?”
03
“友竹智惠子不会被捕!”“通辑犯声援网
距时效到期还有:十天
已经进入倒计时了。
各位还好吗?我很好。能见到智惠子小姐,我感到无比自豪。当然,我不是说她此刻就在我身边。
这只是玩笑。我实在太想帮助智惠子小姐了,以至于有点词不达意。下面的照片,或许只是我狂想的产物,信不信由你。那就打起精神,来看照片吧……
网站上贴了一张“最近的智惠子”的模糊照片。
“智惠子”来到了户外,阳光强烈,她只好手搭凉拥,脸庞隐没在阴影中,没有必要打马赛克。
她穿着之前那条淡褐色的连衣裙,手里拄着拐棍,感觉就像是一位老人,出门散步,却在强烈的日光中,举步维艰一样,
丰岛奈美江决定,联络网站的管理员,点击“评论”按钮后,屏幕上出现了写入评论用的文本框。
“我曾经见过这个人。虽然没有看清楚她的面部,但整体的特征十分相似。我想,我应该没有认错。”
奈美江点击“发送”按钮,等待对方的回复。
04
户村由佳子打开一楼寝室的房间,查看外婆的状况。
外婆静静地躺翻在床上,她放下了心,将装满污物的袋子,带到公共垃圾堆放点。挤压袋子或袋子里的空气漏出来的时候,粪尿的味道就会扑面而来。她己经习惯了这种味道了;但她不经意间,瞥见袋子里有几张粘着黄绿色浓痰的纸巾。
“没问题吧?”由佳子不禁担心起来。
还不至于叫医生来,但必须高度关注病情的进展情况。
由佳子最讨厌的是邻家的那家伙,总从二楼偷窥这边。
很早之前,家中有人闯入过。走廊里留下了白色的鞋印,同样的鞋印在院子里也有,寻踪而去,发现一直延伸到邻家的院中。
不能自己翻身的外婆,侧身而卧,脸旁丢着粘有浓痰的纸巾。外婆无法自己拿取纸巾,不可能将痰吐在纸巾内。
那家伙以为,由佳子没有察觉,其实,由佳子什么都知道,而且,她还知道偷自己内衣的就是他。由佳子从此不再购买高级内衣,内衣也都在室内阴干。
“应该给那家伙一点警告。”由佳子首先想到的,是退休刑警安冈留吉,他现在是自卫团的负责人。安冈给过她名片,由佳子决定打电话求助。
警察只有在出事以后,才会行动。安冈应该会站在退休刑警的立场上,教她在这种情况下,应该怎么做吧。
一大清早,由佳子就按照名片上的电话号码,打了过去,很快就接通了。
“是你啊。”安冈仿佛一直在等她的电话一样,“发生什么事了?”
“您怎么知道我有事找您?”
“要是没碰上什么麻烦事,你是不会专门打电话,给我这个独居老头儿的吧?”安冈说。
“现在的情况还不值得报警。就算报了警,警察也不会行动。”
“是啊。作为退休刑警,我也在深刻反省。不过,警察确实是案件发生之后,才会行动的,这一点请您理解,否则,光是谈话,就应接不暇了。”安冈淡淡地说,“请谈谈你的问题吧。”
“就是邻居家那个男人。”
“哦?他骚扰你了?……具体是什么情况?”
“偷窥。偷内衣。”
“有没有什么证据,证明是他干的?”安冈接二连三地发问。
“就是因为找不到证据,我才不知道怎么办。这都是我的直觉。”
“这样啊……”安冈老头犹豫了片刻。
“你不相信我?”
“不,很可能就像你说的那样。女人的直觉向来很准。既然像你这种值得信任的人,都这么说了,那我就没有道理不相信。”
“之前我不是在神社里,也遭人跟踪了么?我估计跟踪我的,多半也是……”由佳子没有把话说完。
“多半也是那家伙?”
“我没有看到对方的脸,只是心里这么认为。”由佳子带着哭腔说。
“明白了。我今天就上你家去,你一直都在家里吧?”
“您愿意听我陈说?”
“嗯,我的闲暇多得是。只要你让我来,我一定风雨无阻。”
三个小时后,安冈骑着自行车,来到了由佳子的家。
05
安冈留吉前往户村由佳子家以前,若无其事地骑着自行车,观察着周围的情况。在住宅区中,院子比较大。南面是神社,西面隔着一条马路,与住宅区相望,东面则是佐佐野家的两层建筑。
听说这一带,很早之前是农田。神社周围,是广阔的茶园,民房分散于各处,其中之一就是户村由佳子的家。后来,这里被改造成新兴住宅区,现在由佳子家与车站,只有咫尺之遥,被淹没在一大片住宅区中。
佐佐野健介这个男人住的家,也是新兴住宅之一。安冈向自治会中,与佐佐野家有交流的人暗中打探,安冈了解到,佐佐野健介三十二岁,没有兄弟,与他七十岁的母亲,住在一起,父亲十五年前就病逝了。
健介出生时,父亲五十五岁,母亲三十八岁。因为老来得子,父母对健介极尽宠爱。
健介学习不错,但气量太小,初中时被人欺负,从此产生了厌学情绪。理由之一是,同学嘲笑他:“你爸是个老头子!”
父亲积极参加教学参观,和运动会等活动,但一望便知道,他与别人父亲的年龄,相差悬殊。在家长参加的百米赛跑中,健介看到父亲跑断气的样子,羞得满脸通红地离席而去。
健介考上了中上等的公立髙中,但却不去上课,大多数时候,他都将自己关在房间里。他这时已经发育得更强壮,对父母的话,常常置若罔闻,甚至反过来对父母暴力相向。
父亲在健介二十二岁时过世了,从此,他同母亲两人,相依为命。母亲是附近超市中,负责做菜的正式员工。退休之后,她又在超市里,打了五年工,之后,她就一直靠退休金生活。
五年前,健介拿到了驾驶证。有人经常看见他,驾驶着母亲的汽车。
安冈留吉事前掌握的情报,也就这么多。实地观察佐佐野家后,安冈很吃惊。尽管时值九月,夏天已经结束,但白天的太阳,仍然很毒,接连好多天,都是三十多度。仅管如此,佐佐野家一楼的所有房间的滑窗,都紧紧地闭着。
安冈细致打量佐佐野家的二楼,估计有三个房间,只有一个房间,挂着空调外机,而且,似乎就快从楼顶掉下去了。简直就像是个被遗弃的房子。
但安冈感觉,里面有人在住,二楼有空调的房间,滑窗稍稍开了一条缝,仿佛整座房子,就是一个巨大的生物,正透过这仅有的一条缝隙,艰难地呼吸着。侧耳聆听,还能听见外机微弱的运作声。
安冈留吉缓缓走过佐佐野家门口。门口的邮箱里,塞着报纸。大门紧闭,车库里,停着一辆所泽牌照的白色汽车。那应该就是健介母亲的车吧,尽管款式很老,但看得出来,做过定期清洗。
安冈灵敏的鼻子,嗅出了这座房子里酝酿的疯狂。
户村由佳子焦急地等待着安閃的到来,还没有等安冈按下门铃,她就主动从玄关里走了出来。一条普通的牛仔裤,搭配半袖白衬衣,却掩不住她的绰约风姿。虽然年纪已经三十出头,但看起来只有二十五、六岁的样子。
“不好意思,让您专程跑一趙。”户村由佳子不安地说道。
“哪里。我一点都不介意。”安冈安慰由佳子道,“来这儿之前,我动员了情报网,多方打探了佐佐野健介的情况。他确实相当古怪。”
“您查出什么了吗?”
“你是否见过他的母亲?”
“近来没有见到。前不久我还听见,他在大声斥责母亲,但最近没听到了。”
“可能是他母亲身体恶化了吧。自治会副会长就住在附近,我等会儿去问问他,健介母亲的情况。”
“那拜托了。”
“你外婆的情况如何?”
“还是老样子,有时候会嘟哝些梦话,好像在说过去的事情。听到这些,我也想起了许多往事,坚定了我照顾外婆到终老的决心。”
“你的年纪虽轻,品格却让人肃然起敬啊。”
“别这么说。外婆是我的家人啊,我这样做,是分内之事。”
“好吧。我再去对佐佐野健介,做些外围调查。可能的话,我还想见见他本人。”
“这样做没有问题吗?”
“直接接触他,是为了发出警告,让他不敢轻举妄动,因为有人知道内情。这应该对他,有一定的遏制力吧。”
安冈说完这句话,就骑着自行车离开了,
06
佐佐野健介正对着电脑。下午两点,房间里开着冷气,十分凉爽,温度只有二十度。这个夏天特别闷热,到了九月,依然酷暑难当。
虽然滑窗紧闭,阻隔了日光,但热量还是通过滑窗透进来,房间里也被加热了。走出房间上厕所的时候,他听见楼下传来门铃声。有人登门拜访。母亲就在一楼,怎么不去应门呢?
最近,他没有见到过母亲,是到哪里旅行去了吧,一点动静都听不到。母亲以往,总会将盛有饭菜的盘子,放在他的房门口,但现在却不再送了。
本想痛加斥责,但一发怒就会更热,他只好忍住怒火。
房间里有冰箱和微波炉,他从便利店买了些食物囤积,不用担心饿肚子的问题。水在二楼的盥洗室里喝,厕所二楼也有。
他同母亲共用的,也只有这座房子的大门而已。其实,他曾考虑过,修建一条通往外界的专用楼梯,但因为预算不足而未能实现。门铃又响了。母亲干什么去了!
令人吃惊的是,门铃之后又传来敲门声。“有人在家吗?”
是男人的声音。可能只是邮差,他不想为此下楼,但男人“咚咚咚”地敲个不停。邮差怎么会这么不厌其烦呢?就算是送货员,叫两、三次没人应答后,自会将“不在通知”塞进门缝。
来者定然不同寻常。佐佐野怀着不祥之感,缓步走下楼梯,来到门口窥探外面的情况。
“好像不在家啊。”
“看样子是的。”
两个男人在交谈。根据声音判断,他们的年纪都不小了,应该不是邮差或送货员。佐佐野将耳朵贴在门上,偷听他们的谈话。
“平常他母亲都会来开门的。”
“自治会的活动,是谁去参加的?”
“都是他母亲。健介从来没有参加过本地的活动,就连垃圾,也全是他母亲拿去丢的。”
“他做什么工作?”
“我不知道他在做什么。有人说他是程序员,不用外出上班,也能接到许多活儿干。我反正搞不懂。”
听他们在议论自己,佐佐野不安起来。
“他一直都在家里吗?”
“我不清楚。”
“你是自治会副会长,难道也不清楚?”
“这属于隐私范畴,我不好追问,问了只会招人嫌。”
听起来,其中一人好像是一个叫高桥的、六十多岁的男人。佐佐野现在不适合出去,只好躲在门背后,偷听两人谈话。
这时,传来门把转动的声音。佐佐野惊讶地看着门锁。门没有上锁!这是怎么回事?难道一直都是这样吗?佐佐野连忙关门,但门却从外面打开了。
“这样做不好吧?未经许可就进入别人家。”
其中一人阻止了另一人的出格行动。门关上的时候,佐佐野冒了一身冷汗。
“不过,里面可真臭啊。”男人怀疑道,“就像很多天没有换过空气一样。”
“肯定出什么事了。我看还是报警吧。”
“不用,我是退休刑警。这不是死人的味道,而是粪尿的味道。”
“那该怎么办?”
“咱们下次再来吧。现在不是进去的时候。”
“安冈先生,你会不会因为是退休刑警,所以太过谨慎了?要是健介的母亲病倒了怎么办?”
退休刑警?佐佐野不由得缩起身子。为什么他会到这里来?
“髙桥先生刚才不是说过,不能侵犯别人的隐私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