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巷说百物语by京极夏彦

_76 京极夏彦(日)
又市说了这么句丝毫不像是出自他口中的话。
“唉,这桩差事规模如此浩大,即便小的如此卖力奔波,却仅赚着了一点点儿护符钱。可真是损失惨重哪。”
“还在胡诌些什么?整个城下都买了你的符,早让你填满了荷包不是?”
分给你那份儿可不会增加,又市笑着说道:
“毕竟,还得解决盘据千代田城中那只大老鼠。”
此事也该做个了断了,语毕——
钤——又市又摇了手上的钤一声。
注1:呈平顶圆筒状之头巾,多为连歌、俳谐、茶道宗匠所佩鼓。又名茶人帽。
注2:以蘸红或黑色墨水手印画押之证明文件。
注3:即团长。
注4:又名放下僧,日本中世至近代盛行的杂耍表演者之一种,演出内容多为要球、魔术、扯铃等传自中国的杂技,或以名为小切子之竹制乐器打拍子演唱放下歌。
注5:有前科的罪人。
注6:出自改编自史实之歌舞伎名剧(忠臣藏)。浅野内匠头,亦即赤穗藩主浅野长矩奉将军德川纲言之命切腹后,曾有使者快马赶赴以大石内藏助为首之赤穗藩士处禀报。
注7:位于今东京千代田区内,曾为紧临皇居之官舍枣集区。此区被区分成一至六番町,东临皇居壕沟,北临靖国神社。
注8:原指于茶屋接待客人的侍女,但亦泛指陪酒之酒女或妓女。
注9:阴历三月。
注10:原文作“打ち坏し”,意指江户时代饥馑贫民捣毁财主家屋,以劫其财物的暴动。
注11:江户时代,从东海道进入江户时所需渡过的第一道桥即为京桥,拟宝珠为桥杆柱头上的宝珠形装饰。关于拟宝珠的起源有各种说法,一是模拟佛教中释迦合利壶的形状、龙神宝珠或地藏菩萨手中宝珠的形状,取其“模拟”之意,故称之拟宝珠;另一说法是据称洋葱的臭味有除魔的功效,取其音同“葱帽子”、“葱坊主”,同时模拟其形状而成。
注12:和服之窄袖便服,贵族多当成内衣着用,对平民百姓而言则是日常穿着。亦指绸面棉袄。
注13:江户时代对基督徒的称呼。
注14:专责服侍武士的奴仆。
注15:指日本历史上以律令剥治国的时代,广义上为七世纪中期至十世纪之间,时期大致与奈良时代一致。
注16:江户时代,诸大名设于江户主藩邸。
注17:随侍主君左右之武士。
注18:徒士组为江户时代,将军或大名出巡时,徒步行于行列前方,负责沿途警备之武士。
注19:江户时代后期的一七六四—一七八九间,流行于江户市民之间的情色文学作品。因大小尺寸和封面颜色,又称菊翡本或茶表纸。
注20:盛行于江户时代俊期的一八。四—一八三。之间的平民文学,内容多以幽默故事为主。
注21:江户幕府所制定之大名统制政策之一,规定诸大名须轮流居住于一己领地与江户屋敷之间,两处均以一年为期。此制虽造成诸大名严重财务压力,但也间接促进了交通发达与各地交流。
注22:幕末至明治初期,以歌舞伎或戏班子演出的残酷故事为主题印制的浮世绘。
注23:古时日本公务人员义务轮值一个月的勤务。
注24:在江户时代,相对于居于城外者以村方、山方、浦方自称,城市人多以町方自称。
注25:又称切舍御免,与带刀同为江户时代两大武士特权。江户时代武士有权斩杀公然羞辱一己之身分低下者,在当时认知中属于自我保护之范畴。但行使此权者,事后有尽速自首主义务,并须经过严厉审讯。
注26:一五六八—一五九四年,活跃于安土桃山时代的大盗。生前曾聚众于诸国劫掠,俊于窃取丰臣秀吉所拥有之名贵茶器“千鸟香炉”时失手被捕,死于残酷的釜煎极刑。故后人称以大铁锅烧水洗澡为“五右卫门风吕”。
注27:以昔日大阪百姓为主角的歌舞伎名剧,团七九郎兵卫为剧中要角,全剧最着名的即为团七露出一身剌青,于长屋泥泞中斩杀反派义平次的场面。
注28:自平安时代中期盛行的鬼怪传说。据传有一名曰岩手的老妇,年轻时曾为京城某公卿府邸的奶妈。为了医治自己亲手抚育的公卿小姐,听信占卜师之言四处杀害孕妇,以取其胎儿活肝。后于石群中搭建茅舍居住时,为取胎儿活肝而误杀别离多年之亲生女儿。死后化为一形象骇人之厉鬼,每逢有旅人借宿,便伺机杀死旅人,吸吮其鲜血,食其人肉。
注29:手配书为通缉令,人相书则为绘有犯罪者或失踪者相貌之寻人启事。
注30:日本和尚所穿着之黑色憎服。
注31:又名大坊主,日本传说中一体型高大魁梧的光头妖怪。
注32:意指无衬里的薄和服。
注33:平安时代以后的贵族女性所穿着的宽袖服饰,既可当日常穿着,亦可当礼服。
注34:于宫中服侍皇室之女性官员。
注35:阵笠为日本古时足轻、杂兵等下级武士所佩戴的斗笠状头盔,阵羽缎则为披挂于盔甲之外的大衣。
注36:守护一国、一城、乃至一寺庙、村落之土地神。
注37:即日式丁宇内裤。
注38:丈量布匹宽度的单位,一幅约为三十四公分。
注39:以桑科植物纤维制造的高级和纸。
注40:原文作“平造り”,为刀刃的形状之一,刀背几乎呈直线且无棱,多见于小刀或脇插。
注41:江户时期,与旗本同为将军直属,俸禄一万石以下之家臣。
第四卷 老人火
老人火
木曾深山中
有名曰老人火之妖物
欲施水灭之
则火势更形猛烈
须覆以兽皮
则火与老人将悉数烟灭
绘本百物语?桃山人夜话卷第二/第十二
[一]
距当年那灾厄之夜后正好过了六年的夏季,山冈百介再度造访北林领内。
不同于六年前,这回他悠悠哉哉地花了两个月的时日,享受了一趟悠闲的旅程。
虽说是悠闲,但旅行本身就是件危险的事儿。如今虽不再听闻有人遭山犬野狼袭击,但拦路打劫、讨买路财、伪装旅客顺手牵羊的土匪依然不绝于途,再加上日子愈来愈不好过,时局绝称不上安稳。有消息灵通者宣称世间将有剧变,且改变的规模势必将涵括全国。虽不能将治安败坏归咎于这传言,但坊问百姓纷纷议论时局将产生何种变化,感觉上时光也流逝得更快速了。原本就生性慵懒、不擅交际,如今欲追上时局变化,更是教百介深感力不从心。
即使如此。
如今毕竟不同于六年前,无须担心后有追兵,亦无命丧凶贼刀下之虞,更没有必须得隐匿身分的旅伴同行。再加上这回旅费充沛,故得以骑马乘轿,亦可上差强人意的客栈投宿。这回的旅程,百介终于得以在大街上安然前行。
不过,这趟旅程对百介而言,也并非一路都走得心旷神怡。心中其实是百感交集。
在过去的六年里,百介经历了极大的变化。
约两年前,百介的戏作终于得以付梓。
有赖大坂出版商十文字屋仁藏的斡旋,书竟也颇为畅销。但其内容毕竟是世间人情,别说是百介念兹在兹的百物语,甚至就连怪谈都称不上,因此也没教百介感到多少兴奋。但若要说是毫无成就感,其实倒也不尽然。
虽然没有书写上的愉悦,但毕竟有几分伴随银两而来的欢欣。
此戏作为他带来的收入之高,绝非昔日撰写考物时的酬劳所能比拟。对长年心不甘情不愿地当个吃软饭的隐居少东的百介而言,这的确是个新鲜的欢喜。
再者,他的成就也教店家内的众人欢欣不已。生驹屋的大掌柜夫妇认为这下对过世的东家终于有个交代,不仅在佛坛前虔诚膜拜,甚至夸张地举办了一场宴席庆功,宴席上还摆满了未去头尾的鲷鱼(注1)。不过是一本阅毕即抛的闲书,竟然教大伙儿如此小题大作,着实数百介十分难为情。
此事也教百介那身任八王子千人同心的哥哥,亦即山冈军八郎欢欣不已。听闻百介自谦这不过是本无用闲书,竟回以一纸檄文,力陈闲书亦是不可轻忽,宜以此为垫脚石晋身文人之林,好让家姓山冈千古流芳。
百介对家姓、名声本无矜持,对此戏作之内容与文笔亦是多所顾虑,深恐此书或许可能牵累山冈一家,绝无可能名传后世。为此,百介在本书付梓之际,还刻意用了个笔名。
不过,眼见唯一的亲人如此欣喜,的确也教百介倍感欣慰。
原本习于隐居避世、终日游手好闲的百介,这下终于意识到非得好好干点儿活、赚几个子儿不可了。
一本书卖得好,生意自然接二连三上门。不过出版商们委托他写的,净是些空洞无趣的世话物(注2),没任何一个是百介想写的东西。反之,每当百介询问能否写些奇闻怪谈时,便悉数遭到对方婉拒。
因此即便不愿迎合俗世所好,百介也仅能依照出版商的要求,辛辛苦苦地撰写了几篇戏作。
虽不至于心不甘情不愿,但毕竟不是自己想写的东西,写起来也算是苦行一桩,但百介还是耐着性子写下去。长年对汗流浃背、辛勤工作者心怀愧疚的百介,总认为工作愈辛苦,便代表自己愈有出息。
虽然有的叫座、有的不然,但风评倒是都还算差强人意,让他终于无须再仰赖店内众人照料,也能填饱自己的肚子。以前从没人劝他成家,最近也开始执拗地逼他讨个老婆。虽然为顾及体面,或许真有个家室较为稳当,但百介对此依然是踌躇不已。毕竟不论怎么看,撰写戏作都不像个稳当的差事,倘若讨了个老婆进门后,哪天突然不再有生意上门,百介岂不成了个不负责任的丈夫?
此外,百介也有几分犹豫。
至于是为了什么犹豫,百介也不清楚。不,或许是自己也不想弄清楚罢。
这可说是一种逃避。
不过在旅途中,百介为此作了一番思索,也得到了答案——这应是个关乎觉悟的问题。
自己该以何种心态活下去的觉悟。
这是个他迟迟下不了的觉悟。
与又市一伙人相识,数度与这伙人同进退,已有一只脚踏进了黑暗世界的百介,在那段时日里不时徘徊于明暗之间。过了几年暧昧不清的日子,迟迟无法决定自己是该弃暗投明,还是弃明投暗?仅能浑浑噩噩地跟在这群匪类后头,窥探那头的世界一眼,再回到生驹屋的布帘与哥哥宫位的保护下,在这头过着舒舒服服的日子。
身处昼夜之间、宛如黄昏或拂晓般的蒙胧之地,这就某层意义上甚至堪称卑鄙懦弱的处世态度,对生性窝囊的百介而言,魅力可谓不小。
不过。
这伙人的踪影,如今已不复见。
小股潜又市自百介眼前消失,至今已过了两年。
宛如原先就在等待百介事业有成,待他的戏作一付梓,又市就毫无预警地从百介的生活中销声匿迹。至于山猫回阿银、算盘名手德次郎、御灯小右卫门——
这些原本围绕着又市生息的同伙们,也悉数消失无踪。
两年前的确曾发生了一件大事。据传,当时在黑暗世界里,曾起了一场惊天动地的大冲突,就连百介也知道,江户和京都之间曾发生过一场规模庞大的殊死斗。不难想见其中必有位高权重的黑手在幕后撑腰,而且个个都是令这群不法之徒难以招架的大人物。
百介曾耳闻事触治平为此丢了性命,虽然就连丧事也没办,多少教人感到真伪难辨,但根据一位与又市一伙人交情匪浅的阴阳师的证言,那面目可憎的老头的确已在当时命丧黄泉。
此外,京都那伙不法之徒的头目十文字狸——亦即为百介与江户的出版商斡旋的十文字屋仁藏,也是没来得及见到百介的戏作付梓便告亡故。就连治平这种老滑头、以及十文字狸这等豪杰部落得壮志未酬身先死,这场冲突想必是十分激烈。
不过。
百介听说,最后的赢家还是又市。
至于又市是和什么人、以何种手段、为了什么事抗争?到头来还是没能打听清楚。就连治平都赔上了性命,或许结果仅称得上险胜。但在这等人的世界里,能活下来的便是赢家。既然又市和阿银都保住了性命,赢家还是非他们莫属。
只不过赢是赢了,这伙人竟就此销声匿迹。
头一、两个月,百介还没放在心上。
到了第三个月,百介便开始抱怨起又市的无情了。
他原本以为又市想必又在干些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抱怨为何不干脆邀自己也凑个一脚。虽然即便凑个热闹也帮不了什么忙,至少让自己增长点儿见识。
他也曾上麴町的念佛长屋,却发现长屋早已退租了。向棺材匠泥助打听,始终也没能问出个所以然。
半年过去后,百介终于也开始担心了。
他怀疑,又市是否对已是小有名气的自己开始有了点戒心。
毕竟又市平日不宜抛头露面,深知自己终生都得隐姓埋名,如今见到百介终得崭露头角,或许也不想对百介有所连累罢。
倘若真是如此。
那么,就忘了这交情罢。
原来就是这么回事。
实际上,百介在庸庸碌碌中度日,不时也会忘了又市以及其他属于另一世界里的人。
到头来一年、两年过去了,他都没再听见又市的铃声。这段期间,百介可说是拼了老命摇笔杆子,写起东西来根本没余力想其他事儿,但不时仍会在刹那间忆及。
这种时候——
百介便感到分外寂寞。
这寂寞,并非出自见不着又市。
而是不想教他们给遗忘。或许这寂寞,其实就来自教人给遗忘的失落。
倘若一个人在明处过日子,不仅瞧不着暗处的景况,也没必要窥探。
过去那一切仿佛不过是场梦,近日他甚至有种一切都没发生过的错觉。
只不过……
这段过去既非梦,也真的曾发生过。
百介的确曾行遍诸国,助这伙不法之徒布置过一些装神弄鬼的局。
但在表面上的生活中,百介总是强迫自己当这些事都没发生过。的确,若想正正经经地过日子,或许此类经验完全派不上用场,反而只会造成阻碍。因此还是忘了比较好。事实上,百介还真把不少事都给忘了。
每当想起这些原本已为自己所遗忘的过去,一股无以名状的失落感就会在百介心中涌现。
由于心中已有觉悟,这些生息于夜晚的家伙,是绝无可能在堂堂白昼露脸的。
欲于白昼中生息,也需要有同样的觉悟罢。
百介就是少了这觉悟。
总希望能永远在黄昏时分徘徊。
百介终究是个模棱两可的小鬼头儿。之所以不想成亲,或许就是这个性使然。
这回出外云游,暂时远离日常生活,百介再次体认到自己原来有多窝囊。今回虽得以在大街上悠游,百介仍不禁怀念起凶险的暗巷。
虽未闻一声钤响,但百介仍心怀一丝期待。
[二]
在约两个月前的四月中旬,北林藩屋敷遣使造访了位于京桥的生驹屋。
当时伫立店外的,是一名身穿袜的武士。见到这位毕恭毕敬的访客,生驹屋从上到下都大为紧张,只能将其请入店内的座敷上座,诚惶诚恐地请示来意为何?未料这位访客却表示,自己乃为面见大名鼎鼎的戏作作家菅丘李山先生而来,这回答教大掌柜为首的众人再度大吃一惊。
菅丘李山正是百介的笔名。
“菅”、“丘”为“介”、“冈”的同音字,“李”原意为与“百”谐音之酸桃(注3),再加上一个“山”字,即可解出此名乃源自山冈百介。身为百姓的百介本无姓氏,故山冈百介同样是个笔名,但就是不想用于此途。
使者是个年轻武士,名曰近藤玄蕃。
此人生得是眉清目秀、相貌堂堂,虽然这武士的实际年龄或许不若外表年轻,但颜面五官仍不失稚气。
看来此人应较自己年轻个两、三岁罢,百介心想。
“在下今日乃为面见菅丘先生而来,如此冒昧叨扰,还请先生包涵。”
近藤双肩紧绷地低头致意,百介亦输人不输阵地回以一个额头几乎要贴到榻榻米上的礼,同时开口道:
“大爷太抬举了。小弟不过是区区一介闲书作家,平日靠撰写戏言糊口,绝不配教贵为武士者如此多礼。”
先生客气了,近藤说道:
“在下曾听闻菅丘先生于六年前我藩遭大灾厄所袭之际,千里迢迢自江户赶赴我藩,拯救了城代家长樫村兵卫之性命。先生对我藩恩同再造,对在下而言亦是个恩人——”
“小弟不过是碰巧身处该地罢了。”
这倒是真的。先生客气了,近藤说道:
“据闻在那场灾厄中,前任藩主北林景亘大人只身揽下一切凶神恶念,牺牲一己解救了藩主与领民——”
对外的确是这么解释的。
不,说是对外,也仅限于北林领内。在遥远的江户坊间,则传说由于藩主亵渎鬼神,故为妖魔鬼怪施咒所杀,但两种说法均将此事视为一场除了天灾之外别无他法可解释、导致前藩主殒命的异变,唯一差异仅在于一方将导致主缄坍塌的大灾害归咎于前任藩主无德,另一方则将仅有少数死伤归功于前藩主的人德。
而直到这起纷扰完全落幕,百介才了解又市的本意。
即使发生了如此惊天动地的大骚动,又有相关流言四处流传、甚至还发生了主城半毁、藩主猝死等惨祸,幕府对北林藩竟没有做出任何惩处。对由景亘之养子北林义景,亦即曾为北林藩士之久保小弥太——真实身分乃前上上一任藩主的正室阿枫夫人之弟——继任藩主一事,也未曾有任何刁难。
不论其死因是否真为妖魔诅咒,幕府也当前任藩主的确是意外身亡:毕竟灾害已严重到山崩地裂的程度,怎么看也不可能是人为。此外,也不知足该说是幸运还是设想周到?将继任藩主的义景公被纳为养子一事,也是在事前便已向上通报,在手续上找不出任何问题。再者,即使有源自饥馑与治安恶化的财政窘况,到头来又发生了这场大灾害,但这些危机都因发现金矿而奇迹般地获得了解决。既然此藩的经营危机已不复存在,幕府也无法找碴;毕竟已找不到藉口继续干涉其内政。
北林藩就此得以浴火重生。
而百介从头到尾都只在一旁作壁上观。
“小弟不过是为了稍稍见识那骇人妖魔,而滞留贵藩罢了——”
见到百介如此执拗地夸示一己的无能,彬彬有礼地应对了好一阵子的近藤,到头来也只能屈服,羞怯地表示——若先生如此坚持,在下也无话可说。
这教百介觉得自己彷佛受了责备,只得改变话题,尽可能有礼地请教近藤此番造访的理由。但近藤似乎不过是奉命前来的,也问不出个所以然来。
“不知菅丘先生可知道那位修行者如今何在?”
近藤问道。
“修行者?”
“即那位浪迹天涯、事先察觉我藩将降灾厄,以法力无边之护符自死魔手中拯救藩士领民的修行者。”
他指的不是别人,正是又市。
“大爷有事找那位法师?”
“是的。六年前在下已于领地内仕官。事发当晚亦依该修行者指示避忌,方能毫发无伤地度过劫难存命至今。自那场灾厄结束后,那位修行者旋即如云雾般消失无踪。虽曾出动所有领民四处搜寻,但仍是一无所获。”
这——
倘若如今要找,也同样找不着。
又市的行方,百介自己也想知道。
“或许知道该上何处寻人的东云右近大人,在离开我藩后亦告行方不明——”
“就连右近大爷,不,东云大人也……?”
右近在六年前辞去职务,离开了北林。
据说在那场惨祸后,右近仍滞留北林,协助城代家老樫村重建该藩。也曾听说由于其当时贡献卓着,再加上着眼于其高强武艺、忠肝义胆,北林曾开出超乎行情的优渥条件延揽,但右近却拒绝收受北林藩的俸禄。虽然樫村亦曾强力挽留,却仍无法教右近回心转意。
樫村认为自己理应为右近所遭逢的惨祸负责,因此欲竭尽所能略事补偿。但对右近而言,要在爱妻丧命的土地上落脚,内心必是有所抗拒。
“东云大人后来上哪儿去了?”
“仅知大人曾到过丹后(注4),后来便音信杳然了。”
近藤回答道:
“事到如今,除了请教菅丘先生,已是别无他法——”
且慢,百介打断了他的话说道:
“十分遗憾,这小弟也不清楚。那位法师——”
真的如云雾般消失无踪了。
是么?近藤颓丧地垂下了头。
想不到这回答竟教他如此气馁。
“……若无任何不便,可否烦劳告知大爷您欲寻访那位法师的理由,看看小弟是否能帮得上任何忙?”
“噢——”
近藤有一瞬间面露迟疑。
“实不相瞒,城代家老樫村大人他——”
“樫村大人怎么了?”
“目前因罹患某种不明的疾病而卧病在床。由于事发突然,对樫村大人一直信赖有加的藩主义景公因此至为痛心。”
“樫村大人他——”
百介忆起了樫村的脸孔。
不过这位老武士矮小的个头一在他脑海里浮现,百介便赶紧打散这教人怀念的身影。
因为百介仅见过樫村身穿丧服的模样;还真是不吉利呀。
“此事还请先生万万不可张扬。”
近藤悄声说道。
可有什么隐情?百介探出身子问道,近藤则端正坐姿回答:
“在下认为义景公的确是个明君。”
这种事有什么好隐瞒的?
“即使年龄和在下不相上下——噢,虽然拿王君与一己相较实在不敬。不不,藩主大人那光明正大、对辖下臣民一视同仁的仁德,教在下着实是佩服之至。领民不分贵贱,对藩主殿下亦是虔敬仰慕。不出六年便彻底掌握民心,实非常人所能为。”
现任藩主义景公原本也是个藩士。而且若追溯到更早以前,还曾是可能继任某藩藩主的嫡子,但却随生母一同遭逐出藩国,生母殁后又为御家人所收养,可说是度过了一段奇妙的前半生,想必也曾吃过不少苦。因此如今对臣民如此体恤,似乎也不难理解。
“只不过……”
近藤再度压低了嗓门说道:
“在他藩与幕府眼中,我藩主君不过是个刚入行的小毛头。”
不可张扬的原来是这件事。
总之,外界对此有诸多闲言闲语,近藤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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