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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杀了他

_3 东野圭吾(日)
和穗高分手之后不久,我得知了自己怀孕的消息,但我没告诉他。用怀孕作为武器也无法夺回他的心,况且我深知他不是一个因为这事就会回心转意的男人。
然而我正遭受着这番苦痛时,那男人除美和子之外还有别的女人,并且还让她怀了孕。那么,我只是那些他无心结婚却被搞大肚子的女人里的其中一个了。
“喂,走吧!”骏河抓起我的手臂。
“她的死因是……”
“应该是服毒自杀的。”
“是服了那些白色粉末?”我回头看着桌上。
“很可能。”
“那旁边放的和穗高吃的是同一种药呢,不过胶囊里似乎不是鼻炎药啊。”
听我这么一说,骏河倒吸口气。
“你看到了?”
“刚刚看到的。”
“唉~”他拿起装有胶囊的药瓶,“这是放在她手中握住的纸袋里的。”
“她为什么要制作那样的东西呢?”
“那当然是为了……”到这里骏河说不下去了。
我替他继续说道:
“让穗高吃下去,对吧?把家里原来的那些鼻炎药替换掉。”
“应该错不了的。”
“但这事儿做砸了,所以只能自己一人死了。”
“她要真有那打算,”骏河自言自语道,“我明明能创造出让她偷换的机会的。”
我窥探着他的表情,“你这话当真?”
“你说呢?”
“我不知道。”我耸了耸肩。
“快走吧,久留可是危险的。”骏河看看手表,推着我的后背。
我穿鞋的时候,他一直在那儿注视着。
“怪不得,这原来是你的鞋啊。”骏河说,“她没有菲拉格慕这种牌子的鞋呢。”
他真了解浪冈准子啊,我感叹。
“你没摸过什么东西吧?”
“嗯?”
“要是留下了指纹就麻烦了。”
“嗯。”我点头,“门的把手好像……”
“那么,就算不自然也只好这么办了。”他用戴着手套的手擦了擦门把。
“还有刚才的药瓶。”
“真糟糕。”
骏河把鼻炎药胶囊的瓶子抹完后,又让躺在地上的浪冈准子握了一下,最后放回桌上。
“对了,这个也必须带走。”他拔下插在旁边墙上插座里的电线,那是手机充电器用的。
“手机充电器怎么了?”
“借此机会回收吗?”
“算是吧,而且这个手机要是被警察发现,查了通信记录的话,那白天她打我的那通电话就会败露,事情就会麻烦很多。”
“你还真是想得面面俱到。”
“没法子啊。”
走出房间关上门后,骏河直接走到电梯跟前。
“门不锁也没关系吗?”我问他。
“要是上了锁,那钥匙怎么处理就成为问题了。钥匙不在房间里很不自然吧?”骏河歪着嘴,“穗高这个家伙没有这儿的备用钥匙,好像连这里来也没来过。简直就像料到了今天会发生这种事一样。”
在电梯里骏河摘下了手套,看着他的侧脸,我回想起刚刚他碰过的那只装有胶囊的药瓶。
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药瓶中的胶囊数是六粒。
我悄悄摸着上衣口袋,碰到了那颗胶囊。
神林贵弘篇
完成了酒店的入住手续并把行李都搬入各自的房间后,我们俩立刻走了出来。因为美和子不得不为了明天的婚礼而跑一趟美容院。
要多久呢,我问她。两个小时左右吧,美和子侧着首回答。
“那我去书店吧,然后到一楼的咖啡厅等你。”
“其实你可以在酒店的房间等我的。”
“一个人呆着也很无聊啊。”
要在狭小的屋子里盯着墙壁静候美和子装扮成新娘,我实在无法办到。那种情景光是想象就会令我坐立不安,可这种焦躁情绪又无法向她挑明。
在一楼的大厅与美和子道别后,我走出了酒店。门口的道路成一条斜坡,其尽头有一个车流不息的十字路口。而在路口的对面可以看到一家书店的标牌。
书店里挤满了人。主要是一些公司职员及白领模样的男男女女。只是他们都聚集在卖杂志的柜台前,我却在文库本的角落,正挑选着适合睡前阅读的书。最后我选中了《麦可克兰顿》的上下册。即便我今晚整夜都无法入眠,也读不完这本书。
离开书店,我走进边上的一家便利店,买了一小罐”early times”,一份奶酪夹心鱼糕以及一包薯片。这瓶酒虽然是常规容量的一半,但好歹也是波旁威士忌,如果酒量不好的我喝了都睡不着的话,也只能没办法了。
拿着便利的袋子,我准备回酒店。走了和来时不一样的路,所以来到了酒店的侧门。沿着围墙边走边仰望建筑物:三十多层的高层酒店,看上去就像一根刺穿夜空的巨大柱子。美和子明天要举办结婚典礼的教堂在哪儿呢?宴席的会场又在哪儿呢?边想着这些边抬起头望着,感受到美和子已经与我相隔天涯。而且这并不是错觉,而是事实。
轻声哀叹后,我又走了出去。突然发现不远处有什么在移动。定睛一看,那是一只黑白相间花纹的小猫,合着双腿趴在路旁,也盯着我看,可能由于某种疾病,左眼布满了眼脂。
我从便利店的袋子里拿出奶酪鱼糕,一片片撕下扔了过去。小猫露出一丝警惕的神色后,马上接近了鱼糕,嗅着气味开始吃起来。
这只猫和当前的自己,谁更孤单呢?我不禁自问。
回到酒店,我走入一楼的咖啡厅,点了一杯皇家奶茶。此时时间刚过七点。我取出《麦可克兰顿》文库本阅读起来。
到了八点整,美和子出现了。我对他微微扬手,并站了起来。
“结束了?”在收银台出示着付款单,我问她。
“嗯,差不多。”她回答。
“做了哪些事?”
“涂了指甲,修了面,烫了发……还有其他各种各样的事。”
“真是费时的事儿呢。”
“这才刚开了个头,接下来更麻烦,明天还得早起。”
美和子把长发盘了起来。也许是修了眉的缘故,眼角看起来比平时略微上扬。真是整得更有新娘样了啊,一种难以言状的焦躁感涌上心头。
我们在酒店里的日式料理店吃了晚饭,吃饭时几乎没有交谈。要说交流的话,也只有对料理的感想而已。
不过在喝饭后日本茶时,美和子开口了:
“以后不知何时才能和哥哥两人单独用餐了呢。”
“是啊。”我歪起脑袋,“应该不会有这种机会了吧。”
“为什么?”
“你想,以后你要和穗高一直呆在一起了啊。”
“就算结了婚,我也偶尔会有单独行动的时候呢。”美和子说完,露出一副意识到什么的表情,“哦,倒也是。到时候哥哥你可能也不是一个人了嘛。”
“嗯?”
“你以后总会结婚吧。”
“呵,”我把茶杯送到嘴边,“这事儿还没考虑过呢。”
然后我把视线移到了能望见酒店花园的窗户,花园里造了一条人行小道,有一对男女在上面散步。
目光在窗户玻璃上聚焦后,我注意到美和子的脸反射了出来。她撑住脸颊,凝视着斜下方。
“啊,对了。”美和子打开提包,取出一只手工制的小袋子。
“那是什么呀?”我问。
“旅行用的药包。是我做的。”说完她从小袋子里拎出两包药片。“今天早饭也吃得过多了,要注意控制了。”
美和子向服务生要了一杯水,吞下两片又圆又扁的肠胃药。
“里面还装了什么药?”
“让我看看。”美和子把药包里的东西都倒在手掌上。“感冒药、醒酒药、创可贴……”
“那个胶囊是?”我指着一个小瓶子问,里面装的是白色的胶囊。
“哦,这是治鼻炎的胶囊。”美和子把瓶子往桌上一放。
“治鼻炎?”我接过瓶子,又问道。标签上印着“12粒装”的字样,而里面还有10粒。“美和子你有鼻炎吗?”
“不是我,是他吃的。他有过敏性鼻炎。”刚说完,她砰地拍了下胸脯。“不好!刚才我在整理提包的时候,好像把药罐留在外面了,待会儿要记得往里装药片才行。”
“药罐?你指的是白天穗高在那个柜子的抽屉里拿出来的东西吗?”
“是的,我必须在明天婚礼开始前交给他。”
“嚯……”
“我去一下洗手间,马上回来。”美和子起身往咖啡店的里侧走去。
我望着手中的瓶子,思考为什么穗高诚的常备药会放在美和子身边。两人一块儿去旅游,所以药品放在一块儿也不足为奇。但我却有些无法释然,因为想到这个事实所代表的意义。我随即开始厌恶起来,厌恶被这些微不足道的事情扰乱思绪的我自己。
走出咖啡店,我们准备回各自的房间,已经过了十点。
“能不能到我房间里坐一会儿?”走到美和子房间门口时,我提议道。我们俩的房间相邻,都是单人房。“有酒,又有零食。”我边说边扬起我手上的塑料袋。
美和子微微一笑,分别看看我和我手上的塑料袋,然后慢慢开始摇头。
“我还要和雪笹小姐和诚打电话,而且我今天想早点休息,有点累,况且明天还要早起呢。”
“是吗,那也好。”我违心地微笑着,不对,我自己也不知道那看上去算不算微笑。或许在美和子的眼里,只是脸部肌肉不自然地抖动罢了。
她从包里拿出连着一块金属片钥匙,插进了锁孔。然后一拧门把,推开了门。
“晚安。”美和子对我说。
“晚安。”我回答。
她从门的间隙中滑身而过,就在门要关上的刹那,我突然在另一边猛推了一下,她惊讶地抬头望着我。
我凝视着美和子的双唇,回忆起了最后一次触碰它是什么时候。并一下子有种冲动想再回味一番那种柔软而温暖的感觉。我的眼中除了她的嘴唇外别无他物,身体渐渐发热。
然而我却拼命控制着自己的身体,绝对不能乱来!要是在这里胡来的话,就一辈子回不了头了。我体内感觉却和这种想法对抗着,“还顾得上这些吗?”,那就堕落到底吧。
“哥哥!”美和子叫了一声,时机选得绝佳,倘若再晚一秒,还指不定我会干出什么来。
“哥哥!”她又叫道,“明天你要多多配合哦,因为还有……很多事等着我。”
“美和子……”
“那就晚安了!”她把门推了回去,颇为使劲。
我使出全身的力气顶住,在大约10公分的门缝里,我看见美和子露出了为难的神色。
“美和子,”我说,“我不想把美和子交给那个家伙。”
美和子的眼里透出哀伤,然后她强作笑脸:
“谢谢你,把女儿嫁出去之前,父亲大多会这么说。”随即,她再次说了一声晚安之后,用尽全力合上了门。这次我未能顶住,一个人站在关得严严实实的门前。
2
伴着剧烈的头痛,我迎来了第二天早晨,但身体上却像压着千斤重担一般动弹不了。耳边传来了电子鸣叫声,我却未能立刻意识到那是酒店设有的闹钟所发出来的。清醒之后,我摸索着按掉了开关。稍稍挪动了下身体,感觉头脑天晕地眩。
一波又一波的恶心劲儿接踵而至,就像谁在把我的胃当抹布拧一样难受。我尽量不刺激内脏,慢慢地从床里钻出后,连滚带爬地进了浴室。
我抱着洋式坐便器,把胃里的东西通通吐了出来,总算是轻松了少许。我紧紧扶住洗脸台,一点一点站立起来。面前的镜子里出现了一个胡子拉渣,脸庞苍白的男人。上半身赤裸,肋骨像昆虫肚子一样若隐若现。从他的身体上见不到一丝精气。
忍着几次三番袭来的呕吐感刷完了牙,我走进冲淋房淋浴,把水温调得老高,烫得我皮肤一阵阵生疼。
洗了发又剃了须,那心情就像回归社会一般焕然一新。我擦拭着潮湿的头发走出浴室,此时电话铃响了。“喂,你好。”
“哥哥吗?是我啊!”美和子的声音,“还在睡吗?”
“我刚起床洗了个澡。”
“是吗,早饭怎么解决?”
“我完全没食欲。”我往放在窗边的桌子上望了一眼,“early times”的那只容量减半的瓶子里,还剩下一半。喝这种程度的酒就会醉成这模样,实在是可悲。“不过我倒想喝杯咖啡。”
“那我们一起去楼下的大厅吧。”
“好的。”
“那我再过20分钟来敲门。”说完她挂断了电话。
放下听筒,我走到窗边,将其一下子拉开后,刺眼的阳光立刻充满整个屋子。我心中的黑暗也一同被照亮了——顿时产生这样的错觉。
二十分钟后,美和子来敲我的房门了。我们俩坐着电梯来到一楼,在那儿有个餐厅可供住客们享用早餐。美和子告诉我,到了九点穗高几人也会过来。
美和子一边喝着红茶,一边品尝着蜜制蛋糕,我则只喝了杯咖啡。她身着白色衬衫和蓝色裤子,因为没有化妆,看上去就像去打工的女大学生一般。事实上,美和子若是走在我所从教的大学里,谁都会以为是学生的。然而,在几小时后,她即将释放出光彩夺目的美丽。
就像昨天在日式料理店吃晚饭时一样,我们几乎没有交谈。我想不到该和她谈论的话题,她也一副穷于谈资的样子。无奈我只能观察起店里的顾客来:此时店里已来了两个穿礼服的人用餐,我目不转睛地盯着他们的脸,但都不认识。
“你在看什么?”美和子停下了正切着蛋糕的手,问起我来。
我实话告诉了她,然后说,“作为你们的招待客人也早了点吧?”
应该不是,我也不清楚,她说。
“因为据说他那边请来的客人不计其数呢。”
“难道有一百人或一百五十人?”
美和子歪起头说:“可能更多。”我不由瞪大眼睛,摇摇头,或许此刻该对他有那么多熟人而作些评价。
“那美和子你的客人呢?”我问。
“三十八个人。”她立刻回答道。
“嚯”
本想问她详细名单,但还是作罢,因为那样只会让我重新回忆起美和子与我一路走来的旅程之艰辛。
蜜制蛋糕吃完后,美和子的目光移到我后方,并灿烂地笑了。我知道,能让她露出那种表情的人,目前仅有一人。回头一看,不出我所料,穗高诚走了进来。
“早上好!”穗高冲美和子笑笑,然后又转过头看着我,“早上好,晚上睡得还好吗?”
嗯,我点头示意。
骏河直之在穗高之后不久也走进酒店,已经穿上了礼服。早上好!他也礼貌地向我们打招呼。
“我昨天提到的诗歌朗诵一事,好像已经找到咏诗者了呢。”说着,穗高在美和子身边坐下。他向走到身边的女侍点了一杯咖啡。
“那我也要咖啡好了,”骏河也坐到椅子上。“其实我有一个熟人是小有名气的配音演员,我昨晚一发出邀请他就欣然接受了。他还是个新手,算不算职业还不得而知,但由于时间紧迫也只能这样了。”他的口气像在暗中指责突然给自己出难题的穗高。
“就算是新手,也不会临阵怯场这种事情的吧?”穗高说。
“那倒是不用担心。”
“这就够了。”
“还有,让他读的诗就请美和子你来挑选吧,我这里倒是准备了几首作为候选。”骏河从包中拿出一本书放在美和子跟前,这是她曾出版的一本诗集,上面贴了好多黄色的N次贴。
“我觉得‘蓝色的手掌’这首不错,就是描写你孩提时曾梦想着在蔚蓝的大海上生活的那首。”穗高叉起手腕说。是么,美和子看上去不太同意。
我心里暗自嘲笑,穗高不知道,对她而言,在蔚蓝大海上生活,就是意味着去那个世界。
他们三人开始了商谈,我不由变得多余起来。此时,两个女人走近了我们。其中一个是雪笹香织,她穿着黑白方格的衣服,另一个我也见过两三次。她是雪笹香织的后辈也是同事。在为美和子筹划出书的时候来过我家几趟,名字应该是西口绘里。
两名女士对我们表达了祝贺之辞。
“你们来得还真早。”穗高说。
“也不算很早啊,接下来还有很多要做的事呢。” 雪笹香织低头看了一眼手表,随即把目光转向美和子,“你差不多该去美容院了吧?”
“啊,你说的对,我得赶紧去了。”美和子看了时间后,拎起放在边上的提包站了起来。
“那么,诗就选‘窗’咯?”骏河作了最后确认。
“是的,接下来就拜托你了——哦,对了,诚!”美和子对穗高说,“药罐和药我忘在房间里了,等一下我让别人给你带过去哦。”
“可别忘了哦!要是婚礼仪式举行到一半,新郎又流鼻涕又不停打喷嚏的话,那脸可丢大了。”穗高笑着说道。
美和子同雪笹香织二人离开后,我也从座位上站了起来,穗高和骏河似乎还要商量些事,留在了咖啡店里。
结婚仪式从中午开始,由于退房时间也在中午,所以可以一直在房间里等到那个时候。当然,作为新娘唯一的亲人,在仪式开始前是不能一直不现身的。
呕吐感已经基本消除了,但后脑勺还残留着隐隐的生疼,脖子也开始僵硬起来。已经很久没有连续醉酒两日了。真想睡一会儿,哪怕是一个小时也好。看了看时间,还没有到10点。
我从口袋里取出钥匙打开门,正在这时,我注意到脚边有什么东西,似乎是个信封。
真奇怪,这应该是从门底部的缝隙里塞进来的,但我完全想不到有谁会做出如此举动,酒店貌似也不提供类似的服务。
捡起信封,上面用四四方方的文字写着“神林贵弘 先生收”的字样,我立刻产生一种难以名状的不祥预感。用直尺来写署名的目的,无非只有一个。
我小心地把信封撕破,里面装着一张B5的纸。一见那用文字处理机或电脑打印出的内容,我胸口的起伏顿时剧烈起来。
内容如下:
“我知道你和神林美和子之间有着超乎兄妹关系的情感,若你不想把这事向世人公布的话,就请遵从以下的指示。
信封里还有一颗胶囊,你把它混在穗高诚经常服用的鼻炎药里。混在瓶子和药罐均可。
再重复一遍,你倘若不按我说的做,我就把你们俩的禁忌之恋抖露出去,报警也是同样后果。
这封信读完后请务必烧毁。”
我把信封倒过来摇了摇,一个小塑料袋落在我的手掌上,里面装着信里说的那颗白色胶囊。
我知道,这和穗高诚平时吃的药一模一样,昨晚美和子刚给我看过,写这封信的人当然也清楚这点。
胶囊里究竟装了什么呢?不用说,绝不可能是鼻炎药。穗高诚把这个吃下去的话,身体应该会出现不寻常的反应才对。
谁欲指使我干这事呢?谁会知道我和美和子之间的“禁忌之恋”?
我把信连同信封在烟灰缸里点燃,然后打开衣柜,把那只装有白色胶囊的塑料袋藏进了礼服上装的口袋。
3
在房间心情平息了之后,我出发去了美容院。最后还是没能睡着,时针指在了11点整。
当我来到美容院门前时,门开了,西口绘里走了出来。她一看到我,表情有些惊讶。
“美和子在里面吗?”我问她。
“已经转移到休息室去了呢。”她回答,笑脸很灿烂。
“这样啊,那你为什么在这里呢?”
“美和子说遗忘了这个,叫我帮她来拿的。”说完她把手里的东西向我示意了一下,那是美和子的手提包。
我们两人一并走进休息室,顿时一阵香水味朝我鼻子迎面扑来,我闻了有点犯晕。
雪笹也在,她对面坐着身穿婚纱的美和子。
“哥!”她见到我后轻声喊道。
“美和子……”说完这句话我再也发不出声了。眼前出现的人,和美和子既有些相似,又不太一样。那不是我熟知的妹妹。坐在那里的,是一个美到震撼人心,却马上就要嫁作他人的洋娃娃。
“我们走吧!”后面传来一个声音,我才意识到大家都准备走出房间,即便如此,我依然目不转睛地盯着美和子。
只剩我们两人后,我终于说出话来:“真是太美了!”
谢谢,她仿佛在说,可声音卡在了喉咙里。
我不能让她哭泣,不能让泪水打湿她的妆容。可想把这一切都搞糟的冲动,向着我的胸口一阵阵袭来。
我走近了她,拿起她带着手套的手,朝自己身边拉过来。
“不行!”她说。
“闭上眼睛。”
她摇着头,但我视而不见,把嘴对准她的唇靠了过去。“不要!”她再次喊道。
“只是轻轻碰一下,作为最后的吻别。”
“可是……”
我稍作用力,她则闭上了眼睛。
骏河直之篇
1
我有预感,这将是漫长的一天。
手表走到10点半的时候,我们的最终商洽结束了。为达到最佳的演出效果,故一直预演到了最后一刻,这是具有穗高特色的风格。况且这次演出的主角可是自己,倾注全力也理所当然。
“对了,音乐的播放时间可千万别出差错噢,要是在这个环节上搞糟的话,可就前功尽弃啦。”穗高喝着第二杯意式浓咖啡,说道。
“知道了,我会好好关照负责人员的。”我把材料放进公文包。
“那么,差不多该换上第一套服装了吧?”穗高旋转着肩膀,像是在放松身体。
“快到40岁的男人,不管穿什么衣服,也没人愿意多瞧一眼呢。”
“美和子才是今天的主角吧?”
“嗯,说的也是。”
然后,穗高向周围扫上一圈后,把脸向我凑近。
“今天早上,有没有什么异常?”
“你指什么事?”
“就是你们楼下嘛,”穗高小声说,“有没有警车或者人群围观之类的事发生?”
“噢~”我终于明白了穗高想问的事,“我离开住处的时候,没什么特别的异常情况。”
“是嘛,也就是说还没发现咯。”
“应该是。”我说。
他说的是浪冈准子的尸体的事情。这段交谈使我稍稍释怀。今天早上在酒店大厅里和穗高打过照面后,他对准子的事情只字未提,所以我以为他对那件事已经完全放心了呢。但穗高还是穗高,还是做不到如此镇定自若。
“到底会以何种形式被发现呢?”穗高问。
“今天她休息,所以应该暂时不会有人发现。可问题是明天之后,如果连续无故旷工的话,说不定就会招致别人怀疑。既然她房门没锁,就会彻底被发现了。”
“总之越晚发现越好,尽量让发现时间延后。”
“可迟早是要发现的,早一点或晚一点没区别吧?”
听我这么一说,穗高咋咋舌,意思是:你真是什么都不明白啊!
“警察或许会将她自杀的事和今天的婚礼联系起来呢!而且昨天美和子的哥哥也见过准子,如果知道她自杀了,肯定会起疑心,而且他很可能已经把庭院里来过奇怪女人的事跟美和子说起了。所以我想尽可能地让尸体在神林贵弘忘记准子后才被发现比较保险。”
我沉默着,‘事实上她的自杀就是因为你结婚的缘故,隐瞒得了吗?’这句话差点说出口。
“对了,忘记把这个给你了。”穗高从口袋里取出一张纸。
“这是什么?”
摊开一看,发现上面用潦草的字写着:‘香奈儿(戒指、手表、提包),埃尔梅斯(提包)’,列举了几个名牌和物品。
“这个是我给准子买过的东西。”穗高说。
“是礼物的清单?”
我突然纳闷,难道准子被穗高的这种礼物攻势征服了吗?但转念一想,她绝对不是那种女孩儿,我感到她要向穗高索取的,应该是其他东西。想到这儿,不禁一阵心痛。
“可能还漏了几样,但大体上就是这些。你要牢记进去。”说完,穗高斜起咖啡杯。
“牢记?我吗?为了什么?”我问。
而穗高和之前一样皱起眉,不过这次亲口说出了:“你真是不明白呢!”这句话。
“发现尸体之后,警察得搜查准子的房间吧?因为她拿着低薪,房间里却摆满了奢侈商品,他们一定会想:她外边有男人,接下来就轮到你出场了。就像我昨天说的,假定一直和准子交往的人是你。也就是说,送这些东西的人也是你。”
“连自己送什么也不清楚的话有些奇怪,所以你让我看着这张清单学习一下,是这样吗?”
“你说对了。都是些大名鼎鼎的品牌,所以要是被问起是哪里购买的,回答也不用费很大功夫。你就说去国外的时候带给她的礼物,就没问题了。”
“我和你不一样,从不去国外旅游的啊!”我稍带冷嘲热讽,看着他说。
“那你就说是银座买的就好了,这些东西哪里都有专卖店。最近的年轻女孩儿,就算是名牌,也一定要很少见的那种。在这一点上,准子还是很容易应付的。”
“穗高!”我怒视着他那张俊俏的脸,“很容易应付?没这回事吧?”
我原意是想替准子抗议一番,可穗高却把我的话完全理解成了另外的意思,他大幅点头,这么说道:
“你说的完全没错,很容易应付的女人是不会选在我结婚前夜自杀的。”
我找不到合适的回答,只能瞪着他的脸,而他似乎依然在曲解我的本意,连续点头。
“哎呀,再不走就晚了!”穗高一口喝干咖啡,站起身大步迈向了大厅出口。
目送着他的背影,我心中诅咒道:你这种人死了才好!
2
穗高离开后,我续了一杯咖啡,在大厅呆到了11点10分左右,随即便向会场走去。两边的亲友已经开始聚集,说是两边,其实基本上都是穗高的客人。
喜筵下午一点开始,所以一般除亲戚以外的客人12点半左右到时间也绰绰有余,但所有人收到的请帖都印上了“请务必出席教堂举办的仪式”的字样,于是人群便早早地开始聚集起来。
我和司仪以及酒店的人员进行完最终讨论后,走进了来宾等候室。那里面都是些工作上有来往的编辑或者电视剧制片人,大家都三三两两聚在一起,手托威士忌和鸡尾酒,欢声笑语一片。和穗高关系很好的几个作家也来了几个,我挨个儿跟大家打着招呼。
“骏河,你用这种方式拉拢神林美和子可太卑鄙了啊!”一个算是资深文艺编辑的男性,虽然没有喝醉,但说话时舌头有些打结。
“拉拢?你这话什么意思?”
“你想呀,往后神林的工作也划分到穗高企划公司了吧?这么做也是为了她的税金政策着想。可我们以后要约她的原稿就会变得越来越困难了呢!”
“关于神林的工作,目前还是由雪笹小姐来全权掌管。”
“尽管现在是如此,但那个穗高诚怎么会让那只‘会下金蛋的鸡’被编辑一个人独占呢?”资深编辑挥舞起高脚杯,酒里的冰块咣当咣当直响。
这个编辑原来是穗高的担当,今天也是作为穗高方的客人出席。可是他明显是冲着对神林美和子的兴趣而来的,而且今天到这里来的大部分的人可能都和他一样。虽说结婚仪式的主角是新娘,但就算排除了这个因素,神林美和子无疑也是今天的主角。正因为意识到了这个情况,穗高才不惜一切代价想得到她。
就这样打了一圈招呼后,外面一下子喧哗起来。欢呼声此起彼伏,有人叫道:新娘子化妆好从休息室里出来啦!与此同时,大家都直奔出口而去,我也跟在了后面。
走出休息室,神林美和子的身影猛然映入眼帘,她正背靠着玻璃墙站在那儿。身穿雪白婚纱的她看上去就像一捧华丽的花束。她那张一直没觉得漂亮的脸蛋,今天被专业化妆师装扮成了人偶一般。
远远望着被女性客人们团团围住的神林美和子,我联想起了浪冈准子。她也穿着她自己的婚纱,白色的连衣裙,雪白的面纱,手上还拿着花束。她是怀着怎样的心情,决定穿成那样而自杀的呢?我脑海里又浮现出准子在那个狭小的公寓里,边照镜子边挑选衣服的场景来。
无意中看了看身旁,发现除了我以外还有另一个人也带着复杂的心情望着新娘,那就是神林贵弘。离簇拥着新娘的人群不远处,他正抱着胳膊凝望妹妹,脸上不带任何表情。他心中到底是夹杂怎样的感情呢,我怀着好奇心忐忑不安地想象着,同时也感受到了像窥视墓地一般的恐怖。
“你在往哪儿看?”有人突然在边上对我说话,回头一看,发现雪笹香织站在离我很近的地方,脸快要贴到我肩膀了。
“是你啊……”
雪笹香织也朝我刚才视线对着的方向望去,没过多久她就找到了目标。
“你在看新娘的哥哥啊?”
“倒也没有,只是发呆的时候目光刚好朝向了那里而已。”
“你就别瞒我了,连我也有点提心吊胆的呢。”
“提心吊胆?”
“嗯,生怕他作出什么出其不意的事来。”她意味深长地说,“刚才他还去了新娘的休息室呢。”
“噢,作为唯一的血亲,这也是理所当然的嘛。”
“我比较识趣,就走了出来,让他们两人单独待了一会儿。”
“原来如此。”
“他们两人在休息室里呆了五分多钟,然后贵弘一个人走了出来。”
“然后呢?”我催促她说下去,不太明白她想表达的意思。
雪笹香织压低了声音继续说道:
“那时,他嘴唇上红红的……”
“红红的?”
她微微点头。
“口红啊,美和子的。”
“怎么可能?你看错了吧?”
“我也是女人啊,是不是口红我一看就知道。” 雪笹香织脸向前方说道,尽量保持嘴巴不张合。旁人眼里看上去应该像新郎方与新娘方的负责人在商量事情。
“神林美和子的神情如何?”我不动神色地问。
“外表看起来很平静,不过眼眶有点红。”
“不太妙啊。”我叹了口气。
关于神林兄妹的关系,我一次都没和雪笹香织提过。然而此刻我们的谈话,却是建立在双方对此事都有所了解的基础上进行的。我深知,经常和诗人神林美和子同入同出的雪笹不可能没注意到他们兄妹之间的暧昧感情,她也肯定认为我同样注意到了这点。
“总之,我只希望今天能够平安无事地结束。”我脸朝前方说道,此时刚好一个与我熟识的编辑走过,我微微向他点头示意。
“话说回来,那件事没有出现什么异常吗?” 雪笹发问。
“昨天的,那件事?”我用右手掩口,问她。
“当然啦!”雪笹香织面带微笑地回答。可能她认为瞅着新娘的人显得过于严肃有点不太自然。
“当前时点应该还没什么异常。”我也学她的样子,面露悦色地回答。
“你和穗高商量过了?”
“就在刚才,只有一会儿。那家伙还是一如既往的乐天派。任何事情都往有利于自己的方面考虑。”
“被发现的话可会引起轩然大波哦。”
“已经做好心理准备了。”
我们的密谈进行到这里的时候,身着黑色服装的中年酒店大堂经理大声说道:“马上就要仪式就要开始了,希望各位出席者前往教堂”,客人们随即开始攒动起来。教堂在往上一层。
“我们也过去吧。”我对雪笹香织说。
“你先请吧,新郎方的阵容比较庞大,我过一会儿再说。”
“对哦,你算新娘一方的客人呢。”
“是少数派。啊,对了,你等一下。”
她看着自己的正后方,她的后辈西口绘里正站在离我们不远处,不过听不见我们的谈话。
“刚才保管的那件东西,交给骏河先生吧。”
雪笹香织说着,好的,西口绘里回答道,打开了提包,从里面取出一只药罐。
“就是刚才,美和子托我把这个交给穗高。可我迟迟靠近不了新郎。”
“就是那罐鼻炎药啊。”我打开了那只看似怀表的药罐,里面装着一颗白色胶囊。“不过我也马上要去教堂了。”关上盖子,放进口袋之后,环顾了一下周围。刚好有个男服务生走过去。
我叫住他,说道“把这个交给新郎吧。”,把药罐递给了他。
我陪同几个熟人一起前往了教堂,中途又遇见了刚才拜托转交药罐的那个服务生。
“他貌似非常忙,我就跟他打了声招呼,把药罐放在休息室靠近入口处。”服务生说。
我问他穗高是否真的服下了里面的药,这我倒没有确认,那男孩带着一副歉意的表情回答。
新郎又流鼻涕又不停打喷嚏的话,那脸可丢大了——我回想起穗高笑着说过的这句话,他应该不会忘记服药才对。
我们座位跟前放着写有赞美歌歌词的纸张。作为非基督教徒的人被强迫唱这个,无异于是种灾难。就连新郎新娘应该也和基督教徒没有任何关系。我回想起来,穗高诚说他的上一次婚礼是在神社前进行的。
没过多久,牧师出现了,他带着一副金丝边眼镜,年龄大约四五十岁。他的出场使得会场的噪杂声嘎然而止。
接下来管弦乐开始演奏起来,顺序是新郎先登场,新娘后入场。我低头望着自己的手。
从后方传来了脚步声,我脑海里浮现出了穗高雄赳赳气昂昂的那副样子。尽管这是他的第二次婚礼,他却一副毫不在乎的姿态。现在他也一定心花怒放地在红地毯上迈着步伐。
脚步声停了下来。
咦?奇怪了,我闪过一丝疑惑。新郎应该一直要前进到祭坛跟前才行,可从这个脚步声听来,比我的位置还靠后。我仰起脸回过头去,可更令我吃惊的是,那里并没有穗高的身影。
大约一至二秒后,就坐在靠近中央通道的数名来客一起站了起来,还有女人发出了轻微的尖叫。
“怎么啦?”有人问。
“大事不好!”
“穗高先生!”
每一个人都注视着中央通道叫唤着,我随即意识到发生了何事:“不好意思,请让一下!”我拨开人群,朝前走去。
穗高诚倒在了通道上,苍白的脸丑陋地扭曲着,口吐白沫。因为面容变化得过于厉害,一瞬间怀疑起这不是穗高吧。但那个体态、发型,还有白色的礼服,分明是他的东西。
“医生……快去叫医生!!”我对木然站在周围的人群吼道,有人立即飞奔而去。
我望着穗高的眼睛,空洞无物,完全没有聚焦点。医生应该连瞳孔闭合与否都不用检查,直接就可以下结论了。
突然身边亮堂起来,窗外的阳光射进了屋内。我抬起头,正巧看见礼拜堂的后门正被某人打开了。方形入口的正中间出现了由媒人陪同着的美和子的身影。由于反光所以看不清表情,大概还没有意识到此时此刻究竟发生了什么。
雪白的婚纱在那一瞬间变得朦胧起来。
雪笹香织篇
1
我首先必须得做的,是安抚美和子去房间躺下。她意识到穗高诚发生了异常状况后,拎起婚纱的下摆,在本应该庄严行走的“处女通道”上飞奔起来。目睹了本该在几分钟之后和自己交换爱情誓言的丈夫死去的模样,她连声音都发不出,连行走动作都僵硬起来,心里一定产生了旁人难以想象的精神打击。可能是受这种打击的影响,谁跟她说话都不回答,似乎压根儿听不见。在无人搀扶的情况下,连基本的站立、行走都无法做到。
我连同第一个前去扶她的神林贵弘一块儿,带她回了房间。那是酒店精心准备的、今晚本该由美和子与穗高诚渡过新婚之夜的房间。
“我去叫医生,在此之前美和子就先拜托你照看一下了!”让美和子在凳子上坐下后,神林贵弘说道。交给我吧!我回答。
他离开后,我替美和子脱去衣服,让她在床上平卧下来。她微微颤抖,目光聚焦在某一处,从嘴里发出散乱的呼吸声,看上去还不像可以说话的状态。不过当我握住她的右手时,她也用力紧紧抓住我的手。这位新娘的手掌上,已经满是汗水。
我坐在床边,握紧她的手不放,不知神林贵弘何时才能把医生带来。医生一到达酒店应该先去检查穗高诚,但愿他检查完后立即可以赶到这里。我估摸医生已经救不了穗高诚,那时候在场的所有人都该清楚这点。比起死者,显然现在活着的人更重要。
过了一会儿,美和子小声嘀咕起来,“嗯?你说什么?”我试着问她,可是没有得到回答。
我侧起耳朵仔细聆听,尽管她的嘴唇几乎没有张合,我还是能够辨别出她正不断问着‘为什么,为什么’。我不禁将她的手握得更紧了。
就这般度过了近二十分钟后,响起了敲门声。我放开她的手,打开了房门。神林贵弘与一名身着白大褂的中年男子出现在门口。
“病人呢?”医生模样的男子问。
“在这里。”我带他来到床边。
老医生为美和子把了脉后,立刻给她注射了一针镇静剂。刚才还小幅颤抖的她,不一会儿就睡着了。
“我在这里陪她。”神林贵弘说。
把医生送走后,我向他回过头。
“需要我也一起吗?”
“不用了,我一个人就够了,你应该还有很多要处理的事情才对,楼下的场面可是相当混乱呢。”
“那肯定。”
“穗高他,”他说道,表情无任何变化。
“好像就那样去世了。”
我点点头,脸部也未见变化,可能他这话说得有些突然,不知该以何种表情以对。
“死因是什么?”
“这我就不得而知了。”神林贵弘拿了把椅子到床边坐下,目不转睛地注视着他妹妹,似乎对穗高诚的死毫不关心。
2
我先坐电梯来到了四楼,可在前往教堂的路上看到许多穿着制服的警察站在那儿。
“对不起,这里出了些事故,不能通行。”一个年轻的警官粗鲁地说。我便一声不吭地原路返回。
再次乘上电梯下到三楼,发现这里半个人影也没有。约一个小时前,这里还满是身着晚礼服的人群,而现在却是空空如也。“咦,雪笹小姐!”身旁传来声音,转头一看,西口绘里正朝我走来,表情有些僵硬。“我刚准备去叫您呢。”
“大家都去哪儿了?”
“在这里。”
西口绘里带我走向了客人专用的休息室,但走近房间也听不到任何声响,大门关得死死的。
西口绘里打开门,我也跟在她身后往里走。休息室里都是前来出席婚宴的人,大家面露沉痛之色,还能不时听到轻微地啜泣声,那些人多半是穗高的亲戚吧。没想到那个男人死后竟然还有为他哭泣的人。除此之外再没有别的声音,只有抽烟者吐出的烟雾在空气里晕成白色一片。
几个不太像来客的男人靠墙而站,貌似在监视着这些人。他们多半是警察,我从他们的眼神、态度以及整体氛围上作此推测。
西口绘里走近其中一名男子,和他低声说了什么,那男人点点头看了看我,然后朝这里走来。
“您是……雪笹小姐吧?”那个留着中分的头发、年龄大约在五十岁上下的男人问我。虽然人不高,但身板却像墙一般宽厚。与之相对应,他脸也很大,带着敏锐目光的双眼略微有些斜视。
我有些话想问你,男人说道,我默默地点了点头。
男人把我带到了屋外,后面还跟着一个年轻男子,皮肤像职业运动员一样黝黑。
在走廊兼做门厅的沙发上,我与两名警察坐了下来。那个中分头发的男人自称是警视厅搜查一课的渡边,黑脸男子叫木村。
他们先问了我的身份。其实让西口绘里把我带到此处,警察一定已经清楚我是何种来历,不过我再次作了介绍。
接着,渡边警部问了我刚才为止人在何处,我回答,一直陪在新娘身边。警部听了大幅点头。
“新娘一定受惊不少吧,现在休息了吗?”
“是的。”
“是否处于能说话的状态呢?”
“这个嘛,”我歪起脑袋,“我觉得现在有些勉强。”
我感到自己的面部开始绷紧。这些男人要对处于那种状态的美和子问什么呢?
“这样啊,那我就先和雪笹小姐谈谈好了。”警部对木村刑事说道。似乎只要获得医生的许可,他们今天还是准备对美和子进行问话。
渡边警部重新面向我说:
“您知道穗高去世的消息吧?”
“听说了。”我回答,“因为太突然,我非常震惊。”
警部点点头,像是在说‘这是肯定的’。
“其实关于穗高的死因,还有几个疑点。所以我们需要进行这样的调查,虽然可能会让您感到有些不快,但还请多多包涵。”口气非常谦恭,但结尾句却带着那种刑警特有的震慑力。听起来像是在宣布:接下来我们可要无所顾忌地进行调查咯!
“您说的可疑之处是?”我发问。
“这个嘛,我们等一会儿会讲的。”警部干脆地说,仿佛没心思来回答我的问题,“您应该也出席了结婚仪式吧?”
“是的。”
“那您目睹到穗高倒地的一幕吗?”
“要是您说倒地那一瞬间的话,我是没见到。因为我坐的位置比较靠前,所以直到大家都骚乱起来,我才发现出事的。”
“呵,不光是你,很多人都没见到呢。都说在婚礼上直盯着新郎入场是非常失礼的事呢。”
我本想告诉他,不管何时何地直盯着别人看都是一件失礼的事啊,可嫌麻烦就没说出口。
“不过还是有几位看到了穗高倒地的刹那。据那些人所言,穗高突然露出痛苦的神情,好像是某种病发作的样子。然后就立即倒地不起了。”
“病情发作……”
“也有的人透露,他倒下前还捂着喉咙。”
“哎……”我不知该作何评论,只好默不作声。
渡边警部略向前探出身子,并且直直地看着我。
“听说您虽然是作为新娘方的关系人出席婚礼的,但与穗高也不无关系吧?好像以前是他的负责编辑?”
“曾经很短的一段时间里是,而且是形式上的。”我回答,不知为何,说这话的时候带着辩解的口气。
“您有没有听说过穗高患有什么疾病?比如心脏,或者是呼吸系统方面的?”
“没听说过。”
“那您知道穗高身边有常备药品吗?”警部询问。
不知道,本想这么回答,可立刻又咽了回去。因为撒不着调的谎无异于自掘坟墓。
“他经常服用鼻炎的药,因为一紧张就会流鼻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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