必读网 - 人生必读的书

TXT下载此书 | 书籍信息


(双击鼠标开启屏幕滚动,鼠标上下控制速度) 返回首页
选择背景色:
浏览字体:[ ]  
字体颜色: 双击鼠标滚屏: (1最慢,10最快)

海堂尊-巴提斯塔的荣光

_2 海堂尊(日)
  在对羽场和冰室的询问过后,我和白鸟又马不停蹄地参加了第三十三号病例的术前评估。而接下来对垣谷医生的询问很快就结束了。“垣谷医生的攻击式询问,好像挺简短干脆的嘛。”“对呀,因为垣谷医生又不是犯人。”我忍不住“啊”了一声反问他:“这种事,可以这样轻易断定吗?”“对,因为我看了手术录像带。”我继续发问:“光看录像带,就能了解到这种地步吗?”“的确能了解某些事。不过不了解的,当然也还有很多。看过录像带让我明白的,就是垣谷医生和酒井医生都是三流外科医生;不过垣谷医生知道自己是三流,所以至少还比酒井好一点吧。”
  “垣谷医生的医术三流,和他不是犯人的这个推论,二者之间到底有什么关联?”我追问道,以为白鸟会给我一个精彩而有说服力的答案。没想到,他居然挠挠头说:“其实很多时候,我也是靠猜的。”我真的无语了,而且也更加混乱。电视剧里不是经常说,越是不像凶手的人,最终往往就是凶手吗?垣谷到底有没有嫌疑呢?
18.难道有人一直都被我遗漏了
  和白鸟一起重新调查,我才发现,自己之前的调查简直是漏洞百出。我连手术录像带的存在都不知道。我这个和手术室无缘的内科医生,根本不知道开刀过程还会录像。我对手术的知识还停留在十五年前的学生时代,当时,哪有什么录像作业。因此,就算用“连一般人都知道有手术录像带”这种话来指责我,但我是真的不知道所以也没办法。不幸的是,由于这实在是太基本的常识,高阶院长和桐生,都没发现我连这个也不知道。再加上他们期待我的并非是调查过去的手术,而是要观察即将进行的手术,因此虽然他俩的计划非常缜密,到头来却功亏一篑,陷入意外的盲点。
  我突然想到,这个事件,说不定就是要从这种小小的疏忽中寻找线索。如果真是这样,那我们接下来非做不可的,或许是该把心中浮现的小小疑问一个接一个仔细解开。我不相信白鸟会真的用“猜”的方式调查,所以我趁吃饭的间隙,再次追问他:“垣谷医生的医术三流,和他不是犯人的这个推论,二者之间到底有什么关联?”“田口医生,你真的都不用脑袋啊。偶尔不用用自己的脑袋小心大脑会萎缩喔。这是简单的拼图。会发生术死表示手术进行中一定出了什么事,所以凶手犯案的先决条件,就是在手术过程中必须能够直接接触病人。照这个推论,就可把可能性锁定在两个系统。首先,是桐生-鸣海组的直接接触系统。毋庸赘言,这是直接对心脏造成物理作用的做法。另一个是冰室-羽场组的全身管理系统,这是间接接触系统,手段不是毒杀,就是对人工呼吸器或人工心肺动手脚。”
  “桐生医生的搭档是鸣海医生吗?不是垣谷医生或酒井医生?” “对,鸣海医生才是桐生医生的搭档。垣谷、酒井根本不列入考虑。”“为什么?”“开刀范围在桐生医生的制空权内。如果说,垣谷医生或酒井医生想偷偷动什么手脚,一定会被桐生医生一眼看穿。因此,这两人如果真的动了什么手脚,那也一定是按照桐生医生的指示。不过,这根本不可能。”“你凭什么敢如此断言?酒井对桐生医生佩服得五体投地,如果桐生叫他做什么,他应该会乖乖听话。”
  “也许吧。可是,这还是不可能。因为那两人都很胆小,要是真的接到这种指令,光是这样就会被吓得六神无主。因此酒井在另一个时间点——也就是为了我侮辱大友小姐这种小事而打我的时候,就已排除涉案的可能了。如果酒井真的涉案,在被我叫去的时候一定会全神贯注在如何不被我发现犯下的罪行,应该不可能还有心思顾及其他。那么如果说是垣谷医生单独犯案呢?但在效忠桐生医生、又对垣谷不满的酒井严格监视下,那也不可能。换句话说,在酒井打我的那一刻,他俩和桐生医生共谋的可能性就已完全消灭了。”
  白鸟得意洋洋地做了个惨不忍睹的挤眼动作,说道:“这么一来,在手术范围内,能动手脚的就只有‘皇帝’桐生医生了。唯有他,即使在开刀区也能神不知鬼不觉地干坏事。”“也许吧,不过我看可能性还是很低。因为开刀区是透明的。”我喃喃自语。“透明的啊……田口医生有时候真是一语惊醒梦中人耶。没想到你在奇怪的地方倒是挺灵光的。”
  白鸟做出赞叹的表情,今天的白鸟似乎心情极佳。是因为昨天被酒井那么一揍,把脑袋的螺丝敲松了两三颗?
  “你说的没错。有两个外科医生看着(虽说是三流笨蛋),开刀区外还有许多且不固定的视线盯着,再加上,还有录像机的监视。要在这么多重的监视网下进行非法行为,通常应该是不可能吧。不过,还是有难如穿针般的那么一丝可能。而且,桐生医生的技术越高,这个可能性就会越大。”白鸟到此打住,把面碗高高捧起,喝光面汤。面碗底下出现白鸟的脸孔后,他再次打开话匣子:“不过若想逃脱这个玻璃牢笼,还是有一对眼睛是他无法躲开的。那是和桐生医生的医术同样高明、甚至更胜一筹的外科医生的眼睛。”我大吃一惊,还有谁比桐生医生的外科水准更高?难道有人一直都被我遗漏了?是谁可以隐藏得这么深?
19.这真的是凶杀案吗
  我大吃一惊,这里还有谁比桐生医生的外科水准更高?“我指的是鸣海医生啦。桐生医生虽然医术高明,但他若想瞒着鸣海医生动手脚,风险还是太高。”“可是,鸣海医生只是个病理医生啊。”“不对,他在心情上是个外科医生。因为他在佛罗里达时……”白鸟突然陷入沉默。我一头雾水地朝白鸟一看,只见他正死盯着一群刚值完夜班的护士走过。“那个高个子美眉很正点哪……”白鸟赫然回神。
  “啊?呃,刚才说到哪来着?对了对了,说到鸣海医生是外科医生是吧?鸣海医生能够根据心脏的动态判断病变部位,桐生医生再根据他的判断决定切除范围。换言之,这不就表示他拥有和桐生医生同等、甚至更高明的眼力吗?”被他这么一说的确有道理。
  “你是说,桐生医生用了连鸣海医生都看不出来的高度特殊技术吗?”“不对。不是那样解释。要让鸣海医生的眼力无用武之地,只要跟他串通就行了。桐生医生如果是犯人,就得先成立这种共犯关系。而且就两人的关系看来,那并非难事。”
  我有点不敢相信白鸟说的话。桐生根本没有动机,况且在亲身接触到桐生的人格后,连这种想法本身都显得很愚蠢。这次调查是桐生自己要求的,犯人怎么可能故意采取这种可能提高风险暴露真相的行动?
  “冰室-羽场组的可能性呢?”“如果真有可能,那应该是冰室医生单独犯案吧。况且就连几乎从来不根据主观做判断的我,看到羽场先生那么直来直往都忍不住想把他从嫌疑犯名单剔除了。这么一来,剩下冰室医生还蛮可疑的,但如果是他单独犯案,现场还有‘正义骑士’羽场先生的严格监视,应该相当困难。”“那这边也很透明啰?”“你说对了。如果在血中下毒,血液会变色。降低氧气浓度也一样,从人工心肺管可以看得一清二楚。就算肉眼看不出来,术中抽血样本的存在也会变成绊脚石。我很怀疑真的有人能躲过这么严密的监视网动手杀人。”
  说着,白鸟又沉入自言自语的世界了。
  “或者,他算准我们不可能真的检验血液?不,应该不至于吧……不过,还是值得吓唬他一下,就说我真的要检验?”
  他的语尾消融在阳光中。听着白鸟说话,感觉不像是在谈有血有肉的医疗现场,倒像是在听专家讲解西洋棋的对战。我回到自己的本来情绪。
  “那不就都没有嫌疑犯了吗?这真的是凶杀案吗?我到现在,都还觉得这是医疗过失的可能性比较高。”
  “田口医生,看来你的个性也很优柔寡断喔。不过,最后结论还要看桐生-鸣海组的询问的结果。等那个做完了,应该就会有一定程度的水落石出了。”“听你的意思,大友小姐好像完全没有嫌疑?”“几乎百分之百是清白的,跟垣谷-酒井组一样。啊,对了,不过垣谷-酒井-大友搭档的话,可能性就会比较高了。就像玩牌一样,凑齐一手烂牌也可以派上用场嘛。原来如此。”他口口声声的烂牌听起来很刺耳。
  我带着一点点责难的语气问白鸟:“那你昨天干嘛还要那样欺负大友小姐?”“那才不是欺负。我只是说出真话。稍带攻击,是为了替冰室医生的被动式调查先做布局才好引出情报。大致上,还算如我所料。”白鸟也不管我的犹豫,径直大步向前走,“在这个玻璃拼图中必须注意的,就是‘共犯关系的成立’这个因素具有强大的影响力。如果在这一点看错了,推论就会全盘颠覆。”
  “这话怎么说?”“要揪出共犯关系,最有效的方法,就是先一个一个问话,再两个人一起问话。过去说过的话会互相牵制,出现波浪曲线的起伏。这次值得庆幸的是,必须一一仔细问话的调查,田口医生已经替我做得很好了。托你的福我才能直接就从双人约谈着手。”
  被人正面直接夸奖的感觉还不坏。白鸟继续说:“田口医生,劳驾你跑腿不好意思,请你转告桐生兄弟,傍晚6点我邀请他们到医院地下一楼的视听室。在那里,我想这卷录像带应该可以揭穿他们的面具。”
20.狐疑地看着最后扔出的无名黑盒
  傍晚6点。桐生与鸣海两人,准时来到医院地下一楼的视听室。我将两人请进屋。白鸟在大约30分钟前,只撂下一句“稍等一下喔”就离开房间,到现在都没回来。难道他想叫我一个人迎战罗马帝国大军吗?
  屋内到处都留有生活的痕迹。角落放着敞开的红色行李箱,箱口冒出一堆塞不下的衣物。桌上叠着几个吃剩的碗装泡面残骸。短短五天,白鸟能把房间弄成这副鬼样子,真是太厉害了。
  “把人家叫来,自己却迟到吗?果然是典型的烂公务员作风。”鸣海相貌俊秀却出言不逊,这种表里不一勾起我强烈的兴趣。不过,他的评论很无厘头。说白鸟是典型的公务员简直和事实差了十万八千里。接着,我才想起鸣海还没和白鸟接触过。“好了,你别这么说。”
  桐生安抚他。这时,敲门声响起。有人在用脚踢门。我去开门。“啊,抱歉抱歉,把你们找来我却迟到了,真是不好意思。没想到重借手术录像带比我预期的更花时间。不知为什么,我在手术室的风评好像变得相当糟糕,他们说什么也不肯把录像带借给我。最后,只好劳烦高阶院长亲自出马,这才总算借到。”亏他还好意思说“不知为什么”,如果想想自己干过的好事,就知道这可说是当然的报应,难道这家伙的大脑完全没有自我反省的思路?人家肯让他进手术室已经是个奇迹了。
  桐生问道:“手术录像带?您是指巴提斯塔手术?”“对,没错。这边呢,是巴提斯塔第一号到第三十二号病例。然后这边,是巴提斯塔的手术病历。啊,我可是先征求过藤原小姐的同意才拿来的喔。”
  他把两手拎着的纸袋砰砰砰地逐一放在桌上。接着,又把夹在腋下的一卷黑色录像带,往上面一扔。“然后……再加上这个。”
  桐生和鸣海狐疑地看着最后扔出的无名黑盒。“您把巴提斯塔手术的录像带都摆出来,究竟想做什么?事到如今翻出这种东西又能查明什么?”桐生一边努力压抑情绪,一边冷静质问。“唉,你别这么急嘛。我现在就按照顺序一一解释。”白鸟把编号1号的录像带插进录放机,快转到他想找的那一幕。心脏露出,心肌切除前的画面出现。紧接着是桐生的手术刀用每小节八拍的爵士乐节奏翩然起舞。
  “现在播放的是值得纪念的光荣的巴提斯塔团队第一号病例。开刀技术真是漂亮极了。”“承蒙您过奖,备感荣幸。”桐生的话中带着讽刺。就在他的话声即将消失之际,白鸟停下录像带。这段过程,仅有三十秒。“这卷嘛,到此为止。接着是第二十五号病例,也是星野护士负责递器械的最后一个病例。”“好像……是吧。”
  桐生的眉头猛地一动。白鸟更换录像带。紧接着开始播出另一场手术的画面,是心肌切除前的场景。手术刀停了一会儿,然后变得更慢条斯理,用华尔兹的节奏开始优雅起舞。“你看,在这里暂停了一会儿,然后动作变得比刚才仔细。”如果说之前的手术是湍湍急流,那么第二十五号病例就是徐缓大河。白鸟更换录像带。
  “第二十六号病例,也是大友护士接手后的第一例。”很显然地,手术的过程出现混乱。桐生的手术刀四处绕道,甚至困惑地停在原地不动。就像勉强保持平衡的迪斯科舞步。“手法真糟糕哪。我想起来了,那时大友还不习惯。”“我想请你看的不是那个。这种评论,交给外科白痴田口医生就行了。你应该清楚吧,我想说的,是桐生医生的节奏。动作变得更徐缓了。”白鸟又换了一卷录像带。“第二十七号病例,这是最早的术死病例。手法还是一样很糟,凌乱的节奏也没有修正。”白鸟让画面快转。看到画面映出电击器的端子,桐生垂下了眼。“姐夫,根本用不着陪他胡闹。”鸣海忍不住说。白鸟一句话就摆平了鸣海:“我是在跟桐生医生说话。”
  桐生凝视着术死第一例的录像带。他的视线不是在吟味,似乎只是漠然将眼睛对着画面。侧脸看起来有点自暴自弃。许久之后,他缓缓地说:“你会按照这种顺序播放,表示你其实都已经察觉到我的问题了吧?”
21.凶手另有其人
  桐生呼地叹了一口气,重重沉入沙发。“你什么时候发现的?”“第一次看巴提斯塔手术的录像带时。”桐生用手指按着眼睛。
  “单凭录像带画面亏你能如此明察秋毫。你猜得没错,我的毛病是狭隅角青光眼。手术时只要一紧张就会头痛。问题虽然出在视力减退,但也出现了飞蚊症,发作严重的时候,还会并发视野狭窄。”“听起来好像相当严重。所以你才让鸣海医生扮演你的眼睛吧?”“是的。决定切除范围是最伤眼力的时候。接下来,我有把握就算闭着眼也能做好。最近,症状突然出现令我很困扰。尤其从去年年底开始变得更严重。那正好也是大友接替星野的时候。”
  “既然你都已经说得这么坦白了,到这个节骨眼可不该再扯这种小谎喔。你回到日本时,就已被诊断出有青光眼了吧?”白鸟咄咄逼人地说道。“什么?你竟然知道这么多。没错,我在美国时已经查出了眼睛的毛病。青光眼恶化后,米歇尔教授劝我放下手术刀,正当我陷入绝望之际,东城大学邀请我回国。我心想回到日本或许会有办法解决。我的症状并不严重,只是像瞬间停电般眼前会不时发黑,隔个一拍呼吸后立刻就好了,实际上也一直没出过事。可是第二十五例,也就是星野离职前的最后一次手术时,就在决定心肌切除范围的那一刻我突然完全失明了。”
  “应该是在面临高度紧张的情况下,各种因素引发了强烈的发作吧。”桐生闭着眼,面露苦涩地继续说:“对。那天,我的视野突然陷入一片白白亮亮的光影中。那是纯白的绝望。我在那当中看到齿轮,又黑又大,缓缓转动,就好像刻画我的外科医师寿命的时钟,正在空转着齿轮。我不由得向上苍祈求:今后我愿意放下手术刀,再也不执刀,所以拜托你救救这个病人。”“结果那时,鸣海医生救了你。”桐生点点头:“那是个奇迹。凉的声音指出了心肌的切除范围。霎时,白色的暗影就像被风吹散般消失,我又恢复了视力。”
  “从此,决定心肌切除范围时就少不了鸣海医生的建议了,是吧?”“在那之前,决定手术范围时我们也会讨论。不过自从第二十五号病例起,就变成一定要有凉的建言我才能开刀。没想到本就不安定的地基上,又加上了大友接手这个不确定变量,使得手术完全脱离了我的掌控。不过大友加入的第一例,也就是第二十六号病例,虽然险象环生,总算还能勉强抵达终点。后来虽然我又拼命做小幅调整,但第二例还是不行,手术从一开始就呈S形盘旋,最后终于发生了术死。那就是第一起术死,第二十七号病例。”
  “你应该立刻放下手术刀。照理说你应该第一次危机时就放下手术刀。后天要做手术的小仓先生你绝对不能执刀,如果你替小仓先生开刀,他一定会死,悲剧一定会再次发生。”
  桐生瞪着白鸟。他愤愤吐出一句话:“那真的是天意吗?那样病人就能得救吗?”这句话一说出口,原本站在桐生背后的禁卫兵鸣海就上前一步。他带着万全的准备登场,巴不得咬白鸟一口似的瞪着他。
  “就算你能正确理解现况,认为那样有问题,但姐夫和我的团队在日本——不,就算放眼全世界,依然是第一把交椅。”白鸟嘿嘿一笑。
  “真是笨得令人羡慕啊。你以为这么脆弱的团队能持续多久?”“我们哪一点脆弱了?”“住在扭曲世界的人,当然看不见自己的扭曲。”“你、你胡说什么!”虽然企图驳斥,但力量似乎从哪个小洞漏光了。鸣海颓然屈膝,重重跌坐在桐生身旁。
  “互相依赖的负面螺旋,如果不在哪里切断,彼此都不会有未来。你们这对连体婴,现在正需要动个外科手术。”白鸟语气沉重地说着。过了一会,他又缓缓地说出一句让我眼珠子差点要掉下来的话。“手术失败,你们应该负有责任。但是我说过,手术并不是事故,而是谋杀,所以你们其实并不是我要找的人,凶手另有其人,不过我想我还需要再确定一下究竟是谁。”
22.凶手就是你
  结束和桐生的对话后,白鸟说第二天他要休息。所以,今天的我毫无任务。这时,手机响了。是白鸟。“我现在在国会图书馆,我想确认一下,小仓先生是明天开刀没错吧?”“对呀,有什么问题吗?”“嗯。那应该还有办法挽救。为了谨慎起见我再提醒一次,今天绝对不能开刀喔。”“手术是排在明天,而且今天手术室也已经排满了。”“那就好。因为我总觉得有种不祥的预感。”接着白鸟突然压低嗓门。“老实说,我已经逮到凶手的尾巴了。”我吓了一跳:“你知道凶手是谁了?”“应该没错……”我很惊讶。虽然白鸟的确说过,等做完桐生兄弟的攻击式询问后就能大致确定,但昨晚的调查,究竟让他确定了什么呢?这真的是杀人命案吗?
  我迷迷糊糊地打起瞌睡。手机响起。我以为一定是白鸟,没想到一接电话,传来的却是藤原大姐慌慌张张的声音:“酒井医生刚才通知,小仓先生要紧急开刀。”我的睡意霎时全跑了:“我马上回去。”白鸟的不祥预感成真了。我挂上电话,立刻朝出租车挥手。我在车上查国会图书馆与联合办公大楼的电话号码。转接了几个总机,话筒彼端终于响起白鸟慢条斯理的声音。
  “到底有什么事?”“小仓先生要紧急开刀。”白鸟顿时扯尖了嗓子,大发雷霆。“那怎么行!你快去阻止开刀,不管用什么手段都无所谓,有事我负责。我现在搭出租车赶去,总之绝不能让心跳停止。还有一点,请你务必要注意的是……”他的话还没说完,电话因为信号不好就断了线。下车后,我一路狂奔冲进手术室。桐生抓着手术刀正要笔直划下一刀。“桐生医生,请等一下。”我上气不接下气地说。桐生的刀停了。“为什么?”我调整混乱的呼吸,挤出一句话:“这是白鸟调查官的指令。”“如果现在不立刻开刀,小仓先生就有生命危险。”桐生的眼睛温柔地放松。“田口医生,请相信我,我握刀纯粹是为了救病人。”桐生就像掌管地狱的阎罗王,肃然宣言。然后一口气划下刀子。我闭上眼。到头来,我还是无能为力。
  手术淡淡地进行着。快结束时,白鸟赶来后,懊丧极了。最后,桐生终于停止动作,看着白鸟和我,然后朝着曾归自己统治的空间,肃然宣布:“缝合完毕。”止血钳松开,心脏重新恢复供血。几分钟后应该就会恢复心跳——对,应该会。病人的心跳没有任何反应。桐生等时钟的秒针绕过几圈,才说:“准备电击。”“没那个必要。”白鸟的声音响起。“小仓先生他,已经不可能复活了。刚才,在他心跳停止的那一瞬间,一切就已结束了。”
  “今天的手术是完美的。”桐生勉强撑住摇摇欲坠的身体,挤出声音说。“这是我有生以来,第一次足以称为完美的手术……为什么?”“没办法。一切都已结束了,桐生医生。我说过了,这是谋杀案。凶手那个人我刚刚已经确定了……就是你。”白鸟指尖的延长线前方,有一张苍白如纸的脸孔。是麻醉医生,冰室贡一郎。四周悄无声息地陷入一片死寂。
  “不会吧……冰室,难道说,是你……”桐生低语。冰室垂着头。时钟静止。“终于,还是穿帮了。”冰室浅浅一笑。“你为什么要……“你知道的,我通过替狗做手术来研究医学。事实上,我一直在照顾那些实验结束后就会被杀的狗。我照顾的狗,总是猛摇着尾巴朝我靠过来。狗很可爱,但我却杀了那些狗——在追求医学进步这个大义名分的旗号下。所以对我来说,人类就跟经过身旁的陌生物体没两样。我不会产生感情。既然连可爱的狗狗都能杀,杀人的时候当然也别无所感。”“你的职责不是救人吗?”濒临溶解的我,费尽力气才挤出这句话。“你们当真认为自己是在拯救生命吗?其实我们这些医生护士都只是代替医院这个扭曲的生命体进行排泄行为罢了。不是为了人,纯粹只是为了维持自己和组织的运作。就当我是因为穷极无聊吧。都已经够无聊了,义务却还不断增加,我当然也需要一点娱乐。”“为了娱乐就杀死病患?”看到冰室点头,我感到全身发软。
首页 上一页 共2页
返回书籍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