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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拉拉大结局:与理想有关(目前最全)

_4 李可(当代)
  拉拉进入下一个议题,“万方,公司的本意是不再续约,现在你主张你怀孕了,因为这个原因,公司同意续约。不过,你这次怀孕,对公司来说,和一般员工怀孕还是有不同意义的。为了稳妥起见,希望你能选择一家三甲医院进行复查。”
  万方跟被蜜蜂蜇了一下似的马上跳起来抗议道:“我提供的是三甲医院出具的正式诊断和化验单,为什么还要我复查?这是对我人格的不尊重。”
  拉拉笑道:“你误会了!复查是因为担心医院弄错了,你可以任意选择一家你信任的三甲医院,自行去复查。”
  万方挑不出毛病,想了想,又说要问问律师。回来后她通知拉拉:“对不起,律师说了,公司没有权利侵犯员工的人权。”
  拉拉说:“有没有侵犯人权,不是由某位律师说了算的。法律的东西,一切要凭证据的。”
  万方说:“这样吧拉拉,容我回去考虑考虑。是不是只要我提供了三甲医院的复查证明,公司就会和我续约了?我现在怀孕两个月,到孩子满周岁还有二十二个月,所以合同期是二十二个月?”
  拉拉解释说:“是这样的,万方,你需要声明你所言是实,并且是你主张续约的。对公司来说,需要考虑到方方面面的情况,所以你的合同期限将约定为以你受法律保护的条件消失为止。”
  万方一怔,问:“什么意思?”拉拉说:“你别介意,我只是打个比方,比如流产,又比如孩子早产,或者晚产,都会造成当事人受法律保护的条件消失的时间点发生变化。”
  隔了一天,万方就把复检结果交来给拉拉了。但仍拒绝签协议。拉拉想劝说两句,万方忽然情绪激动起来了,一副豁出去的架势,“拉拉,我在SH干了八年了,没有功劳还有苦劳吧?我有做得不好的地方,可我敢拍着胸脯说,有人责任比我更大!不要出了事情,就推得干干净净,拿下面的人顶缸。”
  拉拉诧异地笑道:“好端端的,怎么说到这上面来了?”
  万方也咧嘴一笑,“拉拉,我不怪你,职责所在,你不得不出面跟我谈这些。销售部的领导们心里都清楚,他们没法说服我。”
  对于万方的突然发作,拉拉心里多少一惊,但她随即感到不能回避对方的风头,就笑道:“万方,我没误会你的意思吧,我怎么听着你话里有话?你是觉得哪位老板能力有问题,还是发现哪位老板违纪了?但说无妨,只要你有理有据,商业行为准则面前,人人平等。”
  万方说:“拉拉,你别劝我了。生意有做成的,有做不成的,人呢,有炒得掉的,有炒不掉的。你就把我这话告诉上面就行,他们不会怪你的。另外,我现在就明确答复公司,我不同意调到效益部去,因为那是降职。要调就平调。我是没有完成指标,可没有完成指标的也不止我一个。”
王伟出差刚回来,就说想下周回北京看望他妈妈。王伟解释说:“我妈最近心情不太好。”拉拉担心地问:“家里发生什么事情了吗?”王伟摇摇头,说:“那倒没有,上年纪了,孤单吧。”
  拉拉心里顿时有些不以为然,“不是还有小郭吗?我们不是特意请了小郭住在你家陪你妈的吗?”
  王伟解释说:“那不一样,小郭总不是自家人。再说,小郭周末要回自己家的。”
  拉拉笑道:“那你也不能每个周末都回北京呀。就算咱们住在北京,也不能保证每个周末都回去陪你妈呀。”
  为了说服拉拉,王伟含含糊糊地说:“我妈不是还有高血压吗?我去欧洲前她还在电话里叫头晕,我不太放心。”
  拉拉正告道:“王伟,我说得直,你可别生气。人都说老小孩老小孩,什么意思呢?就是说人年纪大了,就像小孩,喜欢调皮捣乱,没事儿玩个‘狼来了’什么的。”
  王伟有点儿不高兴了,“拉拉,你对我说话刻薄点儿没关系,可有你这么说长辈的吗?”
  拉拉也不高兴了,“我说什么了?上回我脚踝韧带拉伤,你要去欧洲,结果第二天一早我自己去的医院!我不能开车,天天拐着个脚上下班,有多不方便?我说什么了?”
  王伟辩解说:“我不是让杰克安排车接送你了吗?你自己跟小苏说不要。”
  拉拉脸一扭,说:“我又不是德望的员工,我干吗要沾陆宝宝的光!”
  “那你就不介意沾陈丰的光?”
  “哦,你当我想沾陈丰的光呀?谁叫我男人忙呢?顾不上我呀!”
  王伟听话头不对,勉强露出个笑脸道:“拉拉,一码归一码,咱别把事情都往一处扯嘛。”王伟一边赔笑脸,一边过去搂拉拉。
  拉拉一把甩开他的手,道:“不扯就不扯。咱就说现在,你跟个猫似的到欧洲去野了一个月,才回来,就又要回北京,妈是重要,那老婆就不重要了?那你结婚干吗?散伙算了!现在我们是还没有小孩,一旦有了孩子,我告诉你,你这样做不了父亲!如果你只会做儿子,那你就不该结婚,不该为人夫、为人父。”
  王伟冷冷地说:“我是一身的臭毛病,自我,不会讨人欢心。可就我这样的,当初还有人哭着喊着非要找我呢。”
  拉拉脸色一变,道:“你什么意思?”
  王伟说:“我没意思,行了吧?别动不动拿离婚吓唬人,只怕真要离,有人还不敢了。这也算是上演‘狼来了’吧?”
  拉拉跺脚说:“谁不离谁是孙子!”
  王伟一脸不屑,“杜拉拉,你也是高级知识分子家庭出身,赌咒发誓的,不嫌给爹妈丢面子?”
  王伟说的时候图一时痛快,话一说出来就有些后悔,不知道拉拉会怎样不依不饶地跟自己大闹一场。出乎他的预料,拉拉忽然不吭声了,她一脸平静地坐在那里。
  王伟正使劲在脑子里搜寻软和话,拉拉开口了,“我刚才对你态度不好,不尊敬长辈,是我不对,给你赔礼道歉。我不该说‘狼来了’,更不该说‘散伙’。这样的话说多了伤感情。下次我一着急你就提醒着我点。”
  拉拉说得很理性,她的眼神很诚恳,对自己的批评也很到位,王伟却觉得有些不自在。
  拉拉说:“今晚分开睡吧,我怕失眠。”王伟说:“好的。”两人各自回房休息。
  王伟躺上床,不由自主地想起拉拉那番充满理智和悔意的道歉——其实,类似的话拉拉以前也说过,可是没用,下次一有点儿什么风吹草动她就故态复萌,都快成习惯了。
  王伟眼睛盯着天花板闷闷不乐地想:没想到婚姻生活会是这样,到底哪儿出问题了呢?
自打万方放出狠话,扬言她纵然有千般不是,处罚起来也该官大的顶在前面,陈丰又趁机一个劲儿让万方把话说清楚,易志坚就着实担心了半个多月。他又是说服何查理,又是撺掇杜拉拉,目的只有一个,让公司多给万方点儿赔偿,花钱买平安,好早点儿打发万方开路了事。
  任凭易志坚说破天去,何查理就是不肯松口。何查理倒不是不想帮易志坚解围,问题是,还有好几个要一并打发走的员工都盯着呢。
  易志坚急得不行,又使劲劝拉拉手松点儿,“公家的钱,不要太认真。炒人是不得已的,谁叫我们做管理呢!我现在处理这样的事情,都是能为员工多争取一点儿就多争取一点儿,权当积德。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谁知道哪天这样的事情就会轮到我们自己头上。”
  见易志坚把自己当小姑娘哄,拉拉也大耍太极,“哎呀,老易,谁不知道您老在SH是如日中天,您往我面前一坐,我就觉得周身暖洋洋,从外热到里。”
  易志坚一本正经地说:“我说的是心里话,活到这把年纪,也见多了命运的无常。真的,拉拉!别看我现在还坐在这里和你讨论炒万方的赔偿费,没准下个月就轮到你来和我谈判我的赔偿费了。要真有那一天,拉拉你可别对我太狠心。”
  拉拉叹气说:“我倒,老易,你不是在对我进行情感胁迫吧?照你说的这么容易,经办的HR松松手,赔偿费就能高上去,那我的老板就成了吃干饭的了,内控的人也该全炒了。老易,放心吧,我自有我的策略。再给点儿耐心,最多再等一个月,时间一到,事情必然会有结果。”
  易志坚白操心了。没过两天,万方的事情就峰回路转,比拉拉预想的还早了一个月。
  万方来找拉拉的时候,可谓满面春风,一进门就对拉拉说:“我要是同意离开公司,公司应该按《劳动法》规定支付我一个月的补偿。”
  拉拉倒是不惊讶,因为这也是她经常设想的结局之一,当然是最乐观的一种,通常发生在万方顺利找到下家的时候。
  拉拉笑眯眯地说:“那当然,这是公司应该给你的。”
  万方说:“好吧,那我现在就在那份不续约通知书上签字,说明我没有异议。”说罢,她掏出笔来刷刷刷地就签了字,她的动作很麻利,拉拉亦毫不逊色,两人只用了几分钟就把该办的手续都办好了。
  万方又恢复了销售本色,很客气地向被她烦了一个月的HR经理致歉:“这一个月给您添麻烦了!”拉拉理解地笑笑,“应该的,问题解决了就好。”
  万方说:“有一件事情还得麻烦您。我在SH的合同期还有一个月,可是这些天我身体不好,医生建议我休息一个月——您看这事儿……”
  拉拉马上接口说:“你的病假得由陈丰来批,我一会儿告诉他这事儿——应该没什么问题,你现在处在特殊时期嘛。”
  万方见拉拉答应得这么爽快也挺高兴,她从包里取出在医院开好的病假证明递给拉拉,随即眉开眼笑地向拉拉告辞,拉拉也笑眯眯地让她保重身体。
  三月底,这天黄国栋一上班就收到了一封让他几乎崩溃的邮件:屁股还没坐热的组织经理提出辞职。
  事到如今,黄国栋唯有老起脸皮跟麦大卫商量,让马莱仍旧把组织发展那一摊子接回去。
  马莱重新接回组织发展的第一件事情就是2010年上半年的人才评估。征得黄国栋同意后,马莱照老规矩把评估情况做成PPT,发给拉拉和李卫东,再由他们把相关部分转给各自支持的部门。
  拉拉把马莱的邮件转发给销售市场的总监们不久,艾玛忽然无意中发现了一个问题。原来,SH使用的是OFFICE2000,马莱用EXCEL作的评估结果汇总,这个EXCEL文件包含了几个不同的工作表,她选取其中相关的工作表直接粘贴到了PPT上,这样,如果读者在PPT中双击这个EXCEL表格,不仅会看到要展示的这一页,还可以切换到该EXCEL文件的其他工作表,于是,那些本不欲展示的东西也一览无余了。
  要命的是,其中包含了2009年下半年总监级别的评估结果和2010年上半年总监级别的汇总结果,而这些内容,本不该让总监们看到,要对他们保密的。艾玛本来也没有资格看的,这下可好,她大饱眼福。
  艾玛向拉拉汇报完,拉拉吃了一惊,她马上打电话给马莱,半天没人接听,拉拉急得对艾玛一挥手,“你赶紧过去叫她过来!”
  拉拉又打电话给李卫东。李卫东也惊得目瞪口呆,问:“现在怎么办?是赌那些看了邮件的人不会发现那个工作表呢,还是让IT进入他们的邮箱去删除邮件?要是前者,就不要声张了;要是后者,想动用IT,老黄至少得跟查理说实话。”
  拉拉说:“就算IT删除了总监们邮箱里的那封邮件,也不敢保证没有人已经作了转发动作或者保存到本地。”
  李卫东说:“不管采取哪一种办法,决定都不是由我们来做。现在先得赶紧跟老黄说清楚这件事情。”
  拉拉给黄国栋打完电话,马莱才和艾玛一起匆匆赶来。
  拉拉看马莱挺着个大肚子一脸惊慌,不由得有些同情,她告诉马莱,自己已经打电话给黄国栋告知了事件的始末。
  马莱追问拉拉:“老板什么时候能有回复?”
  拉拉告诉她,黄国栋找麦大卫商量去了,如果麦大卫已经下班了的话,估计要到明早才有回复。
  马莱一下慌得声都打战了,“大卫也知道这件事情了?”
  拉拉有点儿不知道说什么好,李卫东说:“这么大的事情,老黄也不敢自己做主吧。”一句话说得马莱无话可说,她扶着桌子吃力地站了起来,临走前她看了拉拉一眼,那是意味深长的一眼,拉拉马上领悟到了,心里的滋味不由得也复杂起来。
第二天上午十点钟的样子,黄国栋回电话给两个高级经理:“把事情严格限制在已经知情的这几个人范围内,不要外传,不要讨论,到此为止!”
  拉拉想,这对马莱至少也算一个不错的消息。她打电话给马莱,电话却没人听,让艾玛过去问潘吉文,才知道马莱忽然觉得不舒服,刚刚回家休息了。拉拉听了有些不安,心说她不是要提前生了吧?
  怕什么还就来什么,下午下班前,马莱的先生来电话了,说马莱早产,生了一个女儿。
  拉拉心一紧,问:“大人孩子都好吗?”对方沉默了一下才说:“马莱还好,孩子不足月,体重只有三斤,身长也只有三十四厘米,现在在保温箱里。”拉拉很想问一问,孩子有没有问题,但是她没有勇气问,对方似乎也不愿多说。
  拉拉和童家明合写的案例分析《毕业头三年》因为一个偶然的机会被出版商看中并出版,结果卖得出乎意料的好。另外,童家明在一线城市选择了几家高校作宣讲也很成功,为他们在北京和上海的商业性培训先打了个不错的底子。风助火势,火借风威,用童家明的话说,他们的事业如火如荼。
  然而,拉拉却被这如火如荼弄得惴惴不安。她问王伟:“你说,人家会不会看出是我写的?”
  王伟说:“你们不是用了笔名吗?谁会想得到是你写的!”
  拉拉把书哗啦哗啦一阵猛翻,越翻越不放心,指给王伟看:“瞧!这个观点,还有这个,典型的DB式价值观呀!还有这些,都是童家明在DB作校园招聘时的那套东西,行内人很容易看出来的。”
  王伟发笑道:“拉拉,你以为你俩能有多火?以至于行内人都注意到这么一本案例分析?你看,你和童家明已经得了不少稿费,我估计,差不多了,要不了多久这书就该卖不动了。”
  拉拉大摇其头,“你不知道,童家明作校园宣讲,老是扯上《毕业头三年》——都知道当年做管理培训生项目,就是我和他两个人合作的,这样人家很容易顺藤摸瓜的。”
  王伟索性说:“知道就知道,就是你写的,怎么了?”
  拉拉心里七上八下,长叹一声,“眼前不是想拼一拼总监吗?我离这个位置已经前所未有的近,怎么可能在节骨眼上放弃?”
  王伟说:“你只是在大公司待惯了,如果一下让你从里边出来,你有些害怕罢了。”拉拉心里烦,把冷气被往脑袋上一盖,整个人裹着被子从床的这边滚到另一边,她瓮声瓮气地嚷了一句:“不活了!”
  王伟跟过去,轻轻推了推那个被卷,“行啦,不纠结了,咱接着为总监奋斗!理想嘛,等哪天有空了再谈不迟。”
  当天晚上回家,拉拉告诉王伟说李卫东办公桌上有本《毕业头三年》。王伟意识到李卫东是先听说了什么,才去看这本书的,他只得安慰拉拉道:“李卫东也许就是一时兴起,随便翻翻的。你不用自己吓自己。”
  拉拉根本不信,她责怪王伟道:“我再也不听你糊弄我了。当初就是听信了你的话,我才大意了。不然肯定能把内容处理得更模糊点儿。”
  王伟终于被她给说毛了,把手中的书一扔,道:“你是成年人,做什么事情之前自己先想清楚,不要出了纰漏就开始埋怨这个埋怨那个。你既然那么担心搞副业会影响你升总监,当初就不该答应童家明合伙做什么就业辅导!”
  拉拉被王伟一说,自觉理亏,但嘴上还是不肯承认,“我答应童家明是做幕后工作,抛头露面的事情都由他来。”
  王伟说:“你想躲在他身后过一过你的理想瘾,这我可以理解,但是你没躲好,就只能怨自己。躲有躲得好的,也有躲不好的,你早就该想到,鱼和熊掌不可兼得的情况下,要如何作出选择。而不是等做都做了,才来患得患失。”
  陆宝宝和张东昱突然分手,令张家长辈极度失望。陆教授听说之后也深感惋惜,她灵机一动,自作主张打电话给张主席,想请她出面说和张东昱和陆宝宝复合。
  张主席正一肚子邪火找不到出气孔呢,陆教授这可真叫送上门来。愤懑的张主席来了个竹筒倒豆子,三言两语噼里啪啦就把杜拉拉和张东昱的情史倒了个底朝天,末了她请教陆教授这个中间人该如何做才好?
  陆教授哪有这个思想准备,怒急攻心,电话一撂人就倒了。王伟接到舅舅的电话,脸色刷的一下就白了。
  从王伟跟对方的对答中拉拉已经明白了大半——她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王伟放下电话就买机票,收拾行装,整个过程中,拉拉一直一言不发地站在卧室门边看着王伟。
  王伟收拾好行李,准备出门。这时候拉拉才走近两步,怯生生地说了句:“我也去。”王伟没看她,自顾自背起包,说:“你去干吗?去了也帮不上忙。”拉拉只得退而求其次:“那我开车送你去机场?”王伟大步流星直接往外走,扔下三个字:“不用了。”
  王伟走了。拉拉发了一会儿呆,终于下定了决心,就算招王伟白眼,她也得赶去北京,哪怕她的婚姻就此结束,她至少要看一眼陆教授,当面说一声对不起。
  陆教授躺在病床上,没有一点儿意识,身上插了好几根管子,一堆的仪器把人围在当中。拉拉一看差点儿没掉下泪来。王伟拉了她一把,意思是人你已经看到了,该走了。拉拉只得跟着王伟离开。
  王伟把拉拉送到楼梯口,“我没有时间陪你。我妈现在吉凶未卜,你刚才也看到了,她那副惨样!我是真没脸向我爸交代呀,把我妈照顾成这个样子。”王伟难受地说,“老实说,现在我只能为人子,没有精力为人夫了。我看,要不你过两天就回广州吧,你公司里事情不少,在这儿又搭不上手,白耽误工夫没必要。”拉拉说:“我不走。”王伟心想,随你便,看你能坚持多久,你这种要当总监的大忙人,别说是婆婆病危,恐怕就是亲妈病危,你也守不过两星期去。
广州那边一再催促,北京这边又直言不讳地轰她走人,拉拉终于决定离开。那天晚上,拉拉收拾好了行李,一个人趴在窗前的桌子上发愣。偌大的房子就她一个人,房间里静得让人心里发慌。
  王伟是什么时候进屋的拉拉一点儿也不知道,她感到有人在轻轻推她,睡眼蒙眬地抬起头来才发现王伟正站在面前。
  等到清醒过来,拉拉霍地站起来,问王伟吃晚饭了没有,王伟点点头,拉了张椅子在边上坐下,拉拉一下子嗅到了他的味道,不知怎么的,她特别想好好地闻一闻他。
  王伟穿得整整齐齐,不仅没有宽衣的意思,而且他的坐姿让人感到他正处在一个有约束的环境中,带着几分正式几分注意,那不是一个人在自己家里、在太太面前的坐姿。这让拉拉暗自绝望。
  王伟终于说:“我该回医院了。”拉拉一肚子想留他的话却说不出口,她被动地跟着王伟站起身,送他到门口。王伟转身拦住她,说:“不早了,你别出来了。”她温顺地站住了,微笑着说:“路上小心。”
  拉拉目不转睛地看着王伟,她想说“我爱你”,特别想说,可是嘴唇张了几次也没说出来,这是她第一次深刻地了解,即使非常非常“我爱你”,有时候就是说不出来。
  SH中国组织架构的拆分方案已经定得七七八八了,SUPPLY CHAIN (供应链)和SALES FORCE (销售体系)将分开,供应链和研发留在开发区,销售体系则整体迁入市区,财务各自独立核算。两边各设一名副总,均向大中华区总裁报告。
  本来大家都以为何查理是大中华区总裁的不二人选,没想到突然传出消息,公司准备调他去管俄罗斯,另从欧洲市场调人过来当总裁。
  供应链的副总人选没有什么争议,人人都在窃窃私语的是,销售体系的副总会是谁?
  SH中国在纪律方面一直受到一个问题的困扰,就是保不住秘密,唯独这次,保密工作空前成功,连黄国栋也口口声声说自己不知道谁是SALES FORCE的副总人选,却没人相信他的话。
  难怪大家不信,麦大卫的规格新近提高了,头衔变为SH亚太HRVP(副总裁),水涨船高,黄国栋跟着如愿以偿地升为大中华区HRVP,升职后,他特别谦虚谨慎,口风比原来紧了不少,明明知道的事情也装不知道。
  李卫东太想知道销售体系的新副总是谁了!随着黄国栋的升职,听说香港和台湾会共用一个新的HR总监,SH中国则将独立设置自己的HR总监职位——何查理马上要调走,新总裁谁也不认识,按照老外的实在作风,他多半会你们说是谁就是谁了,那么,决定HR总监人选的投票人实际上就剩下这么几位:麦大卫、黄国栋,以及销售体系的新副总。
  趁着黄国栋请几个HR经理吃饭没有外人,李卫东冲黄国栋撒娇说:“老板,透露一点儿嘛,我们保证不外传。”
  黄国栋说:“再忍两周吧,新总裁一到,自然昭告天下副总是谁,现在你们问我也没用——别说我不知道,就是新副总自己都不知道他会是新副总。”众人被黄国栋的绕口令逗得哈哈大笑。
  拉拉也说:“老板,那能不能说一说,新副总是SH中国的内部人选,还是外部找来的?或者是从公司别的区域调过来的?”
  大家都一起帮腔说:“是呀是呀,这总可以透露吧?”
  黄国栋犹豫了一下,说:“那我就透露一下,是SH中国的内部人选。”
  回到家,拉拉闷声不响地做饭、吃饭、洗澡。她吹完头发,忽然发现固定电话的留言灯在一闪一闪。拉拉心里一动,这个号码他们从来不告诉外人,莫非是王伟来过电话?她赶紧收听留言,却是房东留给她的口信,房东说要卖房子,不好意思,只有请王先生和王太太及早搬家。
  陆教授两周前出院了,是王伟打电话告诉拉拉的,当时她厚起脸皮表示想问候陆教授,王伟拒绝了,他告诉她,以后有事先发短信,他方便的时候会给她回电话。
  从那以后,拉拉就知趣地保持了沉默。
  老天有眼,现在她有一个充分的理由发短信了。
  晚上九点来钟王伟回电话了。她想先问问他的近况,但是王伟开口就问她什么事,这让拉拉立刻意识到自己的柔情蜜意在此时的王伟面前,显得是那么的格格不入,她不得不尽量用事务性的口气告诉他房东的口信内容。
  王伟沉默了一会儿,简单地说:“你觉得怎么好就怎么办吧,我没意见,怎么着都行。”
  拉拉的心凉了半截,一时不知说什么好。她正发愣,王伟忽然听到隔壁传来陆教授的咳嗽声,慌忙对拉拉说挂了,就收了线。
  王伟接到拉拉的电话,赶到国际饭店和拉拉见面。
  “妈妈怎么样了?”
  “奇迹还没有发生,不知道有没有发生的一天。至少半年内我不会放弃努力。”
  “你自己还好吗?”拉拉低声问。
  他看到她目光中的小心翼翼,心中不由得一阵酸楚,为她,也为自己。
  “怎么说呢?打个比方吧,一个人要是丢了小孩,恐怕这辈子都再难开怀大笑,除非有一天他把孩子找回来了。”
  “明白了。”拉拉说。一阵撕心裂肺的难受令她几乎要背过气去。
  过了一会儿,王伟问:“房子的事情现在是怎么解决的?”拉拉说可能会先搬回自己的房子。
  “那你上班开车要注意安全,特别是广园快速干道那一段,一定要多加小心。”
  拉拉笑道:“我知道。”她随即一转话题,“陈丰做了VP。”
  “哦?”王伟有些吃惊,“升得还真快,看来他跳到SH是跳对了。陈丰当VP,对你应该是个利好。”王伟笑道。
  “王伟!”拉拉忽然叫了一声。
  “怎么了?”他听出她的郑重,预示着她有一件重要的事情要告诉他。
  “HR总监的任命已经宣布了,是李卫东,陈丰把他的票投给了李卫东。以后我要向李卫东报告了。”
王伟一怔,随即说:“没关系,你还有机会。就算SH不行,你还可以跳槽。不要太介意陈丰的选择,我相信他对你这个人是肯定的,也许有工作上的考虑。职场就这样。”
  “上次处理万方的案子,就是销量作假那事儿,陈丰不太高兴,应该是嫌我的处理方式太软弱。我心里当然明白他的想法,HR的手法能狠也能柔,可是,关键得按大老板的意思来办。何查理希望息事宁人,我怎能不知趣地搅起是非?”
  “那当然,你如果按照陈丰的意思做,万一万方把事情闹大,影响到经销商和客户,搞不好公司会让你走路的,总得有人来背责任。但客观上,你的处理方式起到了保护易志坚的作用。”
  “的确是这样,陈丰因为这个挺恼火。当然,不仅是这一件事情,我自己猜想,他上台后,易志坚如果不合作,他是会动手的,也许要除掉一批人。他需要一个够狠够果断的HR来协助他,而他显然认为我不是这样的类型。”
  “你是吗?”
  拉拉轻笑了一声,“可能不是。虽然只要领导给了狠的方向,我也能在技术上执行好,不过,自己内心会感到痛苦。以前,李斯特也为这个说我没出息。”
  “我觉得你还行。”
  “呵呵,我也这么觉得。”
  “王伟!”拉拉再次叫了他一声。
  “嗯?”王伟感到了异样,忽然产生了一种不好的预感,他一语不发,紧张地等着她的下文。
  “我们分手吧。”
  王伟把手中的杯子重重往茶几上一放,茶水溅得到处都是,“什么?!”
  “我只是,实话实说……我没有信心让你过幸福的生活了,我也没有脸……我们没有有效的办法找到我们的前途。”
  “说话过脑子了吗?又要找碴是不是?”他厉声呵斥她,心如刀绞,让他勃然大怒。
  “这次和以前不一样,这次是真的,不是‘狼来了’。”拉拉说。王伟看到她眼中泪光一闪,他的眼眶也红了。他霍地站起身来,走到窗前,背对她站着。
  房间里静得让人不安,两人谁也不说话。
  周末保姆小郭回自己家了,因为王伟有事要外出,陆宝宝这天自告奋勇来陪陆教授。她按王伟的交代,对照着方子煎药。
  “得炖两小时呢!”放下方子,陆宝宝决定利用这两小时扶老太太下楼去散步。
  在小区里散了一会儿步,陆宝宝的额头就出汗了。陆教授大半个身子都靠在她身上,她得使劲儿搀着才行,就劝道:“姑姑,您尽量靠自己的力量走,大夫不是说了吗,您得多运动才能恢复得更快。”
  陆教授含混不清地嘟囔了一句什么,陆宝宝没听明白,不过,从陆教授的眼神里她能估计到,八成是在对她的服务表示不满。陆宝宝没办法,勉强又坚持了半小时,就匆匆打道回府了。
  回到家里,陆宝宝把陆教授扶到轮椅上坐下,给老太太换衣服、洗脸,才停当,陆教授又是要喝水又是要看电视,把陆宝宝指挥得团团转。
  好不容易坐下了,陆宝宝迷迷糊糊打起了盹,直到陆教授再次敲打轮椅的扶手,她才茫然地睁开眼睛,“您要什么?”
  就见陆教授使劲指着煤气炉上炖着的虫草汤。
  陆宝宝一看手表,“哎哟”一声从沙发上跳了起来,奔进厨房,手忙脚乱间打翻了刚端出锅的炖盅,一大半药汤都洒到了陆宝宝的脚背上,她被烫得顿时“啊”的一声惨叫,蹦起老高。与此同时,陆教授也蹿到厨房门口,一脸惊慌地问侄女:“烫着没有?”
  陆宝宝龇牙咧嘴地直吸冷气:“疼死我了!”话音刚落,她猛地抬起头来,“姑姑!刚才是您说话?口齿好清楚!啊,您还自己个儿能走?”
  陆宝宝彻底明白过来,“原来您早恢复了,却一直弄虚作假,就是为了骗我们!刚才散步的时候,您是故意修理我的!”
  陆教授连珠炮似的说:“骗你怎么了?修理你怎么了?张东昱和拉拉的事情你敢说你原来不知道?我的老命都差点儿叫你们送掉,修理你算是轻的了!枉我一直当你亲闺女一样疼。我这辈子都没出过那么大的丑,张大姑那通电话,把我给臊的!总之,我这辈子都不会原谅拉拉!”
  陆宝宝沉默了一会儿,说:“姑姑,我不是咒您,就怕当时一说,您当时就得被气得送医院。就您这要强的性格,我们赌不起——要不是考虑到这一点,王伟也不能听我的,不听拉拉的。”
  陆教授很恼火,伸手在陆宝宝后脑勺上拍了一掌。陆宝宝劝道:“您别再装了,再装下去王伟和拉拉真要散了。”
  陆教授余怒未消,“早散早好!”
  陆宝宝不以为然,“您这可损点!您要再装,我就到王伟面前揭发您!”
  “你敢!” 陆教授突然“嘘”了一声,道,“小声点儿!是不是王伟回来了?”
  果然是王伟回来了。他显得异常疲惫。陆宝宝关心地问:“你怎么了?不舒服?”他没有回答。
  陆宝宝又作惊喜状,道:“王伟,有个天大的好消息,姑姑能说话了,走路也好了。”
  王伟诧异地看看陆教授,陆教授赶忙说:“好了,不知道怎么的,忽然舌头就好使了,腿也好使了,看来虫草汤还真有效。”
  王伟怔怔地说:“虫草和燕窝都是拉拉让人捎来的。”
  陆教授尴尬地“哦”了两声。陆宝宝忙打圆场,“王伟,你让拉拉来看看姑姑吧,姑姑都好久没见到拉拉了,是不是,姑姑?”
  “是呀,你给拉拉打电话吧。”陆教授说。
  “我刚把拉拉送走。”
  两个女人都吃了一惊,“拉拉来过了?”
  “我们分手了。”王伟说,“通知你们一下。”
  “宝宝,你赶快打电话给拉拉,就说我已经好了,让她回来。”陆教授真急了。
  “不用了。她决定了的事情,谁也拉不回来。”他站起身,拥抱了一下陆教授,“妈妈,我真高兴您恢复得这样好。真的,我特别高兴。”
  王伟转身回自己的卧室,他只想一个人静静地待着。
再见,职场
  黄国栋冷不丁冒出一句话:“早就预感到会有这么一天。加薪的事情,我知道不能令你满意,可我只能说我尽力了。”
  拉拉嘀咕说:“我不是因为加薪的事情。加薪的幅度我确实觉得不怎么的,可人生到了我这阶段,对加薪也不是特别敏感了。”
  黄国栋马上接口道:“我知道,你的财务状况很好,应该说是非常好。你已经到了为理想而活的阶段。”
  拉拉愣了一下,试探道:“您了解我的财务状况?”
  黄国栋“嗯”了一声,索性打开天窗说亮话:“其实不断有人怂恿我,你是杜拉拉的老板,你怎么不问问她,她不可以对你保持沉默的。可我心想,如果我问了,拉拉她该怎么回答呢?她说是还是说不是?所以我不问。”
  拉拉听了黄国栋的这番话,百感交集地说了一句:“谢谢您一直不问我。”
  黄国栋估计到挽留拉拉没什么戏了,可总还是必须尝试一下的,他就照例问:“拉拉,你我之间应该是很直接的,我想问一问,我能为你做什么吗?”
  拉拉不由得有些尴尬,“唉,就这么结束了职业生涯,其实,有件事儿我心里还是有些遗憾的——以我的智慧,以我一贯的坚忍付出,却没能做上总监。”
  黄国栋一听,心里顿时生出一丝侥幸,他马上说:“当总监的事情是可以商量的,喏,我不是说打包票,可是这绝对有得谈,待遇呀什么的都可以谈——不过,拉拉你可要跟我说实话,是不是我去把这件事情谈下来,你就能留下来?你可别逗我玩儿,比如……比如我好不容易给你争来了副总监的头衔,你却还是要走,我在麦大卫面前可就颜面扫地了,那我可伤不起!”
  拉拉赶紧说:“老板,特别谢谢您,真的。不过,您还是别去争取了。我不是因为不满意薪水或者职位才想离开,实话实说,我主意已定,我要过一种不同的生活。”
  黄国栋叹了口气,说:“那就只有恭喜你了。说实话,拉拉,我还是挺羡慕你能做出这样的选择。”
  拉拉连说不敢当。
  黄国栋笑道:“不用谦虚,这是好事儿!”黄国栋又认真地问拉拉的最后工作日是什么时候。拉拉略一迟疑,道:“法律规定是提前三十天辞职,如果您认为需要,我也可以再工作六十天。”
  黄国栋很领拉拉的好意,他马上接口道:“需要,我需要。那就谢谢你了拉拉!对了,接你班的人还得劳驾你帮我招进来呢。”
  拉拉觉得黄国栋的直接非常可爱。“黄国栋是一个好人。”她想。
  拉拉走进陈丰的办公室,陈丰站了起来。拉拉递过去一张小纸条,笑道:“这是我的邮箱地址。”陈丰下意识地接了过去,喃喃地说:“坐一会儿吧。”
  拉拉坐下对陈丰说:“如果有可能,我希望过的生活是,不用操心PPT里的EXCEL附件,不用和李卫东争着表现,事实上,对我来说,这样的事情实在是累人累心,我并不擅长此道,我本来就是自觉自愿努力干活的人,可我不喜欢我的努力是被迫的,也不喜欢我的工作节奏不由我自己掌控。”
  陈丰理解地说:“那当然,谁都希望能按自己的节奏自主选择努力的方向。”
  拉拉“嗯”了一声,说:“我喜欢做的事情不算太多,我希望能专心致志地做好一两件,用一生去做好。现在,我要去实践理想了。”
  陈丰想说“你牛”,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他觉得没有情绪说这样的话。
  陈丰端详着拉拉写给他的邮箱地址,他抬起头来笑着问了一句:“你不会换手机号码吧?”
  拉拉轻快地说了句:“不会的。”自己都能觉出这个回答似乎不那么靠得住。
  陈丰把纸条仔细地夹进名片夹,说了句:“没想到,这就要说再见了。”
  拉拉一时无言以对,过了一会儿,她忽然嫣然一笑,道:“人类的语言可真有点意思,就说‘再见’这词儿吧,字面上的意思是再次见面,但是真正的意思可能是咱别再见面了。”
  陈丰心中一动,笑道:“哦?那为什么?”
  拉拉耸耸肩,“这不好说,各人有各人的原因。也许是因为不方便,比如我移民了咱俩离得太远,这一类大家都愿意接受的原因。不排除是因为我觉得和你往来只能让我不痛快,比如我嫌你嘴太大老拿我跟周围人说事儿,比如你出于八卦想窥探我内心的大小秘密,好笑的是我从来不知道满足你了我能有啥好处。或者我厌烦了你总是迫不及待地利用我谋利,而你在如愿后除了觉得合算了或者我这人有点儿利用价值,内心并不曾有过任何感谢我的念头,更气人的是你还偏偏喜欢强调我对你很重要,当然,你这么说倒不是因为你成心想愚弄我,你只是想让我高兴一点儿,这我得承认。”
  陈丰几次想插嘴,都让拉拉给制止了。好不容易拉拉说完了,她对陈丰努了努下巴,意思是到你说话了。陈丰张了张嘴,说:“我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我不是那么糟糕吧?”
  拉拉说:“你看你,我那就是打比方,说说世上的人情冷暖,没说你。”
  陈丰心有余悸,“要是你对我的感觉那么糟糕,我会……怎么说呢,不好受的。”
  “我常常想,我不和几种人合作,嘴不好的人,心不好的人,脑子不好使的人,只剩张嘴缺乏行动能力的人,以及缺乏谨慎或者毅力的人。你肯定不是这其中的任何一种人。”拉拉咧嘴笑了,她凝视着陈丰的脸,让陈丰觉得可以放心她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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