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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拉拉大结局:与理想有关(目前最全)

_2 李可(当代)
  拉拉好奇地问:“什么是项目手册?为什么运营商自己不写?”
  王伟解释说:“这个就跟我们在DB的时候一样,我们也会抓供应商来帮我们干一些活儿,项目手册的内容包括需求和规范,什么是需求不用我说,所谓规范呢,实际就是制定技术上的游戏规则,规定好应该通过何种路径来实现需求,到时候不管谁中标,都得按这套技术要求来做。”
  拉拉恍然大悟道:“你们不白干,不单是拍人家马屁帮着干活,你们还成了一个规则制定者,你制定规则的时候,肯定是往对自己有利的方向来的!”
  王伟笑道:“没错,是这个意思。不然,DB和雷斯尼在业内是名声在外,我们一新成立不久的公司,凭什么入得人家的法眼?所以这手册谁都乐意帮着写,我们能抢过来小苏功不可没,手册编写得好,叶陶还是该受到肯定的。”
  拉拉点点头不说话了。
  王伟忽然想起什么,对拉拉说:“问你个事儿,陆宝宝今天哪儿惹你不高兴了?”
  拉拉一愣,抵赖说:“哪有!”
  王伟笑道:“那是我看错了,我瞧着你当时笑得有点儿勉强。”拉拉自以为面上没露声色,原来王伟都看在眼里了,她有些不好意思。
   9 人生大事
  想起陆宝宝提到男友时那副得意样儿,王伟嘴边露出一丝笑意。他转头看看一旁的拉拉,拉拉正歪在枕头上读《普罗旺斯的一年》,灯光映照出她的侧面轮廓,她安静得就像一个女学生。
  王伟叫了她一声。拉拉头也不抬地说:“啥事儿?”王伟说:“现在结婚很容易,不用单位开证明,也不用体检,带上户口本就行!”拉拉闻言有点儿惊讶,放下手中的书,说:“是吗?中国真是进步了,我恍惚记得夏红领证那年,是2002年吧,当时他们又是婚检,又是找单位开证明,给我的感觉他们结个婚还得全中国人民都同意。”
  王伟提议道:“我们去登记,怎么样?”拉拉问:“什么时候?”王伟说:“国庆长假有一天就是黄道吉日,特别适合结婚。”拉拉说:“行,就那天!”
  王伟提出了一个很实际的问题,在登记前是否应该先去拜访双方家长。拉拉踌躇了一下,说:“按理是该这样,可我现在气色太差,我不愿意这个样子见你妈。”王伟说:“那至少我得马上去杭州一趟 你跟我一起回去吗?”拉拉为难地摇摇头,平时在办公室里老是有人来谈事儿,这样会打断她作数据分析,她早就盘算好了,利用十一假期,根据各部门头的回馈,集中精神把宽带制的数据再彻底整理一次,争取早点儿结束项目,节后就可以专心作来年的薪酬预算了。PEOPLESOFT项目现在基本上都扔给欧阳和鲁西这两个薪酬专员在跟IT部弄,接下来自己和沈乔治还是得花点儿心思。黄国栋又在催她尽快更新员工手册中薪酬福利的相关内容了
  拉拉让王伟到了杭州别提打算登记的事情,只是礼节性的拜访。王伟有些犹豫,说:“这行吗?”拉拉说:“行,不就是个登记吗,以后办婚礼的时候跟他们打招呼就是了。”
  王伟又问:“那我到了那儿说些什么,做些什么呢?”拉拉说:“你不是销售吗,还用我教你怎么应酬?”王伟只好自己想办法,他说:“那我看着办了,到时候你别埋怨我做得不对就行。”拉拉想了想,说:“你帮我妈重装一下电脑好了,她的电脑里肯定充满了奇形怪状的病毒,她老抱怨有人攻击她,我哥又懒得在这上面花时间。”王伟觉得这倒是个好主意。
  总体说来,结婚这件事,他们三言两语就商量定了,迅速得有点儿不像话。拉拉一年后醒过神来,抱怨过两次,倒不是怪王伟当时没有下跪的动作,而是他居然没有流露出一点儿恳求的意思,拉拉觉得自己亏了。王伟无辜地说:“天地良心,我是准备有一个恳求的过程,你自己马上就说行,我总不能再让你倒回去给我设置点障碍吧?”拉拉说她当时太累,忘了这茬,净想着怎么省事怎么来了。
  拉拉说的是大实话。那时候俩人都忙得要死,“简单一点儿”“快点儿”成了他们的口头禅。
  王伟问拉拉要不要请几个朋友吃饭热闹一下,她想都不想就干脆地否决了王伟的提议。她说:“请啥呀,又要定时间又要找场地,麻烦死了!”
  结果拉拉连件新衣服都没买,只是在头发上下了点儿工夫。早几个月,为了让她的老板黄国栋看得顺眼一点,她指使王伟把她保持了几年的栗色改染成了黑色,结果她的头发看起来又厚又重。这会儿拉拉对着镜子里自己那个乌云压顶的脑袋,怎么看怎么别扭,一怒之下,她让发型师给她剪掉了长发,又把短发烫了个外翻,效果竟然出奇的好。然后,揣着对这个发型的万分满意,两人兴致勃勃地到照相馆照了一张合影,准备用在结婚证上的那种。这就是他们为结婚登记所作的所有的准备。
  王伟倒是在拜访拉拉的父母之前尽力做了功课,比如虚心请教拉拉关于李工和杜工的喜好及性格,以便恰当地表示敬意。拉拉也表现出极大的诚意,让王伟了解自己曾有过哪些光荣的体面事儿和哪些不太乐意抖搂给外人的尴尬事儿,时间跨度涵盖了整个婴幼儿时期乃至青少年时期,又提醒说母亲李工为人精明,父亲杜工则喜好从晚辈的检讨中深挖其思想根源。
  王伟的杭州之行很顺利,两天工夫就转回来了。他运气不错,拉拉的哥哥杜涛和嫂子左岸都在,两人替他掩护了不少来自李工的火力侦察,杜工年纪大了随和了不少,况且王伟也没做什么需要写检讨的事情,所以他倒是显得很慈父。王伟看形势还不错,就没听拉拉的馊主意,自作主张顺势说出了登记的打算,并且万分诚恳地作申请批准状。李工大悦,慨然应允,杜工顺势颇为得体地投出了自己庄严神圣的赞成票。这下王伟感到特别安心,他总觉得按拉拉说的不打招呼就登记不太合适。后来证明,拉拉在这上面确实不如王伟考虑得周到,王伟的母亲陆教授因为没人及时照会此事而暗生不快。王伟倒是想着打电话跟陆教授招呼一声的,可又一想拉拉和陆教授还没照过面呢,不如等两人见过面再说。
  广州是个随和而自然的城市,虽然它也有某些不足之处,但它始终保持着现实主义的生活态度,怎么实在怎么来。
  总的说来,如果不那么塞车,空气能好一点儿,人行道能宽一点儿,挖马路这样的事情再规划得好一些,那么普通人是比较容易在这里安居乐业的。
  王伟和拉拉去登记那天,天气很好。大约由于是个结婚的好日子,大家都凑这个热闹,登记处塞满了来登记结婚的男男女女。工作人员显然训练有素,秩序还不错。
  拉拉四下里看了一圈,低声对王伟嘀咕说离婚的也一起在这儿办。王伟顺着她的眼神一看,果然看出来有的人明显是来办离婚的。看来广州人没忌讳,结婚离婚都一处办。拉拉捅了王伟一把,道:“有啥感受?”王伟笑道:“我觉得挺好,这才是生活的本来面目,而且还能提醒打算结婚的人想好了再来,免得给别人制造不必要的工作量。”
  他们学着别人的样,先填好表格然后就等着叫号,轮到了,就两人一起上去宣誓,不必站着也不用举拳头,坐着念就行。誓言是事先准备好的统一格式,字还挺多,密密麻麻地写满了一张A4纸。王伟扫了一眼,发现誓言充分表现了广式幽默。王伟先念,念完了他附在拉拉耳边嘱咐说:“待会儿你念慢一点,有些拗口,我都念得费劲,何况你这样的大舌头。”拉拉紧张地点点头,没有计较王伟说她大舌头。拉拉念起来果然比王伟吃力很多,有两处几乎结巴,整个过程有点上气不接下气。
  给他们办登记的工作人员是个圆脸的年轻姑娘,她一直笑眯眯地看着拉拉,神气完全不像应景,而是发自内心觉得别人结婚是喜事儿,她这样的人干这个活真是再合适不过了。拉拉宣誓完毕,人家发给他们一人一本红宝书,宣布说:“从现在起,你们就是夫妻了!”王伟和拉拉一齐把头点得跟鸡啄米似的。
  出了民政局,拉拉长长地舒了一口气,伸伸懒腰感叹道:“哎呀,真好,又完成了一件人生大事!惭愧呀,比比人家夏红,我可真是一步落后,步步落后,都叫那谁给耽误了,一误就误我整七年哪!”
  王伟说:“亡羊补牢为时不晚,下面咱们奋起直追。”
  拉拉笑道:“咋追还不都是落后了。”
  王伟说:“那不见得,夏红生一个,咱们生两个,在数量上压倒她的嚣张气焰。”
  这天两人感到很开心,觉得不找个人分享一下他们的幸福就有遗憾,王伟便打电话约邱杰克吃饭。这家伙一见面就盯着拉拉的头发问:“哟,怎么把头发剪了?”拉拉反问他:“不好看吗?”
  “好看!确实好看!”邱杰克干笑两声,又狐疑地说,“你以前好像一直留长发嘛,什么事情刺激你忽然把头发给剪短了?”
  “短发这么烫个外翻,显年轻呀。”拉拉打着手势道,“我这岁数,还有什么事儿能比装嫩更迫在眉睫?我现在把装嫩当成紧急、重要的任务来抓,除了健康,就是装嫩了。”
  邱杰克重新端详了一下拉拉,再次鉴定道:“这发型时尚,确实适合你。”
  “嗨,别提了!本来是为了迎合老板,把头发染黑了,结果特土,一副倒霉孩子的晦气样。我一咬牙一跺脚,就把头发剪短烫了。为了弄这头发,一口气坐了仨钟头,把我的腰都熬成硬铁一块了。”拉拉皱起鼻子抱怨。
  “你应该训练王伟帮你弄头发呀。”邱杰克冲王伟挤挤眼。
  王伟说:“我是自告奋勇来着,可人家信不过。”
  邱杰克又转回去问拉拉:“你老板那么厉害?连你头发都要管?”
  “实话实说,关于我的头发我老板没说过一个字,是我自愿献媚的。”拉拉一面给邱杰克斟茶,一面漫不经心地说。
  “ 能让你献媚,不容易呀。”邱杰克还是比较了解拉拉的,知道她向来凭卖力干活博得老板欢心,至于献媚方面倒没听说有何建树,他不由得有点儿惊讶。
  “谁说的!我这辈子献媚过的对象还少吗?我不也向你献媚过吗?!”拉拉笑盈盈地回了邱杰克一句。
  “拉拉!你这么说,可就太不顾事实了。我总是特别尊重你。”邱杰克把右手心按在自己胸口上作表白状。
  “嗯,还行。在DB负责 SUPPORT(支持)你那会儿我也总是特别配合你嘛,你不白尊重我。”
  对此,邱杰克张了张嘴,找不到令人信服的说辞回敬,只得举了举手里的杯子,空洞无力地说:“喝茶。”
  王伟和拉拉一起笑了起来。邱杰克放下茶杯,回过味来,“不对呀,你俩有事!不会就是把我叫出来逗我玩的。”
  王伟说:“我们上午刚领了证。”
   10 EX
  邱杰克一力主张王伟和拉拉在广州请一次客,并且拍胸脯说一切都由他来操持,王伟和拉拉只要告诉他客人名单就行。两人挺高兴,当下说好就按邱杰克说的办。
  他们请的都是最亲近的朋友和往来密切的同事,人不多,满打满算还不到二十人,准备大家一起吃饭热闹一下,就便宣布婚讯。
  王伟这边邀请了一个家在广州的好友,陆宝宝正在广州,说好要带上她的“北京人在广州”一起亮相,还有几位是“德望”广州办的人。省公司的那个单子,苏浅唱和叶陶一个负责销售一个负责售前支持,因为这个单子他们现在和王伟接触比较多,两人又都和拉拉扯得上,因此也在被邀之列。
  拉拉这边计划请张凯、海伦、夏红夫妇,还有拉拉的两个大学时的室友。
  拉拉打电话向海伦报喜,海伦打听清楚DB的同事中只请了她和张凯,马上探头探脑地问:“你不请陈丰呀?”拉拉说:“陈丰不是去上海了嘛,怎么请!”海伦“哦”了一声说:“你通知你的,能不能来他自己定呗。”拉拉不以为然,“这不是为难人家吗?”海伦自告奋勇说:“你要是愿意,我来打电话跟他说。”拉拉说:“那随便你。”
  张凯正巧在办公室,海伦把电话转过去,张凯听到拉拉的婚讯马上感叹:“哎呀拉拉,我真是后知后觉!”拉拉笑道:“你到底想说什么?”张凯说:“你走以后我才听说,原来他们全知道,这群王八蛋,有一个算一个,单单瞒着我!拉拉你也太不够意思了,幸好我没在你面前说过王伟坏话。”拉拉说:“你说也无妨,又不是让你跟王伟过。”张凯是真为拉拉高兴,直说:“太好了!你嫁给王伟就对了!不然我老想象不出你该嫁谁?眼看着你一年一年年事渐高,我着急呀。”拉拉对着话筒狂骂张凯,“放屁!我看你才老年痴呆了。”
  夏红接到拉拉的电话非常高兴。两人聊了几句,夏红忽然想到什么,问拉拉:“你没请程辉吗?”拉拉犹豫了一下,说:“没呢,你觉得请他合适吗?”夏红理直气壮:“这有什么不合适!买卖不成仁义在,恋爱未遂友谊存,你们还是好朋友嘛。”拉拉一想也是,不请程辉倒显得自己小气,就说:“那你帮我通知他?万一他要是不愿意,你去说也有个回旋余地。”夏红大包大揽:“他一准愿意!”
  然而,夏红想错了,程辉想都不想就一口回绝了她。
  “我去凑什么热闹,深怕人家不知道我是个失败者吗?我连个EX(前男友)都算不上!”程辉酸溜溜地说。夏红说他:“你这人怎么这样!他们请的都是亲朋好友,就两桌,说明拉拉拿你当自己人。”程辉坚决地晃了晃脑袋,说:“我算哪门子自己人,不去!”夏红想了一下,试探道:“你记仇了?”程辉哭笑不得地说:“啊呀,不是!”
  “那为什么?”夏红不解。
  “我去会让拉拉尴尬,你想给她添堵呀?”
  “那有什么!你自己不是也说了,你又不算前男友。”
  程辉还在犹豫,夏红阴险地说:“你要是不去,只怕拉拉反而要多心。程辉这才一声叹息,问夏红:“我们包多大的红包合适?”
  夏红成功地拿下了程辉,眉开眼笑道:“他们这次一律不收红包不收礼,拉拉特意嘱咐的。”
  虽然事先说了是便宴,海伦还是认为拉拉会隆重打扮一番,总归是新娘子嘛。结果一进门她就发现,拉拉虽然穿得很漂亮,“隆重”二字却一点儿也谈不上,反而透出几分轻松随意。
  “拉拉胖了一点儿,王伟还是那么帅!”海伦马上跟张凯耳语。张凯不理她,跟走过来迎客的王伟握手。“太好了!太好了!”张凯高兴得直说这两句,似乎没别的词儿了。王伟使劲握了一下张凯的手,笑道:“恭喜你,当大区经理了!”海伦从张凯背后跳出来,一连声嚷着吉利话。
  拉拉本来在陪夏红和两个大学同学说话,这时候也笑眯眯地过来欢迎张凯和海伦。海伦却马上把她拉到一边,神秘兮兮的模样,弄得拉拉有点儿摸不着头脑。海伦看了一下周围才跟个接头的地下党似的压低嗓子说:“陈丰回不来。”拉拉好笑道:“我早跟你说了人家去上海了不方便,你偏要多此一举。”海伦没接拉拉的话,她拉开随身背的小包,取出一个包装精美的盒子塞到拉拉手里。“陈丰送你的贺礼!”她自鸣得意地说。
  海伦认为自己把事情办得很漂亮,陈丰人虽未到,礼却到了,自己没有白打那个电话。海伦没想到拉拉心里却在怪她自作主张:“不是说了不收红包不收礼吗?”
  海伦卖了力气没捞到个好,却并不泄气。她的大黑眼珠子滴溜溜转了几转,然后振振有词地说:“你说的是来参加喜宴的人不收红包不收礼,可陈丰人没来呀,他用不上这个规矩!”
  这时候,邱杰克过来招呼大家入座,拉拉只得把礼先收下了。
  邱杰克巡视了一圈,众人都在热热闹闹地边吃点心边聊天,只差陆宝宝和她的“北京人在广州”还没到。邱杰克走到门边准备给陆宝宝打个电话催一催。就在这时候,门一推,随着服务员一声高喊“贵客到”,陆宝宝光芒万丈地走了进来,众人都停止了谈话,齐刷刷地把眼光转向陆宝宝。
  “恭喜恭喜!白头到老!早生贵子!”陆宝宝裹着一股好闻的花香,满面春风地扑过去捉着一对新人拥抱并且贴脸,然后想起来介绍身后的男友,她玉手一摆,“张东昱!”
  此言一出,不但程辉的脸上变了颜色,连拉拉的两个大学同学都跟着一愣。这几位在多年前都见过此人,他一露面就觉得眼熟,等陆宝宝一报名,就都想起来他是谁了,同时想起来的还有他和杜拉拉曾经的关系。程辉同情地看着拉拉,心说,可怜的拉拉,我没有给她添堵,她却还是叫别人给堵上了。
  其实,张东昱一进门,拉拉和夏红就最先变了颜色。拉拉幸亏脸上上了点儿粉底和胭脂,甭管本色怎么变,看着还是白里透红的大好春光,又幸亏陆宝宝又是拥抱又是贴脸,拉拉就算看着僵硬了点儿,也混了过去。
  张东昱彬彬有礼地抓起拉拉的手轻轻握了握,又转向王伟客气地握手道喜。他看起来很沉着也很得体,既没有讥讽的意思,也没有过度的热情。
  相比之下,杜拉拉的表现就逊多了,手被动地让人家握了,还像个傻鸟一样呆头呆脑地站在那里。夏红在边上赶紧拿手肘在她身上暗暗使了点儿力,她才醒悟过来,干巴巴地说了两声谢谢。
  夏红马上热情地张罗大家归位,又喧宾夺主地呼喝上菜,把邱杰克的活儿全抢了,邱杰克只好被动地跟在她身后打转。
  这餐饭拉拉吃得没滋没味儿,翻来覆去地琢磨两件事儿,张东昱是来搅局的吗?他把以前的事情告诉陆宝宝了没有?
  好在不是那种大排场的婚宴,没有那么多礼数,拉拉大部分时间都不是坐在王伟身边,而是到另一桌选择了坐在夏红和张凯之间,免得应酬张东昱。王伟倒没觉得什么不妥,毕竟那一桌都是拉拉的客人,她过去陪着也很正常。
  隔壁桌不时传来陆宝宝的笑声,张东昱说什么却听不很清,似乎说了一些自己在纽约的趣事儿,陆宝宝马上就紧跟着说起自己在德国的趣事儿。拉拉恼火地暗骂张东昱,既然纽约那么有趣,你干吗不继续你的“北京人在纽约”,却要跑回国来做什么“北京人在广州”?
  送客的时候,夏红最后走。分手前,她拉着拉拉的手说:“好好休息,回头我给你打电话。”拉拉感觉到夏红格外用力地握了一下自己的手。
   11 惶惑的同谋
  两人一起回到家,拉拉洗了个澡就躺沙发上了。王伟发现她情绪不高,问她哪儿不舒服,她摇摇头,只推说吃饭的时候应酬累了有些头疼。王伟信以为真,马上找出芬必得让拉拉服了一片。
  拉拉洗完澡出来没吹头就躺下了,王伟看到她的头发湿漉漉地耷拉在枕头上,担心她着凉加重头疼,就又找出一条干毛巾,帮拉拉擦头发。拉拉闭眼躺着,温顺地配合着他的动作。王伟越对她好,她越羞愧自责,觉得自己在欺骗他。拉拉忽然有一种强烈的愿望,她真希望王伟是她的初恋,她想,要是她从来没有认识过张东昱就好了。想到张东昱和陆宝宝,拉拉心乱如麻。
  王伟忙活了一会儿,看拉拉的头发已经有五成干,他放心了,正打算站起身,拉拉却忽然一把抱住了他。王伟有些诧异,忙轻声问她:“怎么了?”拉拉把脸埋在王伟腿上不吭声。
  王伟想把拉拉扶起来,好看清楚她脸上什么表情,他有些吃不准她是在撒娇还是阶段性的情绪不好,或者是碰到什么难事儿了。拉拉却使劲儿抱住他不肯撒手,王伟只得且让她抱着。
  等了一会儿,王伟觉得拉拉的情绪似乎平静了一些,才又问她:“遇到什么事情了吗,拉拉?”拉拉胡乱摇头说:“没事儿,什么事儿也没有!”
  王伟笑道:“那怎么了,是谁惹得你感时伤世了?”拉拉瓮声瓮气地说:“没谁。”
  王伟一头雾水,好端端地吃了一顿饭,回来怎么就这样了?难道是见到老同学她怀旧惆怅了?拉拉不肯说,王伟也不好追着刨根问底,他心中算了一下日子,说:“是不是日子要到了,例牌心情不好?”
  王伟的体贴让拉拉感到很温暖,她真想一辈子跟这个人在一起呀。拉拉不由得把王伟抱得更紧了。“我要报答你。”她带着哭腔,发自内心地蹦出这么一句。
  王伟从这话判断拉拉是一时的多愁善感了。他被拉拉弄得哭笑不得,说:“你要怎么报答?要不咱们赶紧生一个?”
  拉拉一下翻身坐起,眼睛睁得圆溜溜,说:“这是个好主意。”她正发愁呢,不知道该怎么才能报答王伟的好。
  王伟说:“那我们就说定了,到时候别耍赖。”
  王伟端详了一下拉拉,她的气色看起来好了一些。王伟问她:“头还疼吗?”拉拉摸摸脑袋说:“好像好些了,芬必得起作用了。”
  第二天一早,拉拉刚到公司就接到夏红的电话。原来,夏红心急,尽管她先生再三提醒她,说她在越俎代庖多管闲事儿,会惹人嫌的,她还是忍不住给张东昱打了电话。
  夏红告诉拉拉:“昨晚回去我就试着打张东昱的手机,他当时似乎不方便多说,就简单地告诉我,他事先并不知道你是王伟的太太,至于陆宝宝,她对过去的事情一无所知。哦,对了,张东昱说这两天要是你抽得出空,他想找个白天的时间约你见一次,在此之前,希望你暂时什么都别对王伟说。”
  夏红跟打机关枪似的一气说完,电话那头却听不到一点儿声音,不知道拉拉在想什么。夏红忍不住问了一句:“拉拉你听清我的话没有?”拉拉才说知道了。夏红说:“那,一会儿我告诉张东昱,让他给你电话?”拉拉含含糊糊地“嗯”了一声,郁闷地想,我怎么成了张东昱的同谋?
  夏红关心地问拉拉:“王伟没疑心什么吧?”拉拉没精打采地说:“王伟没说什么,有没有起疑心我不知道。”
  夏红听出拉拉情绪低落,提醒她说:“你得注意点儿自己的情绪,不要这么垂头丧气的,一个新娘子这样,很奇怪的。”
  拉拉老老实实地说:“我有一种负疚感,我觉得很对不起王伟。”
  夏红安慰她说:“别这么想,这不是谁的错,你只是运气不好,什么巧事儿都让你赶上了而已!商量一下怎么处理好就是了。这年头,连个前男友都没有的,不是智商太低就是长得太困难。”
  拉拉“嗯”了一声。夏红说:“先这样吧。”
  接了这个电话后,拉拉心情稍好一些,至少,她弄明白了张东昱没有恶意,他也对这样的局面感到尴尬。
  过一会儿,拉拉忽然想起陈丰托海伦捎来的礼物还放在包里,忘了拆。她把那个盒子从包里拿出来放在办公桌上,有些好奇地想,陈丰会送什么呢?拉拉小心地拆开包装,这下看出来了,是一副GUCCI的太阳镜。拉拉不由得愣了一下,她正想要一副太阳镜呢,不知道陈丰是怎么想到这上面的。
  拉拉打开镜盒取出太阳镜,还没戴,光是拿在手上感觉了一下,就觉得很合心。不知怎么的,拉拉忽然想起自己离开DB时,陈丰直到她的最后工作日那天才把早已准备好的礼物送给她,那是一支精美的法国产钢笔,当时拉拉还笑话他说:“我就知道你的礼物逃不出这些中规中矩的东西!”陈丰也笑说:“是呀,我这人没有什么惊喜的创意,这些年多谢你包涵了。”
  拉拉愣了会儿神,给陈丰打电话。陈丰笑呵呵地恭喜她新婚快乐,拉拉有些不好意思,说:“我都跟海伦说了不收礼,你怎么还送?”陈丰狡辩说:“你的生日不是马上要到了,这是生日礼物呀。”拉拉揭发说:“尽瞎扯,我们同事了八年,也没见你送过我一次生日礼物。”陈丰说:“从今年开始,以后每年都送。”
  拉拉坚持道以后是以后的事,这次说好了不收礼,我得给你钱。陈丰没理这个茬,反问她:“合用吗?我不太会挑,瞎蒙的。”拉拉乐呵呵地说:“合用,很酷。”陈丰放下心来,笑道:“酷就好,我生怕挑得不合适被你骂。”拉拉问他:“你在上海买的?”陈丰说:“是呀。”
  问明了购买地点,拉拉心中有数了,那副太阳镜的价格得在两千五到三千元之间,她重申了一遍立场说:“东西我收下,但是你得收下钱,不然我心不安。”陈丰说:“我要是收了你的钱,我的心还能安吗?”
  拉拉狡黠地说:“决定权在你手上,你要是真心希望我戴这副太阳镜,那你就收钱。”陈丰拗不过拉拉,气得说:“杜拉拉,算你狠,你为了自己能心安,就不管别人心里会怎么样了。”
  拉拉笑了起来,她没有想到,陈丰最后这句抱怨的话,那天她会再次从张东昱嘴里听到。
  接到张东昱的电话拉拉心里很不是味道,一种做坏事串供骗人的感觉,挥之不去地萦绕在她心头,折磨着她。背着王伟偷偷摸摸地和张东昱见面,让她倍感亏心,她甚至认为自己应该被陆宝宝鄙视。
  这场谈话倒是省略了任何虚伪的成分,双方都很直接。
  张东昱首先再次表明自己并无恶意,事先毫不知情,事后没有对陆宝宝透露一个字。
  拉拉听完了他的表态,没什么表情地问了一句:“介意问一下你们是怎么认识的吗?”
  张东昱告诉拉拉,他姑姑跟王伟的母亲陆教授是老同事,在陆教授那儿碰上陆宝宝,觉得两人合适,五一自己回北京探亲,姑姑牵线搭桥两人就认识了。
  拉拉听说是张大姑搭的线,顿时心里凉了半截,一来这位姑姑多年前见过拉拉两次,见了面一准能认出拉拉,二来工会主席张桂芝那张勤快的嘴,拉拉也是领教过的,一年三百六十五天她的嘴一天也消停不了,让这样一位姑姑来保守秘密,难度太大了。
  拉拉就问:“你们已经处了五个多月了,感情发展得还好吗?”拉拉问得很直接,张东昱也明白拉拉这么问的用意,他本能地想少说为妙,就只说了两个字:“还好。”拉拉见他不自觉,只得追问了一句:“多好?”
  张东昱暗自恼火,却也理解拉拉不得不问,他沉吟了一下说:“实话实说,还没发展到现在就下结论的地步,我只能说我的主观愿望是开花结果。”
  他这一说就很明白了,大家恐怕是要做亲戚了。拉拉无奈地说:“那你有什么建议?”
  张东昱坦白道:“我一时也拿不准,但是我倾向于不说。”
  拉拉逼问他:“是暂时不说,还是永远不说?”
  张东昱装着没听出拉拉话中带刺,他说:“这个我现在还说不准。”
  拉拉有些烦躁起来,“你什么都说不准,那你叫我来干吗?”
  张东昱也不高兴了,他说:“就算我不麻烦你,夏红不是也已经找了我吗?”
  拉拉没话可说,干瞪着眼。
  张东昱就劝她:“拉拉,我也知道现在的局面让你很尴尬,可是这不能怪我呀。我们应该一起努力把问题解决好,不要内讧。”
  拉拉没好气地说:“你是你,我是我。”
  张东昱心想,你这么说就太虚伪了,你要是有了准主意,你今天还来干吗?但现在不是吵架的时候,张东昱对陆宝宝满意得不行,他非常不愿意在这个事情上出岔子。张东昱就没跟拉拉计较,他说:“要不听听你的意见,你要是有更好的主意,我乐意采纳。”
  拉拉说不出什么来,她也很矛盾,她是真想告诉王伟实情,可又担心影响两个人之间的感情,她没把握王伟会怎么个态度,不高兴是肯定的,而且以后亲戚之间相处也尴尬;瞒下去呢,又不知道什么时候是个头,而且,这个事情不是只有张东昱和她杜拉拉两个人知道,且不说远在北京的张姑姑,光是前一天的饭桌上,就还有五个知情人,难保哪天要穿帮 那样只怕会更伤王伟和陆宝宝,谁也不喜欢被蒙在鼓里当傻瓜。
  拉拉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对张东昱说:“你和陆宝宝要是未必能成,暂时瞒一瞒还有点儿意义,可按你的说法你们是来真格的,我觉得还瞒他们就不合适 一来未必瞒得住,二来心里不安。我不知道你是什么感受,我反正心里不安。我本来睡眠就不好,心里再不安,恐怕要短命。”
  张东昱听了有点儿尴尬,他说:“拉拉你不要把我想得有多坏,你的话有一定道理,可是你想过没有,你把什么都说出来,你是心安了,陆宝宝和王伟心里会有什么感受?他们俩现在都很幸福,只要你一说,这种幸福马上就会遭遇危机,可能未必会被彻底破坏,起码要打点折扣吧?”
  拉拉也知道张东昱说的是实情,可是她一想到万一将来王伟陆宝宝他们从别的渠道得到实情,她就感到极大的惶惑,好像头上悬着个大石头,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要砸下来。拉拉没有说出这一点,她相信张东昱也很清楚这种可能性,不需要她提醒说服。
  张东昱还在翻来覆去地说着车轱辘话给拉拉分析局势,他说:“说出来的话是泼出去的水,说了就收不回来了,你不说还有瞒住的可能,说了,就谁都没好日子过。”
  拉拉想走了,她对张东昱说:“谢谢你约我见面,今天没白跑,起码我知道了你们会在一起过。陆宝宝条件不错,人大气,赚钱的能力又强,你好好珍惜吧。”
  张东昱尴尬地追问道:“拉拉,你到底打算怎么办?”
  拉拉这时候已经下了七成决心,她坦率地说:“我倾向于跟王伟说实话,不过你放心,我不会跟陆宝宝说一个字的,而且,我会尽力说服王伟也不跟陆宝宝说。这样,你可以有充足的时间来考虑你的决定。”
  张东昱愣了半晌,叹气道:“那我还有什么可说的了!王伟和陆宝宝的感情这么好,他可能听你的不告诉陆宝宝吗?”
  拉拉说:“我确实不能保证,我代表不了他,我只能说我尽力。请你理解,我不想做让自己心里不安的事情。”
  张东昱无奈地说:“杜拉拉,算你狠!你为了自己能心安,就不管别人心里会怎么样了。”
  拉拉没再多说什么,张东昱心烦,她也烦得很。拉拉起身先走了,留下张东昱一个人对着已经没点热气的咖啡想心事。
   12 福兮祸兮
  没等拉拉回到公司,夏红又来电话了,她不放心,想问问拉拉跟张东昱谈出什么结论了。拉拉说自己准备尽快跟王伟说出实情。
  夏红非常好奇张陆二人怎么就成了一对儿。拉拉告诉她,张大姑跟陆教授是同事,是她给牵的线。天下的事情居然会如此巧合,两人都有些欷歔,感到不可思议。
  夏红关心地问拉拉:“以前的事情王伟一点儿都不知道吗?”拉拉说:“他知道我有过一个男朋友好了很多年。”夏红庆幸道:“那还好,他多少知道就好!同居的事情他知道吗?”拉拉坦率地说:“他也知道,他只是不知道这个人就是张东昱。”
  夏红听了觉得情况还不算太糟,起码王伟已经具备了一些抗冲击的能力。夏红问拉拉:“你觉得王伟能接受吗?”
  拉拉叹了口气,老老实实地说:“我不知道,人有时候,自己也做不了心的主。王伟能理解我的过去,不等于他能若无其事地接受张东昱做他的表妹夫。”
  夏红说:“麻烦就麻烦在王伟和陆宝宝似乎感情不错,他俩要是关系一般,就没有这么敏感了。”
  拉拉苦笑道:“还有一个更麻烦的地方,张东昱的姑姑话特多,我怕她哪天一不小心说漏嘴让王伟她妈知道了,老太太可是有高血压心脏病的,老人又都好面子,所以我不知道王伟是不是该跟她老人家也打打预防针。”
  放下电话,不知怎么的,拉拉忽然就想起了岱西的事情,当初因为这事儿拉拉曾冷淡了王伟足足大半年。她在王伟面前摔过东西,多次一言不发就挂他电话,有时候在公司里迎面碰上了她故意不正眼瞧他,连夏红都觉得拉拉太过分,说那叫冷暴力。
  想起自己曾经狠着心肠对王伟说过那么多伤人的话,拉拉对自己的暴行简直不寒而栗,她恨不能抽自己两耳光。“我不是个好东西!”她在心里喃喃地自我谴责。
  好吧,不管怎么为难,事情总要去面对,福兮祸兮,谁都替不了她杜拉拉。
  拉拉叙述的过程中,王伟没有说一个字。王伟越沉默,拉拉越尴尬,她硬着头皮把话说完,忐忑地等着王伟发作。
  “就这些?”
  “嗯。”
  “那天晚上是因为这事儿心情不好?”
  “嗯。”
  王伟没有再说话,拉拉也不好说什么,一时间屋子里静悄悄的,拉拉感到喉咙口一阵发紧,她艰难地咽了一下唾沫,想到鲁迅那句名言,沉默呵,沉默呵!不在沉默中爆发,就在沉默中灭亡。
  后来王伟站起身来,淡淡地说了句:“我出去走走。”拉拉完全猜不出王伟是怎么想的,只能被动地点点头,眼巴巴地看着他带上门走了。
  拉拉一个人歪在沙发上,大脑里一时好像塞满了东西,一时又仿佛一片空白。拉拉一动不动地不知道发了多久的呆,王伟开门进来了。两个人的视线对上了,都没有说话。
  王伟慢慢走到拉拉身边,想了想说:“我可以不跟陆宝宝说。但是,张东昱自己得马上去和陆宝宝讲明白。他要是不这么做,就只好由我去和陆宝宝讲了。”
  拉拉点点头,又问:“要是陆宝宝知道后要跟他吹呢?”
  “那他就失去陆宝宝!”王伟冷冷地说。
  “这不是张东昱的错呀。”拉拉试图缓和一下,但是话一出口就后悔了,这样说也许会激怒王伟。她下意识地为同等位置的张东昱辩护,也许是因为潜意识里试图为自己也做一点辩护吧。
  “这也不是陆宝宝的错。每个人都有选择的权利。”王伟的语气很坚决。
  拉拉无话可说,心想,王伟说得对,本来就是这么回事儿。过了一会儿,拉拉谨慎地征求王伟的意见:“那我去和张东昱说一声?”
  王伟摇摇头说:“还是我去说吧,你有他手机号吗?”
  拉拉狼狈地说:“有,我发给你。”
   13 不跟一个下属议论另一个下属
  进入一年中的最后一个季度,业务部门进入了关键的冲刺阶段,指标的压力层层往下传递,一线销售人员的流失率环比明显升高了,此外,连财务部这样的支持部门,流失率也出现了不好的趋势。
  麦大卫对此很不满,照此下去,一面是HR不停地往里招人,一面却是现有员工不停地往外流失,这不成了个无底洞吗?麦大卫马上发邮件问何查理怎么看。
  何查理也正恼火呢,麦大卫的邮件就到了。何查理从邮件中嗅出了一股兴师问罪的味道,心说你HR是干什么吃的,不说赶紧帮着分析情况查找原因,又来问这问那,想抓住把柄教训人是吧?
  何查理就不冷不热地回复说,据总监们反映,今年新招的人员素质不够理想,鱼目混珠,有些人根本不具备完成任务的能力,还有一些则承受不了SH快速发展的压力,此两类人构成了流失人群的主流。何查理最后说希望HR加强把好招聘关。
  麦大卫本想质疑何查理管理团队的领导力有问题,没有带好团队,却被何查理反过来挑战了一把,说是HR招人招得有问题。
  麦大卫对着何查理的邮件哼了一声,心说咱们走着瞧,看看到底是谁的问题。他吩咐黄国栋马上着手分析人员流失的原因,并且按服务年限区分出流失人群的比例。麦大卫想看看到底是老人走得多还是新人走得多,占主要比例的离职原因是什么。
  说起来,监控流失率原本就是HR的职责。
  有用的人要走,那叫资源流失,明智的老板都不乐意这样的事情发生。于是做HR的就有责任挺身而出,和颜悦色地问人家,您为啥要走呢?咱们这儿哪不好呀?咱们改!
  不过呢,但凡有点儿人生经验的离职者,出于善良或者谨慎,常常会不全说真话,以便照顾大家的面子,并且避免给他本人今后的背景调查增加难度。再说了,行业的圈子就这么大,山不转水转,互相讨厌的人没准哪天又碰到一起,何必图一时痛快扯破脸皮。
  有个风靡一时的笑话叫“郁闷的人”,某甲在A公司有一份不错的工作,美中不足的是他特别讨厌顶头上司某乙,可是他又很难找到像A公司这么好的公司,只好一直忍着。后来他终于找到了好工作,从A公司跳到了B公司。临走前,他畅快淋漓地告诉HR,某乙是怎样鸟的一个鸟人!不料,三个月后,A公司宣布收购B公司,郁闷的某甲发现他将再次沦为某乙的下属。
  这个故事充分说明了好聚好散对当事人的必要性。老话说,凡事留一线日后好见面,又说山不转水转,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都是类似道理。只有没经验和不明智的人才好在分手之际玩一把翻脸泄愤的小游戏。
  因此,HR要想问出真正的离职原因,很多时候并没有那么容易。为了达到这个目的,通常各大公司的HR都会设计出专门的离职访谈表,上面列有一些很有技巧的问题,来帮助HR获得真相。事实上,在李卫东的招聘流程整顿项目中,就包括了这个任务 离职访谈表的设计,只是几个月过去了,他还没有做出有把握的东西。
  随着时间的流逝,HR部门的人都知道杜拉拉的宽带制已经接近胜利了,而原先被麦大卫高调表扬、黄国栋认为笃定没有问题的招聘流程整顿,却推进得不尽如人意。这让李卫东压力很大,幸好黄国栋没怎么催问进展,连一向关心这个项目的麦大卫近来也没有声音了。虽然这暂时免除了李卫东的尴尬,但李卫东由此疑心麦大卫可能已经看出项目卡壳,为了照顾他的面子才保持沉默。
  如今,杜拉拉和李卫东在竞争中的位置,和四个多月前项目刚开始时相比,恰好奇妙地调了个个儿。李卫东生性要强,为此他焦虑得茶饭不思,经常一整天也看不到他脸上有一丝笑容,手下的人都尽量避免去招惹他。
  乘着周会,黄国栋和三个经理说起离职率的事情。拉拉在DB的时候留心过这方面的情况,便说了说自己的见解。
  拉拉认为,员工离开的真正原因不外乎四类:压力太大;干得不开心;找到了更好的工作;个人生活原因。其中公司最重视的又属头两条。
  所谓压力太大,通常是指任务难度太高,任职者无法完成,或者活太多,人家干不完。
  干得不开心是指人际关系上有问题,比如跟顶头上司处不来,当然,也有人是和同事处不来。另外,不开心还可能是因为公司流程方面的障碍或者企业文化的困扰。比如官僚主义,比如待遇不公平,比如互相推诿,还比如人欺负人蔚然成风。
  拉拉告诉黄国栋,在DB,员工主动离职的头一条原因就是“工作压力太大”,而且遥遥领先于排名第二、第三位的“和顶头上司相处不好”以及“有了更好的发展”。
  黄国栋听了大感兴趣,问拉拉DB有什么对策?总不能因为员工抱怨工作压力太大,公司就真的降低指标吧?
  拉拉说:“公司开门是做生意又不是做慈善,像DB这种要做行业老大的公司,指标自然不能随便往下降。活儿再多任务再难,这都没法儿变,没得商量。”
  李卫东在边上懒洋洋地插嘴说:“小时候看电影,主人公总说,我们共产党人做事儿,有条件要上;没有条件,创造条件也要上!特豪气干云!现在想一想,其实做企业也是一样!”
  拉拉笑道:“可不是嘛!任务是一定要完成的!所以我们当时的对策有两条,一个是加强培训和分享,员工能力提高了,任务的难度就等于下来了,他的熟练度提高了,干活速度就上去了;另一个是强调休假管理。”
  黄国栋冲李卫东说:“培训肯定得加强,这就看你了卫东!”拉拉觉得他说话的时候不像做老板的在对下属寄予期望,倒显得有点儿刻意套近乎。
  可惜李卫东没有投桃报李,反而架子十足地说:“培训没问题 不过,流失率高也不是光靠培训就能解决的。”
  黄国栋一脸热情碰了李卫东一个不软不硬的钉子,又委屈又恼火,心里暗骂了一句英文,翻译成中文的大意是,小样!表面上却不得不说:“当然,当然,我们还有很多工作要做。”这年头,做下属不容易,做老板一样不容易,特别是当能干的下属拿钱太少或者任务太重的时候,老板就更不好当了。
  李卫东果然还有话,他不紧不慢地说:“比如不好的流程也会造成人员流失,公司现有流程是不是需要改进呢?咱们HR自己的招聘流程就有不少不大不小的问题,前几个月大卫来大陆,批评过这个事儿,可到现在我们都还没有像样的改进。”
  他这一说,黄国栋和拉拉不吱声了,两人都有一种被人教训了的感觉,只有马莱仍旧是一脸由里往外发自肺腑的事不关己,事实上,李卫东确实也是没有怎么针对她,这正是让拉拉很想不通的地方,要说整顿招聘流程这事儿,她杜拉拉和马莱的位置可说是毫无差别的,为什么人们总是不去要求马莱,却不肯放过杜拉拉?
  黄国栋打个哈哈,明知故问道:“拉拉,招聘流程的事情,都怎么分工的?”
  拉拉说:“按您交代过的,这个事情卫东挑头,我和马莱协助。”
  李卫东说:“我挑头是我挑头,可也得给我配人手才成呀。”
  黄国栋说:“那是那是,拉拉、马莱,你们俩也得出人手配合卫东嘛。”
  马莱照旧是多她不多少她不少的风格,听了老板的话,她好脾气没立场地点了点头,拉拉忍不住解释说:“老板,现在的做法就是按照我们三个商量好的,各自从下属中抽了一个专员出来,归卫东调配。”
  “我要说的就是这个,当初我把项目思路用邮件发给你,提出来让艾玛做小组长,没见你表态呀拉拉!”李卫东冷冷地说,“现在倒好,这艾玛,该她负责的事情,到了时间却不交活,事先不打招呼,事后没有一句解释。”
  黄国栋马上一脸严肃地问拉拉:“怎么回事?”
  上次艾玛和李卫东对着干以后,拉拉马上让艾玛给李卫东道了歉,拉拉自己也向李卫东表示了歉意,原以为这事儿就算过去了,没想到李卫东今天忽然当着黄国栋的面发难。拉拉愣了一下,对黄国栋说:“我还没听艾玛说起过这个事儿,一会儿我了解一下情况。”
  黄国栋听李卫东责怪拉拉不回复邮件,他觉得拉拉这样做不对,就婉转地表态说:“拉拉,卫东刚才说项目思路发给你了,你还没有表态,那么你是怎么个看法?”
  拉拉一下听懂黄国栋的潜台词了,她没有马上回答黄国栋,而是转过脸去提醒李卫东:“卫东,我是没有书面回复,可这事儿我们俩当面讨论过的呀。当时,你提出在抽出来的三个人中设小组长,你想让艾玛来当。考虑到艾玛只是招聘专员,马莱手下的潘吉文是招聘主管,我觉得让艾玛当组长不合适。后来咱俩不是达成一致,不设小组长,就让他们三个人共同商量自定分工吗?你还记得这个过程吗?”
  没等李卫东说话,拉拉又转回来对黄国栋说:“老板,当时我考虑我的组2007年扩招任务很重,艾玛又是重中之重,为了保证扩招不出纰漏,我的意思就不动艾玛了,杰西卡的工作量相对最轻,就抽调杰西卡去卫东的项目组 这事儿我和您打过招呼的,后来因为卫东实在相中艾玛,我才没派出杰西卡。”
  黄国栋想起确有此事,尴尬地打了个哈哈道:“噢,噢,噢。”
  李卫东没好气地冲拉拉说:“我要的是艾玛这样能干活的,杰西卡那么嫩,她来能发挥多大作用?”
  拉拉被李卫东的霸道逗得忘了生气,哑然失笑道:“嗨!卫东,真人面前不说假话,我跟你的想法如出一辙呀!我是打心眼儿里想留着艾玛这样能干的自己用 不夸张地说,我决定给你艾玛的时候,心疼得流血呢。”马莱在边上听了拉拉声情并茂的表白,一个没忍住差点儿笑出声来,她自觉不合时宜,赶紧又憋了回去。
  在李卫东看来,整顿招聘流程是整个HR团队的任务。他受累出面挑头,那两位却一点儿不自觉,索性做起甩手掌柜!李卫东每次为这事儿发邮件给她们,就像石头丢到棉花堆里,从来都是一声不响。李卫东对杜拉拉和马莱的态度生闷气不是一天两天了。
  李卫东想,杜拉拉现在这么说,无非是在表白自己顾全大局,分明是得了便宜还卖乖嘛!这进一步刺激了李卫东,他气得几乎跳起来说:“哎,拉拉!问题是艾玛来了根本不肯卖力气,她能力再强对我也没有任何意义!”
  见李卫东如此不客气,拉拉忍不住也针锋相对起来:“卫东,刚才我解释过了,你今天讲的情况我是第一次听说。在此之前,我只知道艾玛有些工作质量没有达到你的要求,但不是因为她不肯卖力,而是因为她目前的能力还不够,我侧面了解了一下,潘吉文和吴爽的完成质量跟艾玛差不多。”
  李卫东马上还以颜色:“你说是第一次听说,可我不是把项目进程都发送给了你和马莱,你们没有看邮件吗?”
  拉拉眨了眨眼说:“不好意思,没细看。因为这些邮件你都是CC(抄送)给我的,我以为就是让我粗线条地了解一下而已。如果是TO(致)我的邮件,我一定细看并回答。”
  “我本意确实只是想让你们俩了解一下进程,前提是我以为你们的下属都会按照分工如期完成任务。”傻子都能听出来李卫东话中有话。
  拉拉不愿再争执下去,她缓了缓口气想找个台阶下:“艾玛这几个月确实压力非常大,我一会儿就找她谈,看看她是不是忙糊涂忘了时间表。”
  “压力大不是借口,SH就这风格!碰上今年这样的大扩张,谁不是累得要死!要吃这碗饭,就得完成任务。”李卫东的话硬邦邦的,脸也跟刷了糨糊似的板成一块,跟谁欠了他钱没还似的。
  这下拉拉真生气了,她撇下李卫东,对黄国栋说:“任务也得分个轻重缓急吧?!我以为完成2007年的扩招是不能动摇的硬指标,不然到年底业务部门因为人手不足完不成任务,HR还不得吃不了兜着走!您每月看我的工作报告,首先必看我的扩招进度的。我手下就这几个人这几条枪,已经是三天两头加班到晚上十点。要不我作一个工作量分析,把所有任务都列出需要的工作时间 老板您决定,我的团队该优先完成哪些任务,放弃哪些任务?”
  李卫东听拉拉拿扩招说事儿,他何尝不知道这确实是今年的头等大事,但是麦大卫的指示难道就能当放屁吗?他可是跟麦大卫拍过胸脯的。李卫东气冲冲地插嘴说:“招聘流程项目,是大卫要求做的,难道我们可以置之不理吗?”
  拉拉不买账,照旧对着黄国栋说:“老板,麻烦您跟大卫解释我团队的现状。”
  黄国栋看再说下去不像话,赶紧出头制止两人道:“好啦好啦,都别急嘛!大家都是为了把工作做好。拉拉,这样,你抓紧找艾玛谈谈,看看她到底是什么原因没有按时交报告给卫东。”
  拉拉面无表情地“嗯”了一声。李卫东冷着脸没说话。马莱本来就一直没有讲话,这时候更加沉默是金。刚才还是唇枪舌剑硝烟弥漫,一时间忽然静得让人发慌。
  黄国栋干咳一声,岔开话题道:“时间差不多了,一起去吃午饭吧。”拉拉首先站起身说:“老板,我不去了,有个分析要利用中午赶出来。”马莱也说有事。两人先走了。
  李卫东看着她们走出去的背影,忽然对黄国栋说:“您不觉得吗,艾玛的态度其实来自拉拉的默许。”
  黄国栋劝他说:“你多心了,卫东!拉拉对工作还是很敬业的。艾玛这事儿也许只是一时的失控。”
  李卫东马上说:“失控,您这算说对了!拉拉对团队的把控绝对有问题!”
  评判一个经理合格不合格,一看他(她)能否完成业务指标,二看他(她)是否能带好团队 李卫东对拉拉的这个评价可谓打击力度不轻。黄国栋忽然感到心里不太舒服,他意识到再这样和李卫东谈下去有风险,可他不愿贸然批评李卫东,便又拿吃饭说事儿道:“走,吃饭去!”
  李卫东偏不罢休,他盯着黄国栋的眼睛道:“您觉得我在危言耸听?其实,艾玛这还真不算什么,拉拉更大的问题在C&B团队。”
  黄国栋心里一惊,谁都可以偶然有个忽悠人的时候,单单C&B啥时候都含糊不得,他不由自主地反问李卫东道:“C&B怎么了?年度加薪不是做得挺好嘛!”这年的年度加薪,亚太区有的地方,加薪方案被大卫打回去改了三稿才过关,而拉拉的方案在麦大卫那里一次就获得通过,这让黄国栋很满意,他由此对拉拉的业务能力放心不少。
  李卫东摇摇头说:“您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要不是那天拉拉赶着提交年度加薪方案,我还真不知道她的C&B潜伏着不小的风险呢。”
  李卫东把沈乔治那场惊魂之“TRUE OR FALSE(近似匹配还是精确匹配)”绘声绘色地跟黄国栋一说,黄国栋脸上没露出什么,心里不免有些吃惊。
  “对了,这事儿财务总监荣之妙也知道,要交报告的那天,沈乔治加班到凌晨还查不出数据错在哪里,荣之妙正好也在。早上大家来上班后,荣之妙就站在我和拉拉办公室的门口,跟拉拉说这个事情。”李卫东生怕黄国栋不信自己的话,又补充了个人证。
  黄国栋“嗯嗯”了两声,仍旧不表态,李卫东对他的心思洞察分明,笑道:“那事过后,我就劝了拉拉一次,沈乔治那人绝对是个一等一的好人,但是他不是个合格的主管!用这样的主管,拉拉自己就像坐在火山口,哪天出问题都不知道。反正,换了我是拉拉,肯定要及早换人的。但是拉拉听不进去呀,她非说乔治只是那天太累了。”
  黄国栋喃喃地说:“C&B团队确实辛苦。”
  李卫东不以为然地“切”了一声道:“我跟您再说一件事,C&B前一阵不是在作岗位评估吗,这事儿在公司可是上上下下万众瞩目的,大卫、您、查理,谁不重视呀!”
  黄国栋“嗯”了一声,关切地问:“有什么问题吗?”
  李卫东笑道:“拉拉盯得很紧,顺利还是顺利的,可是中间出了个小插曲,C&B先把所有的岗位都打了分,然后呢,拉拉把我和马莱负责的职能分数都发给了我们,让我们看看有没有需要调整的地方。”
  黄国栋说:“这事儿拉拉和我说过,我觉得她这样做很稳妥。你认为不合适吗?”
  李卫东说:“相反,我也认为拉拉考虑得很周到。事实上,我和马莱确实也提出了一些修改建议,并且,经过讨论,我们和拉拉达成了一致。”
  黄国栋心想那不挺好,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李卫东说:“可是,几天后一个偶然的机会,我发现,我和拉拉达成一致的一个岗位的评分被降低了。当时我很惊讶,马上找拉拉沟通为什么又有变化?结果,您猜怎么着?拉拉看了分数也一头雾水,她马上打电话找沈乔治查问,原来是这哥们儿不同意我们的意见,擅自给改了,连招呼都不打一个,自作主张到这个程度!要不是被我及时发现,还不知道他会改动几处呢。那天拉拉自己也气得脸色煞白。我早说了,乔治不是个合格的主管,该及早换人,既然拉拉听不进去,我就不好再多说什么了。”
  黄国栋喃喃地说:“乔治不像是会自作主张的人呀。”
  李卫东笑道:“依我看,他倒不是想自作主张,就是爱犯糊涂,这种特点是天生的,不好改。说句不客气的,乔治的脑子我有一比,左边是清水,右边是面粉,当你让他思考,他就会先摇晃脑袋,这一晃,好嘛,一脑袋全是面糊了。”
  黄国栋觉得李卫东这话忒刻薄了点儿,就没接话。李卫东根本不在意他的反应,自顾自往下说:“拉拉是个聪明人,乔治的问题她肯定比咱们更有体会。不过,我也能理解拉拉,她有她的难处 在加入SH前,拉拉毕竟只是个行政经理,没有C&B的经验,这时候让她马上换C&B主管,活儿谁来干?”
  黄国栋算不上一个出色的老板,但是他有一个明智的原则,那就是不跟一个下属议论另一个下属,尤其是背着人。
  如果说李卫东前面几段话还是在就事论事地发表议论,那么他最后这一段话已经摆明了是一种攻击,他在给杜拉拉扎针。黄国栋再迟钝也完全听明白了,不由心里涌起一阵反感,他像没听到李卫东的话一样,抬起手腕看了看表道:“咱们赶紧吃饭去吧,不然下午的会要来不及了。”
  李卫东歪头看着黄国栋的背影,心说,滑头。
   14 放弃部分目标,还是另择时机
  有的人坚信自己是专家。比如麦大卫。
  还有的人以为自己信任专家。但是,真正影响这些人立场的其实是他们自己的信念和倾向,而不是专家意见。只有在专家的观点与自己的观点相契合时他们才会信任专家,否则他们会干脆质疑专家是不是专家,而不是仅仅反对专家的观点。李卫东就属于这一人群。
  公平地说,李卫东算不上愤青,他只是不那么好说话,倒没有成心抬杠的爱好。
  当初杜拉拉本来是一片好意,才暗示李卫东他的计划仅靠几个专员恐难实现,李卫东却自卫过头了,他疑心杜拉拉在摆招聘专家的谱,吓唬没有做过招聘的自己。加上杜拉拉的那些观点与李卫东本人的观点根本契合不上,因此,李卫东不但不领情,反而连拉拉百般推崇的货真价实的招聘专家童家明,他也一并鄙视了。打那以后,拉拉对李卫东的项目就知趣地采取了闭嘴策略。
  黄国栋不知道两人之间有此过节。李卫东在经理会上抱怨拉拉和马莱对他的项目思路不作表态,虽然拉拉对选组长的事情作出了解释,但黄国栋注意到拉拉为艾玛辩护的时候提出,艾玛的工作无法达到李卫东要求的质量,是因为凭她的能力根本做不到,而且另外两个项目成员也面临同样的情况 这就说明拉拉很清楚李卫东的项目思路有问题。
  黄国栋当时没有再深究拉拉这一点,因为会上的气氛已经是剑拔弩张了。会后黄国栋想,还是该和拉拉好好谈一谈,明知道李卫东那么干不行,却袖手旁观,这也太本位主义了,必须纠正。
  黄国栋深知李卫东个性极强,他想,拉拉也许是担心说出不同意见后,李卫东不但听不进去反而对她有意见?但是拉拉至少可以悄悄地和他这个总监提个醒嘛,那么他就会仔细研究李卫东的思路并且及时发现问题,不就能避免白白浪费了这四个多月的时间,还有那么多投入的人力吗?
  黄国栋这时候才想起来,李卫东加入SH前,根本没有做过招聘呀。先前黄国栋尽担心杜拉拉没做过C&B,光盯着杜拉拉的计划了,结果现实和他开了个玩笑,杜拉拉就要胜利收官了,反而是李卫东出了问题。黄国栋有些懊恼自己对李卫东的实力估计得太过乐观,对他太大撒把了。眼看着项目失控,他这个做总监的在麦大卫那里只怕也难逃其责,所以,不论他多不喜欢李卫东这个下属,也不能再袖手旁观了。
  黄国栋开始动脑筋,如何在不伤李卫东面子的前提下,把杜拉拉扯进这个项目,让她贡献力量。
  他正琢磨呢,杜拉拉自己找上门来了。
  拉拉是来就艾玛的事情给黄国栋回复的,她已经和艾玛聊过,并没有新的矛盾内容。黄国栋一边听一边哼哼哈哈地应付着,他不关心艾玛的事情,因为他已经料定问题的关键不在艾玛身上。拉拉对他的态度有所察觉,因此汇报得也尽量简单。
  等拉拉说完,黄国栋笑眯眯地说:“拉拉呀,我可不可以这样理解,艾玛已经尽力了,关键在于卫东的项目思路有问题 这几个专员是永远也做不出来他要的东西的。”
  拉拉没好意思马上作答,黄国栋说出了她的心里话 但是,古人都知道三思而后行、谋定而后动,如今项目都进行了四个多月了,才来讨论项目思路对不对,是不是晚了点儿?
  黄国栋催促她道:“但说无妨,我们现在是关起门来说话,哪说哪了。”
  拉拉这才有保留地说了句:“我个人观点,项目思路确实有一定的问题吧。”
  黄国栋马上追问:“你是什么时候开始有这种感觉的?”
  见拉拉对这个问题踌躇着没有回答,黄国栋又换了一个问题:“四个月前,卫东给我发过一封关于项目思路的邮件,我记得当时他也抄送给你和马莱了,你还有印象吗?”
  拉拉说:“有印象,我大致看过。”
  黄国栋说:“那当时你有没有看出来有点儿问题?”
  拉拉这时候彻底明白黄国栋的问话意图了,就爽快承认道:“看出来了!而且,我很快就当面和卫东谈了我的看法。不过,卫东没有接受。”
  拉拉三言两语大致介绍了当时自己和李卫东的来言去语,最后她说:“当时卫东态度坚决,显得很有把握,我就不好再多说什么了 毕竟,对这个项目负责的是他不是我,每个经理都有自己做事的方式。”
  黄国栋心中大为惊讶,他原打算批评拉拉本位主义的,没想到拉拉早已当面跟李卫东本人沟通过了。既如此,黄国栋自然不好再责备拉拉什么了。他脑子一转,换了个谈话方向,道:“拉拉呀,如果不作调整,项目恐怕要流产。依你看,为了推动项目进行下去,现在该作哪些补救?”
  拉拉反问道:“卫东自己怎么想?”黄国栋说:“这个事情我肯定是得仔细和他谈一谈的,不过我还没来得及和他沟通。”
  拉拉觉得黄国栋有些奇怪,怎么不抓紧和当事人谈,反而先来问她的想法。拉拉沉吟了一下说:“老板,我对这个项目还没有作过深入的思考,凭直觉,我感到项目的范围铺得比较大,目标定得过高,是不是可以把目标适当地降一降,先做最迫切的部分,像管理培训生流程,这次就先不要做了。”
  黄国栋觉得拉拉的话很在理,但是他感到有些为难,就拿管理培训生项目来说吧,就公司目前忙于扩张的实际情况而言,暂且不考虑也罢 但是麦大卫喜欢这类时尚的新玩意儿,李卫东八成也是摸准了麦大卫的心思,才把这一项拉进招聘流程的大项目中来的。
  想到此,黄国栋打了个手势道:“如果还是现在就要做呢?”
  拉拉搞不懂为什么非要着急做这个,这就好比一个人温饱还没解决好,就开始奢谈时尚。拉拉是实干派,她觉得,人嘛,有多大胃口吃多少米饭,再好的东西,没有能力实现还不是空谈。
  拉拉略一思忖,说:“如果非要马上做,肯定得增加资源。我还是提一提我的那位旧同事童家明,这个人在招聘方面真的非常专业 但是,他做管理培训生项目的时候,还是用了至少两家权威的顾问公司做后盾,此其一;相关业务部门都出了人手来配合,比如项目需要的讲者,就主要来源于各业务部门的经理和总监,此其二。”
  黄国栋想了想说:“顾问公司的事情还好办些,我可以和大卫打个招呼 钱能解决的问题就算不上真正的问题,大卫想做就得出钱。但是说到让其他部门提供支持,我还是有些担心的,现在是一年中的最后一个季度,生意上指标压力那么大,他们自己已经是一头包了,还会有多大的意愿来参与HR的项目?”
  拉拉“嗯”了一声,心说,所以呀,这就不是一个好时机。
  黄国栋忽然想到什么,很感兴趣地问拉拉:“你这次做宽带,不是也需要各部门提供配合?我看他们都很积极认真嘛,没有人来抱怨什么。”
  拉拉笑道:“那个不一样,事关大家的级别、收入,当然都会很热心,只怕你不找他们,他们还会主动找你打探呢。当初DB做管理培训生的时候,其实HR推动业务部门很费劲,因为他们认为从这个项目中得不到好处,反倒是在帮HR做业绩。”
  黄国栋哑然失笑,是这个理。他转了转眼珠说:“拉拉,有个事情想和你商量一下,你看你是不是可以帮卫东分担一部分?比如编写JD,比如制定管理培训生项目流程,比如设计评估中心 怎么样?这些你都比卫东更有经验,一定能做得很好。”
  拉拉眨巴了一下眼睛,这下她弄明白了,为什么黄国栋不着急去问李卫东的主意,反倒一个劲儿在这里问自己的看法 可他那么分配任务还能算是“分担”的意思吗,几乎要把项目都转过来了嘛。
  黄国栋的心思拉拉还是能体谅的,不管是手下哪个HR经理的项目出了问题,他做总监的都有责任。而李卫东的项目,就像刚才黄国栋说的,再不想办法补救,只怕有流产的危险。
  进入SH后,拉拉几乎是一口气也没敢歇地把C&B的几个项目扎扎实实地做了下来,如今她对C&B已经越来越有感觉,就像迷雾渐渐消散,C&B在她心中成为一幅越来越清晰的山水画卷,哪儿有好山好水哪儿有急流险滩,她逐渐熟知于胸,半年多来一直笼罩着她的焦虑和苦恼,最近似乎有了让位于自信和淡定的趋势。
  伴随着这种经历,拉拉逐渐理解了为什么麦大卫一心想整顿招聘流程,李卫东又为什么如此热衷这个项目。拉拉内心不得不承认,项目倒是个好项目 对公司而言,有了这么一整套先进完善的制度,不论谁来管招聘,都能可靠而专业地运作;对于负责项目的经理而言,这么走一遭,更是不愁把招聘那些事儿掌握得清清楚楚。只是时间上安排得太急了,按照眼下的项目设计,牵涉到的工作量很大,如果能放到来年从容地运作就好了。
  黄国栋猛然一问,拉拉马上在心中盘算了一下,于公于私,她都愿意来做这样一个好项目,但是有两个困难,第一是年内工作负荷已经太满,她实在腾不出手,第二是和李卫东的关系必定不好相处。这两个问题不解决好,她没法贸然接活。
  拉拉就跟黄国栋说了说自己的工作计划:“老板,宽带制现在已进入尾声,我盘算着,明年的薪酬年度预算得赶紧开始做了。不瞒您说,过去四个多月我和乔治都一头扎在宽带制和年度薪酬调查里,PEOPLESOFT基本放手给两位C&B专员去做了,招聘那头也是基本交给艾玛在打理,这都是逼不得已呀 我原本打算从现在起花一些精力去关注PEOPLESOFT和扩招呢。”
  黄国栋烦恼地挠了一下头,杜拉拉在经理会上已经提到了计算工作量的事情,他怎么会不清楚杜拉拉的工作负荷呢?但黄国栋还是想再逼一逼杜拉拉的潜能,就说:“拉拉,要不你让乔治再多分担一点?”
  拉拉已经不是升经理前那个光知道热爱劳动的孩子 那时候,她有活干就高兴,得罪人的差事累死人的差事,别人不愿意干老板给了她,她觉得挺好,不负使命的时候到了 在SH这半年多的经历,让她深深体会到了啥叫IT NEVER ENDS(没完没了),工作是干不完的,生命属于我们却只有一次。从这个角度讲,杜拉拉又完成了一次成长,她认识到了人力的有限。
  如今的杜拉拉,吃不下的馒头不敢随便接过来啃,面对黄国栋的勉强,她只得再作陈情:“说真的,我宁可自己死扛,也不敢再往乔治肩膀上加一根草的重量了,他已经承受到了极限。”
  黄国栋一下想起李卫东说的那个TRUE OR FALSE的故事,他明知拉拉说的是实情,却依旧打哈哈道:“拉拉你不要太紧张,乔治的压力没有到那个地步吧?”
  拉拉恳切地说:“是真的!老板,这是我的肺腑之言,请您相信我的判断,我不会平白无故地这么危言耸听的。再说了,乔治要是哪天累糊涂出了错,结果还不是得由我来承担?”
  黄国栋不死心,问道:“那么,除了放弃一部分目标,我们还能作什么调整?”
  拉拉用谨慎的口气建议说:“能否考虑把项目延迟到明年?那时候我们能从容一些。”
  黄国栋没有说话,在房间里不停地来回踱步。他觉得杜拉拉这次谈话中出的两个主意都是对的,要么硬着头皮继续做下去,但是必须放弃一部分目标;要么把项目推迟到明年来做 说起来,这原本就是黄国栋的本意,考虑到HR团队年内疲于奔命的状况,麦大卫对招聘流程项目发话后,他一直采取拖字诀,就是想拖到来年,队伍喘口气再说,后来被李卫东中间一搅和,才弄成眼下这样进退两难的局面。
  当然,最理想的情况就是杜拉拉能再被压榨出一些贡献,确保项目的进度和质量两不误,他在麦大卫面前就好交差了。可杜拉拉口风很紧,她把工作量在黄国栋面前一摊,弄得他有点儿不好意思再逼迫她。
  黄国栋眉头一转,又生一计。他口风一转,问拉拉:“上次你发给我的杰西卡的绩效改进计划我看过了,怎么样,两个月过去了,效果如何?”
  拉拉摇摇头,“效果不好,老板您得有个思想准备,恐怕得换人。”
  黄国栋笑道:“不行就换,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要不是有艾玛撑着,恐怕杰西卡早就被我们换掉了。”
  早在7月初,拉拉自己的试用期一过,她就正式向黄国栋提出了提拔艾玛的要求。黄国栋也觉得应该,但是他又提了一个条件,要艾玛等到2007年的招聘任务顺利完成后,2008年1月再正式提拔。拉拉担心等不到2008年1月艾玛就被别家公司挖走了,就要求把这个条件马上和艾玛沟通清楚,好让艾玛安心地在SH做下去。黄国栋同意了,但要求拉拉和艾玛暂时保密。
  黄国栋今天的一番话,让拉拉猛然想起提拔艾玛做主管的事情,她不放心,又叮咛道:“哎,老板,7月份咱们讨论过,等过了元旦就提升艾玛做主管,您可千万多支持呀!”
  “只要艾玛持续保持她的业绩,公司不会亏待她的,这个你大可放心,拉拉,我一定支持。”黄国栋信誓旦旦,说罢,他转了转眼珠,又补充道,“拉拉,现在卫东的项目很需要你的支持呀!”
  拉拉一下明白过来,黄国栋在和她讲利益交换,怪不得好端端地讲着李卫东的项目,他会忽然把话题跳到杰西卡的绩效改进上去,也算是用心良苦了。
  拉拉有些无奈,想了想还是正面表态说:“这就是个任务调配的问题,做哪些放弃哪些,先做什么后做什么,老板您决定 只要还有一分力气,我绝不会藏着不使。但我还有个担心,就算您可以把我手上的项目推迟或者取消一部分,让我去分担卫东的项目,卫东的感受可能并不好。”
  黄国栋哈哈一笑道:“拉拉,这个你不用担心,我会和卫东谈的,有人帮忙,他求之不得嘛。”
  拉拉眨巴了一下眼睛,笑道:“那我就等待您的决定。”
  别看黄国栋表面上大包大揽,其实他心里也没底。正如杜拉拉担心的,项目做到半当中你忽然安插另一个经理进来,不是摆明了认为李卫东不行才要中场换人嘛,李卫东那么强的自尊心,多半不能接受。而且,如果杜拉拉手上的事情是可以推迟或者取消的,那么当初他也不会冒着得罪麦大卫的风险,在招聘流程项目上打哈哈了 所以,匆忙之间把杜拉拉调过来顶这个项目,其实是拆东墙补西墙,没有从根本上解决问题。
  黄国栋被麦大卫和李卫东弄得很郁闷,心中暗骂了一句,他妈的,一个个都牛逼得不行,上面的那个这样,下面的这个也这样。
  黄国栋不自觉地出了一口长气,他对拉拉说:“这样吧,这事儿咱们先不定,我会听听卫东自己的想法,另外我要和艾玛、潘吉文、吴爽他们三个谈一谈,了解了解他们碰到了哪些困难,有什么需求。”
  拉拉点点头,没再说什么。
  15 不提供指导和支持,经理就成了监工
  黄国栋分别和李卫东项目组的三位组员单独谈话,关于困难和需求,吴爽没敢说出什么实质性的内容,艾玛和潘吉文则几乎是异口同声,他们的反馈让黄国栋进一步看清了李卫东和杜拉拉在做项目上的若干差异。
  这两个项目都是当事人主动提出来要做的,两人都独立设计了整套项目思路,但是此后,区别就显现出来了。杜拉拉自己披挂上阵,承担了一半的工作量,而李卫东却不具体承担任何分工,只是不停催促进度。下面的人遇到难题卡住了,他仍然一个劲儿地逼着大家交功课,却拿不出什么好的办法解决问题。
  黄国栋对李卫东的做法感到意外的同时,自然对他这么当经理不满意。黄国栋可以想象,李卫东让自己成了一个监工。
  黄国栋把李卫东找来,开门见山地问李卫东对项目的下一步有什么打算。
  李卫东开口就抱怨说:“老板,拉拉的项目有顾问公司做后盾,我这边却没有呀。”
  黄国栋滑头地提醒他:“你原来没有提过这方面的要求呀。”那意思是你自己不早说,我还以为你靠自己就行了呢。
  李卫东听出他的意思,愤愤地说:“是呀,我太老实了,光想着怎么替公司省钱,所以项目现在才会做得这么辛苦!早知道,应该像拉拉那样,一开始就向公司要求用顾问。”
  黄国栋笑道:“其实拉拉并没有为宽带制项目申请顾问公司的资源,她是在作年度薪酬调查的过程中,利用了顾问公司的方法论做宽带制的基础。
  李卫东听了有些没趣,愣了一下说:“还是的呀,拉拉有便车可搭,我却没有这个便利。”
  黄国栋打断李卫东的抱怨,直截了当地回到主题:“那你现在的想法是什么?”
  李卫东沉吟了一下,说:“我想,还是现实点,我必须得有相关的顾问公司做后盾。”
  黄国栋说:“那么你做一个申请计划报给我,我去请大卫批。”又叮嘱说,“卫东你仔细考虑一下,需要哪些方面的顾问,让人家报价———申请的时候总得给大卫个概念,你的项目一共需要多少家顾问公司,需要花多少钱。”
  黄国栋说的时候一脸平和,李卫东却忽然感到一股无形的压力扑面罩来。他还没有具体地筹划好顾问公司的事情,但是想也想得到,这就等于让人家来帮你量身定做,和拉拉搭便车的性质哪能一样?顾问费自然便宜不了。
  李卫东还在琢磨呢,黄国栋又开始讲话了,大意是说艾玛他们几个现在似乎有些信心不足,要李卫东多提供指导和支持,有的事情难度太高,交给专员做不放心云云。
  李卫东听明白黄国栋的意思,第一反应就是艾玛背后给自己扎针哪。他心里不高兴,脸上也全都露出来了,勉强点头答了句“我知道了”。
  黄国栋见李卫东挂着一脸的寒霜,只得把让杜拉拉参与项目的话给咽了回去。
  黄国栋在那一瞬间拿定了主意:先等李卫东把顾问费的申请交上来,到时候我直接和麦大卫谈,有了结果再通知李卫东,让他执行指令就是了,何必事事都要征求他的意见!
  不过,谈话结束前,李卫东倒说了一句让黄国栋高兴的话:“老板,是不是需要马上作人员流失分析?我来做吧。”
  16 妨碍幸福的是我们的心
  陆宝宝气急败坏质问王伟为什么瞒着张东昱和拉拉的事。她试探地问王伟打算怎么办。王伟说没什么好怎么办的,现在是要看你怎么办。
  陆宝宝对王伟的态度有些想不通,“你就没点不高兴?”
  “你让我冲谁不高兴?”王伟说,“其实这个事情中,你我不是最难受的人,起码我们可以做出无辜者的样子,我们这下有权利来给人家下评语了,包容还是不依不饶,全在我们一念之间。”
  王伟这话准确地说出了四个人之间目前的状态,陆宝宝眨了一下眼睛道:“继续。”
  王伟说:“自打那天晚上吃饭回来,拉拉就一直情绪不好。要是我没估计错,张东昱也不好受吧?”
  陆宝宝这才哼了一声说:“他倒挺识趣,吃了晚饭他才开始供述,要不然,大家都别想吃好这顿晚饭了。”
  陆宝宝忽然想起张东昱走的时候那副神情,他看上去相当难过,先前光顾着郁闷了,这时候她不由得心中一阵战栗。但陆宝宝马上又想到张东昱和杜拉拉的七年情史,关键这两人现在居然还要亲上加亲,其中的尴尬不知道要消化到何年何月才算完!一念及此,陆宝宝又感到难以释怀。
  陆宝宝这些千回百转的心思,王伟不能都想到,就劝她,“你既然喜欢张东昱这个人,就得接受人家的过去。”
  陆宝宝没好气地抢白道:“我想跟他继续不假,难道因此我就没有不痛快的权利了吗?”
  王伟好笑道:“既然作出了选择,天大的郁闷也只有借助时间来慢慢消化了不是?”
  陆宝宝不说话了,呆呆地出神,不知道在想什么。
  王伟说:“不甘愿是吧?不甘愿就散伙。”
  “你那套我不爱听,没人情味儿。你不觉得杜拉拉对我有愧吗?我还得管她叫嫂子,连着张东昱也得这么叫,我实在是……”
  王伟一下愣住了,他光知道陆宝宝对张东昱有气,闹了半天,陆宝宝心中对杜拉拉的怨气要大多了。“宝宝,你别怪拉拉,她已经很抱歉了,真的!要不,我代她跟你道个歉,行吗?”
  陆宝宝的火腾地上来了:“你道的哪门子的歉!你就是个受害者,枉我三十几年把你当宝似的捧着疼着,你就让人这么作践你呀?”
  王伟一时想不到更好的说服解释,只得说:“是我不好,你别生气了。”
  王伟的小计谋发挥了作用,陆宝宝虽然没有转嗔为笑,还是“嗯”了一声,表示她同意结束不愉快的话题。
  王伟回到家,一打开大门,就听到拉拉正在洗澡。
  不一会儿,拉拉从卫生间出来了,“我听见你进门了。”
  王伟点点头,站起身说:“我去洗澡。”
  王伟洗好出来的时候,拉拉说,“刚才我听到你的手机响了两声。”
  王伟走进书房拿起手机一看,果然有一个未接来电,是陆宝宝刚打来的。王伟就手拨了回去。
  “什么事儿?”王伟问她。陆宝宝沉默了一下说:“和张东昱的关系,我要再考虑考虑。”
  王伟有些意外,怎么又变卦了?随即想,考虑考虑也是人之常情,便简单地说了句:“也好。”
  陆宝宝大为不满,她用责备的语气说:“我还以为你会劝劝我呢!”
  王伟说:“你想再考虑考虑,这不是很正常吗?”
  陆宝宝冲口而出道:“那我要是说我现在就决定和张东昱分手呢?”
  王伟下意识地往门外看了一眼,拉拉那边没一点儿动静。他放低一点儿声音道:“那样的话,我会劝你再考虑考虑。除非你本来就不满意张东昱,那另说。”
  王伟挂断电话,如释重负地走出书房,才发现客厅里只亮着一盏辅灯,拉拉已经关了电视。主卧的门开着,但灯是黑的,明显拉拉已经躺下了。
18.方法论
19.矫情
20.当务之急和亡羊补牢
  18 方法论
  随着SH中国的快速扩张,管理人才培养不足的问题日益明显。早在杜拉拉和李卫东刚到岗的时候,麦大卫就为SH中国制定了一个工作重点:加强加快组织的人才培养。为此,有一个很重要的具体动作要做为全公司所有经理级别以上岗位甄选接班人,以便重点培养。麦大卫要做的,正是拉拉在DB时想学的“接班人计划”。
  麦大卫让亚太HR提供了一套测评工具给SH中国的组织发展经理马莱,让马莱依葫芦画瓢在SH中国推广实施。
  根据测评结果,每个被评估者都会得到一个定论:是有潜力继续发展,还是潜力已经到头,甚至是该被淘汰。
  麦大卫是急性子中的战斗机,马莱虽然嫩,不是还有黄国栋吗,他竭力主张一步到位。麦大卫越心急,何查理越不敢大意,他生怕马莱组织得不周全,扰乱军心,影响生意。为此他坚持先拿销售部的小区经理级别做试点。
  麦大卫则坚持要对销售和市场总监们进行评估。销售总监有三位,连上市场总监,一共也就四个人,都向何查理报告,麦大卫命令黄国栋本人协助何查理完成对这四个人的初步评估,然后再把结果拿到亚太来讨论。何查理同意了,他心里清楚,这个由不得他不同意,美国总部也在盯着,评估结果事关何查理的接班人选。
  后来的事实证明,何查理对马莱的担心一点儿也不多余。原本应在9月30日前完成的人才评估,因准备不足被迫延迟到10月底,尽管如此,会上的主旋律还是成了大区经理们的相互争执,也有质问HR的,场面混乱火暴。
  李卫东不愧是出色的培训经理,不仅逻辑严密,且瞬间反应一流,口才十分了得,且越战越勇丝毫不落下风,倒显得销售部仗着人多势众欺负HR。
  会后,拉拉回到自己办公室不久,李卫东就过来了,刚经历了一场舌战群儒,他还很兴奋,绘声绘色地把自己的经历和拉拉说了。
  李卫东问拉拉那组的情况,拉拉笑道:“半斤八两。”两人说笑了一会儿,李卫东看看表说:“马莱那组怎么还不结束?恐怕情况不妙。”拉拉没吭声,心里却和李卫东想的一样。
  李卫东感到,评估之所以会演变成这个样子,首先是培养接班人的观念还没有培养起来,也就是洗脑吧。而本应承担起洗脑者这个角色的马莱却把自己变成了一个不动脑子的二传手,既没有对理念进行系统的解说,也没有结合SH中国的情况进行适当的演绎,甚至没有把英文翻译成中文。
  其次是马莱没有事先就测评工具该如何运用对大区经理们进行统一的培训,而是由得他们去自学,让他们有问题就问这些人都忙得很,如此复杂的东西还是全英文的,你让他们自学,结果就是对标准的理解五花八门千奇百怪,大家根本不是在同一个平台上进行评估,不吵架才怪。
  麦大卫很快就会听到何查理的反馈了,看老黄这次怎么向麦大卫交代!李卫东几乎可以想象到何查理会如何用调侃的口气叙说,而麦大卫闻讯后又会如何的郁闷憋气。
想到这里,李卫东忽然眼睛一亮,这不是一次不可多得的机会吗?既可以替老板排忧解难,又可以漂亮地甩下那个湿面粉一样黏手的招聘流程项目!关键是,能负责这种事关组织发展的重要项目想想看,那是一堆接班人呀哪个HR不梦寐以求!除非他是个混日子的,或者智商不高。
  19 矫情
  马莱一脸疲惫地回到办公室,拉拉关心地问:“你们组怎么讨论了这么久?”
  马莱累得两眼发直,含糊其辞地回答拉拉:“接班人计划是新生事物,大家感到特别好奇特想学习。我都没想到今天的讨论能那么踊跃,挺受启发的。他们分享了一些特别好的观点,还提了很多特别好的建议。”
  拉拉一下敏感到马莱不愿意说实话,就不去说破,只是大略地告诉马莱自己那组氛围不够好。
  沉默了几秒,马莱追问拉拉:卫东那组情况如何,拉拉谨慎地说:“我感觉他那组的情况和我这组差别不太大,要不一会儿你还是问问卫东本人吧,以他说的为准。”
  马莱“哦”了一声没有别的话了。
  拉拉一腔的热心劲儿被兜头浇了一盆凉水,心想,反正我已经把我这组的情况跟你沟通过了,剩下的,你自己看着办吧。临走,忍不住提醒了一句:“马莱,要不要赶紧给老黄打个电话?”
  马莱说:“三言两语电话里说不清,回头我还是写邮件吧。”
  第二天上午,到吃午饭的时候,黄国栋猛然想起前一天SH中国评估,没听到一点儿声音,正在这时麦大卫的电话就到了。麦大卫大发雷霆的训斥声传来,黄国栋听了两句,顿时傻眼,原来何查理已经把情况都告诉麦大卫了,有两组的讨论算是达成了结果,但过程中存在不少争议,剩下一组,干脆没能达成结果。
  麦大卫质问黄国栋:“你都在忙什么?想什么?”
  黄国栋抓着电话,汗都下来了,还在嗫嚅着找词儿,麦大卫不等他回答,就气呼呼地挂断了电话。
  黄国栋马上给马莱打电话,却半天没人接电话,他马上打给杜拉拉,让她马上把李卫东也找来,一起电话会议。
  李卫东马上过来了,马莱却因为正在面试中,一时过不来。黄国栋稳了稳神,让李卫东和杜拉拉先汇报他们两组的情况,两人就大略说了一遍。
  黄国栋问:“你们知道马莱那组的情况吗?评估完成了没有?”尽管马莱声称评估顺利,李卫东和杜拉拉从销售部的人那里却听到了不同的版本。两人不约而同地选择了装傻,黄国栋顿时心里凉了半截,看来何查理所言非虚。黄国栋定了定神,要两人说说他们对本次评估的看法。
  李卫东说:“项目是马莱一手负责的,具体过程我没有太留心,我只是执行了马莱指定给我的分工,从昨天的会议看,销售管理团队目前还不太接受这个项目。”
  黄国栋马上责备说:“你们以前没觉得有问题吗?为什么不早说呢?”两人都分辩说自己是到了讨论会上才发现销售部的抵触情绪比较严重。黄国栋就又批评他们昨天会后不马上给他电话,这两人便又解释说当时就把情况和马莱口头沟通过了,而且昨天下班前已经把讨论结果形成文字和数据发给马莱了。
  黄国栋翻了一下白眼,暗骂马莱不靠谱,又觉得这两人也都不是善茬,他没好气地说:“你们自己不能给我打电话吗?不一定谁负责项目就非由这个人来报告嘛。不然还讲什么团队合作?”他把话说到这份上,那两个人就都不说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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