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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京故事全文

_7 筱禾(现代)
  蓝宇吃完了饭,站起身来,收拾饭碗,我看他一条腿果然是行动不大利索,连忙站起来帮他,一边收拾一边问:“你这腿……很疼么?”
  “还好,当初我刚醒的时候疼的厉害,现在除了阴天下雨的时候有点难受,其余的时候好多了。”他笑笑:“又没有截肢,已经很幸运了。”
  我从他手里接过碗,向外面走的时候随口问:“你特恨那个撞你的司机吧?”
  “不恨。”
  “为什么?”我诧异,回头看他。
  他还是淡淡的微笑:“他一定也不是故意的。”
  我看着他,他的眼睛里干干净净的,我的鼻子突然一酸,赶快扭过头去几步走出了屋子。
  蓝宇,他是遗忘了过去,可是,他性格本质的那些东西丝毫没变,他还是那么善良,宽容,为别人着想。他依旧,是我爱的那个蓝宇。
********************************************
  晚上在刘征家,诗玲洗了盘水果出来,我和刘征边吃边谈。
  “刘征,我这么住在你家也不是回事,我想搬出去住。”我说。
  刘征惊讶的看着我:“你丫真逗,你搬哪去啊?现在北京房子可贵了。”
  “贵不贵的,那是两码事。”我摇头:“我打算长期在国内呆着,就不能总麻烦你们两口子……我想回‘庆贺’的小屋去住,不知道那里还有没有人租。”
  刘征看着我,沉默了半天才开口:“……捍东,你可想好了,你在温哥华可有家有业,幸福生活等着你呢,你在这边,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烂摊子。蓝宇……他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恢复记忆……也许永远都恢复不了了也说不定,何况他还不能听你的名字,你在他面前还得隐瞒身份,这日子……你得确定你能过得下去!捍东,你也老大不小了,别总冲动,买张机票回去算了,我这边,养蓝宇一辈子也不算个什么事,你要随时想回来看看呢,就来看看,我总觉得,把你的后半辈子都搭上,实在犯不上。”
  我看着刘征,我在他眼睛里能看到真诚,我笑了,有这样的兄弟也是件幸福的事:“刘征啊,谢谢你的好意,可我要那么做了,也真不是个人了。你想想啊,蓝宇他为什么一听到我的名字他就反应激烈?那是因为,我以前给他的刺激,太大了……他可能忘记了我,忘记了所有的事情,但是最深处的东西,他忘记不了的……刘征,我欠蓝宇的太多了,我欠他恩情,欠他爱情,我欠他的,别说这下半辈子,就算再加一辈子,可能也还不清。我以前总在想,蓝宇死了,是对我最大的折磨,因为我永远欠他的,还都没地儿还去……可是现在好了,冤有头债有主,就算真把我这下半辈子都搭给他,我也认了。我陈捍东从来就不是什么正人君子,可是我至少,还是个人,是个有血性的人。”我看着刘征眼里的无奈,拍拍他:“如果我换成你,蓝宇换成诗玲,你会走么?”
  刘征长长叹了一口气:“好吧捍东,我也不多说什么了,你自己的事情,自己解决吧……但是你在这边,打算做什么工作么?要不……你就回公司来上班吧,股份我给你,咱哥俩还像以前一样,合作挣钱,怎么样?”
  我笑:“好……回去没问题,但是股份还是再说吧,你呀,只要按月给我开工资就成了。”我拱手做可怜状:“但求老板赏口饭吃——”
  “去你的!”刘征笑骂着:“吃饭去。”
  我们哈哈大笑着,起身向餐厅走去。
***********************************
  我真的到刘征的公司去上班了,刘征对下属说这是新来的总经理,我的话就等于他的话,下属们恭敬的叫着总经理,我倒真有点尴尬。在温哥华看花看惯了,冷不丁回到这商海浮沉中,我还真有点不适应。
  刘征很体谅我,前几天也没让我去做什么工作,我也就抽出时间去跑了点私人的事情,把在国内常住的手续都落实了,给爱莎打了个电话,告诉她我这段时间都不回去了,她很生气的跟我说你不回来我怎么办啊,花店生意这么忙,前几天又有客人来捣乱,我还打算开分店……我没等她说完就把电话撂了,我最烦她跟我喋喋不休这些生意上的事,幸亏隔着那么远,她也不会飞到我面前来乱吵。
  租“庆贺”的小屋倒是费了些时间,好在北京这两年拆啊建啊,那小屋居然还安然无恙,我找到屋主的时候,估计被他看出了我迫切的心情,还把房费提高了些,不过我也顾不了那么多了,草草的讲了讲价就敲定了,第二天拎着我的行李箱就住了进去。
  屋子里的家具都换了,因为好久没有人租,屋子里格外冷清,还蒙了灰尘。我看着这陌生又熟悉的地方,沉默了好久。
  我从行李箱里拿出一张照片,那是蓝宇当初在“北欧”拍的照片,画面上只有黑白的旋转楼梯,原来我们住在这里的时候,他一直把它挂在门上,我仔细的把它装进镜框里,重新挂回到原来的地方。
  我开始重新找寻那些熟悉的家具,能买到一样的,就买,买不到的,也尽量用差不多的代替,我还记得我找到那块和原来窗帘一样的窗帘布的时候高兴了好久,回家挂上的时候,我恍惚又回到了那些和蓝宇在这里共度的日子,就连屋角那坏了的空调,也仿佛在印证着我的记忆。
  当我把这小屋里里外外都收拾好的那天,我一个人,在床上坐着,喝了好多好多瓶的啤酒。
  然后,又抽了一夜的烟。
ann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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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2004-4-24 19:27:13
第四章
  北京的秋天真的很冷,又去看蓝宇的时候我给他买了几件毛衣,都是以前他喜欢的样式。还准备了一些其他的东西。
  蓝宇看到我来很开心,张罗着要找椅子让我坐,我连忙把他按住,从袋子里把衣服拿出来让他试,他有点吃惊,我看着他笑笑:“试吧。”
  他脱衣服之前看看我,有些不知所措,脸又红了,我怔了怔,站起身来走到窗前假意看屋外的风景,听着他在身后悉悉梭梭,心里又压抑得难受。他的身体……我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那具身体……我曾在上面留下无数属于我的印记……如今我居然只能避而不见!我真的很想忽然回过头去紧紧的抱住他,喊他的名字,可是我知道我不能这么做,如果吓坏了他,以后的事情就不好办了。
  “陈哥——”蓝宇在身后叫我。
  “哎。”我回过头来看着他。他穿了件暗红色的高领毛衣,很不错,但是把他苍白的脸衬得越发苍白了。
  蓝宇腼腆的笑笑:“谢谢陈哥……你挑的衣服我……我都喜欢,真的。就是……像个小日本。”他不好意思的挠挠头。
  我差一点眼泪又要掉下来,连忙转过身去装着咳嗽掩饰。我记得以前我给他买衣服他也是这么说的,一模一样,什么像个小日本。看来他体内有些潜意识并没有完全遗忘,我勉强笑着回过头来:“来,蓝宇,你坐到椅子上来。”
  我扶他走到镜子前的一张椅子上坐好,从包里拿出一块大围布,把他的身前围好,又拿出剪子和推刀:“我来给你理发。”
  “陈哥?这行么?”蓝宇有点惊讶。
  我笑笑,年轻的时候因为好玩,我还真给几个哥们剃过一段时间的头,手艺应该没有荒废,但是要在蓝宇的头上比划,还是多少有点紧张。我拍拍他:“瞧好吧您。”
  他放心的笑笑,拿起身边的一本画报开始看起来。
  我拿起剪子来,喀嚓喀嚓的剪起来,蓝宇的头发很黑,很多,剪起来有点费力,可是我不怕费力,我认认真真的下每一剪,甚至把它当做一件工艺品来对待,我愿意,我愿意为他做任何事,只要他好。
  理发的时候我眼角的余光瞥到他的脸上,他也是三十几岁的人了,可是眼角却没有什么皱纹,显得很年轻。最重要的是,他的眼睛里很干净,原本就是干净的,现在更是纯洁的一尘不染。和镜子里我眼里的浑浊比起来,他真的像个无暇的孩子,我轻轻叹了一口气。
  蓝宇却好象听到了:“陈哥?……你不高兴?”
  “啊,没有。”我摇头,拍拍手:“好了,你看看怎么样。”我解下他身上的围布抖着。
  他欣喜的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笑:“陈哥,你手艺真好。”
  我大笑:“就那么回事吧,你当了把实验田。”
  他也呵呵的傻笑:“其实我最喜欢短发,可是这里的理发师太忙了,有时候两个月才来一次,只好让它留着。”
  我看着面前清爽的他,他已经越来越像原来的蓝宇了,我低下头去把理发工具收好:“以后我常来帮你理发,咱不用这儿的理发师。”
  “那怎么好意思……总麻烦陈哥。”他伸手去倒水:“陈哥,你喝水。”
  我正想告诉他不要见外,忽然外面突然传来一个女声:“陈捍东!陈捍东!——”有点尖细和焦急。
  我愣了愣,不知道谁会在这里叫我,我忽然想到蓝宇,慌忙回过头去看他,看到他的一瞬间,我不由得大吃了一惊,只见他眼中神色大变,眼圈变得通红,嘴唇在剧烈的颤抖,我连忙想上前安慰他,他忽然大吼一声,整个人就向墙上撞去。
  我吓得魂飞魄散,几乎是扑上去挡住他的冲撞,一声闷响,他结结实实的扎在了我的肚子上,我疼得闷哼了一声,连忙死死的抱住他:“蓝宇!蓝宇!你别激动……别激动……”
  他仿佛没听懂我的话,力气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大的要命,几乎是在拼死的挣扎,我几乎按不住他,他的手突然猛的一挥,“哗啦”一声,桌子上的水杯应声落地,他继续近乎疯狂的大叫着,试图摆脱我:“啊!——啊!——”
  咣的一声,门被推开了,几个大夫和护士匆忙的跑进来,帮忙把蓝宇从我的身边拉开,又把他按到床上,大夫拿出针头,熟练的把什么东西从蓝宇的胳臂上注进去,五分钟后,蓝宇安静了。
  大夫擦了擦头上的汗,回头看着我,语气不满且责备:“你这个人是怎么回事?明明知道病人不能受刺激,还……”他盯着我:“你叫什么名字,是他什么人?”
  “我……”我刚开口又咽了回去,想了想把大夫的手拉过来,在他的手上划上三个字:陈捍东。
  “啊!——”大夫恍然大悟:“原来你就是那个陈——”他也把后面的话咽了回去,抬头严厉的看着护士:“是谁把他放进来的?”
  “不不不。”我连忙解释:“我……我虽然是陈……陈……,但是,但是他看到我是没有事的,我是他的……他的亲属,就是今天……今天不知道是谁在外面喊了一声我的名字,结果……结果就这样了。”
  大夫疑惑的望着我:“亲属?亲属他会一听到你的名字就这么激动?”
  “是……”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
  大夫皱眉冲护士道:“病人看到他没问题?”
  “没有。”护士看看我:“要是有问题早就该发作了。”
  大夫点点头:“……那你以后尽量小心点,你要知道,病人犯病,对于他的病情恢复不利。”
  “是是。”我连忙答道,我从来都没这么恭顺过。
  大夫和护士又检查了一遍蓝宇的情况,然后出门去了,叮嘱我有事情再喊他们。
  屋子里终于没有人了,我慢慢坐到床头的椅子上,看着蓝宇熟睡的脸,心里百味杂陈。
  我的爱人,他在潜意识中,难道真的这么恐惧我?仇恨我?连听到我的名字都不行?蓝宇,蓝宇,你的心里到底装满了什么?你让我受到的震撼太大了,蓝宇……蓝宇……我反复念着他的名字,我究竟,做错了什么?
  我用手蒙住脸,在蓝宇的床边坐着,脑子里一团纷乱。
  我听到隐约的门响,我以为是送药来的护士,没有抬头。
  一只手轻轻放在我的肩膀上,我有点惊讶的抬头,看向身后的人,一个女人。
  林静平。
ann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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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2004-4-24 19:35:40
第五章
  我腾的站起身来,刚想开口,又想起蓝宇,连忙冲她摆手,指指外面,示意出去谈。
  林静平神色复杂的看了我一眼,转身向外面走去。
  我跟在她后面出来,小心的关好门,然后转过身去看着她,语气很僵硬:“……你怎么会到这儿来?”
  “我有个朋友也在这……”林静平看着我:“今天我来看他,结果发现登记本上居然有你的名字,我一激动,就喊你……”
  “激动你也不能乱喊啊!”我的声音一下子提高了,看着她的面容瞬间的改变,我意识到自己失态了,我压下心底的气愤,把后面的话咽了下去。
  她看着我:“……你……还好么?”
  “还成。”
  “……那人……是蓝宇?”她的声音有些不稳。
  “是。”我不想多说。但是想想她是个女人,也不清楚状况,自己刚刚的表现也实在不太礼貌,语气不由得缓和了些。
  “他不是……”
  “他没死。”我打断她的话:“你别问了。总之你别乱叫我的名字……万一再遇上,你就叫我陈哥!”
  林静平稍仰了仰头:“陈捍东你还真是有意思……”
  “我说了叫我陈哥!”我紧张的瞪大眼睛低声冲她叫,连忙透过门上的玻璃往里面看,蓝宇还在熟睡,我略略放下心来,转头看她,她脸上的表情更奇怪了。
  我吁了一口气:“走吧,我请你喝杯咖啡,然后慢慢和你谈。”我率先向外面走去。我知道林静平这女人的心思不一般,如果我不如实和她说清,搞不好她会天天到蓝宇的门口来叫我名字也说不定。
  林静平跟在我的身后,我听到她清晰的高跟鞋声,一声一声。
******************************
  咖啡馆中,林静平搅动着自己的面前的咖啡。
  “你是说,蓝宇失忆了,但是不能听到你的名字,一听就犯病?”林静平挑了挑嘴角。
  “是。”我看着她:“所以……静平……如果你以后再去那家病院看朋友的话,请千万不要去打搅他……更不要,在他面前提我的名字。”
  林静平突然笑了起来:“陈捍东,这是老天对你的报应!当初你那么对我,现在报应就来了。”
  我不置可否:“如果真的是报应的话,我也得受着。”
  林静平目光变幻:“……捍东,我想问你句话。你当初……有没有爱过我?”
  我看着这个女人,她脸上浓艳的妆,却依旧显得那么苍白无力,我不知道自己当初为什么会觉得她漂亮,也许她的外表很出众,但是她的心灵……我不敢苟同。我想我从来都没有爱上过她,当初娶她是觉得自己可以使一个女人幸福,至于这个女人是谁,其实已不重要,我也曾经希望给家里一个交代,还有孩子……我不禁又想到了那个被打掉的孩子……我爱她?我怎么会爱她?我没有能力爱任何一个女人,我的满心里,只有蓝宇,蓝宇,这个刻入我生命的名字。
  可是我现在不能说实话,我看着她,点了点头:“爱过……曾经爱过。”
  如果这样的话能给她一点安慰,然后让她从此不去找蓝宇的麻烦,我撒个谎是无所谓的。我陈捍东一辈子撒的谎也不少了,加上这一个,应该也不算多。
  她看着我的目光开始柔和:“那……捍东,我们还有机会重新开始么?”
  “没有。”我断然拒绝了,我不会在这个原则问题上乱了分寸的:“静平,你现在不是有家有丈夫了么?好好过你的吧,我们是没缘分的了。”
  她搅动咖啡的动作在加快:“还是因为蓝宇……”
  “好了静平,”我打断她的话,站起身来,我实在懒得和她多说什么:“我得走了,我还有工作呢。”我叫过侍者买了单,冲她点点头,转身向外面走去。
  “哎!”林静平在身后叫我:“捍东!你现在在哪里工作?”
  我停了一下:“刘征的公司。”
  然后更快的走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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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刘征的公司的确很大,但是当我切实的进入那里以后,我才发现,原来麻烦着实不少。
  首先就是因为我出事以后,公司就已经不做违法生意,但是这年头,遵纪守法的做生意实在是赚不到很大的利润。而且平心而论,刘征尽管跟着我干了不少年,可是论起管理能力和魄力来说,他差的太多。公司架子铺得很大,但是上下人员安排混乱的太多,任务分工也不明确,我进入公司后首先就精简了一批人,然后又处理了几个谈判和交易,帮刘征小赚了一笔,刘征高兴的直说我是回来对了,我也很高兴,感觉又回到了以前叱咤风云的日子。
  晚上我和刘征又喝酒,我们七分醉的时候我笑着问他像他这么做生意不赔么?他也醉醺醺的说怎么不赔?你刚走那阵有个大生意砸了,公司差点就倒了……捍东我可真不像你,你天生就是做生意的料,不像我,太婆妈,太恋家,成不了大气候……我大笑说你小子放什么狗屁,现在不是经营的很好么?他笑笑又叹气,说来来喝酒喝酒……我们于是又喝了个不亦乐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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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工作了两天后我又回到了病院看蓝宇,看到他的时候我有些忐忑,不料他抢先向我道歉起来。
  “陈哥。”他脸又红了:“真对不起,那天听说我发病了……没把你吓到吧?”
  “没有没有。”我连忙把给他买的水果放到地上,冲他笑:“你还记得那天的事么?”
  “我……”他的表情有些困惑,有些苦恼:“……不大清楚了……我就记得……你给我剪完发,我突然听到了什么……然后,然后我就开始头疼……很疼很疼……然后……”他面上的表情很痛苦,我连忙打断他的话:“好了好了,想不起来就别想了。”我从包里拿出袋糖炒栗子递给他:“吃吧。”
  他笑笑,像只小松鼠一样开始剥着栗子,塞进一颗到嘴里,露出像孩子般欣喜的表情:“陈哥!这栗子真好吃!”
  “是啊。”我带点宠溺看着他:“你以前就爱吃。”又像想起来什么似的:“嗳,你也知道这是栗子?你没把这些东西忘了?”
  “没忘。”他摇头:“刘哥说,我日常的东西啊,说话啊,都没忘,唯一忘的,就是发生过的人和事。”
  “以前发生的人和事……”我的目光飘向窗外,刚刚来的时候我还问过医生,他说蓝宇的情况其实是很特殊的,有的东西忘记了,有的东西还残存在记忆里,这样的病人是很有可能恢复的,但是据说相对也是很危险的,万一治疗不好,或是受了什么刺激,可能就会变成植物人,一生就完了。所以目前对蓝宇一直采取的是保守疗法,就是任其发展,慢慢开导,看能想起来多少就想起来多少,对于其它的什么电击啊,催眠一类的疗法,都没有尝试过。
  我叹口气,换了个话题:“蓝宇,你醒来的时候,都谁在你旁边啊?”
  “就是刘哥一直照顾我。”他继续剥着栗子,又递给我一个剥好的:“他告诉我我叫蓝宇,还告诉我我是在车祸中出事的,他把我送到这里来治疗,但是……”他的声音有些不解:“他从来不和我讲以前的事情,即使讲,也只是告诉我我是做什么工作的,哪里毕业的……至于我经历的事情,他说他也不太清楚。”他看着我,目光有些求恳:“陈哥,你知道我的事情么?能跟我说说么?”
  我看着他,千言万语,哽在喉咙里,却不知该如何开口。
  我该如何对他讲,我买下了他的初夜,然后他爱上了我,我又一再的伤害了他,他用他全部的积蓄救了我的命……可是当我终于决心和他永远在一起,永远爱他的时候,他却……
  我的眼睛有些模糊,朦胧中我看见蓝宇放下手中的栗子,我听见他喃喃低语:“……陈哥,你也不愿意和我讲……我知道,也许,我以前是个很不好的人吧?……可能我做了很多坏事……所以,你们都不愿意告诉我……”
  “不不。”我叫出来:“你瞎想什么呢你!”我拉住他的手:“蓝宇,你听我说,你很好,原来你就是个特别好的人……现在也是……有些话,陈哥现在不能和你说,以后的,以后,我一定慢慢都告诉你,好么?”
  他看着我,眼底的阴霾慢慢的散开来,露出一个笑容:“我知道了,陈哥。”
  我放下心来,想了想,又从包里拿出一瓶洗发水:“蓝宇……你以后,就用这个吧,很好闻的。”这是我跑了好几家超市才找到的,还差点以为不生产了。
  他打开盖子闻了下:“真好闻,谢谢你,陈哥,这也是我以前喜欢的吧。”看我点头,他低下头去:“陈哥……我想跟你说,其实我第一次见你……就觉得特别熟悉,特别亲……真的,我想,我们以前……一定关系很好吧?要是……要是我想不起你来,你可千万别怪我啊。”
  “……我知道。我不怪你。”我屏住呼吸半天才说出来这句,我怕自己声音中的颤抖被他听出来。
  蓝宇,他依旧那么聪明,那么敏感,只是,他会想到,我和他,究竟是什么关系么?
ann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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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2004-4-24 19:36:28
第六章
  那以后的日子其实很是平静了一段时间,我平时在刘征公司里上班,有了闲暇时间就去看蓝宇,给他讲乱七八糟外面的事情,他总是听的很开心,我甚至想,如果他真的永远想不起来,那就一辈子这样,也挺好。大不了,我可以为他改了名字,不叫陈捍东,叫陈猫陈狗都行,只要他好,爱叫什么都可以。
  刘征这一段时间在谈一桩比较大的生意,却没提让我插手的事儿,我想人还是多少都有些私心的,也就没多问什么,尽力的去处理公司中的一些杂事。我是在去了温哥华以后,总觉得看透了钱原来就是那么回事儿,生不带来死不带去,活着够花就行了,以前自己赚了那么多的钱,自己最爱的人依然说离开就离开了,什么都挽留不下来,没用!
  可是现在回国了,我又必须开始改变自己的看法,我已经不想让刘征负担蓝宇的医疗费,我想自己承担关于蓝宇的一切,可是这样一来,经济压力就无形的加重了。我每月从刘征那里领的钱,刚够给蓝宇交各种费用的,我自己总不能不吃不喝。好在爱莎还定期从国外给我汇些钱过来,总算是能维持。我不由得暗暗感叹,原来那挥金如土的日子已经一去不复返了。
  我自然是不能安于现状的,我想自己干,挣一笔钱后,让蓝宇过好日子。可是自己做也是要有资本的,我又不能向爱莎要,想来想去,我还是决定向刘征开口。
  刘征听我说要出去单干以后愣了半天,还问我是不是他给我开的钱太少了,我摇头说不是那个意思,他说那你丫抽什么风啊?我笑笑说我想让蓝宇过得更舒服点,刘征看着我又愣了半天没话说。
  后来刘征问,你要多少钱?
  我比了个数字,他瞪圆了眼睛骂了一句。
  我说没有就算了,我再想别的办法。
  刘征又骂了一句,掐灭了手里的烟说你去哪想办法啊,还是我帮你凑凑吧。
  刘征还是有办法的,一个星期后,他把一张支票放在了我的面前。我笑着拍拍他的肩膀说大恩大德莫齿难忘,他撇了撇嘴说瞧你那德行!
  就这样,我的生意开张了。
***********************************
  与此同时,蓝宇的病情也很稳定,由于我渐渐和病院里的医生大夫都混熟了,又塞给她们点小恩小惠,她们也就默许我有时可以带蓝宇出去到院子里走走,蓝宇每次出去都很开心,他说平时病院里管得很严,他只能打开窗子透透气,特别想出去走走,我笑笑说好啊,如果你恢复的好的话,我跟大夫说说,看看能不能带你出去逛街去。他像个孩子一样雀跃起来,问是真的吗?我笑着点头,他却又觉得自己失态,呵呵的傻笑起来,可爱透了。
  有一次我们在院子里乱晃的时候,我没话找话的瞎聊,问他:“哎!你知道院子里这些树是什么树么?怎么光秃秃的?”
  “听说是玉兰树。”蓝宇伸手拨弄着一根树枝:“听说一到春天,就能开白色的玉兰花,大朵大朵的,可好看了……可是我在这里住了五年,它们从来就没开过。”
  “可能树都死了吧。”我随便回答着。
  “不会的。”蓝宇很认真的说,拨弄着树枝给我看:“你看,这树皮里面,还是绿的呢,怎么会死呢?”他憧憬的望着这园子:“我相信有一天,它们都会开花的。”
*************************
  我没等到玉兰树开花,却把爱莎等到了。
  我每月都能收到她汇来的钱,可是我几乎快要忘了还有她这么个人存在了。所以当她像个鬼魅一样,拎个大皮箱出现在我面前的时候,我着实吃惊的合不拢嘴巴了。
  爱莎笑眯眯的上来要挽我的胳膊,被我挣脱了,我思忖着要把她安顿在哪里,我当然不想让她到庆贺的小屋那里,那是专属我和蓝宇的地方。但是我又不能把她一个人扔在陌生的宾馆里,想来想去,我把她送到了刘征家里。
  刘征和诗玲都很热情,给爱莎空出了一间屋子,还给她做中国饭菜招待她,把爱莎哄得很开心。我嘱咐他们不要和爱莎说蓝宇的事情,他们答应下来——其实就算不答应都没关系,爱莎的烂中文,在国内基本属于聋哑人的行列。
  晚上爱莎要我住在她那里,被我拒绝了,我说在朋友家里做这种事情不大好,不符合中国国情,爱莎很生气,可是又说不出来什么。她委屈的问我干吗这么久都不回去,我无言以对,我不能跟她说我找到了久别的爱人,毕竟她对我算真的很好,5年来我们虽然没有孩子,但是我也很尊重她。我不知道该如何跟她开这个口,于是就拖了下去。我想把她先送回国再说,反正她的签证也呆不了多久。
  爱莎在北京的这些日子,我被迫陪着她到处旅游观光,根本也没时间去看一眼蓝宇,也不知道他怎么样了,每天心烦意乱,却又脱不开身来,实在是一种无形的折磨。
  爱莎尽管不满意,可是看我做为丈夫的表现还算称职,也没了什么可说的。她尽管爱钱,可是性格中还有孩子气,很容易相信人,这也是我当初选择她的原因之一,我跟她说我在国内是想做点生意挣点钱,国内挣钱我比较得心应手,她听到钱这个词眼睛就发亮,再想想自己也玩够闹够了,最后终于决定要回去,我为她买好了机票,约定那天送她走。
  就在爱莎走的那天,出事了。
  我们还在机场,还有20分钟就要登机的时候,我接到了蓝宇那里医生的电话,医生在那边的声音很紧张急促:“喂,是陈捍东么?”
  “我是。”
  “你是蓝宇的家属吧?快点过来,他发病发得很厉害。我们找不到刘征,只好找你了。”
  我的脑袋嗡的一下子,也不记得自己冲着电话,又冲着爱莎胡乱说了句什么,转身就向机场大厅外面跑出去。
  我的车子一路开得险象环生,到了病院我飞快的往里面跑进去,刚进大门就听到了蓝宇的叫声,一声接一声,听起来无比凄厉,我紧张得心里都揪了起来,急忙冲过去推开蓝宇房间的门,只见屋子里床倒柜倾,一个碎了的药瓶和注射器滚落在地上,一地的药水,蓝宇被一个男医生和一个小护士费力的按在墙上,他的表情痛苦的扭曲着,嘴里发出声嘶力竭的声音,却是断断续续的音节碎片。我见到这幅场面,简直都要惊呆了。
  那医生见我进来,大喊着:“快!快帮我来压住他!”
  我几乎是下意识的去帮他,他急忙冲出去,又拿了一瓶药水和注射器进来,我死死抱着蓝宇,叫着他的名字:“蓝宇……蓝宇……我在这里……你别激动,别激动……啊……”我也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只是在拼命的,无助的想着,蓝宇,蓝宇,求你平静下来。
  医生麻利的把药水给他注射进去,和上次一样,五分钟后,蓝宇平静下来了。
  医生使劲抹了把额上的汗:“谢谢你!可真谢谢你,今天正巧赶上我们院放大假,留守的人不多,谁也没想到他这个轻症病人会突然犯病,可真是让我们措手不及,多亏你及时赶到……谢谢你啊!总算是把他收拾住了。”
  我麻木的回应着,感觉到医生和护士都出去了,我下意识的开始收拾房间里的残局,脑子里还在轰轰做响,反复回荡的就是刚刚蓝宇的模样,和医生最后的那句话:“……总算是把他收拾住了。”蓝宇,我的蓝宇,在这里是受到什么样的对待?我以前居然没想过。
  他没有自由。我见过这里的重病人,医生们像对待牲口一样对待他们,绳子,针管……我不要……我不能……我怎么能让蓝宇受到任何一点这样的伤害和委屈?我怎么能容忍这里的医生和护士用那样的眼光看他?我可以把他带出去,我只要不刺激他,我可以慢慢的陪他回忆,给他调理,我怎么能……让他在这里面过一辈子?我呆呆的站在床边,看着他因筋疲力尽而熟睡的脸,一种难以名状的心痛把我吞没。
  我扶好桌椅,扫好地上的碎片,转身想出去倒掉,一抬头,我居然看到了爱莎。
ann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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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2004-4-24 19:38:18
第七章
  “怎么是你?”我吃惊的看她,压低声音道。
  她看着我,没说话。
  我反身出来带上门,看着她居然还拖着那个临走时带着的箱子:“你怎么没走?”
  “我要是走了,不就看不到这么精彩一幕了么?”她对我说着英语:“他是谁?”
  “我弟弟。”我的谎言脱口而出,不耐烦的挥挥手:“你这一不走,机票又要改签了。”
  “你弟弟?”她半信半疑的看我。
  “是。”我懒得多解释。
  “……你留下是为了他的病?”
  “不全是。”我避开她的眼神:“你别瞎想了,一会我们去机场,改签机票。”然后拉过她的箱子往外走。
  她跟在我后来还在追问:“他这是什么病?怎么会犯的这么严重?”
  “我也不知道怎么会突然这么严重……”我随口回答着,脑子里却突然一动,站在那里呆住。
  是啊,蓝宇怎么会突然犯这么重的病?刘征和大夫不是说,只要不提我的名字,他就不犯病么?那么是什么事,什么原因导致他突然发病的?难道……是有人到他的面前提了我的名字?
  想到这里,我也顾不得爱莎了,对她说让她回刘征家等我,然后扔下她和箱子就往医生的值班室跑,爱莎在后面喊我,我也充耳未闻。
  我气喘吁吁的冲进值班室,大夫惊讶的看着我,我开口:“大夫,今天有人来看过蓝宇么?”
  “……登记本上是没有。”大夫回忆着:“不过……因为今天人手少,而且也应该没有探视的人来,所以上午我出去买了点东西,那段时间我不敢保证没人进来,我回来刚把买来的东西整理一下,就听到了蓝宇的喊声了。”
  “那您没看到有什么人从蓝宇房间里出来么?”
  “没有。”大夫摇头:“我进去的时候已经是一团乱了……我当时也奇怪呢,平时他从来没这样发过病啊,突然就这样子,难道是病情加重了?”
  我摇头:“不是……绝对不是……”
  我的脑海中浮现出一个人的身影,我转身快步走出门外。
  我走出门外打了一辆出租车,在车上call了林静平,她的声音听起来挺愉快,说自己正在美容院,我要求她马上出来,说我想见她,她问什么事,我说你出来就知道了。
  我们约在上次那家咖啡厅见面,两个小时后,我看着林静平走进了咖啡厅的大门,摇曳生姿的坐到了我的面前。
  我努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绪:“静平,我问你个事。”
  “啊?”她笑吟吟的看着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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