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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匡胤传

_7 金舟(宋)
往西又走了几里地路程,前面有一村庄。走到近前,见村头立有路牌,上写“千家店”三个大字。这时他确实饿了,太阳已经偏西,就找了一家酒店住下。随即要了酒饭,赵匡胤独自一人,边吃边饮。这时,他忽然发现这店里人等,进进出出十分忙碌。凭窗望去,看见村里人也是来来往往,神情紧张。他将店家叫来问道:
“本村出了何事?如此来去匆匆?”
店家道:“客官不知,我们这村是朝廷不管,大王管的地方。过去的山大王,经常下的抢掠,杀人放火,民不聊生。后来,又来了一位山大王,制服了那位山大王,立了一套新规矩:一不抢掠财物,二不杀人放火,只是,每月十五,要抬一个锅煮好的五香狗肉下山,和村民共享美味。”
赵匡胤一听连声叫好道:“真是你村百姓的福份,遇上了这么一个好山大王。”
店家道:“好什么好,那香喷喷的狗肉,全村百姓,也只能站在下风头,远远地闻上点肉香味,根本沾不到嘴边。只有本村富户,和买卖店铺的东家,才能在嘴上揩一点油。”
赵匡胤笑道:“这山大王愿意让你们富户白揩油,也算不错。”
店家道:“那是白揩油?本村富户被分为三等。上等户揩油出谷三石,中等户揩油出谷两石,下等户揩一次还要一石。谷子收齐后,还得给他送上山去,供养山上人马。所以,村里人就给这位山大王送了个绰号,叫他‘揩油大王’”。
赵匡胤听了哈哈大笑道:“分等揩油,倒也公平!”
店家道:“不问公平不公平,按期挨揩,谁也躲不过。明天又是十五,所以,村里都在准备迎接大王,明日前来揩油。”
赵匡胤道:“老店东,在下明日也想让那大王揩一下,闻一闻那狗肉的香味如何?”
店家道:“使不得,使不得。客官是外地人,揩油人都在了花名册的,多一个不要,少一个不行。这大王的规矩,可严得很哩!”
赵匡胤道:“那就让我顶替老店东的名字,前去挨揩一回,领略一下此种风光如何?”
店家道:“这也不可。你我一不沾亲,二不带故,冒名顶替就算违令。违令是要受罚的。”
赵匡胤道:“这倒好办。就说你我是亲戚,他到那里去查问。”
店家道:“是什么亲戚?”
赵匡胤略一思忖道:“就说我是你舅舅。前来探亲,也就是了。”
店家道:“不行,不行。我偌大年纪,那里还有这么一个年轻的舅舅!”
那小二插嘴道:“东家!这不稀罕。姥姥晚年得子,舅舅自然年轻。”
赵匡胤道:“这便是了。”
就这样说定。天已黄昏,赵匡胤铺庄安歇,一夜无话。次日起身,早饭已毕,店主一再向他叮咛:说话要谨慎,千万不可生事。正在这时,忽听外面鼓乐声响,有人高声喊叫:
“大王进村了!全村老少,快快出来接驾,不得怠慢。揩油户献谷喽!”
锣声、鼓声、鞭炮声,真像过节一般。赵匡胤跟着店小二出了店门,来到街上,看见两排喽兵已经来到,后面一匹枣红马上驮定一人,只见他:
头戴青缎扎巾,身穿紫罗战袍。足蹬镶药牛皮靴,腰系玉饰金丝绦。扫帚眉斜插入鬓,野牛眼若朗星闪耀。花白长髯胸前飘,好一派英武风貌!
赵匡胤看罢,心中暗想:这大王好威风也。只是站在道旁,不动声色。那大王来到村中心下马,两边百姓一齐跪下叩头施礼。大王并不答话,走到一个昨天才搭的木台旁,由两个侍从护送上台,坐在台中间,一张铺着红毡的太师椅上,笑微微地道:
“揩油户都到齐了么?”
下面一齐应声:“全到齐了!”
大王道:“谷子呢?”
下面一齐应声:“全送齐了。正在后面装车。”
大王道:“好!把五香狗肉抬上来,就按着顺序,开始揩吧!”
下面一声答应。一锅热腾腾的五香狗肉,由两个喽兵抬到了台上,放在正中的一张八仙方桌中央。桌上放着一个大海碗,碗里放着一把鬃刷子。一个头扎红绸的喽兵首领伍卒长,站立在一旁。村里地方,抱着揩油户的花名册,走上台去,先在大王面前叩了个头。然后走到台沿前,高声朗读:
“大王德广,有福同享,五香狗肉,大家品尝。现在开始揩油,按顺序上台。张三,李四,王五,赵六……”
他喊一个名字,下面的人应声走上台去,在肉锅前边站住。那个伍卒长,拿起棕刷子,在碗里蘸上些狗肉汤,往那人嘴上抹一下,稍不留意就抹到了脸上。然后走到大王座前,叩头道谢,下台完事。
赵匡胤一看,原来是这样揩法儿。放着一大锅香喷喷的狗肉不让吃,抹一嘴油,闻闻味还得向他道谢,说什么“大王德广”。我看他缺德。今天必须整他一整。当下按着顺序,耐心等候。当台上喊:“王老三”时,他身后的店小二,急忙推了他一下,悄声告诉他:“台上在叫你。”赵匡胤一愣,忙应声道:
“在。”
随即三步两步走上台去,走到那狗肉锅前,闻了又闻,连称:“好香,好香!”那位卒长举起刷子道:
“香就给你多揩一点!”
赵匡胤一伸手把刷子夺了过来,说道:
“还是我自己来吧!”
他把刷子往地下一扔,伸手抓起一支狗腿张嘴咬了一口,连连点头称赞:
“香,香,这五香狗肉做的地道!”
说着,大口大口啃了起来。那位卒长一看着急了,急忙上前制止,说道:
“你,你怎么真吃起来了?”
“怎么?我不真吃能品出味道么?”
“你知道不知道,一口就是三石谷?”
“在咱村,小孩都知道。不就是三石谷么!一口三石,十口三十石,一百口三百石。这账不错吧?”
那伍卒长还要说什么。只见那大王将手一摆,站了起来,向前走了两步,说道:
“这账不错。俗话说:‘卖饭不怕大肚汉’,今天这狗肉也尽你吃!地方过来。”
正在念名字的村地方,急忙上前道:
“大王爷,有何吩咐?”
大王道:“你手拿算盘,在一旁查数、计算,尽管让他吃去!”
地方道:“是。”
店主王老三,在下边急得直跺脚,心里想,这一下可要坏透了。
赵匡胤道:“这才是正理。”说罢,大口小口又吃起来,而且边吃,嘴里边嚷“好香”。刚吃完这个后腿,又抓起那一支。吃完后腿,再吃前腿。四肢吃完,又啃光了腰窝和后座。最后,抹了一下嘴,向那位卒长问道:
“还有没有?再来点!”
周围的人看得目登口呆,暗暗滴咕:
“这个红脸好汉大饭量!”
“凭这等饭量,怕也不是个草包。”
那大王答道:“有。你能吃下去多少,我就有多少。不过,咱先把这前账清一清。地方,一口三石,按你计算,该是多少谷子?”
地方答道:“以小人所计:大口三百九,小口四百一,共合八百口。一口三石,三八两千四百石整。”
赵匡胤道:“不多,不多!将这铁锅抬去,再送一锅前来,待俺吃饱一齐清算。”他边说边将汤锅端在大王面前。大王一听勃然大怒,抬腿一脚将汤锅踢落在地。只见那油汤四处飞溅,连台下不在名册的乡民,许多人也揩了一脸油。
大王骂道:“你这个找死的贼囚!把此账算清、结清,倒还罢了!倘若撒赖,休怪你大王爷手下无情。”
赵匡胤道:“算清,结清,这很容易。不过,你这一脚,踢翻汤锅。这锅里污腻,溅我满身,污坏了我这身袍子,也得算一算。”
大王道:“如何算法?”
赵匡胤随:“好算,好算!我欠你两千四百石。我这袍子原新价值,好谷六千石。旧袍半价,算三千石。除了你的两千四百石,你再找我六百石,才算两清。地方,你用算盘打上一打,看这数目对是不对?”
那大王一听,只气得五内起火,七窍冒烟,哇哇呀一阵怪叫。开口骂道:
“红脸贼!你吃了熊心豹子胆!竟敢在爷爷地方耍赖,看我不剥下你的狗皮!”
说着,劈脸就是一拳。赵匡胤闪身躲过,回手还击一掌,那大王单臂拨开。二人一来一往打了起来。打了五十多个回合,双方还不分胜败。那大王有些着急。恰巧就在这时,一不小心一脚踩在被他踢翻的油锅边上,向前一窜,又在那狗油上滑了一下,一个踉跄,仰面朝天跌倒在台上。赵匡胤眼疾手快,上前一脚踏住,伸手抓住那大王的手腕,用力一拧。大王“哎呀”一声,面向台板,手向背后,被赵匡胤捺在地上。只见他一支手拧着胳臂,一支手挥动拳头。在那大王头上、身上,一顿乱打。不多会儿,大王已经被打得鼻青脸肿了。可是他就是不肯服输。赵匡胤还要打,被村上几个上了年纪的老人上台来拦住了。一是怕出了人命,山上再下来报复,还是村里遭殃;二是觉得这个大王比其他山大王还算好的,虽然揩油,却不抢动,只要交了谷子,就可以太平无事,老百姓很容易满足,感觉这已经很不错了。于是,一齐跪倒,替揩油大王讲起情来。赵匡胤一看众人都在为大王说好话,心想,这个大王恶迹不多,群众为其说情,送个人情也可,于是说道:
“脏我袍子,本当把你打死才出恶气。看在众人求情的份上,滚开去吧!”
那揩油大王爬起身来,一声不响,由喽兵扶上马去,飞也似地上山去了。
赵匡胤刚转过身,走下台来。店东王老三上前一把拉住,说道:
“客官,你快走吧!大王回山一定要调动人马,找你报仇。你快远走高飞,稍有迟慢,恐怕你性命难保。”
赵匡胤道:“俺正想见识见识,他这山上的草寇,是不是比官兵还要厉害。”
王店东道:“客官莫讲气话。俗话说:强龙不压地头蛇。出门在外,以少若是非为好。”
众人你一句、他一句,都在劝他。赵匡胤想:村里人都是好意。再说这个大王还有一些好处,何必要和他拼个死活。于是,回到店房,带上自己的行李和棍棒,付了店钱,又踏上了西行的大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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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8章凤翔府遇险
赵匡胤投军无门,反倒被误认为是朝廷派来的奸细,遭遇重兵围捕。正危急时,来了一个小校,低声喊道:“赵公子,随我来!”……
赵匡胤离开千家店,一漫西北,匆匆赶路。这里虽然地处丘岭,大道还比较平坦。路旁树木高大,只是不见清泉。他吃了一肚子狗肉,觉得十分口渴,想寻水喝。看四周并无村庄,于是他加快了脚步。又走了一段路程,看见前方一片树林,正可谓:“远树暖阡阡,生烟纷漠漠”。这里想必住人家。前往讨杯茶吃,已是当务之急。急走一阵,走到近前,只见座北向南有一深宅大院,朱红大门巍然立在路旁,看上去如同衙门相似。但是双扇紧闭,寂寂无人。他走上前去,敲了一阵。那大门才“吱呀”一声开了半边。一个家郎模样的人,手扶门扇问道:
“你找那个?”
赵匡胤随:“我是行路之人。经过贵地,腹内焦渴。前无村,后无店。因而敲门相扰,想求碗茶吃。”
那家郎道:“快去!我们这里不卖茶!”说罢,随手就要闭门。
赵匡胤忙用手把门推住,说道:“纵然不卖,施上一碗解渴也好。”
那家郎把眼一瞪道:“要吃施茶,你该到庙里去!这儿不施茶。”说罢,又要关门。
赵匡胤道:“慢来,慢来!有话好讲……”
那家郎道:“你这个人,怎么这么难缠?我们是既不卖茶,又不施茶,要喝茶你到别处去。还有啥话好讲?”说罢,又要关门。
赵匡胤一听正要发作,忽听里面有一苍老的声音问道:“外面谁在喧嚷?”
那家郎道:“是一个走路的,要讨茶吃。”
老人道:“让他进来!”
那家郎应声:“是!老太太让你进来,你就进来吧!”
赵匡胤随着家郎走进大门。抬头看,一排五间翘脊出堂楼扇,两边翠竹掩回廊,中间一条青砖铺成的甬路,直通阶下。路两旁种着许多奇异草,芬芳宜人。他心里想,看起来这是一户官宦人家,可又想官宦之家为何远离村镇。在这前无村、后无店的山角下面,岂能不受山寇祸害。正在胡思乱想,已到楼屋门前。这时他才看清,屋里坐着一位老妇人,满头银发,慈眉善目,青衣白裙,手执龙头拐杖。她看见赵匡胤已在门外道:
“请进吧!看座。”
赵匡胤上前施礼道:“老人家,打扰了!”
老人道:“不必客气,快请坐。”
赵匡胤在一旁落坐。丫环随即献上茶来。他接茶在手,不论热冷,一口气便饮干了,老人一见,忙叫丫环再端茶来,说道:
“适才老身闻听壮士在外面说话,却是关内口音,不知是也不是?”
赵匡胤道:“正是。晚辈正从关内而来。”
老人道:“敢问壮士家住关内是何郡县?”
赵匡胤道:“现住东京汴梁城内。”
老人道:“啊?壮士乃是汴梁人氏。那么老身向你打听一个人,你可知晓。”
赵匡胤道:“不知老人家你打听那一家?”
老人道:“我问此人,大大有名。就是那当朝禁军飞捷指挥使,姓赵名弘殷。”
赵匡胤心想,他怎么问我父亲来了,而这位老太太是怎么知道的?难道和我家有什么关系?于是急忙答道:
“此乃家父名讳,老人家何以知晓?”
老人闻听大吃一惊,“啊”了一声,站起身来。拉住赵匡胤上下打量一番,激动不已,接着问道:“你难道就是香孩儿!”
赵匡胤一听她连自己的乳名都知道,肯定有点关系,答道:“正是。”
“你叫赵匡胤?”
“正是,正是。”
“我的孩儿!”老人将赵匡胤抱住,忍不住扑籁籁落下泪来。“你想煞外婆了!”
赵匡胤一听,闹了半天,原来是闯到姥姥家大门里来了。于是忙问道:
“老人家!怎么你是我的姥姥?”
老人道:“你不相信,你母亲杜氏,是我的亲生女儿。你父亲赵弘殷是我的女婿。你说,香孩儿不给我叫姥姥又叫什么呢?”
赵匡胤闻听果然是姥姥家到了。早听母亲讲到关西还有姥姥和舅舅。万万没有料到今天却一头闯进舅舅的大门里来了。所以,慌忙双膝跪倒在地,口称:
“姥姥在上,孩儿适才不知,语言不恭,请姥姥恕罪。”
“快快起来!不知不罪。坐下,坐下!我还要问你,为何离开东京?来到关西做甚?”
赵匡胤便把新主登极,骄奢淫逸,权奸当道,民怨沸腾,父亲上本苦谏。昏君不但不准,反被责打八十御棍,自己一怒之下,大闹御勾栏,火烧万花楼,逃出东京汴梁,如今还不知家中情况如何,前前后后述说一遍。老人听了既是高兴又是担忧。高兴的是外甥确实长大成人了,这才是将门出虎子,不愧是赵家的后代;也是杜家的后代。忧的是东京案发,各州府县正在挂影捉拿。同时不知女儿和女婿眼下的处境如何?于是问道:
“我儿离开汴梁之后,可曾知道你爹娘眼下情形如何?”
赵匡胤道:“父母情形孙儿如今一无所知。虽然有意回去探望……”
姥姥道:“万万不可!你若回东京,岂不是自投罗网?不但救不了他们,反使奸贼阴谋得逞,被其一网打尽,谁人与你家报仇?”
赵匡胤道:“姥姥之言极是。友人也是如此劝我,故儿才来到关西地方。”
姥姥道:“我儿意欲何往?”
赵匡胤道:“孙儿前些日来到关西,路上却与二位结义兄弟相伴,不料中途散失,由于曾约定一直向西去相会,所以孙儿准备动身去找寻他们。”
姥姥道:“我儿义气可嘉,姥姥不便留你。不知我儿欲何时动身?”
赵匡胤道:“孙儿不便久留,欲即刻登程。”
姥姥道:“不必如此紧迫。今日相见,实属天意。你与舅父、舅母尚未会面。待我唤他们回来,与甥儿见上一见,再走不迟。”
赵匡胤随:“孩儿理当见舅父母大人问安。不知他二老都到那里去了!”
姥姥道:“你舅父在山上,舅母在桃园。”
赵匡胤闻听一惊,道:“什么?男母在桃园做甚?”
姥姥道:“我儿有所不知。你看咱们这个家,如同衙门一般。原来确系衙门,名叫‘御果园’。这里是专管种御果的地方。”
赵匡胤问道:“种什么御果?”
姥姥道:“这种御果名叫雪桃。天下甚少,只做贡品。所以,在此专设衙门,为皇上种桃。唐代以后,战乱不息。这个衙门也就如同虚设。谁任此职,多为私自享用。所以,你舅父来到这里,赶走了那瘟官,把咱家就搬到这里来了。说是代皇上看管贡品,实际上并无岁进。”
赵匡胤问道:“桃园离此多少路程?”
姥姥道:“千家店东南,三里便是。”
赵匡胤道:“不知何人在那里守园?”
姥姥道:“你家舅母在那里看守。”
赵匡胤一听,不觉大吃一惊。心中暗想,私入果园,偷吃贡品还倒罢了,不料痛打了自己的舅母。一会儿相见时,舅母岂肯轻饶,又一想,如果舅父能在身边,即使舅母不饶,舅父也会为自己讲情,可以得到保护,于是问道:
“舅父上山做甚去了?不知何时回来?”
姥姥道:“今天到千家店收谷,也许快要回来了!”
赵匡胤忙问道:“到千家店收谷?是不是还要给捐谷户,嘴上揩点狗油?”
姥姥道:“是的,是的,亏他想得出。说是五香狗肉大家尝,实际上谁也吃不上。”
赵匡胤一听,糟糕。桃园里得罪舅母。千家店又打了舅舅。稍时舅父、舅母一同到来,我可该如何是好?他正在思忖,忽听姥姥道:
“丫环,你家奶奶今日回来没有?”
丫环道:“回老太太,我家奶奶昨日回来以后,今日并未再去桃园。”
姥姥道:“既未出去,你快去禀报,就说东京赵公子到此,叫她出来相见。”
丫环应声而去,赵匡胤这时如坐针毡一般,留也不是,去也不是,最后只好硬着头皮,听天由命算了。
丫环来到后院,走进内房禀道:“奶奶咱们家来客了!”
“哪里的客人来了?”
丫环道:“老太太说是东京城的赵公子,也就是老太太的外孙。奶奶您的外孙。说是路过此地,老太太叫请奶奶到客厅相见。”
“你去禀报老太太,就说我马上就到。”丫环应声,转身即去。原来这位舅母,昨日在桃园被打得鼻青脸肿,回到家来,连饭也没吃倒头便睡,一直睡到如今。适才在朦胧之中,半睡半醒地做了一个梦,好像仍是那个偷桃的红脸汉,又到桃园去了。正在偷桃,被她从背后一锤打倒在地。她正在按着那红脸贼痛打,以报昨日桃条猛抽之仇。忽听丫环来唤。急忙起床。心中暗想:老太太经常提起,东京城赵家外甥如何了得。今日路过拜望,礼当前去相见。只恨昨日那偷桃贼人,将我打成这般模样。倘若甥儿问起,那该多难为情。于是,对着菱花镜,用香粉厚厚地涂了一层,将蓬松的乱发,又梳理整顿一番,换了一件新衣服,由丫环扶着,从后院走了出来。她刚登上门台,赵匡胤在屋内一眼看出,果然是昨日在桃园痛打的那位丑妇人。心想真是冤家路窄。无可奈何将头低下,当这位丑舅母迈步进门时,赵匡胤抢前一步倒身下跪施礼道:
“孩儿赵匡胤参见舅母。”赵匡胤仍然低着头。
“甥儿快快请起。”
“舅母不怪孩儿,孩儿才敢起来!”
“哎!甥儿远道而来,怪你做甚?”
“多谢舅母。”赵匡胤这才叩头起身。就在他站起来的一刹那,那丑舅母才看清了,原来这个外甥就是昨天桃园里痛打自己的那个偷果贼,于是勃然大怒道:
“怎么?是你这个红脸贼!”
老太太道:“怎么?你怎么见面就骂起孩子来了?”
赵匡胤道:“姥姥,是这样的,昨天孙儿从桃园经过,因为口中干渴,摘吃了两个桃子,惹恼了舅母。”
老太太道:“不要说两个,只要我儿想吃,就是摘上二十个,又该当如何?”
赵匡胤道:“姥姥,舅母责怪孩儿偷吃贡品,手执铁棒锤,说是非把孩儿吃下去的桃子砸出来不可!”
老太太大怒道:“啊!有这等事?孩子吃了两个桃子,你开口就骂,抬手就打。你做长辈的,如此以大欺小,是何道理?”
那丑舅母尚未开口,就被赵匡胤先发制人的连珠炮,打了个晕头转向。按说赵匡胤讲的全是事实,但是,就没讲他用桃条打人的事。那丑舅母本来就不如赵匡胤能言善辩,再加上一着急,什么也讲不出来。自己挨了打,受了气,还落个没理,心中非常气恼,于是,往手上唾了唾沫,一边擦去脸上的官粉,一边大声喊叫道:
“说我以大欺小打了他,来看一看,我这脸上的伤是谁打的?”
老太太仔细一看,媳妇脸上的官粉,经唾沫一擦去,果然露出黄瓜棱子,西瓜皮似的,青一道、紫一块。满脸都是伤痕。看起来两人打架,外孙并没吃亏。老太太缓和了口气,微微一笑说道:
“按理说外甥也有不是。但是,他也不知你是舅母。当然,你若知他是甥儿,也就不会用棒锤要砸出孩子吃下的桃子了。不知者不为过。有道是:要要好,大让小。事情已经过去,重新见礼罢了。”
姥姥一派言语,评了个“各打五十”。那丑舅母面貌虽恶,但心地善良。尤其是非常孝顺。姥姥一言出口,她还敢再说什么?赵匡胤也非常机灵,姥姥一指点,他马上就上前,双膝跪倒舅母面前,口称:
“舅母息怒。孩儿不知,冒犯您老人家。或打或骂,任你处之。孩儿再次与你陪罪。”
丑舅母这才破涕为笑,上前扶住道:“我的儿!姥姥的宝贝外孙,我还敢怪罪?快快站起来就是。”
姥姥道:“这就是了。舅母不再怪你,你就快起来吧!”
赵匡胤跪在地上道:“姥姥,舅母不再怪罪孩儿,恐怕还有一人,他不肯饶过与我。”
姥姥道:“那个如此大胆,还不饶我儿?”
赵匡胤道:“就是我那舅舅。”
姥姥道:“你那舅舅怎么了?他在千家店收谷未归,你和舅母斗气,他并不知晓。”
赵匡胤道:“不。是在千家店揩油的时候,我得罪了舅舅。”于是,把千家店揩油,打了舅父,一五一十讲了一遍。姥姥一听,这个闯祸的小祖宗,从小就淘气,如今还是这等顽皮。从这里过路,不仅打了舅母,连舅舅也打了。儿子的脾气也是十分暴躁。这该如何平息?心中正在思索,谁知那丑舅母听了,却“特儿”的一声笑了。
姥姥道:“媳妇,你笑的什么?”
丑舅母道:“我笑,你这好外孙,办事也公道。给舅舅吃拳头,给舅母啃桃条。不偏不向。”
她这么一讲,把姥姥也逗笑了,说道:
“那你就起来吧!你舅母既然说是公道,舅母那边的人情,就由她来讲。你就放心吧!”
丑舅母道:“既然婆婆说了,这个人情我就做了!”
于是,三人入座叙话。正在这时,忽听外边人欢马叫,鼓角声喧。赵匡胤闻声问道:
“姥姥,外边是什么声音?”
姥姥道:“你舅舅的人马下山了。他每次下山从门前经过,都要回来,向我问安辞行。”
丑舅母道:“甥儿且到后面回避一时,等一会儿唤你再出。”
赵匡胤应声,躲到屏风后面去了。不多时,从外面进来一人,正是那位“揩油大王”。原来姥姥所生两个儿子,长子杜大公,曾在晋主石敬塘麾下效命,后来病逝军旅。老二叫杜二公。也曾有几年戎马生涯经历,只因近年来改朝换代的频繁,朝野事态瞬息万变,万而心灰。尤其是家有老母,不便远行,就在这里抢了一家山大王的地盘,占领了这个吃贡品的衙门,落得个自在逍遥。今日统兵下山,要去千家店捉拿红脸汉报仇,照例先到母亲面前请安辞行。只见他全身披挂,满脸怒气,大步流星走进堂屋,看见母亲和妻子同在房中,急忙走到母亲面前,双膝跪倒,口尊:
“母亲大人在上,孩儿与你请安来了!”
若是往日,老太太一定会满脸带笑,把儿扶起来,坐在自己身旁,问长问短,而今天她却把头扭向一旁,一声不响,连看他一眼也不看。杜二公转脸看自己的老婆,也是沉着脸一言不发。他十分纳闷,心想母亲给谁生气了?问道:
“母亲,是那一个惹你老生气了?”
老太太还是一声不响。只见那丑妇人,在一旁把嘴一撇,说道:
“谁?还不是你这个孝顺儿子!”
杜二公一愣道:“啊?我何曾得罪他老人家?!”
丑舅母道:“我来问你。母亲经常吟叨的东京开封府那位外孙,他叫什么?”
杜二公道:“莫非问那香孩儿!”
舅母道:“对!那香孩儿是咱的什么人哪?”
杜二公道:“母亲的外甥,自然是你我的亲外甥了!”
舅母道:“对,对!是你我的亲外甥。这亲外甥来到舅舅家里,要不要管饭吃?”
杜二公道:“讲那里话来?外甥来到舅舅家中,自然和回到自己家里一样,想吃什么,就吃什么,那有不管的道理?”
舅母道:“如果咱那香孩儿外甥,来到咱家,想吃你那五香狗肉,你答应不答应?”
杜二公道:“如果咱那外甥来到,休道一只五香狗肉,就是十只、八只,我与他添香加料,煮上几锅。让他吃个高兴、痛快!”
舅母道:“你就算了吧!说大话,使小钱。咱那外甥从东京汴梁子里迢迢前来探亲,想吃舅舅的五香狗肉,不料你这个舅舅不通情理,一口狗肉就要向外甥讨三石谷子。逼得外甥脱袍子抵债。你这个不讲理的舅舅还不罢休,上用拳打,下用脚踢,将外甥痛痛地责打一顿。外甥这才跑到姥姥面前哭了半天。你说有这回事没有?”
杜二公一听,怎么说,那个红脸大汉是自己的外甥?他怎么会跑到家里来呢?他正在思索,忽听老太太也说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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