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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私人劳家卓

_5 乔维安(当代)
“下周二。”我答。
“下周我和南大校董约有午宴,但不记得行程上是那一天。” 他微微思索:“需要我过去吗?”
“啊……”我张口:“还是不要的,我紧张……”
“似乎是周四,可能凑不上。”他笑笑:“加油。”
我点点头,继续埋首念念有词。
周二下午,秋光高远,风和日丽。
图书馆前微风吹拂,人流出入,静谧如常。
我们来到时,广播社的几位已经等在图书馆门前,杨睿逸也准时从图书馆出来,手上还拿着课本,立即充满革命激情地上前握住我的手:“躬逢盛宴,江同学加油。”
惠惠捶他:“你一边去。”
惠惠转身一把将临时匆匆赶回来的老大推了上来:“玫玫,老大为了你连手下爱将都牺牲了,有没有打动你那颗冰冷的小心灵?”
大家哄笑,然后互相寒暄。
邓玫瞪老大一眼:“那还得看演出效果,快开始快开始。”
惠惠拖着我走上台阶,底下有人喊:“上去!上到上面去——”
雕像和石基之间还有一处窄窄的平台。
惠惠咬牙:“咱还怕了他们不成!”
她双手一托,我一屁股爬上了那方大理石。
我直起身子站稳,底下围了一圈人,老大领着我们一班同仁齐声喊:“映映,拼了!”
众人大声哄笑,用力鼓掌,大声叫我名字。
我最后看了一眼手上的打印稿,心一横豁了出去,清清嗓子开口:“一百年前,一位伟大的美国人签署了解放黑奴宣言,今天我们就是站在他的灵魂安息处集会。这一庄严宣言犹如灯塔的光芒……”
小小的广场开始有人围拢,窃窃地笑。
广播社诸人吆喝:“大声点!听不见!”
我大吼:“给千百万在那摧残生命的不义之火中受煎熬的黑奴带来了希望——”
一众人在底下笑得几乎打跌。
我看到惠惠捧着DV,笑得几乎拿不稳。
我脸颊发烫,咬牙切齿,竟然异常流利,一篇长文背得一字不差,还抑扬顿挫地读出了丰沛情感。
越来越多人围观,有路人吹起响亮的口哨。
我满怀激情澎湃:“让我们回到密西西比去,回到亚拉巴马去,回到南卡罗来纳去,回到佐治亚去,回到路易斯安那去,回到我们北方城市中的贫民区和少数民族居住区去——”
“我梦想有一天,甚至连密西西比州这个正义匿迹,压迫成风,如同沙漠般的地方,也将变成自由和正义的绿洲。”
陆陆续续经过的人群围城了一个小圆圈,他们大笑,鼓掌,挥舞着手臂。
我完全忘我,望着天空:“在自由到来的那一天,上帝的所有儿女们将以新的含义高唱这支歌:我的祖国,美丽的自由之乡,我为您歌唱。您是父辈逝去的地方,您是最初移民的骄傲,让自由之声响彻每个山岗!”
惠惠放声尖叫:“好!”
邓玫带头鼓掌,杨睿逸拼命吹口哨,老大声嘶力竭地喊我名字,一张张年轻的脸庞闪着兴奋的光芒,群情激昂,掌声雷动。
我忽然听到嗤的一声冷笑。
我侧头,看到人群旁边一个男生,身形高挑,穿棉质黑色长裤白T恤,身旁挽着一位红裙娇艳女孩,嘴角一抹淡淡嘲弄的笑。
阳光耀眼,他耳边有亮光一闪而过。
我转过头,继续挥舞着手臂:“ 如果美国要成为一个伟大的国家,这个梦想必须实现。让自由之声——从新罕布什尔州的巍峨的崇山峻岭响起来——”
一瞬间,我目光尽头忽然看到,不远处的行政大前一行人走出,为首的那一个瘦削挺拔身影,转身客气地身旁的几人握手,然后走向路旁停着的黑色车子。
他身旁助理模样的人拉开了车门。
他忽然停在了车前,静静伫立着,望向图书馆。
我心头扑腾一跳。
下意识地往前走了一步,
惠惠尖叫一声:“映映——”
我脚下一空,然后倒头从台阶上栽了下去。
除了闭眼我完全做不出任何反应。
只是一秒钟的事情,只感觉得到一双有力的手臂,稳稳地接住了我。
我惊慌中张开眼,映入眼帘的是一张异常精致俊美的脸庞,额前几缕深棕色的发落下,狭长的内双眼皮很有神,嘴角一抹微微讥笑。
四周一片寂静之中,他悠然将我放下。
他双手仍拢在我腰间,仪态潇洒不羁地对我笑,声音朗朗地传了出去:“同学,你是哪个系的,什么名字?”
观众这时方觉醒过来,顿时跟疯了似地鼓掌大叫。
我瞪他一眼,一把挣开了他。
惠惠拨开人群站到我身旁,笑容甜美:“今天谢谢大家捧场,请给我们最美丽的人权战士和从天而降的英俊骑士一点掌声好吗?”
观众欢欣鼓舞。
惠惠扯着嗓子喊:“新入学的师弟师妹,欢迎加入戏剧社,在这里你将实现你人生最美的梦想——”
我捂着脸拼命挤出人潮,跑向行政大,然而路边空无一人。
我呆呆站了半晌,才转身往回走。
广场的花树小径上,我看到方才的那个男生站在路上,身边的女孩拉着他的手似乎有些赌气地说着什么,他回头望见是我,别有深意地对我笑笑。
我心中隐隐的失落之情,懒得理会他。
他随即挽着身畔的女孩潇洒离去。m
正文 (十二)
笔下中文 更新时间:2011-9-13 18:13:05 本章字数:10316
(m) 第二日上课,我对着笔记本上的剖面图和细部节点详图皱眉,教授过来看了一眼,指了指我屏幕:“这里采光还不够好。m”
我茅塞顿开,抬头微笑:“谢谢老师。”
教授望着我笑:“昨天我刚好在图书馆二,年轻人,很有干劲啊——”
这时下课铃响,同学从我身边走过,拍我肩膀善意笑笑就过,都已大四,前途茫茫,何曾有时间心思打探旁人的风流韵事。
下午没课,我收拾课本出校门搭车,开学前我发了数封电邮,收到寥寥回复,其中一封竟然来自金匠公司,他们公司在规划一个大型的海景别墅区,需招聘一批相关人才。
金匠是本城颇具实力的公司,这个机会很珍贵。
学院门口,校道上迎面走来的男生,嘴角微翘似笑非笑,T恤干净得一尘不染。
他杵在我面前,神态自然大方,带着不羁的洒脱。
我绕过要走。
“我是唐乐昌。”他拦住我。
“我知道。”我波澜不惊。
惠惠当天晚上就将他的第一手资料一字不落地发给了我。
我略略看看,唐氏某人,跟我们同届,读国际政治,相貌出色,女友名单上一打的系花名字,好一位今朝风流人物。
“江意映?”他唤我名字,清晰无比。
我挑眉,没好气:“有何指教?”
“可否赏光喝杯咖啡?”
“我没有空。”我转身就走。
“喂喂喂——女士,”他追在我后面:“面对一位诚心的绅士,这就是你下午茶式的教养?”
我停下,回头优雅一笑:“承蒙唐先生邀请,荣幸之至,但很抱歉,我今日无暇,请改日再约。”
他站在跟前,高我一截,脸庞在逆光中忽然神色无比认真:“你知道吗,按照古代凯尔摩人的戒律,你在月阴之夜破我姻缘,你就是上天派来的真命天女,你得对我负责。”
天啊,惠惠给我的资料上怎么没说这人是个疯子。
我实在忍不住,两眼一翻:“神经病!”
摆脱唐乐昌走出校门,时间已很赶,我只好匆匆打车过去。
金匠公司位于市区内一栋高耸的商业大,一个普通的助理职位,在人力部的面试厅早已等候着数十位竞争者,我只能尽力而为。
面试结束,我走出办公室,摸出手机,看到一串未接来电,都是劳家大宅的号码。
我边走向电梯边按号码回拨,电话却突然响起。
我看了一眼,马上接起。
“映映。”家卓熟悉的低沉温和声音从那一端传来。
“嗯,怎么了?”我问。
“绮璇怀孕,爷爷召我们回大屋。”他语气平和,带一点点疲倦:“你在学校吗?”
“没有,我在外面……”我一时竟没反应过来这消息,难掩惊讶。
家卓只问:“你在哪里?我去接你。m”
我告知他地址,挂了电话之后,仍然有些震惊,绮璇那么新潮女子,一直快乐地享受着二人世界,整天满世界跑,怎么会突然怀孕。
我下在大堂处等家卓。
一会,我看到家卓的车驶来,他将车停在车位上,推开车门走下来。
我拎起手上的包包往外面走。
这时我身后的电梯门打开,一行人簇拥着两人走出,中间的一名男子,穿鹅黄衬衣白色西装外套,样貌很年轻,远远看着有些面熟。
我礼貌地让开,让他们先走。
我看了一下,跟在两人身后的竟然有刚刚面试见过我们的部门经理。
年轻男子走到大门,忽然加快脚步,对着门口的家卓喊:“师兄——”
家卓转头见到,也不见意外,只笑笑:“阿霁——”
男子站他面前:“怎么有空来,也不给我打个电话。”
“只是临时有事过来。”家卓说:“没想到会碰着你。”
“上周我去劳通办事,秘书台说你出差了。”年轻男子显得很高兴:“升职了,副总裁?”
家卓面上也不见喜色,只点点头:“是,那时我在香港。”
旁边的人忍不住出声催促:“阿霁,这位是——”
年轻男子侧身,对着身旁的人:“这位是劳通银行的副总,劳家卓先生。”
他身后中年男子面色微动,急急往前一步,殷勤地握住他的手:“劳先生,幸会。”
“我是金匠的董事长助理杨永发,你跟阿霁是——”
家卓客气笑笑:“阿霁是我校友。”
“好好好——”杨永发脸上笑:“劳先生怎么有空光临金匠,我们海景别墅的投资正在同贵行谈,您给我们指导指导工作,一定要留您吃顿饭。”
家卓眼光朝大里面看:“没有工作,我过来等人。”
“是谁这么大魅力让二少爷亲自来等?”年轻男子笑道。
家卓含蓄笑笑:“世伯家的妹妹。”
语罢他抬腕看了看表,身旁的人心领神会,杨永发又说:“改日劳先生一定要赏光吃顿饭。”
家卓客套笑道:“好。”
两人热情同家卓道别,领着手下离去。
我悄悄后退,从大堂侧边的柱子闪了出去,溜到大外的马路上,手边电话响起:“你在哪里?”
我小声地答:“我在外面的路上。”
“站着等我。”家卓简洁地答。
车子在我身旁停下,他并没维持一贯绅士风度走下车来,只略略侧过身替我推开另一边的车门。
我坐到车上,系好安全带。
“怎会在金匠?”家卓握着方向盘,手指白皙修长。
“他们公司招聘,我过来看看。m”我答。
“怎么不去江氏——”
“我不想。”他又不是不知道只想自食其力,过自己的生活。
家卓笑笑,也不再问。
车子平稳地驶向城郊的金鳛花园。
我坐了一会,还是忍不住问:“绮璇怎么突然打算要孩子?”
“不清楚,据说才十四周。”家卓答。
我小心看他面色,似乎并无异常。
一会他接电话,谈的是工作的事情,我也就不再吵他,家卓只专心开车。
我们到达大宅时,劳通公关部的副经理正垂着手站在客厅。
老爷子坐在椅子上:“注意联络给绮璇检查的医院,保护好消息,待过几周情况稳定再对媒体宣布。”
副经理点头称是,告辞出来。
在走廊处碰到佣人正引着我们进来,他恭谨地同家卓打招呼:“二少爷。”
家卓点点头,偕同我走进屋中。
“爷爷。”我跨进客厅。
老爷子一向严肃的脸庞也带了些笑容:“回来了,坐。”
家骏见到我们进来,笑得畅快:“老二,映映,过来过来,看看哪个婴儿房样式好看?”
我们走过去,沙发上已经坐着两人,一位是我上次见过的劳家私人医生陈,还有一个戴眼镜的女士。
老爷子开口:“这位是绮璇的专门医生,养和医院妇产科主任石宗亚女士。”
然后互相客气打招呼。
“映映可来了,” 奶奶从里边走出来,远远地唤我:“上陪陪你嫂子。”
她站在大厅笑着道:“新式主妇的心思难懂了,怀孕初期脾气可真是差——”
口上这么说着,语气可甚是高兴。
我上去看绮璇。
卧房很安静,绮璇坐在贵妃扶椅上,趿着绸缎蕾丝拖鞋,见到我就叫:“映映——”
我笑着说:“准妈咪,恭喜你。”
绮璇笑容一闪而过,有些忧愁:“我还未准备好啊,只是意外,家骏却坚持要生下来。”
我安慰她:“始终都要生的,年轻生好,宝宝健康聪明呢。”
绮璇又怒嗔:“奶奶想抱曾孙应该叫你来生,你这般喜欢小朋友。”
我脸红:“你是长孙媳嘛,长辈多开心。”
绮璇扯被单,柔媚嗓音楚楚动人:“映映,我心烦死了——”
我忙扶着她:“别别别……”
这时佣人上来敲门:“大少奶,亲家母来了。”
我陪着她下,绮璇的父母正在客厅坐着。
绮璇父亲原本是劳通分行一个普通经理,女儿在国外邂逅东家大少爷坠入爱河并顺利嫁入豪门后,他早已提前从公司退休,专心做老爷子牌友。
绮璇远远地喊:“妈——”
沙发上一位妇人站起,一路小跑过来叫唤着:“哎哟,小心点——”
众人纷纷起身,小心地服伺着她坐下。
一家人在客厅高谈阔论,整栋大宅喜气洋洋。
直到饭桌上,老爷子仍是一脸意得志满的笑容。
佣人小心地端给绮璇一盅汤。
“这是按照石医生指导炖的汤,趁热喝,”奶奶对绮璇也和蔼几分:“怀孕了就不再搭飞机跑来跑去了,在家里安心养胎。”
老爷子满怀欣慰地望着绮璇的肚子:“老大争气,劳家后继有人,我也就该享享清福了。”
家卓坐在我身边,安安静静,脸上一直是温和的笑容。
饭吃到一半,佣人要给他盛汤,家卓轻声道:“不用,我饱了。”
老爷子眼光这时落在他身上,不悦地道:“吃的这般少?身体都不健康如何能好好工作。”
家骏手撑在绮璇椅子背后,口气亲厚:“老二身子自小就娇贵,劳家又不是养不起二少爷,可以先休息一段时间养好身体。”
家卓脸色淡淡的:“我很好,谢谢大哥关心。”
绮璇母亲忽然感叹:“二少爷真是好福气,有映映小姐家大财厚护荫,二少爷自然顺风顺水。”
家卓望我一眼,面色刹那间有些僵硬。
那妇人继续唠叨:“映映小姐生得好,我瞧着都喜欢呢,怪不得老太太这么疼你。”
我只好微笑。
原来旁人是如此看,家卓唯恐失势,娶我是为了拉拢江家以巩固地位?
“家骏倒是真心待我们绮璇,工作都也是尽心打拼出来的,现在绮璇福分到了。”她抹抹眼角,拉着***手:“老太太,我们绮璇有做得不是的,靠你多担待了。”
奶奶道:“你这说什么话,绮璇是我们劳家媳妇,辛苦替劳家开枝散叶,我疼她来不及呢。”
我坐在席中,如坐针毡,好不容易吃完了一顿饭,拉着家卓告别出来。
佣人将车从车库中倒出来,将钥匙递给他:“二少爷,小心开车。”
家卓点点头,佣人同我打过招呼,转身回大宅。
家卓打开车门,我想起他上次回家时不知为何胃疼,说:“家卓,要不要不开车了?”
他淡淡地说:“没事,上来。”
我坐到他身旁,他转头望我,低低地说:“辛苦你。”
语气有微微心疼。
我眼眶酸酸,连忙摇头。
跟他比,我又算得什么。
“乖女。”他笑笑。
他不再言语,微微蹙眉,眼望着前路开车,仪表盘发出幽光,他面容沉静苍白。
车子转入蓝韵花园车库,他下车时终于忍不住,一手撑在车门一手按着胃咬住了双唇。
“家卓,有没有事?”我站他身旁,却不敢伸手扶他。
他闭着眼摇了摇头,深深吸了口气,脊背高贵挺直,缓慢地走向梯口。
我亦步亦趋地跟着他,看着他进电梯,开门,上。
走到二,他身体轻微一晃,终于还是靠在了墙上。
我终于撑住他手臂:“到床上躺好。”
家卓蜷缩起身体,全身已经有些痉挛,手握拳死死地抵在胃上。
我替他脱去外套,扶他躺下,问:“是神经性胃痉挛?”
他额上有冷汗渗出,疼得低低喘息,勉强点点头。
我翻身想找纸巾给他擦擦汗,他忽然一皱眉头要翻身下床,我按住他:“不要太剧烈动作,静静躺着,一下就过去的。”
“你没吃东西,呕吐只会疼得更厉害。”我搓热双手,放在他胃上轻轻地揉,软软的声音:“好了,我们现在回家了,你放轻松一点——”
过了许久,我感觉到手中寒凉皮肤慢慢变得温热,他身体渐渐放松下来,伸手缓缓握住了我的手:“好了,没事了。”
我起身给他倒了杯温水。
他撑着身体要坐起来,我在他背后垫了枕头,家卓倚在床上喝水。
“你喜欢绮璇?”我也捧了杯水,坐在他跟前,一时冲动,脱口而出。
他额上还有一层薄汗,皮肤亮亮的白,望着我不答反问:“何以见得?”
我顿时有些口拙,其实我话一出口就为自己的鲁莽后悔,有些讪讪的:“没有。”
家卓眼神有些飘忽,忽然慢慢开口:“大哥娶绮璇那一年,我父亲刚刚过世不久。”
“家骏是长孙,又很活泼自信,自小就得宠,你知道,我性格不太好,”家卓面色慢慢地沉下去:“尤其是我母亲过世之后,我父亲亦无精力管我,我乖戾又孤僻,也不讨喜——”
“怎么会……”我张了张口,声音却还是微弱下去。
“她是很好的女子,为人很好。她年纪比家骏小,比我大一点,那时我刚升大学,家骏已经开始做事,她怕我消沉下去,总拉我出去玩,我不回家吃饭,也是她吩咐佣人给我热汤留着,我那段时间身体不好,也没什么人照顾,自己很难捱,多亏得她。”
“她也是善良的女子。”家卓望着我笑笑:“我当时还小,只是懵懂情愫。”
“后来呢?”我问。
“后来大哥似乎察觉,老爷子直接将我遣去美国读书。”家卓语气很闲淡:“我回来后搬出祖屋,进公司做事,已无什么交集。”
“我只是念着她的情分。”
“她值得幸福。”
房间中静谧。
我想了又想,还是轻声问:“家卓,倘若是大哥执权,他——会否容你?”
他的手轻轻一颤,嘴角微微一翘露出一缕淡笑,通透豁达的况味,在他苍白英俊的脸上,竟有种不祥的颓靡。
“映映,”他声音低弱,斗志全无:“你是自由的,我若无法护你周全,我送你回你父母身边去。”m
正文 (十三)
笔下中文 更新时间:2011-9-13 18:13:05 本章字数:8324
(m) 我在十一月底接到金匠公司录用通知,正式入行做事,虽然只是打杂助理,但工作忙碌充实,亦可亲身跟着专业的设计师学习,对我是个很好锻炼。m惠惠也进入市里一家电视台做实习生,学校毕业论文开始做开题报告,我们各自忙碌,她下班偶有空闲忙着陪男友,我们见面次数减少许多。
我下班独自在公司附近餐厅吃饭。
这间供应中西菜式自助餐厅,味道价格都还算公道,因此附近许多写字职员都习惯在这里解决晚饭。
我正埋首专心致志对付鸡块,耳边忽然传来一个男子的声音:“我可以坐吗?”
我抬头,看到微笑着的高大男生,穿了件黑色外套,眉目精致。
左耳上依旧是一枚耳钉,在餐厅的幽幽光线中泛着亮光。
真是阴魂不散。
我不理会他。
唐乐昌拉开椅子坐到我对面:“我住附近。”
我点点头:“真巧。”
他放下餐盘,铺开刀叉,一边问:“他你在金匠上班?”
“你怎知?”我也不惊讶,可有可无地问。
他笑:“我有内线。”
不用想我也知是韦惠惠。
“请别怀疑我诚意。”他笑嘻嘻地说。
我耸耸肩,跟他在一起,不知为何我非常随意:“你高兴就好。”
唐乐昌望着我笑,低头切开牛排,我发现他的用餐姿势竟然非常优雅。
我继续埋头吃饭。
唐乐昌飞快吃完一客牛排,拿起杯子喝饮料,忽然凑到我面前:“江意映,你真的不记得我了吗?”
我吃饱喝足,心情不错,由着他胡闹。
他伸手从身边的包里掏出了一本书,举到我眼前。
我看了一眼,蓦然瞪大了眼。
那本绿色封面的熟悉字体:马克思主义政治经济学。
他翻开扉页,上面的丑怪涂鸦和签名,全市别无分号,仅仅出自江意映之手。
那是——我的课本。
“你……”我的书怎么会在他手上。
“江意映,我说过,你得对我负责。”他眨眼,神态认真。
我已经想起了那个月黑风高的台风天晚上,想起了我在草地上惊起那对野鸳鸯,脸上羞愤:“原来是你!”
我怒道:“你你你——不要脸!”
唐乐昌有些不好意思笑笑,竟然有一丝羞涩。m
我愤愤伸手:“把我的东西还给我!”
他把课本收回:“现在是我的了。”
“我问的不是课本!”我想起家卓房子的电梯磁卡,落入陌生人手中总是不安全。
他宝贝似的把课本放回包里:“那我没拿你其他东西了。”
“书中没有其他东西?”我问。
“没有了。”他无辜状。
想了想,我也不确定磁卡一定在课本上,也许是我将它遗失在他处,算了。
我招来服务生结账。
红领结的服务生彬彬有礼:“这位先生结过了。”
我抓起包包离座,唐乐昌跟着我。
“我可不可以打电话给你?”在餐厅门口,他问。
“不可以。”我脱口就答。
他露出受伤的表情:“我们至少也是同学。”
我也有些不忍心,人家又没要怎样,好歹也算一场缘分:“谢谢晚餐,下次有机会请让我回请。”
唐乐昌大喜,表情真挚:“好。”
我同他挥挥手,走向车站。
他的确是明朗如阳光一般讨喜的男子。
可我心里挂念家卓,只想赶快回家去。
十二月到来的时候,家卓问我:“映映,你正式工作还未有时间给你庆功,圣诞节有什么心愿?”
“我想看雪。”我自小在南方长大,冬天又湿又冷,对于大雪苍茫天地一片寂静的景色,总是有一种向往。
他笑笑:“不知能不能抽出时间度假。”
我知他工作异常繁忙,所以当家卓告诉我他圣诞节要去美洲出差时,我也未见有多失落。
那么那么悠长温柔的岁月,昔日青青都已不再相见,我仍可在温黄灯光下看着他眉目清倦地下班归来。
我何曾还有未偿什么心愿。
我是真的不计较也自知没资格计较。m
岁末的校园也很热闹,庆典晚会一场接着一场热热闹闹地登场。
圣诞夜惠惠主持传媒学院的圣诞化妆舞会,邀我去玩。我们一起去挑衣服,都喜欢一款全粉公主面,惠惠选了枚红色,头饰是一枝繁盛硕大的花朵,同色露肩礼服,非常漂亮。
我选了银白色,将长发盘起,穿短款西装配马靴,惠惠扑过来:“映映,好帅好帅。”
圣诞夜,彩色小灯管在路边树间闪烁,给寒冷的冬夜增添了温馨浪漫的气息。
还未到开场时间,舞会现场已是人山人海。
惠惠拉着我从后台的专用通道进去,身旁晃动着五光十色的怪物,迎面一个白衣服的贞子飘过来,然后是一个长着獠牙的吸血鬼,接着是一个戴黑色斗篷的巫师。
突然一个浑身披满麻袋的乞丐从人群冲了过来,我们面前站定,伸出手臂之后有些疑惑:“哪个是我家姑娘?”
惠惠一掌抡了过去。
杨睿逸一头假发风中凌乱抱头大笑:“唉,饶命饶命,我错了——”
我对惠惠:“等下我自己玩,你不用管我。”
惠惠捏我在面具之下露出的下巴:“要开心点。”
八点整,晚会准时开场,帷幕缓缓拉起的那一刻,全场尖叫,气氛轻易就被点燃了。
主持人开场白然后是介绍嘉宾及致开幕词,我看着惠惠,灯光下照射下她纤细身体,眉目如画,非常耀眼。
致辞结束之后是新生表演集体舞开场,晚会舞台是开放式的,宽阔的舞池跟四周观众连在一起,不断地有年轻的孩子加入,然后不断有人突然被踩到单着脚满场乱跳,又有女孩子的高跟鞋掉了几个人慌慌张张去拣,我站在一旁,看得笑出了泪水。
学校不允许饮酒,但果子酒是破例被当做饮料供应的,我喝了几杯,气氛很好,感觉身体有些轻飘飘。
晚会组织得很周到,专门安排了十几位会跳舞的同学热情地不断邀请观众加入,灯光迷离,音乐舒缓,舞姿曼妙,慢慢的,全场人都疯玩起来。
惠惠挤到我旁边来,凑在我耳边大声的说:“映映,等下你别跑太远,就站在舞台下,免得我找不到你。”
我冲着她点头。
男生舞姿都很笨拙,我略略站在靠边角落,尽量不要跳舞,已经近十二点,音乐节奏鼓动起来,舞会进入了高|潮,灯光忽然暗了下来,惠惠站在舞台上:“接下来,是我们最精彩的环节,留给我们亲爱的同学们!”
主持人神情款款地接着说:“今夜,节日的火焰,喜悦和欢乐,让我们相聚在了一起,今夜,浪漫的音乐,友谊和青春,让我们欢聚到了一起,年轻的我们生命何须留白,请尽情的用歌声和祝福迎接圣诞的钟声的到来——”
另一位主持人语调转为激越:“接下来的时间,我们留给我们亲爱的同学们自由发挥,敬请大声说出自己的心意,让全世界听得见我们的声音!”
音乐喧闹热烈,一个男生冲到了舞台上:“舒舒我爱你!毕业之后我就带你回家见爸爸妈妈!”
一群人奋力地将一个女孩拱上舞台,然后一起大叫:“吻一个!”
一对情侣甜蜜拥吻。
然后是一个女孩子的声音传来:“章铭你这个混蛋,美国有什么好!我恨你,你为什么要出国!我恨你我恨你!”语气已含了呜咽声,女孩身边的一个高大男生伸手将他紧紧搂住,将她的头按入了怀中。
“爸爸妈妈我们对不起你们,是我坚持要留在城里,花去你们毕生积蓄给我们买单价一万七的房子!我们一定会好好工作报答你们!”
场面渐渐失控,人人都在疯转,尖叫,大笑,拥抱,亲吻,有人蹲在地上大声地哭泣。
麦克风在人潮中传递,男生沉郁好听的声音,带了一丝声嘶力竭:“莎莎姐,我终于和你一样大了,可是你哪里去了!你去哪里了?——”
我忽然觉得喉头哽咽,眼角酸涩。
惠惠拼命地挤到我身边,将手中的麦克风塞给我,语气是鼓励的兴奋:“映映,你有种说出来!”
她用力地捏住我肩膀,在我耳边喊:“喜欢一个人又不是丢脸的事情!跟他说你喜欢他,把你喜欢的人说出来!”
她搂着我,怀抱有力温暖,我心底惶然,也许是夜冷酒暖,也许是被触动心事,也许是我着了魔,我多年隐忍终于被她逼至崩溃。
“劳家卓,我爱你!”惠惠手上的麦克风搁在我胸前,我狠狠地对着喧嚣的人群大声地喊:“我爱你好多好多年!”
惠惠不明所以,但一样跟我疯叫:“劳家卓!江意映说她爱你!”
人群继续吹哨,尖叫,喧嚣声如海浪一波一波地扑面而来。
我靠在她肩上闭上了眼,感觉眼角温热的液体流下。
惠惠被旁人拉走,还不忘手握着麦克风继续叫:“劳家卓,江意映她真的喜欢你好多年,我作证!”
我蹲在地上,情绪宣泄而出,浑身是虚脱般的无力感。
裤兜中忽然传来手机的剧烈震动。
我摸出手机,视线被泪水浸得模糊,我直接按了接听键放在耳边。
“好了,我听见了。”熟悉的沉郁温和的声音低低传来,带着微微的无奈和些许的温柔。
五雷轰顶一般,我手指猛地一抖,手机掉在了地板上。
我紧紧地捂住头,忽然间就什么都听不见了。
身边人头攒动,惠惠赶忙冲过来一把将我捞起。
我拾起手机,浑身发抖,嘴唇颤抖着说:“我有事,先走。”
惠惠被我面色骇到:“映映,怎么了。”
“没事。”我勉强平定心绪,对她笑笑。
她有任务在身,有人喊:“惠惠,到你了!”
她一边应一边回头叮嘱:“你自己小心一点。”
我挤过汹涌人群,走出礼堂,一边摘下面具一边走过走廊,看到夜色之中宽阔校道。
夜色中伫立的男子,长身玉立,风度雍容,深灰风衣,衬衫工整,领带打得一丝不苟。
家卓对我说:“本来是怕你回家太晚,刚下飞机,说顺道来接你。”
我垂着头勉强露出一丝笑容:“幸好你来,晚上回家真的很冷。”
家卓微笑:“上车。”
司机替我拉开车门,我和家卓坐在后座,他面色清白,眉目之间是掩饰不住的倦色,只静静合目养神。
不露声色是他的最大本事。
“家卓……”我犹犹豫豫地开口:“我……”
他张目看了我一眼,带着了然一切的淡淡悲伤,缓缓地开口:“你希望我说什么?”
“没有。”我咬着嘴唇。
“我累了,先回家休息。”他重新将眼闭上。
我有些委屈。
他伸手过来轻轻拍了拍我的手背,语气带着深深倦意:“映映,你会长大的。”
彷佛在安慰一个得不到心爱玩具的小女孩。
我感觉冰水一滴一滴地落在心脏,心头滚烫的热血慢慢冷却,我手仍在颤抖,只好握拳抵在唇边,张嘴紧紧咬下去,痛感传来,我终于缓缓地镇定自己。
直至到家上回房间,他都是安静的。
家卓来去匆匆,只在家里停留了三天,又重新飞欧洲,年关的工作异常繁忙,我亦不打扰他。
这三天,他不曾提过此事。
我独自一人在家,拉开衣柜翻衣服时,走到客厅倒水时,对着镜子刷牙时,某一瞬间动作忽然静止,然后想起来自己那一刻的奋勇,懊恼,失望,解脱,沮丧的心情翻涌而来,最终还是只能微笑,嘴角轻轻渗出一丝苦涩。m
正文 (十四)
笔下中文 更新时间:2011-9-13 18:13:06 本章字数:16016
(m) 新年假日我照例是一个人在家里,拉上了窗帘,关了手机,躺在床上看书。m
外面的世界依然精彩,购物中心疯狂打折,各路明星携贺岁大片在影城做宣传,同学热热闹闹办新年派对,我只是兴致萧索。
清清静静地呆了一天,傍晚时分家里座机突然铃声响起。
我走到客厅接起电话。
电话那端是女子的声音:“江小姐?”
“我是,请问哪位?”
“我是劳先生的秘书,朱碧婵。”
“朱小姐有事?”我难免疑惑,礼貌地道。
朱碧婵娓娓温言:“请问江小姐您有空吗?劳先生吩咐我给您送机票。”
我愣住了。
“江小姐?”朱碧婵在那端唤我。
“我在。”我回过神来。
“劳先生说要辛苦江小姐独自飞伦敦度假,我定了明早八点的机票,他将在伦敦机场同你会合。”
我尽力掩饰惊讶,维持着平静的矜持,客气地说:“谢谢你。”
朱碧婵在那端道:“司机明早去接你。”
我想了想:“机票不用麻烦特地送过来,明早让司机带过来即可。”
“好的,伦敦天气寒冷,请多带些保暖衣服。”朱碧婵声音是机械的甜美:“江小姐有任何问题请随时同我联络。”
我将厚厚的防水外套和熟悉的枕头塞进行李箱,登上了飞机。
路途中处在繁杂陌生之地的总是令人自身有一种微妙的存在感,头等舱舒适安静。长途飞行虽令人疲累,但从一万英尺高空望下去,整个大伦敦区一片银白,那样美丽的景色,足以消弭一切愁绪。
在希斯罗机场,巨大的落地玻璃窗外大雪弥漫,家卓穿着黑色开司米大衣,浅灰色围巾,笑意盈盈地朝我伸开手臂:“喜欢这里的雪吗?”
我扔下行李朝着他冲过去,一头撞入他的怀抱:“喜欢喜欢。”
他抱了抱我,在我耳边轻声说:“新年快乐。”
我只会朝着他呵呵傻笑。
“好了。”他轻轻拉开我,我赖着在他身上不肯动。
家卓拉着我走出机场,上了等候着的车子,我一直雀跃地望着车外银装素裹的景色。
“我们是要去哪里?”我问。
路面有些打滑,家卓小心开车,只简短地答:“我在舒梨郡有一间房子,英格兰乡村的雪更漂亮。”
这时汽车已驶出城市,郊区高大落叶的乔木树枝上挂满了雪花,波光粼粼的河岸旁有人冒着严寒撑着鱼竿垂钓,越行越远人烟渐渐稀少,道路尽头,一栋深红色别墅出现在眼前。
我看到一个小湖,湖面已经开始结冰,房子前的一段木板小桥直通湖心小岛。
道路上工人正在铲掉积雪,我们车子经过,那个戴着帽子的人忽然抬头,朝着车子用力挥手。
家卓按了一声喇叭作为回应。
车子在房子前停下来,一栋维多利亚式的可爱房子,设有四间房,大雪落满了花园,牧场和仓房,鹅卵石小道旁的玫瑰已经凋谢。
这时有人从房子旁边的小木屋出来,替我们拉开车门,恭敬地道:“劳先生。”
家卓下车,绕道我旁边来:“这是我的司机,迪安。”
迪安抬起脸微笑:“小姐你好。”
他是一个长得很憨厚的黑人小伙子,笑容之中露出雪白的牙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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