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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私人劳家卓

_13 乔维安(当代)
我笑笑不肯说话,倘若再像上次那样他就在我眼前倒下,只怕我真的会崩溃。
家卓语气轻松地安抚我:“苏见被你恐吓一番,连日在二十五召所有的助理和秘书开了会,碧禅这几日下午六时准点催我下班。
我终于展颜一笑:“苏见兄办事稳妥,甚得我心。”
“嗯,映映——”他笑容加深,看着我一字一字抑扬顿挫:“你说什么?”
“啊,没有,”我即刻领悟,搂着他的腰谄媚地道:“我说二少爷每天都早早回家,甚得我欢心。”
他被我逗乐,摸摸我头发上换衣服。
我绕进厨房。
刚洗手取出了碗筷出来,家卓出现在餐厅门口,换了深色长裤和亚麻衬衣,外套一件宽松毛线衣,整个人又斯文又干净。
他脸上是心满意足的神情:“做了饭了?”
“早上出去了,顺路买了菜。”我答他:“过来帮忙拿碟子。”
家卓皱皱鼻子,有些孩子气的表情:“好香。”
我的手艺完全是临时班底,惠惠做得一手好菜,我经她速成培训几次,然后认真将她所教的菜谱手抄了一份,贴在冰箱上对照着做,花色少了点,所幸的是煲汤学得不错。
家卓不是很经常有空在家里吃饭,但每次都很捧场地将我做的饭吃得干净。
吃完饭家卓要洗碗,我将他推出厨房,他便坐在餐桌旁和我闲聊。
连日来寒流袭港,冻雨连绵不断,我们一起窝在温暖的家里就已觉得万分满足。
晚上家卓进书房看一会文件,出来时我早已缩在了床上,抱着被子对着墙上巨大屏幕上看得专注。
家卓坐到我身旁,我忍不住在掌心中捂了捂他有些凉的手。
他戴着看文件的那副眼镜,隐藏在镜片后的眼眸带着微微笑意,任我揉搓了一会然后将手抽了出来。
他走进隔间取衣服,我转头继续看电影。
过了一会家卓擦着头发的水走进睡房,我坐在床上捧着一个盒子吃海苔饼。
我吃得无比欢畅,他只是温和笑笑。
他那么爱干净的人,容忍我这样的坏脾气。
“家卓,”我示意他走过来,家卓凑到我跟前,我笑着将一块饼干塞进他嘴巴:“低糖,高维生素。”
他无奈地咀嚼,顺手抽纸擦了擦我嘴角的碎屑。
我爬下床趿起拖鞋去洗手。
给家卓吹着头发时我搁在客厅外沙发上的手机突然响起来。
简单悦耳的铃声回荡在屋里,家卓起身走出去替我拿进来。
唐乐昌三字在屏幕上一闪一闪。
家卓神色未动,只随意擦了擦半干的头发,坐进安乐椅上继续看电影。m
他洗澡出来穿得单薄,我起身将一方薄毯盖在了他身上,走出去接起电话。
刚按下接通键,喧嚣的音乐声先传了进来,唐乐昌的声在吵闹中有些模糊:“江意映?”
“嗯,干嘛?”我问。
“有空吗?”他情绪有些莫名的低沉:“我在廊桥,出来陪我喝酒。”
廊桥是我们读书时经常去厮混的一间文艺小酒。
我暗自疑惑,这家伙受了什么打击,口上却一点也不对他客气:“已经很晚了,你又发什么疯?”
唐乐昌又叫:“喂,出来喂。”
我看了看睡房里的家卓,低声说:“我现在不方便出去。”
唐乐昌声音大得震我耳膜:“喂,你怎么这么没有义气,我又不要你做什么,出来陪我坐一下。”
想起他这么多次在我失落时的陪伴,我不禁有点内疚,放低了声音:“唐乐昌,明天好不好,真的,我现在——”
我话还未说完,电话断了。
我望着黑暗下去的屏幕,无奈地转身走回去,家卓转头征询地望着我。
我望着他笑笑:“是唐乐昌,不知在哪里饮醉了。”
家卓不做声,只点点头:“嗯。”
我心底有些不放心,轻声道:“我再打过去问问。”
我再拨过去,电话通了但一直无人接听,反反复复响了好久。
终于电话接通,先是一阵的玻璃碰击的清脆声响,然后那边有人说话:“你好,这伙计喝醉了。”
我不禁皱眉,我认识的唐乐昌从来都是小人得志的猖狂形状,怎会也有借酒消愁的时刻。
那边兴许是台酒保,听得到是年轻女子声音致电一个半夜买醉的男人,语气都暧昧起来:“你是他家人还是女朋友?”
“都不是。”我答:“他怎么了?”
“已经醉到男女都无识分,只是一直打电话给你。”
“我没空理会他,帮他叫计程车。”
“小姐,请勿吝啬一点同情心,”酒保半真半假地调侃:“他烂醉如泥,无人理会我们即将他扔出大街。”
“喂喂——”我忙不迭叫。
那边已经挂了电话。
我拨过去,只是再无人接听。
家卓一直看着我。
“家卓……”我望望他,咬着唇低唤。
“这么晚,你一定要出去吗?”他已经先开口。
我低下头,的确是不太放心,我不认识唐乐昌的其他朋友,如若他真无人理会恐怕我也会有点良心不安。
我干脆站起来:“我去看看,替他叫车,马上就回来。”
家卓一时没有说话,按着眉头低咳一声。
我怕他生气,小心地陪笑脸:“我很快回来。”
家卓叹了口气,起身替我找外套。
我穿好衣服凑过去吻了吻他的嘴角:“你早点睡。”
家卓走到衣帽间右边,一边拉开衣橱一边问:“我送你过去?”
“不用,”我急忙否决,他一日下来工作劳累,晚上再冒着冷风奔波,要是受寒生病,我岂不是罪该万死。m
他也不坚持,陪着我下:“小心点。”
我不敢回头望他,只感觉得到他淡淡的目光一直随着我打开大门,走进了梯间。
我下去叫了辆街车直奔廊桥。
穿过门口的绿色的藤蔓走进去,酒馆里灯光迷离,一支小乐队在上面演奏不知名的怀旧歌曲。
唐乐昌趴在台的桌面上,手上还握着一个酒杯。
我大步走过去,跨上高脚椅子,一把推了推他:“喂,唐乐昌。”
身畔的男人动了动,转过头望望我,眼底闪过一抹欣喜,嘴角却是一个玩世不恭的笑:“你怎么来了,不是说不来的吗?”
“我以为你被人剥光丢街,特地来围观。”我没好气地答,我有些纳闷地看着他,脸颊和嘴角似乎有几处淤青。
唐乐昌依旧意态潇洒地牵起一个笑容:“你这么想看我剥光?”
我狠狠拍他脑袋。
“唉——”唐乐昌眉头忽然皱了皱眉头:“轻点儿。”
昏暗的灯光下,他神情有些惨淡。
“你干嘛了?”我问。
“没事,”他懒懒散散地靠在台上:“既然来了就喝点。”
他转头吩咐:“阿paul,给这位小姐上杯酒。”
我看着他:“还喝?你不是喝醉了吗?”
唐乐昌说:“笑话,我什么酒量。”
我恼火:“那刚刚接我电话说你烂醉的是谁?”
“刚刚我上洗手间,我怎么知道谁接了电话?”唐乐昌似乎不知情。
下一刻我们齐齐转头一起瞪那个酒保,那挑染一头蓝发的英俊男人又无辜又暧昧地笑。
陪着唐乐昌喝了几杯,既然他没事我打算告辞,他也不反对,结账和我一起走出了酒。
外面冷风呼啸,已经过半夜。
路灯明亮照耀下,我才发现他脸上狼狈糟糕,眼角也肿了。
“你脸怎么了?”我觉得他今晚一直很不对劲。
“磕了一下。”他无所谓笑笑。
“破相了。”我取笑他。
“随便了,”也许酒精作祟,他口气随便了几分:“反正你又不喜欢我。”
我瞥了他一眼:“你女友太多,怎轮得到我上位。”
他微微苦笑。
我们顺着台阶走下,唐乐昌走得很慢,还剩最后两级,他忽然一个踉跄,我匆忙伸手扯住了他的手臂。
他一时控制不住,痛叫出声。
我低头看到了他棉衣的袖口渗出的点点血迹。
我惊诧:“哪里受伤了?”
“没事。”
“去找个诊所包扎一下?”
“没必要。”
我不耐烦:“那回家去,你家在哪里?”
“家?”他讥笑一声,面色一缕凄凉:“我在这里没有家。”
我张了张口,不知道该说什么。
唐乐昌转过头,倔强地走进阒寂无人的深冷长街。
我跟在他身后,走过了两条马路,脚都酸了:“唐乐昌,如果你预备走到天亮,你自己玩,我不奉陪了。”
“陪我再呆一会。”他语气露出一丝哀求。
我实在不忍心拒绝这么狼狈的他,只好快步跟上他。
“江意映,”唐乐昌和我静静地走了一段路,才万分不情愿地开口告诉我:“我可能不久要出国了。”
“这么快?”我是一早知道他预备出国的,但是真正听到还是有些惊讶:“申请好了学校了吗?”
“嗯,可能读乔治敦。”他凑过来:“就当陪我最后一个晚上。”
“我冷死了。”我忍不住抱怨。
“找个地方喝杯热饮。”唐乐昌答,随即往前面走去,他也不管我跟不跟上来。
我跺跺脚,恨恨地咬牙随着他挤进计程车。
下车时家卓电话进来:“映映,还在外面吗?”
“嗯,”我含糊地答:“可能要晚一点。”
“这样。”家卓未说什么。
我软软的说:“你先睡好不好,我晚一点就回去。”
家卓嗯了一声,收了线。
唐乐昌在我身旁,眼神一直地望着我。
我们在路边的一间二十四小时咖啡馆坐了下来,我往窗外望去才发现我们到了鑫泽区中心,对面街口就是劳通银行总部,高耸的大在夜色中闪着的幽幽的光芒。
服务生看到顶着一张肿肿的猪头脸面无表情地诡异飘入的唐乐昌,神色抖了一抖,立刻充满戒备地盯着他。
我们找了一个角落的位置坐下,我坐下来再也不愿动,只管对唐乐昌道:“美式拿铁,谢谢。”
唐乐昌点点头,朝前台走过去。
“晚上好。”店员机械礼貌的声音。
然后我听到唐乐昌开始讲英文。
我也是认识他之后才知道他每年的假期大半时间都是在国外度过的。
柜台前的女孩子笑容露出了甜美笑容:“sure, what can I do for you?”
这姑娘应该是附近高校兼职大学生,英文讲得不错。
“Grande Caffe Americano and Duppio Espresso. ”
“for here or to go?”
“Here.”
唐乐昌望着那个柜台后的女孩子,一手撑在台上,笑得风流倜傥:“I just thought you should know that you have a really nice smile。”
女孩子瞪大眼睛看着他。
我趴在桌面上笑得气结。
这人都落魄至此还保持着无时无刻的幽默感。
我喝了几杯咖啡,又吃了三文治。
已经是凌晨三点。
我开始觉得困,唐乐昌喝了一杯咖啡却来了精神,拉着我陪他聊天。
我敷衍了他几句,倒向桌面:“我困了,让我趴一会儿。”
唐乐昌不满地推了推我:“喂,**苦短,你就打算如此搪塞我?”
“别吵我!”我挥手拍掉他的手,唐乐昌忽然嘶地吸了口气。
我看到他眉头打结,忙问:“我撞到你伤口?要不要紧?”
他摇头:“皮肉伤而已。”
我问:“谁打的?”
他耸肩:“我爸。”
我点了点头:“哦,原来执法者喜爱动用私刑。”
唐乐昌问:“你知道我爸是谁?”
“偶尔听说。”我平淡地答。
“嗯,”他也不奇怪,只顺着我的语气轻描淡写地说:“你或许没有听说,我是他私生子。”
我眼神微动,原来如此。
我此前也一直有所揣测,媒体写出来的本市司法院长乃政界楷模,工作兢兢业业一身清廉,家庭生活幸福和谐,唯一的女儿已经出国留学。
唐乐昌自然是随母姓,母子俩注定只能躲在大众的视线范围之外。
我想要开解他:“终究是父子,何事闹到需要动手?”
唐乐昌道:“我与他争吵,我骂他无良无德,执法犯法,贪污受贿,玩弄女人。”
出生在这样的家庭,父子关系的确敏感,我说:“于是招来一顿狠揍?”
“他气得大骂我是孽种。”唐乐昌答:“是啊,拜他所赐,我是一个见不得光的孽种。”
他无所谓地笑了一下,眼角却闪过泪光。
“喂,你……”我有点不知所措地看着他。
“不用安慰,”他无赖地靠过来:“借我抱抱就好。”
“不要。”我马上推开他。
唐乐昌放开我,露出一抹无奈笑容。
搁在桌面上的手机响起,我拿过来,是家卓给我发信息:映映,我先睡了,注意安全,有什么事给我打电话。
家卓处事方式一贯简洁利落,他是很少发信息的人,不知道他如何踌躇等到了现在,已经是凌晨的四点多。
我的心疼起来。
唐乐昌看着我的神情,忽然开口:“江意映,你知道吗,我有时真的有点遗憾。”
“遗憾什么?”我还沉浸在思绪中,不解地抬头看他。
“遗憾太晚遇见你。”他的目光静默:“当我遇到你的时候,你的心,已经是满的了。”
我低下头,不知如何回应他。
唐乐昌在凌晨时分终于对我说:“映映,我昨日在老头子那里见到一位你的熟人。”
他语气有些悚然,我抬起头,不解地望着他。
唐乐昌的声音清楚地传来:“我父亲在私家别墅接待的是令夫兄,劳家骏先生。”m
正文 (二九)
笔下中文 更新时间:2011-11-5 10:45:27 本章字数:12132
(m) 不知不觉之间天色亮起,我已经困倦得不行,唐乐昌提议吃了早餐送我回家。m
我的手机在凌晨时分没电,我问换早班的侍应生借到了型号合适的充电器,将手机插在卡座上开了机。
滴滴的声音不断响起,有几通信息和几个未接来电,我看了一下,都是家卓的。
还未来得及细看,电话几乎是在同时进来。
苏见的声音是我熟悉的温文和气:“映映,为何一直打不通你电话?”
我答:“抱歉,没电了。”
苏见说:“劳先生很担心你,今早上开例会之前还打你电话,你知道,上次在酒出了那件事,他……”
“我没事,”我答:“他在哪里?”
他客气地说:“他现时在会议室,你一会儿打个电话给他。”
我答应了一声,挂断了电话。
唐乐昌见我呵欠连连:“我送你回去。”
“嗯。”我点点头,懒懒的不愿起来。
一会电话重新响起
我看了一眼号码,接起来问:“苏见,还有事?”
才相隔不过几分钟,苏见这次的语气却异常严肃:“江小姐,你在何处?”
“外面一间咖啡馆。”
“我派司机马上接你回家,请你保持冷静。”
“怎么了?”我心中升起不祥预感。
“是劳先生——”他迟疑了一下。
我绝望地望了一眼的对面的唐乐昌,瞬间明白一切都已经太迟了。
苏见语气紧急,措辞也不容他多做斟酌,只直接说:“刚刚高院检署过来,要求劳先生配合调查一起经济案件。”
我拔腿朝外面冲了过去。
跨下台阶时,我双膝发软,差点一头栽了下去。
唐乐昌伸手拉住我:“你小心一点。”
我脑中一片空白,只知道沿着马路一路奔跑,冲过车流和斑马线,朝街口对面劳通的总部大狂奔而去。
我看着眼前一片人声鼎沸的劳通银行大,心里的不安不断扩大,不知为何竟有大批媒体得知消息堵在劳通大厦的广场前,还一直有采访车不断驶入。
远处高高台阶上的大厅,大批保安已经出动,挡住了蜂拥而至的记者。
我听到身边的不断交谈声:“是劳家卓?消息确定吗?”
“怎会是假,刚刚东方财经已经有人亲眼见到,据说只可惜没有影到图片。”
“现时劳通有人出面没有?”
“还未见,似乎措手不及。”
外景女主播声情并茂:“主播好,各位观众大家早上好,现在我是在劳通大厦前,劳通银行今日爆出丑闻,劳通银行亚洲总部在对金匠房地产开发有限公司森海豪庭项目发放按揭贷款过程中,累计有约6.4亿元巨额资金因虚假材料申报形成风险,其中涉及十二名高级管理人员有受贿嫌疑,其中包括劳通集团亚洲区总裁劳家卓先生,相关部门已经涉入调查,据悉劳先生今晨已经被检察机关带走,鉴于劳通银行与银江公司的上市案已经进入关键阶段,因此这次会否对此次合作产生影响,以及事件对会不会波及今早开盘后劳通的股价,本台将为你追踪报道。”
我处在这一片激动莫名的人潮中,觉得整个世界都坍塌。
唐乐昌用力拽着我的胳膊:“你冷静一点。”
这时司机打我电话:“映映小姐,你在哪里?”
“我在劳通门口。”
“好,我现在不方便开劳先生的车,我过去接你,车牌是SU202,请你稍等。m”
唐乐昌一直跟在我身旁,直到司机将车开到了车道旁。
我匆忙和他道别,拉开车门上了车。
“徐哥,怎么回事?”我急急地问。
“我亦不知。苏先生急召我,我也是刚过来。”
我在车上开始拨电话,家卓的,苏见的,朱碧婵的,一律无人接听。
我六神无主之中忽然灵光一现,想起了林宝荣。
林宝荣电话一直占线。
一会,她打回给我。
“大姐……”我还未说话,已先哽咽。
林宝荣声音干练镇定如昔:“映映,我正要找你,请你放心,老爷子已经在公司,家卓的事有人会处理。”
“究竟怎么回事?”
她说:“不要太担心,没什么事。”
我勉强平定心神:“谢谢大姐。”
林宝荣放低声音:“苏见现在不方便接你电话,待他下班后请你与他联络,号码是83615106。”
“好的。”我低声应。
林宝荣挂断了电话。
我在深夜才一间公寓见到了苏见,屋中还有几位劳通的高层。
“映映,”苏见将我引入:“先进来坐一坐。”
“他如今在哪里?”我呼吸都艰难。
苏见给我倒了一杯水:“律师还在检署,晚一点会过来。”
我接过水杯喝了几口,努力使慌乱的情绪平静:“是为了什么?”
这时电话响起,苏见望了一眼,张彼德走去接起。
“映映,情况还好,不用太担心,”苏见对我说:“起因是金匠公司海景别墅的案子,上周董事会对家卓的投资有质疑,不知谁将我们内部账目供了出去,这个地产项目家卓跟得很紧,不会有太大问题,现在我们没有料到银监会涉入调查,年初开始监管部门对商业银行风险的监控力度在加大,存贷比控制和存款准备金率都管得很严,这个项目前期的投入资金过于巨大,这也是董事会质疑的地方,偏偏大少前几日找借口调走了亚洲总部的大笔现款,现在亚洲回笼资金不足,如果监管部门拿这点发难,事情可大可小。”
“那怎么办?”我心急如焚,听得一知半解。
“老爷子总不至于不管,但假如大少插手的话,变数还是很大。”苏见一向温文的脸孔也见了烦躁:“家卓在传媒和公众形象一贯良好,外界对他接管劳通也持乐见态度,如果此事处理不好,他的信誉度恐怕受损。”
这时有人敲门。
“郑律师。”苏见站了起来。
一个中年男子正提着公文包推门进来。
他坐进沙发中:“苏见,给我拿杯喝的。”
苏见应了一声起身,张彼德走回来拍拍坐着那几位年轻男子的肩膀:“小姜,你们先回去,没什么事。”
屋中的人起身告辞。
苏见回来时,房间里中余我和张彼德两人。
“老郑,他还好吗?”张彼得问。
那律师掏出手帕擦了擦发亮的脑门,松了松领结才道:“不会有什么事,只是上头来了通知,据说要彻夜调查,精神恐怕不会太好过就是了。”
我似乎看到四面惨白冰冷的墙壁,头顶亮得刺眼的灯光,心理上还要高度防备的忍受着整夜的煎熬……他昨夜一夜没睡好,身体怎么受得了……我低下头眼泪控制不住流下来。m
张彼德站了起来:“映映,我让司机送你回去休息。”
我抽出纸巾擦干眼泪:“等一下,如果是江氏储入,会不会有疑问?”
苏见神色一亮:“江氏的资金一直都是在劳通流通,自然不会有任何问题。”
我忍着抽噎,说:“数目大概需要多少?”
苏见迟疑了一下:“映映,劳先生一直不希望你卷入劳通公事……”
张彼德拍了拍苏见肩膀:“如今非常时期。”
苏见考虑了一下,也不再反对。
我点点头站起来:“我回家去问问爹地。”
江家大宅依然灯火通明。
汽车刚刚停好,爸爸就迎了出来:“映映,一直在等你,现在事情如何?”
一家人都还客厅等着,奶奶神色焦急地拉着我坐了下来:“怎么样了?”
连累长辈担心,我甚为愧疚。
我直接地说:“爸爸,存款准备进率不足,家卓需要回笼资金。”
爸爸直接指示下属:“将江氏所有可用资金转入劳通亚洲。”
我不禁哭出来:“爸爸,谢谢你。”
爸爸抚摸我头发:“我女儿幸福最重要。”
第二天一早,林宝荣亲自出面应对媒体。
劳通大厦二奢华的宴会大厅,本城数家重要报刊媒体持特别证件进入,记者会上的林宝荣妆容宜人,笑意盈盈,摄影记者都忍不住多拍了几张特写。
林宝荣笑着说:“关于金匠房地产开发有限公司的森海豪庭项目,劳通亚洲所经手的所有按揭和房贷手续都是正规的,更不会形成烂尾工程,稍后金匠集团同仁将会就此事召开一个记者会,敬请各位传媒界的朋友帮忙关注。”
“至于劳家卓先生,各位的报道未免有些太过敏感了,检察机关只是有些事情请副总配合调查,当然劳通银行的管理层更加不存在任何收受贿赂现象,感谢各界的关心。”
“我相信为了金融市场的稳定繁荣发展,政府会给商业银行一个公正公平的信贷环境。”
“在此次记者会之后,希望各位媒体朋友据实报道,”林宝荣依旧笑得大方得体,却带了几分冷意:“我们将保留通过法律手段维护公司形象的权利。”
镜头带过去,整个劳通银行总部秩序井然,职员神色平静,高素质的危机应对让人心生佩服。
局势正在好转。
我情绪却完全紧绷,一整夜无法安睡,心神不宁地等在家里。
下午时分,检署高耸大的门前。
经局长亲自将家卓送至门口,两人风度翩翩地握手,笑对镜头。
局长笑得诚恳万分:“感谢劳先生的通力合作。”
家卓微笑着说:“不客气。”
大批的记者涌上前采访,家卓未发一言,只在律师和助理的拥簇下,快速地上了汽车。
这时金匠公司报道已经出来,别墅工程首期顺利开盘,一派欢腾昌盛景象。
这一仗干得真是是漂亮。
苏见给我打了个电话:“映映,他还有些公事要处理。”
“嗯,”我低声说:“我明白。”
苏见说:“他没时间给你打电话,别太担心。”
晚上八点多,我从落地窗外看到一排闪亮的车灯在下花园车道闪烁,即刻从沙发上跳下来冲了出去。
我跨出电梯时,几台车子正好停在下。
苏见率先走了下来。
司机走到中间的那辆车,躬身拉车门,家卓从后座跨出,我隔了一小段距离看过去,他除了有些倦容,看起来倒还好。
只是他下车时已经有些站不稳,张彼德伸手扶了他一把。
我觉得眼眶滚烫,连忙深吸了一口气,对着他微笑。
他露出轻浅笑意叫了我一声:“映映。”
家卓轻轻推开了彼得的手,站定在台阶上。
我这时才看到了后面还有一辆车驶进来。
司机躬身上前,将老头子从车中迎出。
我上前打了声招呼。
老爷子一头银发疏得一丝不苟,嘴角抿出威严纹路:“映映,陪老二上来。”
下属拥着老爷子往前走。
我站到家卓身旁,挽住他的手臂,他轻轻靠我身上卸了一些力。
走进客厅时,老爷子也不坐,只是直接地问:“在公司不方便说,到底怎么回事?”
家卓站在他身前,沉默以对。
老爷子皱眉:“你做事一向严谨,怎么会牵扯到受贿?”
家卓淡淡地道:“我以后会更加仔细。”
老爷子:“是不是得罪了什么人?”
家卓不温不火,却仍然道:“我不清楚,查一下。”
老爷子额角一块褐色寿斑跳了跳,又看了看家卓,终于还是忍住了,只简单地问:“脸色差得很,里边为难你?”
家卓忍不住轻咳一声道:“还好。”
老爷子说:“家骏签下银江的案子后,他妻儿都在本埠,他回来接我班子,我调你去香港。”
屋内突然一片寂静。
张彼德脸色微变,按捺不住超前跨了一步,苏见连忙一把扯住了他。
家卓平和地说:“我听从公司安排。”
老爷子点点头,抬脚朝外走:“好好休息。”
大门关上的一刻,家卓轻轻呼了口气,身子骤然一晃。
我伸手搀住他,他身子已然支撑不住。
苏见急声道:“映映,扶他坐下来。”
家卓一手扶着我的手臂,一手撑着沙发无力地跌坐了下去。
“家卓——”我慌忙道:“怎么了?”
他握着我的手,露出一个微弱笑容,抬手按着额头,闭着眼轻吸了口气。
好一会他才勉强睁开眼,看了一眼仍站在客厅里的数人:“都坐下来。”
苏见几人坐在了沙发上。
杨宗文将手上提着的箱子搁在了客厅茶几上,一手探了探他的脉搏,简单地说:“躺下来。”
家卓抬手阻止他:“只是有点累,宗文,没什么事。”
苏见忍不住问:“是谁签的调查令?”
家卓语气很低,显出了一丝幽冷:“周煜国。”
“有没有问出你什么?”
“没有,”家卓靠入沙发深处,倦倦地说:“他们没掌握什么实质性证据。”
我斟茶出来,听见他们还在谈公事,他熬了这一天一夜,真不知哪里来的精力。
家卓站起来:“上书房。”
“等一下,”杨宗文喊住他:“家卓,你最好先打一针。”
“宗文,辛苦你,你回去休息。”家卓说。
“我也很忙,你要是半夜生病自己叫救护车。”杨宗文毫不客气。
“没有这个必要。”家卓说,不带任何情绪。
“脉搏迟缓,血压很低,是不是还伴有胸口持续性闷痛?杨宗文不耐烦地道:“你要是想现在就倒下去,你就继续死撑。”
家卓冷着脸不理会他,朝上走。
“家卓——”苏见劝不住他。
“先让医生看看,”张彼德站在家卓身前:“你老婆昨天担心你身体,哭得梨花带雨的……”
张彼德捅捅我:“小映映,再哭哭。”
家卓转头瞧着我,面上露出温柔神色,牵住了我的手:“对不起。”
“你们先在客厅坐会儿,”杨宗文趁机马上道:“映映,给他喝点温水。”
我从厨房上去时,家卓躺在二的沙发上,杨宗文给他挂点滴。
家卓接过我手中的杯子喝了几口水,伸手摸摸我脸颊:“映映,你先去休息一下。”
我放下杯子,看了一会他的脸,将他扎着针的手小心放好,然后绕过他的肩膀,紧紧地搂住他的脖子。
“好了,”家卓抱住我,轻轻拍我的肩膀:“没事了。”
我吻了吻他的脸庞,为了不妨碍他们,我进卧室去。
一会我走出来看他。
家卓对我招招手,示意我在他身旁坐下:“苏见他们自作主张了,无论如何,替我谢谢你爸爸。”
我问:“家卓,怎么会无缘无故调查你,究竟是谁做的?”
他咳了一声:“映映,已经过去了。”
我定定望着他:“别瞒着我,是大哥是吗?”
他皱皱眉:“你怎么知道?”
我低着头不说话。
家卓转头望着他的下属,低柔的嗓音:“彼德?”
张彼德耸肩:“不是我告诉她。”
“是唐乐昌告诉我,”我坦白地答:“他说他父亲接待过大哥。”
家卓眸光料峭清寒:“唐家公子对你还真是言无不尽。”
他不再和我说话,只转头吩咐苏见:“去我书房,左边第二排上面的抽屉。”
苏见面有疑惑,但还是点点头起身走去书房。
苏见很快回来,手上拿着一个普通的牛皮封面笔记本。
家卓点点头示意,张彼德接过来翻开,脸上疑惑,抬头看看苏见。
苏见凑过来看了一眼,神色顿时变了。
张彼德更是双眼发亮:“老天,这样的资料怎么会在你手上。”
家卓缓缓地说:“周煜国的妻子李竹的移民申请已经批准,她已经准备和女儿定居海外,她娘家背景本来就显赫,周煜国对妻女冷淡,据说已经有差不多十年来都是和情妇一起住,恐怕她也已经是忍到了极限。”
“劳家骏逼人太甚,”家卓看了我一眼,复又转头望着茶几上一杯冰水,低幽的声音掠过杀意:“没有必要再手下留情了。”
我看了一眼苏见摊在桌面上的笔记本,双脚发软跌坐在了地上。
上面写着的不过是一些普通的阿拉伯数字和凌乱的字母符号。
那是——周煜国任职期间的交易和受贿证据。m
正文 (三十)
笔下中文 更新时间:2011-11-5 10:45:28 本章字数:15372
(m) 接下来的一周,劳通高层剧烈动荡,家卓撤去了首席财务顾问的职位,只负责亚洲区的行政工作,总部的几个部门也换上了新的经理。m
公司里已有人提前跟家骏祝贺。
也许是公事烦乱,家卓这几天神思不属,情绪很差,有时下班回来就独自一人坐在书房沙发内直到深夜,我若是打扰他,比如坚持让他吃饭或者休息,有时吵得他烦了,他面露愠色已经是非常忍耐的口气:“映映,让我自己呆着。”
我只好无奈地走回房间去看效果图,前段时间爸爸要求我回江氏工作,并答应我只要我回去帮忙,他会听取我的任何意见。
我身下的两个弟弟都还小,我实在拗不过一个父亲的轻声下气。
我在一个底层的设计部门做事,刚刚开始工作要忙的事情也多,可能对家卓也有些疏忽。
我试图和他沟通,但他总是轻描淡写将我敷衍而过。
一次夜里他不知梦到什么,骤然从噩梦中惊醒。
我也跟着醒来,给他拭去一头的冷汗,温柔地说:“家卓,放手好不好,我们搬去香港。”
他无言以对。
我将手指放入他的掌心:“家卓,只要我们在一起,不是那里都可以好好生活吗?”
沉默好久,终于他低声说:“映映,抱歉。”
我心头说不上是失望还是别的什么,只握住他的手:“再睡一会。”
周末家卓去北京出差,苏见早上过来,来送他去机场。
我在下厨房煮早餐,苏见走了进来。
“要不要吃一点?”我问。
“吃过了。”苏见说。
我看了他一会,开口问:“你有事情要和我说?”
“嗯。”他露出赞赏微微笑,坐在餐桌旁。
我将煎好的蛋放在桌上,倒了一杯牛奶:“几点的飞机,他还没有下来吃早餐。”
“不急,还有时间,”苏见忽然说:“映映,他这段时间不太好照顾。”
“胃口极差,脾气极坏。”我直言不讳。
苏见缓缓地说:“映映,你知道,有些人是这样,他的人生为了一个目标而日夜不休地辛勤奋斗,而当这个目标即将达成的时候,却突然出现了一个人或是别的事情,令他对自己的原本确信不移并为之苦苦坚持目标的产生了怀疑,那么,他是不是会非常的迷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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