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画堂深处(完)

_7 阿幂(清)
  秀林正看宝林已开口叫得一声:“哥哥今儿怎么到我屋里来了”
  秀林见就觑了眼观看但见宝林容貌美丽态度风流心上就道:“咦不料这个小丫头长成了个美人儿怨不得登云时刻不忘。”
  反嘲 断袖
  秀林为替登云传书到了宝林闺房外间书房坐了碧桃过来茶秀林转了脸瞧但见碧桃比着宝林略大两岁鹅蛋脸面一双清水眼颇有几分颜色朝着宝林一笑道:“妹妹这里几个丫都精明。
  宝林只道:“什么精明粗使丫罢了。事忙甚少来妹妹这里今儿来想是有什么事罢。秀林道:“妹妹这话可伤人心我是瞧着凤林京去了怕妹妹要采买什么没个合适人故来瞧瞧妹子要买什么只管开了单子来去办保管比凤林妥当。
  宝林秀林这样殷勤笑道:“多些记挂着我如今不短少什么。若是哪日少了再同说。秀林又寻了些别话来讲宝林亦对答从容。
  秀林眼见得相谈已久自觉时机到了笑说:“妹妹你何家表兄前几日得了一块羊脂玉连枝莲花玉佩细想着只有妹妹才配得起托为兄带了来给妹妹。妹妹无须推辞何家表兄不是外人。说了从袖子里取了一只锦匣来搁桌。
  宝林得秀林这一番话这一气还了得这等私相授受事她一女孩子避之尚且不及他一个做反其间穿针引线便是兄妹之间不甚亲厚不该帮着外人来这样糟蹋自家妹子。
  宝林怒极反笑道:“多些费心了。说了把个锦匣一开里果然搁着一块玉佩底下压着一张信笺宝林不去看玉佩好赖只把个信笺抽了出来先看过但见四句似通似不同诗直气得银牙咬碎待要撕了这信笺掷还苏秀林又怕何登云里还要生事只得强自忍耐略一思忖有了主意只道:“表兄厚赐愧不敢当。稍待。
  说了转身进去不一会儿出来手依旧拿着个锦匣只笑道:“劳烦再走一回罢。说了把个锦匣递了过来秀林伸手要接宝林又收回手去只娇嗔道:“可不许瞧。
  秀林见了宝林这样只当着她女孩子家面薄笑道:“这是自然。说了接了过去依旧揣袖子里又坐一会告辞。宝林看得秀林离去脸顿时沉了下去脚下匆匆往金氏正房走了去。
  金氏正靠美人榻歇息得丫鬟报说小姐来了张眼一瞧见宝林直奔了进来金氏榻前跪了哭道:“母亲替孩儿做主。说了磕下去。
  金氏从来把这一对双生子当真眼珠子一般疼爱看女儿这样不由心如刀绞不要丫鬟扶着自己起来把个宝林拉了起来揽怀里道:“我儿谁敢给你气受?是丁氏个贱人还是你?
  宝林哭道:“孩儿求母亲屏退左右。金氏看宝林这样说知道兹事体大叫碧蝉紫络两人带着所有丫鬟退出去一律不许屋子左近呆着。碧蝉紫络答应带着丫鬟婆子都守了门前。
  宝林见人都出去了方哭着把秀林去看她为何登云传递东西事说了又把个何登云信笺给了金氏瞧哭道:“母亲孩儿清清白白一个女孩子如何帮着外人传递这些东西传扬出去孩儿有何面目见人?我苏府名声何?母亲你要替孩儿做主。说了哭泣不绝。
  金氏得宝林诉说又看了何登云信气到极咬着牙道:“丁氏个贱人生种子果然是个混账。我自问着一些儿没错待了他他这样回报我吗?说了一叠声叫人。
  外碧蝉紫络见金氏喊叫忙奔了进来见小姐哭倒奶奶怀里奶奶脸色铁青不知出了何等大事双双跪下道:“奶奶息怒婢子做错了奶奶责罚是别快气坏了身子。金氏跺了脚道:“你把秀林个小畜生同了叫了来!
  碧蝉紫络得奶奶骂大少爷小畜生知道奶奶动了真怒不敢耽搁立了起来到外去寻人。
  又说秀林得了宝林回信十分得意来寻登云报喜。这登云颇有乃父遗风功名未却养成了名士风流习气秀林寻了来时登云正常去一处门户人家饮酒得小丫鬟传报说了苏家少爷来了忙说个请字秀林随着小丫鬟走将进来。
  这倒是秀林一回来这样门户人家不由四处打量但见四处陈设富丽浓艳正面粉墙一副对子极尽香艳:自飞花春似梦修到鸳鸯便是仙鼻尖又闻着若有若无一股子奇香有些神魂飘荡亏得他还知道自己丧孝利若是叫人知道了自己来娼家只怕连人不保忙不迭叫道:“表兄何。
  得一阵笑声门帘子一掀先出来一个二八年华丽人身量苗条一身绮罗衣香鬓影十分动人正拿着罗帕掩着口笑道:“苏家少爷这样慌忙我这里又没着老虎不能吃了你。他一口吴侬软语声音虽则娇媚却是低沉竟是个男人秀林不由呆了又瞧他容貌真真柳眉杏眼端则是个美人不由呆着了。
  何登云从里间出来瞧了秀林一眼笑道:“傻子他叫个翠苏州人从前是个小旦得罪了贵人不得不走避这里说着内媚之处女人不及他。
  翠妖妖窕窕过来请秀林坐秀林眼中瞧着是翠一张粉面闻着他身熏香一时不知道身何处椅子坐下身来。
  登云吩咐摆酒翠答应了自去吩咐厨下。登云笑问:“贤弟这样急匆匆来可是好事成了?秀林这才想起正事笑道:“正是。宝林丫还有回信这里表兄请看。说了从袖子里取了锦匣出来搁登云眼前。
  登云想着宝林一副美貌份身家终究要成他囊中物口中食万分得意伸个手指将个锦匣挑了开来脸顿时住笑原是锦匣里依旧装着他送了去块玉佩只是摔成几爿下一样搁着信笺登云取了来看是一首五律诗云:
  人面皆反侧人心更不测。
  外貌类君子中藏胜蟊贼。
  排挤乘人危跳墙形可。
  萧朱终构衅交道于斯绝。
  哪里是诗词唱和分明是嘲骂。登云脸了问道:“你妹子信你可看了?登云不知究竟从登云手接了信去下一瞧脸变幻几种颜色宝林这首五律竟是连他一起骂了进去什么“人面皆反侧人心更不测什么“排挤乘人危分明是骂自己毫无兄妹情谊居心叵测即羞且怒拍了桌子道:“好个刁毒小女子你若不愿好言说来是这般骂人眼里可还当着我是她兄长吗?
  翠正吩咐了酒席过来见登云同苏少爷都大怒从秀林手抽了信去瞧掩了口笑道:“好个烈性小女子呢。苏少爷如何气成这样。说了起一只玉手斟了一杯酒送秀林唇边秀林几时见过这种景象张口喝了。原是翠见着秀林年纪极小衣裳干净眉目秀美自古道个粉爱俏他虽个男儿身倒逃不开这个俗去故而格外有情些。
  登云正恼宝林无情顾不得他你一杯来我一杯去只是咬牙不绝暗暗赌咒必要把宝林娶到手方罢。
  只说秀林这里喝得多了几杯有几分酒意又兼着翠撒娇撒痴得靠怀里有些把持不住登云见了这样有意要拖着秀林下水故意做个吃醋样儿道:“好你个翠有了新人忘了旧人真真叫人心寒。“说了一跺脚走了出去。
  翠见得登云出去叫了小丫鬟来两人合力把秀林拖床替他除了靴子又把他用力一推秀林哪里坐得稳倒了床翠叫小丫鬟出去自己捱过来给秀林宽衣秀林不过是个十三四岁少年人如何经得起翠这等风月老手撩~拨自然稀里糊涂一跤跌了云里迷迷糊糊同翠成龙阳断袖之事。事毕两人交~股而卧一觉到了天亮。
  秀林醒来之际但见日射窗自己正睡一张锦榻之身侧睡着一个美人一时之间不知身何处呆得一呆才想将起来这一慌还了得一来父丧期间宿娼二来一夜未归嫡母边不知如何交代慌得四肢发软手忙脚乱地穿衣裳这越急越是穿不翠已醒了见了秀林忙乱成样过来帮着他整理衣裳又教给他一番说话秀林这才有些安心.临出门时又想起自己这里睡了一夜倒不好空身走摘了身玉佩给了翠这才悄悄开了门探出去四处一瞧见没人才敢出来低了往家走只不知能不能应付过这一回去。
  挞子 杖妾
  却说秀林在男娼翠红处歇了一夜醒来时已日上三竿这他头一回外宿且在父丧期间心上哪得不怕也亏得翠红教了他一番说辞秀林就壮起胆子走了回去也他胆怯到底不敢就回去就在苏府西角门外转角上探头张瞧就被叫金打发了出来等着他家丁们瞧见了一窝蜂过来一个个道“大少爷这一夜你去哪里了?奶奶急着找你哩快进去罢。”说了不容秀林思忖拉拉扯扯推推就把他送进了角门里头又有小厮们接了也不容秀林说话拉扯着就送了进去。
  秀林看得这个情形心中如果不怕只不知道自己替登云传递书信事发叫林告着一状还为着他一夜未归。
  到了金正房前秀林只一瞧情形腿就先软了原金门前一溜站着四个健壮仆妇人人手上都执着家法金跟前大丫鬟碧蝉就站在门帘子前。看得秀林来就听碧蝉一声娇叱道“奶奶吩咐父丧期间大少爷不禀家长擅自外出一夜未归先打他二十板子再进去说话。”@无限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秀林听得不就打知道事情不还不及求饶就叫那几个仆妇按在金门外地上不容分说你一杖我一板就重重打了二十板子这才放了秀林起来。可怜秀林打小也娇生惯养何时就吃过这样苦头痛得哭爹叫娘不住口地求饶。
  碧蝉见打完了就道“大少爷奶奶叫你进去回话。”秀林听得这句虽然臀上火烧火燎一般疼痛到底不敢背强撑着站了起来一瘸一拐就走了进去抬眼观瞧金就在正前方主位上坐了面罩严霜哪里还有平日半分和蔼模样。
  秀林挣扎着跪倒在金跟前战战兢兢道“母亲息怒。”金抬了手指着他道“小畜生!我先你昨儿一夜你鸭雀不闻地去了哪里?谁给你胆子就敢一夜不归?可你父亲才一死你眼中就没我这个嫡母了吗?”
  秀林听得金只昨夜不归事心倒放下一半儿就照着回来前翠红教话道“孩儿昨儿接了同窗一封信说在他家以文会友孩儿原要来禀告母亲只母亲歇息了孩儿想着去去即回就大了胆子走了一回不料谈得兴起就忘了时辰待得兴尽已三更时候伯父伯母都怕着路上不太平就留孩儿住了一晚并不孩儿故意在外留宿。”
  金听在这里更难耐就道“与我掌他嘴!”就有仆妇过来照着秀林脸上左左右右打了十数下秀林就哭道“母亲孩儿说都实情母亲何故动怒至此。”
  金指了他道“你当着我三岁孩童吗?若你去以文会友如何不带书童?你以文会友去哪家姓字名谁?家住那条街上?你同我一一分说明白还则罢了有一句不实今儿我就替你故去父亲教导教导你。”@无限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秀林心眼虽窄也爱取个机巧却不会撒谎叫金一串话下来又句句都在关节之上就张口结舌一时说不出话来。
  金见得他这样就冷笑道“秀林孩儿你倒说来我听。”秀林听着这句一咬着牙就道“孩儿昨儿在钱学兄处。”秀林口中钱学兄原同他一榜秀才二十余岁正中在头名金也知这人也曾要秀林同凤林与这个钱秀才多多讨教从前也多有走动自以为提了这人来自为就能混过去。
  金听得这句拍了桌子就喝道“小畜生就敢当面撒谎可见你个不怕死。来人。”碧蝉同紫络忙过来道“奶奶吩咐。”金就道“你们派一个老成家人去观花街上钱秀才家走一遭儿去道一回谢就说我们家大少爷昨儿叨扰了。”
  秀林听得金要派人去查证慌得不行膝行着爬在金面前起一双手就搭在金腿上哭道“母亲若派了人去孩儿哪里就有面目做人。”金听了这句格外有怒亲手就掴了秀林一掌骂道“你个小畜生我派了人去道谢你就不能做人你传递这样污人眼目东西怎么不想着我林孩儿可怎么做人。”说了就把林昨儿给她信就掷在了秀林脸上。
  秀林知道林终究告在了金这里一夜未归不过金拿着发作因头再不敢强嘴就跪了在地上哭道“母亲孩儿想着我们同何家姑表至亲一时糊涂做错了孩儿再不敢了母亲饶了孩儿这一遭。”金就道“我饶了你去再来害我林吗?”
  原林昨儿在金跟前哭诉真真如剜金心肝一般当日就要拿了秀林来罪偏秀林走个没影金足足忍耐了一夜也合该秀林倒霉两处错并成一宗金如何就肯轻易放了他去。
  又说团圆儿也知道儿子一夜未归她只当着秀林个秀才了倒不甚着急此时听得秀林一回来就在金门前捱了二十板子她秀林生母如何就不心疼忙就赶到金那里想为着儿子求个情也顾不得通传就直直闯了进去就见秀林跪在地上对着金不住叩首心痛不已扑过来就抱着秀林哭道“我儿。”一眼瞧见秀林脸肿得像只向阳桃子一般臀上又有血迹又气又急站了起来新仇旧恨并在一处指着金骂道“你个毒妇丈夫一死你就这样折腾秀林我要在族里人跟前告你这个黑心刁妇。”
  秀林听了团圆儿撒泼大骂忙就瞅了金一眼但瞧得金脸上青青白白就知道不忙拉着团圆儿道“姨娘快住嘴。”已不及金断喝一声“秀林我朝律法妾骂妻个什么罪说了来你姨娘知道知道。”秀林听得金抬出律法来唬得魂飞魄散匍在地上苦苦哀求道“母亲我姨娘个糊涂求母亲高抬贵手就饶她这一回。”说了就拉团圆儿跪下推她磕头。
  团圆儿正骂得高兴听得秀林说了这句出来也怔了神金又道“秀林你背给你姨娘听了。”秀林见金震怒只得道“以我朝律法妾骂夫者杖八十。妾骂妻者罪亦如之。”
  金听了就点了头道“碧蝉紫络你们可都听着了丁姨娘如何骂了么?”碧蝉紫络等丫鬟齐声道“婢子们听见了丁姨娘胆大包天竟敢嚣骂奶奶。”金就道“我瞧着你伺候过员外若把你送官丢得倒我们苏府颜面也罢就请了家法来将丁姨娘拖在门外重五十。”团圆儿听得这句又见那些执着家法仆妇上来拉她哪里还敢有气焰哭道“奶奶妾一时糊涂妾混账妾不个东西求奶奶饶了妾这回。”说了放声而哭。
  秀林见生母哭得那样也少不得过来帮着求金金就道“也罢就瞧在秀林面上减去二十。”团圆儿依旧哭泣那些仆妇哪里管她拖在外面噼里啪啦就打完三十板子依旧送进来团圆儿只觉得臀上火烧火燎得疼痛匐在地上痛哭。
  一旁紫络就道“姨娘本来你要送在衙门上出乖丢丑如今奶奶慈善只请了家法你怎么还不谢过奶奶呢。”团圆儿没奈何只得磕头称谢。
  秀林第一回见着金如此动怒不由就有些害怕自己替着登云传递消息那帐还没了结不知金要如何发落。就听得金道“秀林今儿这事我且同你记着。若下回再犯抑或走漏一丝半点消息可休怪我不念着母子一场情分!你也知忤逆个什么罪名。”
  秀林听在这里才略松一口气磕头谢过。金又道“扶了你姨娘出去我这里不要看见这个东西。”秀林无奈过来扶了团圆儿母子两个互相扶持着走在了门外心中虽都有些气只不敢说。
  秀林怕着金在官府上告自己一条忤逆不孝这从来父母告着子女不孝连着罪证都不要就判下来功名革去尚小事只怕连性命也不能保虽然心中衔恨果然就不敢再为着登云传递消息从前之事也绝口不提。
  又说金处置了秀林同团圆儿就走在自己卧室里林却也在原她昨儿狠哭一场金心痛不已就不放她回房只叫她同自己睡了一夜。
  金就林道“我儿你可听见了我替你打了秀林一顿你可出气没有。”林忙跪下道“孩儿不孝还要母亲为孩儿操心。”金叹息一声就把林揽在怀里道“我儿你也知道为娘七八岁上就没了亲娘嫡母虽然疼惜我到底不亲娘在她跟前我不敢说错一句话不敢行多半步路只怕一个错漏就得罪了嫡母失了安身立命之处。”金从未曾在人跟前提及从前情由人只道她同嫡母冯老淑人情同母女却不知道那金陪着多少小心才换得来此刻说起也觉心酸。
  林听得这样就落下泪来哭道“母亲。”金就拍了怕她道“如今我有你们姐弟两个但凡有我一口气在绝不能叫你们姐弟叫人欺负了去。”林却拭了泪道“母亲孩儿无能也愿为母亲分忧不敢叫母亲再伤着神。”金听得女儿这般懂事格外欣慰。
  定计 进京
  又说林教金氏责打一顿又他一个月不许出门须补出三个月功课林无奈只得在书房日夜攻读想他乃是个少年才尝着缱绻之情滋味如何肯忘闲暇无事之事想着翠红那一副容貌娇媚做派十分牵挂好容易熬到了一月期满在金氏跟前扯着一个谎只说是到同窗家方得出门
  这回他倒是乖觉先钱才家略坐了一坐起身告辞一路悄悄地到了翠红那里但见门户虚掩林瞅着左右无人举个手悄悄拍门那日那个小丫鬟开门注目见是林道:“苏少爷好狠心自那日后一个月人影儿不见我家哥哥为着你推了多少贵客哩”林听得这句神魂飘荡忙道:“家母严苛一时走不脱身”说了推了小丫鬟自己进
  却见翠红懒洋洋靠在美人榻上锦衣绣带体态苗条拿着团扇遮着脸正睡觉林悄悄掩过起个手移开翠红遮着脸团扇把个目光都注在翠红一张粉面上这翠红眼儿微红仿佛是才哭过样张眼见是林做个娇媚样道:“狠心冤家你如何忍心抛得下我莫非嫌我粗陋不能入目吗?”林在他身边坐了叹息道:“我想你呢只是我在你这里一夜没有回家母震怒罚我一夜不许出门”
  翠红道:“我听着你表兄道你家大奶奶不是你生母这难怪她严苛了”这话一出正中林心窝林把金氏如何责打他如何责打了他姨娘一事都说了又嘱托道:“我上回你这里时传递信儿事你可向谁说了不曾?”
  翠红笑道:“我这一个月都闭门谢客能向哪个说”林道:“好翠红你若是为着我好可不能向人提一个字不然我这小儿只怕保不住”翠红便道:“你只放心这事儿烂在我肚了不说给人你如何急得这样”说了偎依过将个手在林脸上抚摸
  这林教金氏禁足了一个月心火叫翠红勾了起这青天白日两人在美人榻上成半榻风月待得事毕翠红起身服侍着林整顿衣裳劝他:“你早些儿回呢在这里搁久了叫你嫡母知道小心又寻着你不是”林见着翠红这般体贴反不舍得走依旧恋恋好一会才动身又留了十两银叫翠红买茶吃翠红却道:“我现时还有得使用你且替我收了待得我没得使用了再问你讨要”说了依旧塞在林荷包里林更觉着翠红温存体贴道:“翠红只有你疼惜我你且待我几年等我分了家把你接了家”
  各位要问如何这个林成了有龙阳癖好人这其中有个缘故说林是有些可怜之处想他嫡母金氏待他素和蔼温和想比金氏对凤林林态度总是冷淡些许;待得林知道另有生母偏那个团圆儿又是个浅薄不知道进退虽有爱儿之心不见母亲慈和林口中不说心上自然有不平偏这个翠红最善观颜色论起伺候人更是他本行种种体贴温存句句软语娇音虽是随口道都仿佛出自真心林如何不入局
  林这里了翠红打发了小丫鬟在门上悬挂了一只彩云灯笼依旧掩了门有惯熟相好要一概推有病只不见客到了晚间那何云走了一瞧门上悬灯笼脸上一笑推门进
  那小丫鬟见了何云堆了一脸笑道:“何少爷了我家哥哥等你好久呢”说了进通传一会儿一阵香风翠红走了出扶着门框站住脚飞了一个俏眼儿道:“你果然狠心他可是你表弟呢”
  何云过在翠红脸上捏了一把笑道:“叫你沾个水还不好呢”翠红笑道:“一个小孩我倒不忍心骗他”说了叫小丫鬟烫了酒两人在小厅上对酌一番
  原是何云久已羡慕着苏府有钱只是轮不着他沾手从前看中林一则是为着林貌美再则是贪图林陪嫁如今林那即脱空了想着从林身上下手这翠红一爱林年轻美貌二是何云告诉了他这苏林是本县首富长公笼络住了他自然有着他好处翠红听得这样加意讨林喜欢什么一个月拒客什么不要银一概都是幌这挂在门前彩云灯笼是同何云约定何云只消见了灯笼知道林过了
  又说翠红同云两个吃了一回酒又商议一回定下计策何云家翠红自安歇不提
  林自那以后隔个两三日到翠红这里走上一遭只是从不留宿翠红依旧不要他银故此家里边倒是瞒着密不透风无人知晓
  又说金氏自林那里给何云传信心上警惕起把个林挪了同自己住把自己这里三明两暗五间屋重新收拾了隔出内房给林住金氏正房依旧堂皇只多了架落地四扇苏绣泥金架屏风
  由着屏风转进先是个小房住着林两个丫鬟柳红同碧桃再进得才是林卧房床幔被褥锦绣妆成书架衣橱排俨然紫檀架上着些许器物又有一排琉璃窗从里望院里风景件件清楚从外看里却是一片光影什么瞧不见
  林同团圆儿自叫金氏重重责罚了一回生了些警惕除了晨昏定省倒是极少金氏林母女反称心每日两人理完了外生意林回自己房看些书小歇一回又或者对坐着说些闲话
  这日两人对坐闲话掐指一算这凤林道京上已有半年有余了金氏道:“不知道你弟弟如今怎么样了可乖觉些不?”林笑道:“母亲只管放心呢舅父即能执掌着大理寺还能管不好一个皮孩吗?”
  话说凤林自跟着兆麒上了官船回京他是一回乘船处处透着闲闲别致一两日在个船上到处乱瞧十分欢乐一时忘了思念母亲姐姐之情待得船到了长江之上好一幅“江帆远影碧空净唯见长江天际流”壮丽图景只是凤林这孩无缘得见
  原是长江之上不比寻河道风浪即大船行不甚稳颠簸不已这凤林竟是晕船只吐天昏地暗想念母姐他到底才是十二三岁不免两眼泪汪汪再没有从前半分调皮神气模样兆麒看着他这幅可怜模样暗暗好笑叫着船夫放慢些船速又叫厨房里煮些清爽吃食凤林在床上躺了几日才得好些@无限好文尽在江文学城
  又说冯老淑人自接了信说是兆麒要带着凤林回京一是要见着多少日不见嫡亲孙儿二是外孙是一回老人家格外欢喜精神健旺许多日□着管家码接人这管家是可怜连着在码上等了五六日眼见得第七日要过了见着远远了一艘高大官船桅杆上张着半帆两侧旗帜飞扬到得近前见船舱两侧挂着硕大红灯笼上几个金色大字正是:大理寺卿金
  金府家丁们都是一阵罗唣道:“公回了公回了”正说着见官船靠在码上停得稳了又伸下跳板先下一个船夫系好缆绳见船舱里出一个少年人衣裳都雅举止安详顾盼神飞正是自家公金兆麒
  说兆麒同凤林下得船管家金昌同家人们纷纷过可以兆麒指了凤林道:“这位是苏家表少爷都见过了”
  这世人都是先敬罗衫后敬人金昌等人见凤林年纪小小却生得天庭饱满眉目俊身上衣衫精致都不敢轻视哥哥个个过磕凤林大小是叫人奉承惯见了这等情形视为理所当然只道一句:“都起罢回有赏”
  又说凤林一回上京他又是个小孩自然爱瞧个热闹掀开了轿一侧纱帘外观瞧但见街市繁华人众远胜富阳县上
  轿穿行在街巷之上行进片刻到一处一瞬冷清了下只见两侧多是人家少有商铺更少行人多是门前蹲有石狮三扇朱漆正门这样高门大户正门之上多有悬匾有黑底红色有红底金字或姓朱或姓柳或姓王或姓陈不一而足原是这京城之中永安坊同泰坊两处多聚居官员为是离着紫禁城城近上朝方便些
  又说轿前又走了半刻到了一处一样是门前两只石狮三扇朱漆大门上一块篇黑底红字上书:金府
  见祖 入学
  只是兆麒凤林二人一路就回了永安坊金府里头冯老淑人早得了信了一个是嫡嫡亲亲半年见亲孙子一个是从没见着过外孙子老淑人如何喜一叠声就叫接进。
  康淑人忙笑道:“母亲莫急媳妇已经派了人去接了你老人家且靠靠仔细一会子头晕。”说了过扶着老淑人靠在大迎枕上。
  老淑人就道:“也知道那个孩子像着谁若是像着你姑娘倒是个俊俏孩子。”康淑人笑说:“可是媳妇才过门见着姑奶奶时就诧异哪里那么标致女孩子又美丽又大方若是说破我只当着是母亲嫡亲女儿呢。”
  老淑人就笑道:“你姑娘样貌像着她姨娘若是像着你们公爹就是你家老爷那样做男人倒有威仪女孩子就糟了。兆麒那身气派倒是像他爹。”
  她们婆媳正说话就听得丫鬟道:“公子表少爷了。”说了帘子动处就进一双少年前头那个身玉立仪态安详眉星目正是兆麒后头跟着个十二三岁年纪孩童身量未足形容尚小。
  又说兆麒带着凤林进就先给老淑人叩头兆麒道是:“孙儿给祖母磕头。祖母身子康泰命百岁。”凤林听得兆麒这般说就知道眼前这个白发老夫人就是外祖母了也翻身下跪恭恭敬敬磕了个头道:“外孙子凤林给外祖母磕头。外祖母福寿绵。”老淑人一手拉起了兆麒又听得凤林言语伶俐十分喜欢另一只手就去拉他只笑道:“好孩子快起。”
  凤林起得身又翻身下跪道:“母亲在家时时刻挂念着外祖母只是路隔千里得亲近凤林就替母亲给外祖母磕头。”说了又恭恭敬敬磕了个头。老淑人喜欢得直笑道:“哎哟好孩子难为你有孝心。快起。”凤林又道:“凤林还有个双生姐姐知道凤林要见外祖母嘱托着凤林替她给外祖母磕几个头。”说了还要磕。
  老淑人已笑得带泪道:“这个皮孩子成磕头虫了兆麒快拉了起。”兆麒也笑过拉起了凤林。
  各位要问凤林那样一个雷厉风行性子怎么突然转性一口甜蜜原是苏府虽是书香世家好歹也在富阳县上立了百十年倒虽是个一地首富倒从曾欺行霸市也知道行善积德然当年老淑人也肯把金氏给苏员外。且凤林还有金氏教导林督促虽性子暴烈终究知礼。
  兆麒同凤林又见过康淑人。康淑人见着爱子十分欢喜又看看凤林也是个俊秀孩子自是一脸堆欢笑道:“这孩子活脱脱跟我们姑奶奶一样呢。”
  老淑人笑道:“可是我见着他就像见着你们姑娘了。”说了就一手一个都拉在身边坐了一会瞧着孙子气宇轩昂一会又瞧着外孙子伶俐聪明由心满意足就命丫鬟把金鹤龄两个妾侍同他们女孩子也叫了同凤林见过。阖家大小丫鬟家丁小厮也都见过凤林。
  一时人散了康淑人就道:“母亲兆麒同凤林一路劳顿让他们换身衣裳再同母亲说话如何?”老淑人就问:“凤林住哪里?”康淑人就笑道:“还有哪里媳妇知道母亲必定舍得放得远就把平山堂收拾出了。”老淑人点头道:“这还罢了。”这才松手。
  到了晚间金鹤龄公务回兆麒就带着凤林去给他磕头。金鹤龄接过妹子金氏信信上叙述凤林如何任性蛮横爱玩个拳脚象读书子弟等语金鹤龄就有意要给凤林一个下马威见他跪下磕头就道:“凤林你即到了舅舅家舅舅有几句话要吩咐你。”@无限好文尽在江文学城
  凤林就道:“是甥儿听舅舅吩咐。”金鹤龄就道:“你母亲说你在家淘气几次诋毁圣人肯听先生话还爱打个架这成个什么话!哪里是个正经人家读书孩子。你兆麒哥哥有你一半儿淘气我早打死他了。”
  凤林听舅父金鹤龄说得怒气冲冲悄悄吐了吐舌头依旧老实跪着。金鹤龄又道:“你今儿才到家且歇息两天后儿我带了你去学馆上课。你莫以为你十二岁个秀才就了得那就是举神童一世都了举也有。你可要丢了你自己脸。”凤林听得这句他素有个争强好脾气哪里就肯服气就道:“舅父放心甥儿必定用功。”
  金鹤龄听了这句这才笑道:“好孩子有志气这样子我才喜欢。”就命他起拉着他问了金氏如何他姐姐林如何凤林一一作答。金鹤龄听得外甥子谈吐清楚态度卑亢心上又添了几分喜欢又说了几句便放了他去。
  金鹤龄又问兆麒功课兆麒就道:“父亲请放心孩儿在姑母那里也是一刻敢放松。科会试孩儿有着七八分把握。“金鹤龄就点头笑道:“我也知道你是个稳当孩子这才放了你去。你且坐下我倒有正经事同你商议。”
  兆麒告了坐就道:“父亲请讲。”金鹤龄就道:“你那康表姐去了也有一年了今儿你柳世伯找要给他侄女儿提亲那女孩子比你小一岁论着年纪倒是相当门第上也差你自己意怎样?”
  兆麒听了这句脸上就红了:从婚姻之事就该从父母之母父亲这会子问他口气倒是有几分心动意只是若要附和了父亲却是心上愿。想了想就立起身道:“父亲男儿该着先立业而后成家孩儿想着会试毕了再说请父亲答允。”
  金鹤龄原意倒是想着先答允了下待得兆麒三场会试毕了再论着嫁娶也无妨此时听得兆麒这样口气又想了想就笑道:“就依着你罢。只是媳妇跑了可别怨人。”说了就叫兆麒回去休息。
  晚间回房夫妇闲话间金鹤龄就提了这事出从前康淑人把自己侄女儿给兆麒为是亲上做亲意无奈侄女死了也只能罢了如今兆麒也十八岁了合该娶妻听得金鹤龄答允儿子等会试了再议倒是急了道:“老爷你如何能答应兆麒呢。婚姻大事哪有自己做主。”
  金鹤龄就道:“你个妇道人家知道些什么。我瞧着我孩儿将定有出息便是这课科也必他就是个要走仕途凡事该有着自己主意。柳家那个小姐若是和我们兆麒有缘也走脱若是等到会试后就嫁了人也是他命里注定。”康淑人从以夫为纲听得金鹤龄这样说了也只得称是。
  这三日之后金鹤龄就带着凤林去学馆念书。这个学馆是几个官员合资建只收着京上官宦子弟们请先生是当今大儒欧阳老先生兆麒从前也在这里念过直到了举方才出。
  金鹤龄就带着凤林到了学馆交付在了欧阳先生手上又说些孩子顽皮请先生从严管教等语又向着凤林道:“你好好在这里念书下学了自有人接你我可比你母亲好性你若是敢淘气我就打你。”凤林满口答应。
  各位且想这学馆之内既然都是官宦人家子弟自然个个都是一双富贵眼看着凤林是新到自然要打听他出身历听得过是金大人家附馆亲戚就有几分轻视。偏凤林是个极聪慧孩子课上先生正说及项羽同刘邦垓下之战随口就出了一个上联云:生前豪气寒白骨那凤林略一索就对道:回首雄成底事。 虽甚工整在才敏捷。欧阳先生免就夸赞几句。
  学馆里有些孩子本就轻视凤林是个附馆此时有被他占了先去十分嫉恨因凤林官话之带着乡音课间之际故意学着凤林说话口音笑他。
  因前金鹤龄再三嘱咐过凤林许生事兆麒也叫他许淘气故而凤林握着个拳头再三忍。偏着那些孩子罢休就有个年纪大一些儿孩子看着凤林眉目秀丽肌肤白嫩就嘲笑道:“你怎么生得这样白。啧啧得倒是好看瞧这柳眉樱唇啧啧莫非就是女孩子扮。”
  说着他出身是个商贾凤林尚且得且那也是实情那些孩子学着凤林说话凤林一样忍了只记得舅父话许生事待得那个大些孩子拿着他容貌说笑取乐凤林再忍住跳将起抓了砚台就掷将过去口上骂道:“你是个什么东西也消遣本少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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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却说凤在馆里因他长得似女孩子,一时发怒,就将书桌上砚台照着那孩子掷了过去。那孩子也算得眼明手快,就向着一旁一闪,那方砚台就落在地上,碎成几块,墨汁溅了那几个孩子一身。
  也无巧巧,带着头偏就是为着自家侄女来提亲户部侍郎柳大独生爱子柳梦龙,因父亲回来说及提亲被拒,柳梦龙心上就忿,认作是金家看起他们,此时抓着凤拿着砚台砸他事,就骂道:“好你个小兔崽子,只瞧瞧这是什么地方,天子脚下,哪里就是你们那个穷乡僻壤,你一个商之子就敢打本公子,可是没王法了。说了一挥手,同他顽得好几个孩子就一拥而上,就把个凤围在中间,你一拳,我一脚,都往凤身上打去唤,凤左右招架,哪里支持得过来,也叫打得急了,一头就把个柳梦龙撞倒在地,腾身而上,就骑在柳梦龙身上,顾得身后那些孩子拳脚相加,拳头只往柳梦龙身上招呼。
  这里四五个孩子打做一堆,其余孩子只围着瞧热闹,中间就有个孩子,姓陈,名玉堂,比着凤要小上一岁,原是吏部陈侍郎公子,看得柳梦龙他们几个打凤一个,就有了锄强扶弱心,因他自己年纪小,伸上手,就跑了去把欧阳先生请了来。
  欧阳先生是个老家,腿脚便,待得赶到时,凤已叫打得全身衣衫都撕得烂,身上青一块紫一块,额角油皮也破了,叫他压在地上打柳梦龙也好到哪里去,一张脸倒是像开了一家染布坊,两只眼都肿了。
  那些孩童见先生来了,用招呼,呼啦啦一下就做了鸟兽散,唯独凤,正打得兴起,拳头依旧往柳梦龙脸上招呼,口上骂道:“你说谁姑娘,我看你才是姑娘。欧阳老先生气急,就命书童们过来拉开,指了俩道:“你们哪里是个读书公子!分明比街上诬赖混混都如!!!圣教导你们都念在哪里去了!真真气死老夫。说了就问究竟。
  这柳梦龙自有几个好友,一口咬定是凤生事,也亏得陈玉堂那个孩子,站了起来道:“先生,要论着动手,确是苏兄在先,只是凡事也都有个缘由。生亲耳听着柳兄先着苏兄是个商之子,配坐在这里念书,又着苏兄乡音,苏兄都没同他们计较,到得后来,这柳兄就说苏兄是女孩子,苏兄这才打柳兄。生敢撒谎,请先生明鉴。
  柳梦龙听了这几句,就道:“莫非我说他是女孩子扮他就真成了女孩子了?他如何就能用砚台掷我,也亏得我闪了,然我脑袋破了,他那贱命如何赔得起我!
  欧阳先生听得他们在争,气得用戒尺一拍书桌道:“你们两个都到前头来。凤同柳梦龙见先生老脸涨得通红,道先生气得轻,都敢违抗,乖乖就走了过去。欧阳老先生就命着他们伸出手来,一打了十戒尺,又命他们跪在门外,许吃午饭。
  到了晚间金鹤龄忙完公务回来,进门就叫传凤到他书房来,原是他在衙门上已然听说了这事,如何怒,待得凤走在眼前,头脸上都带着伤,虽觉得可怜,更是气得咬牙,指了凤道:“我听着你母亲说你淘气,只当着她谦辞,料你竟顽劣至此,今儿第一日上,你就敢打架。凤自为有着原由,哪里肯服就道:“甥儿无错。是他们嘲甥儿在前,说甥儿是个商之后,则至圣先师有教无类何解?又着甥儿说话,甥儿带着乡音那又如何,这些甥儿都忍了,只是他们该说甥儿是个女孩子扮。再则,他们三四个打着甥儿一个,甥儿手,叫他们打死了。
  从来金鹤龄教训兆麒,兆麒一句嘴也,此时被凤一通儿说,偏又有些歪理,一时也驳他到,金鹤龄即气且好,就指了凤道:“你等了。说着,就命传金勇来。
  一会就来了一个壮年家丁来,身高八尺在开外,十分魁梧,走在金鹤龄面前就跪倒,口中道:“大传小何事。金鹤龄就道:“把你脸给表少爷瞧瞧。
  金勇就把个脸抬了起来,转向凤。凤注目在他脸上一瞧,由倒抽一口气,原是这个金勇两侧脸颊上都有刺青,乍一着眼,颇为吓。
  金鹤龄又道:“你就把你如何杀伤命,刺配三千里故事好好儿童表少爷说一说。原来,这个金勇竟是团圆儿买铃儿兄长,因叔父诋毁他们寡母,这个金勇年少冲动,失手将他叔父杀死,这原是十恶中睦,该着斩立决,因县官念着他原出自于孝心,格外法外开恩,只判了他刺配三千里,原要死在那极北苦寒之地,亏得金鹤龄搭救,方能回到中原。那是家乡已无有亲,金鹤龄看着他可怜恩,又在刺配之地了些拳脚,就用在身边做个长随。
  金鹤龄命金勇下去,又问凤道:“只凭着血气之勇,就是这样下场,你可明白?凤低头想了一想,却道:“舅父,这金勇倒是个孝子哩,若是有欺负甥儿母亲和姐姐,甥儿也会放他过去。
  金鹤龄只当着有金勇前车之覆在先,凤必有警惕,料竟冒出这些话来,由一口气堵在心口,他执掌刑刑狱十数年,怎样狡诈犯也都见过,竟没见着这样指东说西,一身是理孩子,由气恼,跺了脚道:“你同我出去!凤见得舅父发怒。他倒也乖觉,磕了个头就出去了。
  倒是晚间冯老淑见了凤这样,心痛已,又问明情由,就把柳梦龙那些骂了个够,又指着康淑道:“媳妇,你回去同你家老爷说,也亏得他是个掌刑狱三品官儿,自家外甥叫欺成这样都帮衬着,可叫我伤心。
  康淑见婆母说了重话,忙提裙跪倒,道:“母亲息怒,要是气坏了身子,就是我们罪过。想是老爷公务繁忙一时顾到这里,媳妇回去就同他说。兆麒也跟着跪倒,就道:“祖母息怒。依着孙儿想,凤表弟倒是该吃这个亏才是。
  冯老淑听得这句,就有些悦,到底从来也疼这个孙子,故而就问:“你如何就这样说。兆麒就道:“好叫凤表弟道,有些时候,须得以柔克刚才是制胜良方。就以今儿事来说,那些童懂事,胡乱说话,若是孙儿,孙儿就去回了欧阳先生,这非礼勿言道理先生如何道,他们说了那些混账话,先生自会处置。如今他先动了手,双拳难敌四手说,连着原先占理也丢了一半儿,岂是合算。
  老淑听了这话,就道:“就你心思多,快扶了你娘起来。又揽着凤道:“儿啦,你可听着你表兄话了?这个乖可要好好了。瞧瞧,叫打成这样,你娘要是在这里瞧见了,怕伤心。说了又叹息几声。凤就道:“外祖母道,外孙子这个样儿要是给母亲瞧见了好,若是给我姐姐瞧见了,她定然要生气,只怕就理我了。
  老淑听得这几句,就来了兴,问:“原来你怕你姐姐。你姐姐倒是生得什么模样,性情如何呢?凤就道:“回外祖母话,姐姐生得比外孙俊多了,父亲仙去后,亏得姐姐能干,能帮着母亲料理呢。外祖母信,只问表兄就道了。@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城
  凤这句虽是无心之语,兆麒听在耳中,由就想起宝,脸上倒是微微一红,道:“祖母,苏家表妹倒似足了姑母,生得端正说,性子又温和又稳重,虽同凤一边儿大,倒像是个长姐。老淑听了,就道:“即这样,这回你来京怎么把她也带了来?生生分拆家姐弟,你也忍心。
  康淑忙道:“母亲,如今妹夫去了,我们姑奶奶膝下只得这么两个亲生骨肉,这要都带了来,,可叫我们姑奶奶一个怎么好呢。老淑就道:“这话是,可见我老糊涂了。说了,又问凤宝平时言谈做派,越听越是喜爱。
  说话间,丫鬟们已摆好了菜肴,就过来请康淑,康淑过去布置了碗碟才过来服侍着老淑过去用饭,兆麒同凤一左一右坐了相陪,康淑服侍着老淑用了几口饭,这才退了出去,回房同金鹤龄一起吃晚饭。
  饭间,康淑就把老淑教训说了,金鹤龄就叹息道:“那孩子果然伶俐极了,今儿欧阳先生也夸了他说是才思敏捷,只是这暴烈性子得好好收了。我倒是想了个主意,若再收着他性子,那也真没法可想了。康淑就问,金鹤龄只道:“你也消问了,你在母亲面前守住口,若是被母亲道了我盘算,倒是好。康淑只得答允。
  到得第二日,凤要去上,就被金鹤龄叫住了,只道:“今儿你要上了,跟着我走一遭。凤明白舅父要做什么,答应,舅甥二分别上轿,这一前一后两顶轿子就来在了刑部大狱前,停轿下轿。金鹤龄就道:“凤,我今儿要巡狱,你就跟着我走一遭。
  这刑部大狱大多关押着秋后要处决犯,凤到底才得十三岁,见了这等森严气象脚下免迟疑,金鹤龄就道:“你若是怕了,就叫轿子送了你回去。凤扬声道:“甥儿怕。说了,就跟着金鹤龄走了进去。
  大牢 应试
  却说金鹤龄为着教训凤林故意带了往刑部大牢里去。司门令见大理寺卿金鹤龄到了自是迎接了出来翻身下拜金鹤龄就道:“江大人请起。说了一指凤林道:“这孩子调皮非要进去瞧瞧请江大人行个方便。 司门令江廊忙道:“些许小事只是大牢里肮脏肃杀只怕吓着小公子。金鹤龄笑道:“你放心这孩子子大着呢只是要请江大人解说一二。江廊没口称是就在前头引着金鹤龄带了凤林就往里头去。
  凤林起先倒有些好奇在后来脸上神气就同了四处火光昏暗时又有惨叫声从四处传了来走几步就有面目狰狞死囚来牢房里扑了过来抓着粗黑栅栏笑:“这个小孩子也犯了死罪吗?凤林饶是大到底还是个孩子由就伸个手揪住了金鹤龄官袍金鹤龄就道:“你是爱打个架子大吗?如何就怕起来了。
  凤林道:“舅甥儿没怕。金鹤龄就道:“你即怕如何就揪着我官袍。正在这时两人就走在一处监牢这里关押一个人犯倒是白白净净瞧着像是个念书公子金鹤龄指了这人同江廊道:“这人犯了什事?江廊就道:“回大人这个人犯今年才一十九岁因是母中年得子未免宠溺就娇养坏了性子燥烈一言就肯动手今年年头上为着一只画眉鸟儿错手杀了人判了斩监侯如今正等着秋后问斩。凤林听了脸上就有些白金鹤龄只做没看见又带着往前去。
  金鹤龄一路漫步行来选拣着就问人犯什来历犯什罪名判了什刑罚江廊是司门令自然了熟于胸一一道来凤林越听越是心惊到底是个聪明孩子虽有些害怕心思却糊涂这大牢过走了一半儿凤林就道:“舅甥儿明白了。
  金鹤龄站了脚问:“你明白什?凤林道:“舅是怕甥儿脾性知道收敛日后闯出大祸来故此就点了这些死囚来与甥儿瞧好敲打敲打甥儿叫甥儿明白些道理。金鹤龄听在这里心怀大慰就道:“好孩子你日后又待如何?凤林就道:“回舅话甥儿回去必定好好念书用心求学敢再胡乱打架。金鹤龄方笑道:“这才是个好孩子。又向着江廊道一声谢就带了凤林出去。
  两人到家冯老淑人只奇怪凤林今儿下学这早金鹤龄如何敢说把母亲乖乖外孙带了去刑部大牢就道:“孩儿从衙门回来正好路过书院见欧阳先生身子爽就把凤林带了回来也要叫欧阳老师先生省心些。凤林也点头称是老淑人也疑有。
  自此之后凤林性子果然就收敛了许多再任性张扬每日只认真攻读便是柳龙些人再来招惹凤林竟也能忍得下虽口头上依旧大肯吃亏却敢再打架。金鹤龄听了已觉安慰原也想着能立时叫这个顽皮孩子温良恭谨起来且一个男孩子一些气性没有也是个好事。
  却说兆麒这些日子倒是比凤林更刻苦些过了年二月朝廷就要开科取士夫妻金鹤龄是二榜进士兆麒自敢松懈日日苦读凤林看得表兄这样刻苦自己也好意思偷懒也格外用功这兄弟两个倒是每日书声琅琅金府上下从老淑人起到康淑人无人欢喜。@无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康淑人见凤林了性自然奇怪就问金鹤龄金鹤龄得意之余就把着自己手脚都告诉了康淑人笑道:“我做了判官十余年凤林这孩子是个什样人我还知道吗?极聪明一个孩子过是妹丈妹妹中年得子娇惯得任性了做事计后果罢了如今我就叫瞧一瞧任性使气是个什下场再有兆麒刻苦攻读榜样在先怕扭性子来。
  康淑人就道:“啊哟老爷你也太大带了凤林去等肃杀详之地亏得外甥子大小些都叫你唬坏了。说了又笑道:“你这计果然好呢。如今说话也稳重起来了我们姑娘要知道了定然喜欢了。
  眼过年因着二月就是会试之期金府上也就散淡过去曾大肆操到得二月初九就是进场之日兆麒拜别祖母母带着家什进场三场考毕各位好友同窗之间各自传看了誊录下来文章或是沉郁雄茂古劲闳肆或是精采浩翰渊博敏捷;或是风骨内蕴别具生面彼此赞叹已。
  兆麒散了场回到家中就把应试文章给亲看了金鹤龄当年也是个二榜进士入过翰林院如今虽在宦海沉浮多年到底眼光还在就把兆麒两篇文章同策论都读了只觉用意清新运思灵巧且缕析祥明果然就是好文章心中大乐由就夸赞了兆麒一回待得放榜金兆麒果然高中在十名之内。
  眼就是殿试五十位贡生们齐聚在金銮殿上各自抖擞精神使出生平本领文章做来果然篇篇锦绣字字珠玑皆有下笔千言倚马可待之才。圣上亲自拿了朱笔圈点因这一科人才颇多支朱笔就来去底下跪着些贡生心上无忐忑终于朱笔落下点了一位蒋姓贡生为状元榜眼是个三十来岁江苏人姓韩这探花从来都是美少年竟就点了金兆麒。而后骑马游街琼林赐宴雁塔名好有兴。@无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喜信传在了金府金鹤龄这一欢喜还了得大摆筵席庆贺遍请朝中同僚。又说这官场之人最擅长着见风使舵见金鹤龄未及五十就是三品大员独子金兆麒过一十九岁已名列鼎甲一家子前途可量免都来道贺就是柳龙之柳侍郎见了金鹤龄也堆了一脸笑道完贺就要见一见凤林只笑说:“小儿懂事从前同令甥争执回去我就责罚了论着年岁要大着好几岁可是知羞。
  金鹤龄虽责罚了凤林心上也知道难怪凤林实在好好一个男孩子被人说成女孩子扮自然动气此时见柳侍郎满脸是笑倒也好反唇只笑道:“都是小孩子打完也就忘了柳大人反倒念念忘。
  各位要说这柳大人如何就起此事原是从前为着侄女儿向着金兆麒亲金府只用专心攻读以备会试来回绝女孩子倒还没寻着合适人家是嫌着门第般配就是位公子少爷俊俏就一直拖了下来如今听得金兆麒探花及第前途可量哪里肯轻轻放过偏柳龙这小子懂事打了金府上表少爷倒把事弄得僵了。这官场上人最长于着圈子说话柳侍郎就从小孩子家懂事入手先致了歉料想这金大人也好反面果然金大人也就一笔带过。
  柳侍郎又道:“金大人如今令郎高中在探花眼就是授翰林金大人子同朝可喜可贺啊。
  金鹤龄也就笑道:“托赖圣上洪福小儿侥幸德中惭愧惭愧。柳侍郎又道:“金大人忒谦了下官也看过流传出来三甲文章探花郎文章果然风骨机神映带秀绝下官佩服佩服探花郎小小年纪就有这等胸襟是下官奉承日后成就怕要在金大人之上。金鹤龄见说了许久心中隐约猜着意思故意就道:“承柳大人谬赞小儿叫家慈娇纵坏了凡事都自有主张我竟奈何得。说了佯装叹气一声又道:“柳大人若是没有旁是本官去招呼一下陈大人。说了拱一拱手就走了开去这柳侍郎想再亲事话儿就这般叫金鹤龄堵了回去。
  又说到了次日这三鼎甲同个传胪都钦点在翰林院供职状元郎蒋夔授了从六品修撰榜眼探花俱是七品编修。自此日日在翰林院行走。
  眼春去夏来这一年暑热难当京城已是一个月滴雨未下各处也有旱情报了来平安州处前年还曾下着几回雨去年至今竟是滴雨未下河道水已浅得能行舟富阳县一带旱情尤重各处支流小涧俱已干涸。平安州知州上了奏本请朝廷减免今年赋税开仓放粮。
  本朝天子是个圣明君主听得奏报就批准奏。就有言官上本称道从来朝廷恩典放赈从来都是层层盘剥真正到得饥民手上有十之一二已是罕有饥民即得食只怕就有流民暴乱等事。圣上看了本章深觉有理第二日复又下诏着郑王亲往平安州放赈又查新课翰林金兆麒祖籍平安州富阳县本乡故土熟知人情着金兆麒随同郑王前往放赈用心差得有误。
  金鹤龄同金兆麒子俩下得朝来到得家中都觉着奇怪如何金氏家信上对着旱灾只字念一想也就明白想是苏府存粮丰富自能支持愿叫京上亲人担忧罢了
  金兆麒收拾了行囊又拜别祖母母就要启程凤林听得家乡遭了旱灾挂念母亲姐姐就要同去兆麒就道:“我皇命在身一路之上得自便如何就能带着你?且你去又有何用?你也是大人了且想一想若是家里能支持姑母她们也是小孩子如何知道来呢?我到得富阳县上必然到姑母家探望若是境况好我必劝她们来京你看何如?这才劝住了凤林。
  赈灾 打井
  话说平安州受灾圣上着郑王亲往赈灾又下旨令金兆麒扈。郑王一行来在平安州州界平安州知州吴永定早率着一州文武官员就在州界处跪接。
  见礼毕郑王就问灾情因吴永定早先奏章上写着阳县受灾最重郑王就要先往阳县放赈只不料吴知州道:回王爷原这阳县受灾最重只亏得阳县上苏家而有仁。”说了就推阳县县令沈昌来叙说分明。
  这话要着去年说去。阳县外几千亩田地这田地里有得三四成阳县苏家用着数百户佃农每年抽取两成田租若往年这两成田租也算不得高只去年干旱也就开春时下过几回雨转至四月起就片云皆无滴雨不下当年这田地就歉收这收成竟比不上往年三成。若再交了两成田租只怕佃农们糊口都难。
  这佃农就大着胆由几个年轻会说话领着求在了苏府田庄上求着减免田租这田庄上许庄头如何敢做这个主就来禀告了金氏。不几日就传了话出来田租减至一成。
  郑王听得这样就点了头道:果然而有仁。”又向着兆麒道:金翰林。”兆麒忙立起身道:臣在。”郑王就笑道:在外头无须这样拘束金翰林请坐了。兆麒告坐。
  郑王又问:本王听着金翰林仿佛也阳县人士?”兆麒因阳县县令同平安州知州都在知道瞒不过去又起了身道:不敢瞒王爷这苏府正臣姑丈家。臣姑丈前年没了如今当家正臣姑母。”郑王就点头叹道:原来如此到底书香人家出来心胸自然不同寻常商贾。”说了又道:贵县后来呢?”
  沈昌又道:不想今年还这样干旱这回更颗粒无收。佃农们有着去年例来就又来求庄上回主人家要再减免田租不料苏家大少爷来了只咬牙不许说着去年已减了一回那佃农们连着喝粥米也没了如何交得出就闹了起来伤了几个佃农几个家丁险就要出大事亏得苏府上二少爷苏凤林京城赶了回来主持大局这二少爷不过十四五岁女孩一样品貌却行事稳重果断居然就稳住了情势真真叫人佩服。”
  兆麒同郑王都哎呀了一声在兆麒他自知道凤林依旧在京上呆着如何就能回阳县来主持家务且凤林性虽收敛了许多到底不稳重人必宝林冒了弟弟名头出来她一个女孩家家也未免胆大了想来也庶出兄长靠不住母亲又年老不得不强出头不由心上又怜惜又担忧。
  这郑王却道:如何这兄弟二人反弟弟能干不知这苏凤林如何做成此事?”
  沈昌就道:回王爷这苏凤林京城已赶了回来就来在庄上先命人施粥发米这佃农原没得吃才闹即有了吃也就安静了许多。苏凤林又请了郎中来给了那伤了佃户医了伤如此一来人心也就初定了。”郑王就抚掌笑道:果然个聪明孩本王要见一见。”
  沈昌就笑道:可不不下臣说嘴这孩上京前中了秀才只太过调皮连他先生父母都镇不住这去京里不过一年换了一个人一样。”
  郑王就目视兆麒道:金翰林可这样?”兆麒越听得沈昌夸耀凤林心上就越忐忑又见郑王问不得不起了身道:。”郑王就笑道:贵县请说下去。”
  沈昌又道:这阳县上连着干旱两年颗粒无收不说连着河道都已干涸连水也没得吃自人心涣散外省有着亲眷就去投亲没得亲眷也宁可出去乞讨也苏凤林这个孩竟然外请了善打井师傅来要在他家田地上打了七八口深井出来只要这清水一出人心自然就定了。”
  郑王就道:这七八口深井耗时可也不少要耗费多少人力物力这孩舍得。” 沈昌就笑道:王爷这孩竟做无本买卖。”这话一出郑王同兆麒都起了奇郑王就道:此话何解?”
  沈昌笑道:苏家佃农众多又欠着他们家田租也亏得这个苏凤林想得来只说以工抵租就叫那佃农来帮着在田边打井除了供饭不说还一人一日能领一斤馒头这给他们家小吃。如此一来佃农们人人争先只怕落后了这七八口井前一日已有三口井出水了。人人称颂着苏家二少爷个大善人。”
  郑王就向着兆麒笑道:这井一打日后取水也便宜反不如令弟年纪小小运筹帷幄真真可敬。日后前程不可限量。”兆麒听得郑王夸赞宝林心上又喜又忧喜宝林年纪小小虑事周到忧如今事儿闹得大了待得拆穿真相怕不收场。
  只不说郑王在这里听着阳县令沈昌夸耀凤林心上十分喜欢这孩。
  就说事情缘由竟这样秀林因金氏不许他插手铺上事且翠红那边渐渐也在要东要西虽他童试上出色中了第一等算个禀生县里发着钱粮家里每个月又有十两月例如何支应得起翠红就有左支右绌难以为继看得庄上收不上田租这秀林听了翠红话有意在金氏跟前逞能若能在在铺里谋事来做也中取利故此就私下就跑了田庄上去拿着苏府大少爷身份催逼着庄头去收租。
  各位且想这田地上既绝了收佃农们连着自己口内吃也没有哪里来粮食交租就同秀林带了去家丁纷争几下这一打也就出了事各自都伤了几个在家丁们不过回了府自然由苏府上延医治疗那佃农也米粒也没有如何就请得起郎中就有几个血气旺就道:他们不叫我们或我们也不叫他们舒服了。”就把几个伤者都抬到了苏府门前。@无限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家丁们见了这样自然进来报给金氏金氏这一听气得那还了得拍了桌就骂道:丁姨娘那个混账就生出这样黑心不知道体恤人东西。”又道:只可惜我们母女不能抛头露面不然就上庄上抚慰一番也安安那佃农心。”说了想起亡故丈夫远在京城凤林若这俩人有一个在也有个出头露脸之人不由眼眶儿就红了。
  宝林听了这话也觉得心酸又低头一想就道:母亲孩儿去罢。”金氏道:满嘴胡说呢你个没出阁女孩如何就能抛头露面就我去也不能叫你去丢这个人。”宝林就笑道:母亲孩儿同凤林乃一胞双生本就面貌相像单独一个母亲说孩儿个凤林还有谁能说不呢?”金氏听了觉着有理母女二人细细商议一番。
  第二日金氏就说亡夫托梦只说要宝林给他念七七十九日地藏经超度他托生在人家。以金氏同宝林又带了团圆儿并许多丫鬟婆就赫赫扬扬往城西一处庵堂进香到得晚间回来时却把宝林留在了那里又留了四个丫鬟服侍重施了香火钱要了一间静室给宝林念经一概饮食都由着丫鬟服侍便庵堂里尼僧们也不许进去。
  团圆儿自上回叫金氏责打了心上虽恨口上收敛了见宝林这样就道:奶奶小姐在家念也一样何况在庵堂吃这苦呢。”她这话意偏金氏心上有病听了这句就冷笑道:这里哪有你说话地还不下去。”团圆儿碰了一鼻灰只得讪讪下去恰撞着秀林就同他诉苦了一回秀林为着闯了祸就在外头躲了两日今儿才敢回来听得金氏发怒就不敢进去偏又叫紫络瞧见了。
  这个紫络丫头也不个省油见秀林鬼鬼祟祟样儿故意大声道:奶奶大少爷来了。”她这一叫秀林只得过来见了金氏就跪下磕头道:孩儿给母亲磕头母亲身体康泰。”金氏见了他格外有怒一拍了桌道:个读书人个秀才我只问你圣人云:‘君於义小人於利’何解?”
  秀林听到这句便知道金氏怒着自己去催逼田租一事只磕了头道:母亲孩儿想着去年已减了一儿田租了若今年再不收明年可怎么说呢一时性急催逼得紧了一孩儿也看母亲日夜操心心痛不已想为母亲分忧母亲即怪孩儿日后仔细就了。”
  金氏听了气得仰指了他道:今年个什么年时莫非你外乡来?一儿不知道?这田上颗粒无收你要那佃农拿着什么交你租!我们苏家在这阳县上立足百余年不曾仗着有钱就强横霸道怎么就出来你这样一个人呢真真把祖宗脸都丢得尽了!”
  秀林听得这几句脸上都红透了心上却不服他想着他们家向佃农收田租本就少别家都三成独有苏府只收两成这多少年来难道就没积存?去年即减免了一成今年怎么着也该和去年一样才只怕金氏打他只低了头不敢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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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因说秀为着收田租惹出祸来金氏因此责罚他秀心上只不服到底有些畏惧金氏不敢开口辩驳金氏瞧着秀这个畏缩样儿格外有气:现时知道做这个样儿出来当日怎么就敢支使着家丁打伤佃农呢!又道:“你今年不满十六岁就敢使着家丁打人谁给你胆子!又是谁给你权柄?就敢这样胡作非为。”想到若不是他这般胡作非为也不会逼得宝要冒用身份出去抛露脸气到咬牙信手抓了一旁茶盏就朝个秀掷了过去秀闪得一闪茶盏就跌在地上摔得粉碎。秀见金氏怒到这样十分害怕不住磕道:“孩儿错了母亲息怒。”
  金氏就道:“你父亲那样聪明能干一个人如就有你这样不知轻重不知好歹孩子可是叫人伤心还不同我滚出去。”秀听了金氏这样骂来又羞又恨咬牙磕了个退了出去回在自己房中依旧气恨难消竟是一夜不得安睡到了第二日天蒙蒙亮方勉强睡去。
  却说秀正睡就听得外面一阵罗唣呼喊声众待得张开眼却见桂荣急急进来推了他道:“大爷二爷回来了。”秀这一惊立时坐了起来原是在家里素来任性使气眼内并没有他这个大哥从前父亲活着还能弹压一二如今父亲不在这小子若是知道自己闯了这样大祸出来怕不要立时翻脸不敢耽搁更换了衣衫抖擞了精神就往外走来。
  果然见丫鬟婆子们簇拥着一个年走将过来生得腰细身长春山横黛秋水含情却仿佛是宝妹子模样一时就迟疑住了。不料那年反走将过来道一声:“哥哥这是要往哪里去?”秀见他柳眉带怒眼含威模样不若宝总是一副皮里秋阳又有几分信他是就道:“可是回来了?怎么也不来个信哥哥好接一接你。”
  “”就冷笑一声道:“哥哥可是怕着我回来吗?待我先见了母亲再说。”说了拂袖而去。秀见他这样且宝也没个扮成理儿便又信了几分真虽有些怕一恼起来反面无情性子到底不敢不去金氏那里问早安只得跟了在后。
  金氏在里听得回来就拿着帕子掩了面扶着碧蝉肩就走了回来见着“”一把就搂了在怀里想着可怜她一个女孩子要扮着弟弟模样就去抛露面不胜心酸也就呜呜咽咽哭将起来。宝听母亲哭成这样也就心酸因丁姨娘同秀都在不敢大哭只道:“母亲孩儿回来了你原该高兴才是如就哭呢。”@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金氏忍泪就道:“这一年不见你倒高了多你如不好好在舅父在念书跑回来做什么。”宝就道:“母亲孩儿听着舅父回来说我们富阳县连着旱了两年颇不放心故而禀明了舅父回来瞧瞧有什么好为母亲分忧。”说了又故意问道:“我姐姐在哪里?”
  金氏就道:“我儿你父亲托了个梦来说他在阴间不安生要你姐姐给他念七七十九日地藏经如今你姐姐在水月庵住着哩你即想她我就叫人接了回来同你见上一见。”宝就道:“母亲姐姐即是在为父亲念经如好打搅。待得姐姐念完回家再见也是一样。”说了故意就问家里近况金氏也又把秀闯祸说了一番宝装个才晓得模样佯怒道:“哥哥好糊涂!就敢这样强横道好不讲理。我们家那些佃农即交不出田租逼死了就有了吗?我们苏家还要背个恃富凌人罪名!脸上就光彩了?”说了对着秀怒目而视。
  秀听得“”这样恼怒脸上就有些下不来强嘴道:“你在京城纳福哪里知晓家里事。那些佃农本就强横一时话不拢就要上来动手我不还手就叫人白打不成!你即有话说倒不如你去摆平了这事也好叫我瞧瞧你在京里学了多能耐。”宝听得秀这样本来三分气激成了七分立起了身子道:“我就做了你来瞧瞧也好叫你知道什么是能耐!”
  各位要问如这秀就分不出自家弟妹?这其中原是有个缘故宝同着乃是一胞双生本来面目就相像立在一起时尚能分辨这一分了开来宝又穿了衣裳金氏又认作是真秀一时之间哪里就能分辨。原这也是金氏同宝商议定怕宝冒了名出去丁姨娘秀母子知道了走漏了风声出去宝难以做人就故意说苏员外托梦有意带了丁姨娘团圆儿一起去庵堂故意留宝再庵堂念经都为着好叫宝隔一两日冒着名回来果然一时就唬住了秀。
  宝即唬住了秀就照着原想定主意只带了两个家丁就往庄子上去金氏如放心只道:“我儿带多些人那些庄户人一时恼了动起手来你吃不了亏。”宝就笑道:“我只同他们讲理怕个则甚。”说了出门上轿一路就到了庄子上。
  庄万得了信带了些手下就在庄子前接了就引了宝来在他屋子正堂上请宝上首坐了又了茶来。宝见着庄五十来岁年纪脸红身壮声若洪钟倒是像个实心人就问道:“庄我在京上来家兄同佃户们争执起来事倒是请庄解说个明白若是家兄不是也无须顾虑请直说明白。”
  庄倒是一回见着“”爷但见“他”唇红齿白神清骨秀言谈和气有礼心上就有了几分敬重就把秀爷如来逼讨田租如同佃户们争执起来如先叫家丁动手伤了几人都说了一回。
  宝听了心上暗恼秀恃强凌弱口上道:“庄那些伤了佃户现在处可请了大夫瞧了没有?” 庄就道:“二爷他们连粥都没得喝了哪里来钱请大夫瞧病呢?”
  宝同庄正说话呢就听得外脚步声纷沓一抬眼就见十数个佃农扛着锄都奔了过来气指着宝道:“哥哥走了又来弟弟你们若是要逼死我们我们就把这条贱命同你拼了。”
  庄因见宝面目娇羞就怕着吓着他道:“胡闹二爷是顶和气一个人且听二爷怎么说。”
  宝就笑道:“也难怪他们生气原是家兄不知道体恤。”说了就向庄道:“庄那些佃户受了伤劳烦你请请个大夫给他们瞧瞧这诊金同药钱我这里备着了。”说了抬了一抬手身后一个家丁就将白花花十余两银子搁在了桌子上。那些佃户们原是一股子气见得宝这样和气又肯出钱给他们瞧伤这气都消了一半儿就收了声退在一边。
  宝复又笑道:“这种田之人靠天吃饭今年不曾下雨没得收成想必你们连口吃也没有了。”说了就问庄庄上可有存粮庄脸上就有难色道:“二爷这田租都是年年交了来就收上去庄子上曾有存粮便是有也不过百十来石。”
  宝听了低想想就笑道:“就请庄发了给他们便是这些男子能撑得住他们父母妻儿呢。”这话一出那些佃户们一时就不敢信要道庄喝道:“二爷这样慈善你们还不谢谢二爷一个个都是没有良心。”佃户们放掷了锄齐齐给宝下跪宝就起个手虚扶一下道:“各位请起。我先回去过得几日再来瞧你们。”说了起身出去庄跟着送了出来宝还未曾上轿就听得身后一片脚步声原是庄子上有些佃户消息灵通知道“”爷不独不问田租还放粮给他们无不感激都赶了来送。
  只说宝回家就把如料理同金氏说了一回又道:“母亲孩儿倒是有了个主意还要请母亲定夺。”金氏就道:“我儿今儿劳你了你有甚主意?”宝就道:“这农桑之事一大半儿倒是要看着老天脸色若是不肯下雨便是那些佃户再勤恳也是无用孩儿就想着不若在田间打上几口井便是日后再不下雨他们也好挑水浇田母亲意下如?”
  金氏低想了想就道:“好倒是好哩只说这打井一事耗时耗力要花多银子下去用着多人哩且也要有人会看井脉。”宝就道:“我们家这多家丁要来用?撒了出去寻不怕找不来会打井来。只要找得来会打井先生孩儿管保不动库里一分一厘银子。”金氏听了就道:“即这样就依着你。”
  宝听了转身出去命人去传了管家苏贵来不一会苏贵就来了宝就吩咐他拣选着老成可靠家丁去寻会打井先生来不要心疼酬金。有道是有钱好办事不过三四日就齐聚了三四个先生来。
  宝就在外大厅上见了这些先生。这些人一瞧着苏府二爷不过十四五岁年纪还是童子装束衣饰精美珠神玉貌女孩子一样品格不免都有几分轻视就见着二爷手一摆就有四个家丁捧了四个红漆托盘上来上各放着白花花四锭雪白银这黑眼珠瞧见了白银子哪里就有不眼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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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说请了会看井脉师傅知道自己年纪轻这些老师傅经了多少事未必肯心服就现把银子摆在托盘里放在了几位师傅眼前只笑道:“各位师傅我年轻没见过世面也不知道这井脉怎么找只好托赖各位了只是有一条若是打出井这些银子就是谢各位若是打不我也不叫各位干走一回说不得只好减半了”说了手一挥那四个家丁又退了回去
  那四人原听着是苏家二少爷找他们又看着这个二少爷娇娇弱弱模样不免存了几分轻视此时见他见识明白说话干脆方才收了几分轻视之心都道:“小少爷但有吩咐敢不尽力”听了这个才点头当日里就辞了金氏要在庄子住些时日
  这是金氏捧在手心里娇养只怕比之凤都娇宠些眼见她一个娇滴滴女孩子就要去在庄受苦金氏哪里舍得就拉了手不肯放只是想着若是依旧住在家里头同丁姨娘和秀日日相见只怕就要露出马脚纵使舍不得也只能强忍因自己丫鬟都留在了水月庵金氏怕在庄无人使唤就把个叫胭红二等丫头拨了给带去若是给了自己身边一等那些只怕又叫人疑心
  到了庄子连着茶也不曾喝一口先随了这些师傅在田地里四处走可怜她一个女孩子底下是一双小脚塞在男人靴子里塞些棉花充数罢了平日走近路还使得如何就能走田间这样崎岖不平小路不过咬个牙强撑罢了
  也亏得打井师傅们看得二少爷年纪小生得又单柔反劝道:“二少爷也不必跟着待得我们寻了井脉再同二少爷商议怎么挖”哪里就肯那些人也知道心病就道:“二少爷只管放着心我们也不肯同银子过不去”这才答允且也实在撑不住了@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好容易回在房中就在椅坐了她这一世人何时吃过这些苦不由得珠泪盈盈又说那胭红前是受过金氏吩咐也告诉了她实情只说照应得好回去就提她一等胭红也就格外肯用心看得含泪带屈就过细声细气得劝慰心也知走在了这一步说不得只好强撑罢了
  又过了两日那些挖井师傅在近千亩田点了十数处井眼就回了就问:“各位师傅瞧着挖这些井倒是要多少时日呢?”其中一位姓张就道:“好叫少爷知道若要挖得这些井一口就得十天半月这十数口挖下怕是要半年有余用工无数每个几百两银子也拿不下”@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听了就笑她在家时就同母亲商议时就觉着今年这田租定然收不了若是就这么白丢了一人也未必记着情二则可惜索性拿做个人情倒是一箭双雕只道:“几位师傅即点了井明儿就能挖了很不用请人呢”说了就命家丁去请庄头
  庄头听得二少爷唤就笑嘻嘻走了进先跪下磕了个头道:“二少爷亏得你善心施医施药那些受了伤佃户都大好了”就道:“这也没什么庄头如今我有一事要委托了你若是办得好了大伙儿都便宜若是办砸了我只好对不住庄头了”
  这庄头因见“凤”少爷不过十四五岁还是个小孩子模样虽敬他慈和心也有几分轻视认着他做不大事此时见他似笑非笑说了这几句心也生了警惕忙道:“少爷请说小老儿不敢耽误少爷吩咐”
  就点了头道:“如此甚好庄头若是家母记得不错去年就是庄头求在家母面前家母念着庄户人也不易这田租就蠲免了一半儿”庄头听又提起田租就有些忐忑怕着二少爷也和大少爷一般定要田租嘴却不得不道:“二少爷说是只是”
  摆一摆手道:“哪里只是我也知道今年田颗粒无收若真要问着你们催田租只怕逼死了人也无用只是去年即免了一回今年若再免了也不成个规矩体统”说了指一指几位打井师傅又道:“我请了这几位师傅在我们田庄寻了十数个井眼只要打得出水明年就是再旱这挑水也能浇些地不至于同今年一般自己是个庄户人还没得粮吃只是要请庄头出去同那些佃户说一声若是肯着帮了打井就算抵了今年租了我也不会教着他们白出力干活总是有两顿饭吃“
  庄头听在这里忙翻身又再跪倒道:“二少爷这样深情厚谊那些人要再不知道体恤可是也不配做人了小老儿这就去说必是人人愿意”说了起身出去告诉众人
  因打出水井一则是日后种田方便些总不用往小河沟里去挑水了二则只要肯出力打井不独抵了田租且又管饭这样好事自是人人争先在只怕落后
  到了这时跟了打井几人方才心服指点起那些人如何挖井也格外仔细
  只是这好好挖着井偏又出了事原是给打井劳力们吃包子总是太少就有人吃不到一天还耐得两三天都是这样大家吵将起这才晓得竟是有人悄悄包在了衣裳里带回去给家小吃
  事情闹在跟前庄头只当着要恼听着这样倒是叹息一声道:“竟是我顾虑不周了他们有得吃家小没有又叫他们怎么安心呢”说了就命厨房再架起几个大笼屉每个打井劳力一人一天都能领一斤馒头回去这话一出谁不叹服那些佃户们原本有着混饭吃充数打井时也不是很肯卖力听得二少爷这样体恤下情个个感佩挖起井这才个个争先再没个躲懒了
  因自己到底是个女孩子怕叫人看出形状总是不太肯在外头走到这挖井第七日正在房中看书就听得外头喧哗震天就有多脚步声冲了过虽是个有才有智敢作敢性子到底是不十五女孩子听得外头这样惊天动地心不由就有些惊怕脸依旧力持镇定只叫家丁看门去看出了什么事那家丁还没走在门前就见大门叫人撞了开起头一个佃户一身泥浆两只手捧定一只胡着泥污粗瓷碗几步奔到跟前双膝跪倒将个碗举过头顶道:“少爷有一口井出水了请少爷先用”
  生□洁身衣衫都是每日一换见着这满是泥污粗瓷碗便觉着恶心只是看着那佃户跪在眼前高捧个碗模样知道他们是敬重着自己如何狠得下心回绝只一咬银牙将个粗瓷碗接了过就着樱唇喝了个干净她这一喝尽佃户们欢声就不绝于耳都道二少爷骨子里果是一股侠气不看轻他们庄户人从今而后二少爷但有差使绝不敢推
  这一口井出了水之后别处挖井也都得了激励一般又过得四五天就又有两口井出水了见了这样心中欢喜正想着待得那些井都出了水凤就该回京了她苏也好从庵堂回去只她想得如意偏就横生枝节
  原是那位沈昌县令在郑王跟前叙说了凤行事这郑王听得苏凤今年还不十五岁格外有兴就着沈昌急招苏凤见说了复向兆麒笑道:“你们弟兄也多日不见待得那孩子了你们也好述说述说”兆麒知必是不免就担忧只怕她在郑王跟前破了行藏却又说不出口只得强自镇定
  又说这边闻知钦差郑王传召也是惊惶到底不敢不去只得跟了差官要出一眼瞧去那树下拴着两匹马儿几时骑过马心不免惊怕只得硬着头皮求那差官道:“差生员禀赋柔弱从不曾骑过马儿可否请官容情容生员寻一顶轿子”
  那差官如何就肯斥道:“唗你知道郑王是何人?乃是当今圣一母同胞亲弟弟圣隆宠无比他要见你是你几世修福气竟还推脱眼中可还有郑王钧旨吗?”
  听差官说得严厉只得过要马想她一柔弱女儿一时哪里得去偏那差官还是在催满口只道:“黄口小儿连个马儿也骑不磨磨蹭蹭倒像个女人”满脸通红正在难之际亏得庄头带了几个佃户将一辆旧牛拆了搬了过改做个马又叫一个惯常赶汉子赶了庄头因敬着人格外叮嘱道:“你仔细赶要是颠着了少爷回我打断你腿”那汉子道:“少爷这样体恤我们我要再不知道好歹可也不是个人了庄头只管放心保管颠不着少爷”
  谢过庄头就坐在了马果然这一路马赶得又快又稳随着差官一路就到了州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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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说郑正在州府内堂吃茶吴知州同兆麒左右相陪差官来报说是富阳县苏凤林传到。郑就放下茶盏笑道“叫他进来。”
  宝林到底是十四五岁女孩子冒着弟弟身份在外走动心中有愧听得郑传召不得不来此番来在州府内堂不由粉面红强自镇定双膝跪下口中自称“员”就给郑磕头问安。
  郑见宝林满面红当着他年纪小见了官府害就温言笑道“苏凤林你须害抬起头来本瞧瞧。”宝林奈得抬头郑因见她长眉掠鬓面若芙蓉且年纪极小就起了几分怜爱之心先命起身复又命赐座宝林谢过就过来在兆麒下手坐了。
  说兆麒忽见宝林进来虽一身员装束然而面目秀美举止轻盈仿佛比之分别之时更风流些不敢多瞧此时宝林就在身侧坐了兆麒心中叫苦得个眼观鼻鼻观口口问心做个老僧入定样来。
  郑就问“苏凤林好名字不知道表字是么?”宝林听问忙立了起身道“回禀爷员小字鸣岐。”郑听了就笑道“好个凤鸣岐山本问你尔家富裕也不指着那些田租过要免田租则免了如何你就想个以工抵租主意来?”
  宝林听问不敢大意就道“员不敢欺瞒爷员想着这天雨天晴非人力可为若是指着老天一干旱就不得水来浇田也不是个久远之计。员就想着若是能在田间打上数口井一则佃户们平日挑水方便二则若再有旱情也能解燃眉之急。是这打井一颇耗人力若是请着外人来一来未必肯尽心二则也要多花许多银子。”宝林说在这里就顿住了起个眼偷觑了郑一眼但见他拈个长髯点头心上略定。
  宝林又说“既然田租不上来了员索性就拿着做个本钱叫那些佃户来出力以工抵租我们这里也好省了额外用工工钱大家都有好处岂不是一举两得。”
  郑听在这里就笑道“好个苏凤林倒是会做本意。本再问你区区几口水井就能管得了你那近千亩良田吗?你也是个员读书人难道就不知道这挖井能治标而不治本。你若是能引着那些人开渠引水莫说是你家千亩良田便是富阳县也不愁了你如何就想着自家?”
  原是这挖井是个治标之法若是天旱得狠了水井里水也要干涸非得在水源头取水方是良方这郑也不知为着么就要拿了这个来考问宝林。兆麒因在官宦世家长大深知郑这一问大有玄机若是答着“员愚钝未曾想及”郑要认作“凤林”说话不尽不实抑或是真长才若是实话说了郑真要恼起来也好办个妄议朝政罪名不觉忧心。
  宝林听了就走在郑跟前双膝跪倒道“请爷先恕员礼顶撞之罪员才敢说。”
  郑就道“这要听了才说得恕不恕。你且说来。”宝林一咬牙就道“回爷员如今领着佃户们打井小小举动不过是民间务与朝廷涉。然这开渠引水就算得朝廷水利工程应是圣上定夺工部来施行员不过一介小民如何就敢僭越?且若是在濉河取水濉河水浅这两年一旱也要干涸定要在长江取水方是良方。这长江离着富阳县数十里若要开渠工程浩大所费人力物力岂是挖井所耗就能比?员若是引着许多人开渠引水爷就要在牢里来问员话了。”
  兆麒听了不觉又惊又喜喜是宝林小小女子竟有这样胆气见识惊是她在郑跟前依旧口吐实言莫非就不郑着恼吗?果然就见郑冷笑道“好大胆苏凤林莫非你在讥刺朝廷寡恩德吗?是谁给你胆子!”
  兆麒听得郑动怒忙转了出来在郑眼前跪了叩首道“爷息怒舍弟年幼说话不知分寸求爷恕罪。”
  宝林道“此乃实情员尽可说是员愚钝想不着那一层是爷即问员若是扯谎那就是有意欺瞒其罪大不敬员不敢不敬爷。”兆麒听了暗中咬牙果然就是双姐弟连说话都是一般口气真真叫人恼也不是笑也不是。
  那郑却笑道“好孩子。”说了就道“都起来罢难得苏凤林小小年纪有这等见识这等胆量日后定然凤鸣岐山前程不可量。”兆麒听得郑这般夸赞这才放下心来。
  又说宝林这一叫郑传了去她带了来庄上丫鬟胭红如何就不急就求着许庄头又套了一辆车来送了她回县上急急进去见了金氏就宝林叫郑传了去回了金氏这一听又急又宝林叫郑看破行藏难以场。
  金氏虽急倒还不失分寸就明管家苏贵来叫他带了银两速往州府探听详细有速来回报自己在个家中坐卧不宁。
  团圆见了金氏这样心中快乐脸上却做个关切模样道“奶奶二少爷那样聪明一个孩子又能有么呢。爷不过问几句就要放他回来他又没犯着么还能留着不放吗?”
  金氏听了这话真真就戳在了心肝上指了团圆就骂道“你个贼婆你养好子逼走了我宝林你还要在我跟前嚼舌头莫非忘了那顿打吗?”团圆听得金氏发怒也不敢再说得退在一边心上很是不服暗道“你那个宝贝女不是在庵堂里念经如何成了我们秀林逼了走。可恨员外死早他若是着也好叫他瞧瞧你这蛮横嘴脸。”
  到了晚间秀林回来团圆就凤林叫郑传去说了给他知道秀林脸上就不好看道“外头人刺我你也来刺我不成?”
  原是凤林叫个郑传了去里头金氏因这个凤林是宝林假冒心中有愧拆穿外头人哪里知道这些认作是叫郑传了去是苏家二少爷。这二少爷在田庄上一番作为谁人不服听得他叫郑传去都说必是好人有好报郑这回必定抬举他又说着一样是苏家少爷到底是小老婆大少爷苏秀林就如何刻薄寡恩等语。这些传在苏秀林耳中就叫他如何不恼羞成怒偏才一到家姨娘就拿了这些来啰嗦他心上如何不怒抬脚就走又往红去了。
  偏巧登云也在红那里吃酒这秀林蓦然撞了去红他发觉忙过来哄着他喝了好几杯秀林心中有也未曾留意借着酒壮胆拍了桌子就道“一个小孩子带着人挖了些井就像是个凤凰我不信那个蛮横小子就能想了这些出来还不是他娘教。又来骂我还说我逼走了宝林那丫头。她自己爱往庙里去替他爹念经呢如何怨得我来。”
  登云本不在意忽然就听见宝林再庵堂里替亡夫念经超度这真真是个歹竹出歹笋了就起了恶念暗道这庵堂不比苏府门禁森严我若是悄悄摸了过去就个米煮成熟饭我看宝林这小丫头还怎么强呢。又想起宝林那娇滴滴一团俊俏如何不心痒难搔就装个若其模样慢慢就从秀林口中问出宝林如今住在哪个庵堂里秀林如何知道登云动肮脏心思竟是告诉了他。
  秀林因从前夜不归宿叫金氏打了一顿行动也就十分谨慎就是出来见红也要兜上几个圈子金氏差人跟着他发觉了更不敢在外头留得久了此时叫红哄了一番又喝了点酒气就略平不敢再留讨了浓茶来漱口又这个月月例留了给红自己抽身出来就回去了。
  红见秀林回去了就来扭登云耳道“冤家我怎么待你你不知道吗?竟还一心就想着你那个表妹。”登云见红吃醋就他抱在怀里道“小乖乖你不知道哩。那苏家富有半城我舅母得宝林这么一个嫡亲女她陪嫁比秀林那蠢货能分家当要多若是能娶了她我们这一一世都可逍遥快。”
  红就道“话虽如此是上回那位小姐写了那样一首诗来回绝你你忘了不成?”登云因红走漏消息给秀林到底不敢就说实情笑说“我自有我主意。”说了又同红吃了几杯酒就秀林留给了红月例拿去了一半也就抽身出去。
  因水月庵在城外何登云出不去就早早出了城就在水月庵左近寻了一家农户说是出城散心学子同书童走散要寻个地方歇一夜给了几钱碎银做茶饭钱。那农户也不疑有他便是有疑心瞧在那几钱碎银子份上也罢了就拾了个清静房间给何登云住了。
  行暴 反诬
  何登云自知道宝在水月庵为亡父念七七十九日地藏经,他是个奸猾之辈,就起了邪念,当日就摸了出城,只在水月庵旁一家农户暂歇了,这农户歇都早,不过戌时就熄了灯,何登云就悄悄启门出来,在农户夫妇墙角下听了一听,但听鼾声如雷,已是睡熟了,这才放胆,反过身开了门出去,就着月色就摸到了水月庵处。
  却见庵门紧闭,何登云原想着假托迷路,哄了师太来收留他一夜,又怕叫认面貌,日后生出祸患来,就绕着水月庵山墙走了一圈,也是他合该命绝,就叫他瞧见了一处狗洞,这个何登云因色迷心,也顾不肮脏,手足并用,就爬了进去。到里头,何登云立起了身,拍一拍身上泥灰,转个眼儿处瞧了,但见眼前有着两间小屋,高柳长松、假山花木,点缀十分幽雅。
  何登云因想,秀那个蠢货原道是他妹子在净室住着,想必就是这里。想在这里,色壮恶胆,这何登云就摸到了净室门前,起个手轻轻拍门,却不那门儿应手而开,何登云心中十分喜,就着月色看进去,但见净室收拾十分素雅,靠墙处一张花牙床,纱幔半掩,里头睡着一个佳,只把个藕臂露了半截出来遮了一半儿粉面。
  何登云瞧见这样哪里还忍耐住,慌慌忙忙就爬上床,一面就叫:“好妹妹,可想死我了,你休要怕,我只温柔些。”说了,就把个手去扯那女子衣衫。可怜那女子身上穿是亵衣,如何就经起撕扯,转眼就叫何登云撕了开去,那何登云口中妹妹妹妹乱叫,只除了自己下裳,就做了摘花狂徒,他怕那女子喊叫,原用个手按着她口,趣之际,手就松了,那女子就哭叫起来。她这一叫,何登云也怔了,停下身来,低头看去,身下哪里是宝,却是个二十来岁女子,也是一副花容月貌,正哭跟个泪儿一般,何登云见事已至此,索性就做到底,正在那女子身上大动之际,就见火光忽然闪动,又有喊打之声,原是尼姑们做夜课,都没睡哩,听女子哭叫,都围了来看,一见何登云正行那不堪之事,有胆子大些,就操了门闩,扫帚等物就来打何登云。
  何登云从那女子身上下来,提了裤子就要逃,无奈面都是棍棒扫帚,他又是个酒色虚淘了身子,就被打在了地上,周乡邻听水月庵里这样大动静,也都围了,见了这样,也就过来帮着把个何登云捆了就送去了县衙。
  各位要问,怎么这寂静庵堂就有个狗洞容出进,偏巧这里又有两间净室,净室里又有个佳在?这说来也实实巧,这间净室是一早有,里头住是一个带发修行尼僧,名唤作色空。她原是个乡绅女儿,嫁了一韩举为妻,争奈这个色空在家时就同表弟私~通,嫁了亦不忘旧情,常暗中来往,就被丈夫抓着了,一封休书退回娘家。她娘家也无脸收留与她,倒是色空表弟,还念着旧情,就同色空商议了,许了水月庵一百两银子,在这里盖了两间净室,就收留色空带发修行,这名为修行,实则一直暗中往来,因水月庵主持彻凡收了银子,也只睁个眼闭个眼,有时反替他们做个掩护,故此也再无第二个知道内情。这墙洞,这虚掩门,都是色空为着她表弟留着,偏巧今儿何登云就撞了进来,那色空原以为是她表弟,待觉不是,已叫何登云手,哪就不哭叫起来。
  却说富阳县县令昌正睡,就听有击鼓鸣冤,只起身,就有衙役到门前来报,说是有恶徒强~暴了一带发修行尼姑,叫抓个正着,被捆了来在县衙大堂上。
  昌也算个勤勉,听了有奸徒就敢玷污佛门净地,怒不可遏,当即就命上堂,自己换了官袍,就来在公堂之上,但见两旁衙役们都已列齐了,公案下扔着个男子,瞧年岁不满二十,做着生员装束,叫绳捆索绑跟个粽子一般,公堂下站了两个尼姑扶着个娇弱女子,又有几个乡民在。
  昌就问案情,先传了苦主色空上来。那色空虽不守贞洁,然蓦然遭此□,也哭跟个泪相仿佛,抽抽噎噎就把何登云如何不轨事哭诉一番,昌又传水月庵主持彻凡来问过一番,又有众乡邻作证,不由大怒,先叫革去何登云秀才功名,几个衙役过来,就把何登云身上生员服都扒了去,昌就问:“唗,兀那恶贼,尔色胆包天,如何就敢行在庵堂里做那禽兽之行,尔从实招来,本县不叫你受皮肉之苦,尔有半句不实,管叫尔死去活来!”
  何登云叫捆了来县衙,知道必无幸理,他心上只认做是宝串通了秀设这个局要害他性命,立意就要报复,听昌这样问,就道:“回大,生员,”就听昌堂木一拍,才想起已然叫革去功名,心上更恨,就道:“小原是同苏府上小姐苏宝私下相约了来在庵堂相会,我们表兄表妹相好已久,从前她在家时,怕她母亲严厉,我们不能如愿,如今她替她亡父念经,住在了庵堂里,就约了小去见,小错把这位师傅当成了我宝妹妹,这才铸成大错,大开恩。”
  昌因“苏凤”有恩于乡民,听何登云满口胡说,不由恼怒,拍了堂木就喊打喊杀,只不这个何登云自知必死,一口就咬定了,捱了板子也不松口,昌无奈,只拔了火签命去水月庵提了苏宝来。
  衙差们去了水月庵一圈,只带了个丫鬟回来,只说是不见苏宝其,昌就问:“好大胆奴才,你们小姐去哪里了!还不从实招来。”何登云在旁道:“必是看小被捉了,怕□败露,溜了回家了。”
  宝丫鬟碧桃听了,立时大怒,也顾不县令在堂上,立起身几步过去就朝着何登云脸上左右抽了两掌,骂道:“你个黑心奸贼,我们奶奶当着你自家外甥一般,你竟败坏我家小姐名节,就是天也不容你。”说了,依旧跪下,道:“大,我家小姐素来厌恶这个何登云言行轻薄,怎么能同他有情。且这回来水月庵只住了一夜,第二日就回去了。”说了,就把宝如何冒着凤名头回去理庄务事说了一回。
  昌听怔了神,那行事果决干净苏凤竟是个苏宝?那些事一个由苏凤那样一个不上十五岁少年来做已是,何况竟是个女孩子,她哪里就来这样胸襟胆魄,心上如何肯信,又一想若是男子,这苏凤也委实生太美貌了,且这个丫头也不能编了这样离奇故事来,心上就有几分信是真。
  因此时天已放亮,昌因敬着苏府为,且事关重大,若是那碧桃丫鬟所说是真,这苏宝就有个“贡举非其”名,若是何登云所言是实,那这苏宝小姐在这寺庙庵堂与和奸亦是有,不不问,就拔个火签来,就命传苏金氏上堂答话。
  金氏在家哪里知道出了这等大事,衙役拍了门叫,家丁就传了进来,又报在金氏跟前,金氏听详情,心口似被滚油煎过一般,脸上一血色也没有,团儿原在她跟前伺候,见她这样,心上乐个不住,口上却道:“哎呀,奶奶,宝小姐不是在庵堂为员外念经吗?如何就闹出这样大事来。”
  金氏回了头一看,却见团儿唇角有掩不住笑,这一气,更是非同小可,起手一掌就掴在了团儿脸上,骂道:“贱婢,等我回来再同你算账。”说了更了衣衫,含羞忍愧来在公堂之上,见了县令昌,下跪叩首道:“民妇苏金氏见过大。”
  昌因念着这回旱灾,苏府几回开仓施粥,又带了乡农挖井抗旱,颇有恩于县民,故此格外和颜悦色,就命金氏起身,复又把案由同金氏说了一回,金氏听在耳中,气几欲死过去,恨不立时就把那何登云掐死,又一想:罢了,宝虽有个“贡举非其”名,我只说是我逼,从来母命难违,她也轻。若不把此事认了,何登云这个畜生攀诬就难洗清,我宝孩儿一世名节也就完了。
  想毕,金氏复又跪下,就把苏秀如何打伤佃户,佃户如何来闹,如何叫宝扮了她弟弟去平息事态一一说了,只是一口咬着宝本不愿意,是她以死相逼,宝迫不已,就有名,也该着她这做娘一力承担。
  昌听了,反温言抚慰了金氏几句,命她起身,先问何登云:“奸贼,如今你还有甚话讲?苏家小姐即不在庵堂,如何能与你暗期偷约?你又为何夜入庵堂行那禽兽之行,一一与本县从实招了来。”
  何登云听宝不在庵堂之中,顿时气馁,就把个秀如何到翠红处,如何说漏了嘴,自己如何要想宝到手一一招了。他因自己是必死,拖宝下水不成,又来拖秀,就把秀同翠红如何相识,如何奸宿都说了。
  昌一听,这事竟还牵扯着苏秀父丧期间宿娼,这还了,立时拔了两支火签来,一支去唤翠红到堂,一支就去捉拿苏秀。
  便在此时,何登云之父何占奎也了信,就赶了来在堂下,见何登云叫打体无完肤,心痛不已,只是听着县民们指指戳戳说这他强~暴僧尼,就无有脸出来说话。
  少时,秀同翠红一并提到,昌先就革去苏秀秀才衣衿,复把何登云如何说,都讲述了一回,就问招不招,若是不招,就动大刑,苏秀同翠红都是胆小之,听县令这句,哪里敢强,一并都认了。
  终章 团圆
  话说何登云对个带发修行的尼僧无礼,就叫人抓在了县衙公堂之上。这何登云无可辩驳之时,就把苏秀林同翠红奸~宿之事也招了出来。县令沈昌国听罢大怒,把个翠红同苏秀林都拘传了来,两人只恐用刑,都切实招了,金氏在一旁听着庶子在服丧期间,同个男娼有奸,苏家百十年来的体面,都在这一刻丢得尽了,不由气得双泪交流。
  沈昌国怒道:“苏秀林,尔为秀才,竟在父丧期间,行此禽兽不伦之事,其心可诛,其行可诛。”说了就要判,就听得堂下有妇人哭泣声音道:“大人,大人,我儿年幼无知,定然是那男娼引诱他的,求大人高抬贵手,饶了我儿这一遭,以后定然不敢了。”
  金氏认得是团圆儿声音,又添了一重气,只咬个牙,就听沈昌国问:“堂下何人罗唣。”就有衙役下去问,不一回上来回话道:“回老爷,是苏家的姨娘苏丁氏,就是人犯苏秀林生母。”
  沈昌国听了,冷笑一声道:“这个泼妇,自己儿子不知道教导,如今反有脸就本县堂下咆哮,眼中还有王法吗?”就衙役哄了出去。又一拍惊堂木就道:“唗,人犯苏秀林,尔为生员,不知遵循圣人教诲,循规蹈矩,同个娼~妓~奸~宿,其罪一,该杖六十;尔父丧在身,不晓三年守丧,灭绝人伦,禽兽不如,其罪二,依我朝律法,凡居父母丧犯奸者罪加二等,该着杖责一百,二罪合一,本县料你也捱不起这一百六十杖,故此法外施恩,折准一百杖,不许银钱米粮赎纳。”说了就掷下火签。
  原是依着本朝律法,笞杖徒杂流五刑,皆可用银钱米粮赎买,这杖一百可用米十石,银五两,抵纳,这一不许,只好苦了苏秀林,就被拉在堂下,衙役们如狼似虎扑,抡起板子就打,这苏秀林不过十六岁的少年,从小儿也是奴婢如云般得捧着,几时吃过这样的苦,不由就哭天抢地的惨叫听在堂上的翠红耳中,更是抖得如秋风落叶一般。
  这沈昌国又问翠红,只说他不该着以男充女,引诱生员,就命取拶子来拶了,一连抽了十数回,翠红身娇肉嫩,如何就经得住,当时就昏厥在地,沈昌国命用冷水激醒,着差官立时逐出富阳县,不许停留。可怜翠红,箱笼等物,一件也没有带得出来,带着伤空身离了富阳县,不知所终。
  沈昌国问罢苏秀林同翠红,就来问何登云,也是两项罪名,一,身为生员,不该嫖\娼\宿\妓,亵~渎斯文;二则,佛门净地,行禽兽暴虐之行,神人共愤,天理难容,就判了个绞立决,当即写下判词,衙役拿了过来命何登云按手印,那何登云听得绞立决三个字,已然昏厥,衙役就拿冷水喷得醒了,捉着他的手按了手印,当即就拉了出去,一条绳索就了结了性命,尸首发还何家收葬。却说何家老太太本就重病缠身,听得孙儿犯了事叫县官判了个绞立决,一口气就没上来,当日就没了。
  何占奎一日之内,没了独子同母亲,也失魂落魄一般,因何登云是犯事死的,何府哪里有脸面操办后事,就是操办,也无人会来吊唁,故此连着老太太的两宗事儿都是草草了事。何占奎到了此时已一些儿气性都没有了,只顾得衣来伸手饭来张口,凡事都由得苏氏做主,又过得一年,苏氏就从何氏本宗里抱养了一个男婴来承继香火,起个名儿叫承宗。苏氏仔细教养,不敢丝毫娇纵,后来承宗也中到举人,事苏氏孝顺,这都是旁话。
  又说沈昌国处置了何登云等一干人犯,还有宝林冒名生员之罪,虽金氏一力咬定是她主使,奈何宝林不在,也不能断案,且苏府在地方上素有善名,沈昌国格外开恩,就许金氏回家居住,待得宝林传到,再做道理。金氏谢过县令,回到家里,管家苏贵就来报说,大少爷叫县令打得只剩一口气,如今丁姨娘正寻死觅活的哭。
  金氏听了,就道:“那个孽子就是死了也是活该,她倒有脸闹。”说了,就修书一封着人立时送往苏氏一族族长苏润田处,信上只说庶子不孝,父丧期间宿娼,小妾丁氏素来昏聩,屡次顶撞嫡室,苏门从来清白规矩,不能容此悖逆之人,苏金氏要替亡夫逐此二人。命立等回复,少时回复来,因苏秀林实为大不孝,故此族长也无异议,就将苏秀林从个族谱上除名。金氏得了回复,立时就把个团圆儿同苏秀林都撵了出去,又念在团圆儿服侍过苏员外一场,许她带走箱笼。团圆儿哪里肯出去,只是这嫡妻要逐出妾侍同犯了错的庶子,原是她的权柄,且族长那里也点了头,团圆儿不过白闹一场,只得含泪离了苏府,只好回丁家存身,也算得丁富有情,容留了她母子二人。
  只是那苏秀林捱了一百板子,本就只余一口气,又折腾了这一回,险些就一命呜呼。团圆儿爱子之心倒是一些儿不假,拿了这些年存的私房来给苏秀林瞧病,吃了无数药下去,将养了大半年才起复。
  只说团圆儿同苏秀林即在丁富家里存身,一个是嫁人被出的姐姐,一个是大不孝被赶了出来的外甥,原该谨慎做人才是,偏他母子二人,一个依旧拿着少爷做派,一个依旧当自己是个姨娘,一个是油瓶倒了不知道伸手扶一把,一个依旧横针不动,竖线不拿,这一日两日的尚容得,时日一久,那丁富不恼,他媳妇也要怒了,就同团圆儿狠闹了几场,又和丁富厮闹了几回,丁富无奈,只得也把团圆儿同苏秀林请了出去。这俩母子因在富阳县上不能存身,也就到外县去了,后来有人在平谷县见过一个貌似苏秀林的男子,竟是走了从前翠红的老路。
  又说沈昌国不能定夺苏宝林一案,就携了卷宗连夜到了州府,先见了吴知州,如此这般说了,又奉上卷宗,吴知州听了,也是惊诧不已,因这假冒生员也非小事,就不敢隐瞒,同了沈昌国一起来见郑王,叩首见礼毕,沈昌国就把个案情来由说了,又奉上案卷,郑王听了,脸上也动颜色,只道:“好个大胆的小女儿,竟敢欺瞒本王。”就命人速召“苏秀林”来见。
  宝林听得郑王传召,不敢有违,来在州府内堂之上,见郑王高坐在堂上,左右陪着知州同知县,不敢大意,过来双膝跪下,依旧口道“生员”就要磕头,不想那郑王冷笑一声,道:“好大胆的小女子,就敢冒充生员,你眼中还有没有朝廷王法。”说了,就把个卷宗掷在宝林跟前。
  宝林自冒了凤林的名儿出来走动,知道若是拆穿,就是大祸,心上无时无刻不在警惕,只怕破了行藏,听得这句,心上反倒不慌了,取了卷宗看过,见说是母金氏主使,就匐在地上道:“回王爷,这口供不实。”
  郑王就问:“如何不实?”宝林只道:“一切皆是民女胆大,悖了母命,擅自而行。家母也曾劝导,是民女执意不听,只要逞能,一切罪名与家母无涉。”
  郑王本就喜欢“苏秀林”,爱着他小小年纪就有见识胆气,这回知道她是女子乔装的,先是有几分怒气,认作自己叫个小女子戏弄了去,待得听了宝林这几句,竟是个敢作敢当的,气倒是消了几分,就问:“即如此,你就从实招了来我听。”宝林就把个缘由清楚回了,一丝不增一毫也不减,倒是坦坦荡荡,回毕,就道:“民女自知有罪,贡举非其人,其罪一;女扮男装,戏弄王爷,其罪二,王爷就是要斩了民女,亦是民女罪有应得,只是此事与家母无涉,求王爷明鉴。”
  却说兆麒听得宝林行藏破了,也是着慌,急急赶了来,就见宝林再郑王前跪了,口口声声“王爷就是要斩了民女,亦是民女罪有应得”,惊得魂飞魄散,只当着郑王真要斩了宝林,顾不得官场规矩,抢步进来,就在宝林身侧跪了,道:“王爷,舍妹并非有意欺瞒王爷,且舍妹也是为了造福一方乡里,求王爷法外施恩,念着她年幼,莽撞无知,饶她这回。”说了摘下官帽,重重磕下头去。
  郑王听得这几句,先是一怔,反道:“唗,金翰林,本王还在问话,一未升堂,二未定罪,你竟就知道了,还来为她求情,想来,你也早知道这个苏凤林乃是苏宝林,你如何当时就不说,莫非你也有意戏弄本王不成。”
  宝林忙道:“回王爷,金翰林同民女虽是表亲,他在京上,我民女自在富阳县,妾民女同苏凤林乃是双生子,本就面貌相像,金翰林如何就能认得准。”兆麒却道:“回王爷,下官确是一早就知这苏凤林乃是苏宝林,只是下官知道冒充朝廷生员,其罪非轻,舍妹一是为乡民造福,二是为母分忧,至贤至孝,下官如何忍心拆穿。”
  却说这里正问话,州府大堂外却聚集了数十个乡民,齐刷刷跪在了州府衙门前,只说是苏小姐有个什么罪名,他们这些人都愿以身相代。原是何登云在公堂上乱攀咬宝林,金氏不得不认了那领着佃户挖井的乃是宝林,消息就传了开去,苏家的佃户们也听说了,他们只感叹着苏宝林美貌慈善,是个活观音时,就听得一个衙门里的书吏说沈县令将个案子卷宗带去了州府要问苏家小姐的罪。这些佃户敬重宝林,听了这话,如何不急,商量来商量去,倒是得了一个主意,只说凭官府要判苏小姐什么罪,他们都愿以身相待,一个不够就两个,两个不够就三个,这一招呼,就聚集了数十个人,连夜赶路,走在州府大堂前,齐刷刷跪了,要为苏小姐请命。
  消息传在内堂,郑王听了,不由就有些感慨乡民淳朴,且郑王本就喜爱宝林有见识,待得看她破了机关,依旧不卑不亢,言语有理有节,更添了几分爱惜,本就有意超脱,只愁没个籍口,此时听得数十个乡民为苏小姐请命,便顺势而为,只道:“看富阳县女子苏氏宝林,假冒胞弟生员苏凤林,颠倒阴阳,紊乱朝廷纲纪,论罪非轻,然则,苏氏女子为母分忧,是乃为孝;体恤乡民,施药施米,是乃为仁;又能近虑远忧,挖井惠民,实乃为贤,此等孝仁贤之举,乡民皆感其义,若论其罪,则辜负乡民,神灵亦不能佑,故法外施恩,苏氏宝林其罪一概蠲免,余人一概不论。”
  宝林听毕,磕头谢恩,兆麒亦一同谢过。消息传在府外,那些佃户们无不欢喜,都道着吴知州同沈县令都是清如水明如镜的好官,欢欢喜喜散了去。
  只说宝林即破了本县,就不好再着苏凤林的衣裳,吴知州去到内衙,就把宝林请至内衙,叫了丫鬟来,服侍她沐浴更衣,又把自己女儿新做的一身衣裳来与她换了。待得宝林重新装束了,出来再拜见郑王同知州,因她仍在孝中,只做浅淡装束,但见娥眉贴翠,凤眼生娇,袅袅婷婷,妩媚风流,比之男装之际更要美丽几重。
  兆麒亦在场,见得宝林进来,不由红了脸,立起身来,郑王见他这样,就笑道:“金翰林,你起来立什么规矩。”兆麒听得这句,脸上红得透了,宝林亦是粉面飞霞,过来重又拜见了郑王,又来见过吴知州同沈知县。沈昌国这是头一回见着宝林真容,不由就暗叹,怨不得那个何登云想着她,果然是个绝色。
  郑王指了兆麒同宝林讲:“苏小姐,你表兄亦替你求情哩,你也该着去谢他一谢。”宝林听得,只得忍羞过来同兆麒见礼,两个人儿俱是一脸绯红,手足局促,郑王瞧在眼内,暗道:论着品貌,这一对儿倒是个佳偶,只可惜苏宝林是个商人之女,这金兆麒是一榜三甲的探花,未免不配,瞧他二人也不像彼此无情的意思,倒不如,我做个现成的媒人,也就厮配得过了。
  想毕,就问过兆麒宝林二人皆未定亲,就着人接了金氏来,就把个要替宝林兆麒做伐的意思透了,兆麒这孩子金氏本就喜欢,如何不允,郑王就笑道:“即如此,此事就包在本王身上,管保成就一对佳儿佳妇。”
  待得回京,郑王就召了金鹤龄入府,把做媒的意思透了,金鹤龄也听得宝林在富阳县做下的那番事业,深觉其年纪小小,气度智慧深为可敬可爱,且是自家妹子的孩子,如今又有王爷作保,脸上风光万分,自是答应。回来禀告了老淑人,老淑人听得整夜,也自欢喜,康淑人听得王爷做媒,自是无话可说。
  待得宝林服满,两家就行了三书六礼,将个宝林迎娶过门,兆麒同宝林两个,从前心上彼此就有意,这回成就夫妇,自然是格外恩爱,异常欢恋,夫妇白首偕老,兆麒后来官至内阁大学士,宝林亦封一品夫人。
  那苏凤林自姐姐嫁了来舅父这里,忧心母亲独自在家孤寂,辞别了舅父,还乡苦读,十七岁上中了解元,隔年会试亦高中在五十名之内,就放了外任,将个母亲金氏接在身边,金氏寿七十而终。苏凤林后来做到兵部尚书,娶的是从前吏部陈侍郎之女陈玉娘为妻,这陈玉娘性子温柔和顺,同凤林两个刚好合称,也颇是相得。
  只说宝林生有二子,陈小姐亦举一子,皆进士及第,金苏两家,累世簪缨不绝,至今称望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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