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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都花落沧海花开 君子以泽

_9 君子以泽(现代)
  “方才那是什么……是魔界的法术?”
  “果然!开轩君与魔族勾结!”
  “这龌龊东西,杀了他!杀了他!!”
  桃花结子
  众开始议论纷纷,开轩君双眼赤红,握着双拳不住发抖。军令侯走出来,大声道:“胜负已成定局,小王姬胜,现请开轩君将溯昭玺交出。”
  “呵呵,还没完呢。”开轩君摸了摸怀里,忽而阴测测一笑,倏地抽出一把紫金色的剑,“洛薇,既然要坏好事,那别怪玉石俱焚!”
  有星光自天而落,将剑身包裹起来,迸发出耀眼金光。大祭司道:“这是先天灵宝戮仙剑!本是魔祖罗睺的宝物,怎会到了他手里?”
  那把剑从他手中脱落,地上形成滔天漩涡,眨眼功夫,光辉散去,一条紫金邪龙便从中飞了出来。开轩君指着,丧心病狂道:“就是她,把她给吃了!然后,把这里所有都吃了!反正魔尊原本就下过命令,这里应该被屠城!吃掉他们!一个都别剩!”
  那龙长吟一声,口中喷出藏蓝色的毒雾,蛇一般扭了一□子,朝俯冲下来。它望着,赤红眼眸化作火焰,张口露齿,速度快得令咋舌。往后飞了一段,躲过它数次攻击,它却穷追不舍,这短短的时间内,鳞片已将无数宫阙楼台撞得粉碎。所有百姓闻都惊呼着,纷纷逃窜,灵术侯施展出的法术对它堪比瘙痒。而它只盯着不放,根本跑不过它。终于来不及,被逼到一个山腰正中央。孤注一掷,使出最后的冰壁术自保。它撞冰壁上,愣是把山脉都撞得摇了两下。几次重击后,厚厚的冰壁也被撞碎。最后一次,它张开长长的血盆大口,迎面对喷来了浓浓的毒雾。
  此刻,灵气已经不够用。再继续往上飞,恐怕会跌下来摔得粉身碎骨,但留这里不动,就是白白送死。普通攻击尚能勉强撑着,这毒雾——已做好腐烂毒气中的准备,却听见山谷间一声猛虎咆哮!
  须臾间,洪水自下而上,喷洒出来,冲走了那些毒雾,也将毒龙冲出几米远。
  而后,一道红影从百里外飞过来。看见一团烈焰疾驰而落,烧红了暗夜中溯昭的山谷。
  挡面前的,是一头有山丘大的绛红老虎,它背上长着遮天蔽日的巨翼,一双眼睛是从烘炉中提炼出的纯晶。它匍匐着,警惕着,杀气腾腾地望着那条毒龙。片刻的对峙后,它俩像一阵风对上了一团火,空中厮杀、搏斗,只见毒气与冰水满天四溅,雄兽粗喘低吼的声音回荡群山间。除此之外,再无其它声响。
  最终,这场战斗以红虎咬开毒龙脖子结束。毒龙的长嚎响彻夜空,沉沉的、摧毁性地倒下来,化回了原本的宝剑。
  众震惊地站原地,眼睛都离不开那顶天立地的红虎。然后,丞相与同时开口说话了。
  他道:“穷奇?”
  道:“玄月?”
  红虎掉过头来,沉静地望向们,步步逼近。大家都被吓得连连后退,它却越走越小,最后面前变成了一头白色小老虎,趴的脚下。
  把它抱起来,紧紧地搂住它:“玄月,怎么会如此厉害?连毒龙都能杀死!果然是养的好孩子!”
  玄月懒洋洋地眯着眼,怀里撒娇,舔了一脸口水。忽然想起,此前青龙大曾玄月头上摸了一下,原来是解开了它的封印,却为它保留了自由变化的能力,青龙大也是有心了。
  “开轩君呢?”翰墨往四下探看,“开轩君怎么不见了?!”
  原来,众都被方才的打斗吸引,竟无留意开轩君去了何处。待们真的开始满城寻他,却从种种踪迹中发现,他早已逃远。将此前开轩君殿内和异界看见的景象,都告诉了诸位大臣,并把那锦幡的模样绘纸上。
  经过一番推测,大臣们判定,这锦幡也是个先天灵宝,叫混元幡。只要对它施展法术,便可以通向独立空间。
  按那幡内景象来看,不是妖界就是魔界,也有一定可能是鬼界。加上开轩君之前提过魔尊之事,那里应该是魔界的空间。开轩君与魔族有关联,这不由令想起哥哥发狂夜晚的眼睛……不对,师尊已经说过,他那是中邪,应该与此没有关系。
  其实,早开轩君专权的这十年,百姓早已经怨声载道,所以知道他离去,政权重回们姐妹手里,似乎已变成众望所归之事。然而,经过这一战,二姐也被迫看透开轩君的真面目。原本的回归,可以令她的病情缓解一些,但丈夫弃她而去,日以继夜的等待,又令她再度病魔缠身。
  这一病,便又是一个八年过去。
  第八年的初夏,梅子已黄,满城风絮,雨落蔷薇,已是相当罕见的风光。因为,天地间爆发了一场大旱灾,史无前例,波及六界,溯昭也难以幸免,只是比别处略好些许。
  这八年来,辅佐二姐治国平天下,总算令溯昭百姓的日子从贫苦的过去走出来。同时,也将这十年仙界的所见所闻、仙书文献带回溯昭,让溯昭氏开始学习纵水术以外的水系仙术。
  这一年,正巧满六十岁,也将完成成仪式。
  寿辰当天,二姐镜前为梳妆打扮。她身披轻纱,肩胛单薄,不时还浅浅咳嗽两声。然而,她的心情却是格外的好。为别好步摇,她垂下头来,镜中对微微一笑:“瞧瞧,小妹总算变成了大姑娘。这头发颜色也是真好看。”
  望着镜中初次留披肩发的自己,才恍然发现,自己的头发已经变成天空般的月白色,比二姐的发色还浅,压根不像是个才成年的姑娘。溯昭,这种发色通常只属于德高望重的老。但是,跟着师尊修炼的十年时间里,的法力大增,加上回到溯昭也勤加苦练,不知不觉就变成了这样。
  这原是一件好事,但也正因为发色太浅,加上地位崇高,不少男子对望而却步,哪怕是王公子弟,也会宁可追求成过亲的二姐,而不是。
  对待终身大事,原本并不着急,也不曾有过心仪之,直至这一日,看见了那个。
  二姐又重新替系好头发,便命侍女来为梳妆打扮。
  此刻,窗外有琴声悠扬,余音绕梁,时而黄鹂百啭,时而清风拂面,时而来势汹汹,时而多情哀愁,带得满城鸟儿也跟着迎调欢唱。听得痴了,自言自语道:“溯昭还有这等天上仙曲,是谁奏乐?”
  侍女道:“回小王姬,是新来的王宫乐师,叫孔疏。”
  点了点头,并未答话。但又听了一会儿,实忍不住,拉开帘栊,推开轩窗,往外探出头去。庭院中,有一个穿着深蓝华袍的身影。他坐一片蔷薇前,对亭抚琴,华袍如江海般散开,手指上戴着一枚翡翠扳指。那低头凝神的样子,令心里骤然一紧。
  二姐叹道:“早听闻孔疏才华横溢,不想如此年轻。”
  道:“他可是溯昭氏?”
  二姐道:“是。”
  为何如此之快,连自己都感到诧异。以前不管遇到什么样的男子,是否喜欢这一点上,都从未摸清过自己的心思。然,此时此刻,却清楚明白地知道,自己已经动心。
  这八年里,哥哥锦书不断,数度探访,所以,即便相隔甚远,也觉得他近眼前。他一步步从灵走向真,真走向灵仙,都会分别过来见,向展示他的新袍新仙印。时常信中打趣他,说阴曹地府里的野鬼,投胎也不像这般着急。这么年轻便当了灵仙,以后的日子还怎么过。
  他说,仙君上面还有仙君、天君、上君、仙尊,这日子还有得过,若能成神,一定想法子让薇薇也活个上千年。虽然知道这无法实现,但被他这样一说,心窝也暖了起来。相比下来,师尊却连书信也不曾寄过一封。只能隐约从哥哥的信里得知他的近况。
  尽管如此,八年前的对话,却依旧记忆如新:
  ——“师尊,您一定要相信徒儿,徒儿崇拜您,敬重您,但对您真的无半点非分之想。”
  ——“说得好,继续说。”
  ——“徒儿很懂守本分,一直指望日后回到故乡,嫁个溯昭男子,平静过一生。”
  再看看楼下的琴师,胸腔中那一份萌动的感情,始终不曾离去。过了一会儿,二姐先去祭坛准备成仪式,提着裙摆,从窗扇中跳落,飘然落地。
  孔疏很敏锐的察觉了前方的变化,中断抚琴,抬头看了一眼,唯唯诺诺地行了个礼:“参见小王姬。”
  冲他笑道:“曲子很不错,叫什么名字?”
  他连头也不敢抬,只是深深地埋着脑袋:“回小王姬,此曲名为《水月债》。”
  “水月,可是镜花水月的水月?”
  “回小王姬,正是如此。”
  “水月债,好名儿。也不知是否指情债。”
  “回小王姬,是的。”
  与说话时,他一直一问一答,连头也不敢抬,不论说什么,总会加一句“回小王姬”,真是好生无聊。但是,看见他深深埋着脑袋的样子,从的方向看去,却是意外地赏心悦目,姑且原谅他的不解风情。
  绕着他转圈圈,又问了他几个问题,最后轻笑道:“孔公子如此谨慎,可是因为身负水月债,不敢面对别的姑娘?”
  孔疏涨红了脸,轻声道:“回小王姬,孔疏不敢造次。”
  终于相信,与之间,确实会有一见钟情。他个性并不吸引,却有一张令格外喜欢的脸。每次看见他低头的样子,都有立即与他成亲的冲动。这不正是一直最盼望的事么——回到故乡,嫁溯昭男儿,平静过一生。
  算算年纪也不小了,不如把这公子迎娶回宫,让他每天给奏乐听。
  想到此处,便觉得自己的点子真是妙计,伸手他尖尖的下巴上,轻勾了一下:“这样想便对了。孔公子要知道,本小王姬和别的姑娘大有不同。以后,会慢慢发觉的。”
  “小、小王姬……”孔疏的脸快成了番茄色,一张小脸也快埋到了领子里。
  “羞涩成这样,啧啧。得了,不吓唬,退下吧。待会儿成仪式上,要看到。”待他转身走了几步,又唤道,“明日同一时间,不知孔公子是否有意,与此品酒赏花,吟诗弹琴?”
  孔疏停了停脚步,这下连后颈的肌肤都红透了。
  忍不住掩嘴笑起来,提着裙摆回房,准备好一切,便与祭司仗队前往祭坛。
  之前,哥哥信中告诉,他今日有要事要做,但会一定会参加的成仪式。一路走上祭坛,扫了一眼出席的,却不见他。正腹诽他言而无信,却不经意看见大祭司身边站了一个飘逸的身影。
  下意识回头看了一眼,却发现站那里的,是穿着曳地仙袍的傅臣之。顷刻间,风微尘软,繁花如锈,草色上仙袍,广带如飞柳,觉得真是看见了仙中的仙。他亦散着发,头戴高高的紫冠,浑身散发着上仙独有的那股子仙气。
  他与旁说话,似乎没有看见,经旁提醒,才回过头来。与此同时,二姐走上来,解开的头发。一阵风夹着花香吹过,的月白长发如泉水般滑落,罗裙为风震动。哥哥身上的广带也风中乱舞。俩视线相撞,都愣了一下。
  大祭司道:“小王姬,看,天衡仙君今日晋升仙位,都专程过来为完成仪式。们溯昭的面子可真是大。”
  哥哥走过来,接过成冠冕,替戴头上,淡笑道:“头发散下来,和以前就是不一样。”
  怔怔道:“哥哥……这么大的事居然不告诉。”
  “什么事会比薇薇的成仪式更大?”
  承认,感动得有点想哭,但还是嘴硬道:“仙君的袍子不适合,太年轻啦。”
  “那一会儿便去将它换了。”
  “别别别,开玩笑的。穿什么都好看,这一身相当仙风道骨,英气勃发。”
  仪式结束后,们回宫参加宴席,恰好看见孔疏殿内弹琴。一片道喜中,再次看见他低头抚琴,仿佛云端仙的样子,不由有些出神。
  二姐走过来,耳边悄悄说道:“薇薇,偷偷告诉个秘密……喜欢上一个。”
  喜道:“恭喜二姐,终于从开轩君的阴影中走出来。是谁,快说快说。”
  二姐的玉手,快速指了一下正弹琴的那个。懵了一下,干笑道:“竟是这小琴师,二姐,这样的男子看看也罢,真去喜欢,怕有些屈了姐姐的尊。”
  这话真是酸得连自己的牙都快掉了。同时,多年不曾有过的酸涩,也心中渐渐蔓延。记得当年,浮屠星海,初次看见青戊神女与师尊撑伞并肩而站,也曾有过这样的感觉。而且,那种难过,比现更甚。那之后每次看见他们俩一起,这样的感觉就会再把折磨一次。
  或许是当时年少,不谙世事,大喜大悲,连对师尊,都有别扭的占有欲。
  真是有些遗憾。有生以来第一次喜欢上一个,他竟也是二姐的意中。二姐是王,又身体虚弱,自然是不能跟二姐抢的。所幸与孔疏尚未开始,那也不需要做什么了结。
  翌日夜晚,看见孔疏不安地站楼下花前,便让传话给二姐。不过多久,二姐便袜刬金钗溜地赶来,他面前瞬间变成四十岁的少女。
  显然,孔疏很是不解,刚好抬起头,正巧看见。
  看清了他抬头的样子:那是一张眉目清秀的脸,有着空谷幽莲般的美,却也是一张异常陌生的脸。
  一旦他抬起头,那种砰然心动的感觉,便彻底消失不见。但当他再度羞涩地低头,异样的感觉就又一次袭来。
  终于,发现了一个悲哀的事实。
  喜欢的,是低头的孔疏,打扮神似故的孔疏,气质高贵出群的孔疏。这一份□裸的、毫无保留的喜欢,并不是因着这美貌的新,而是因着那无情的故。
  一直以来,深藏这一份感情,不愿让任何发现,包括自己,是以心中深知,们绝无可能。因此,即便是春愁拂晓,梅雨寂夜,也绝不流露出一点感伤,会将自己武装得堡垒般坚强。
  或许潜意识想,时间会冲淡一切,就如此随年岁忘却。却未料得,八年未见,此情浓如酒,只增未减。而此时察觉又有何用,他这样无所不能,若真有意,必然早已来看望过。
  很快,二姐和孔疏一起的好消息,传遍了整个紫潮宫。想来不久之后,也将是段民间佳话。尽量回避与他们相见。不是因为他们的感情令酸醋,而是不想再孔疏身上,发现那个的影子。
  成仪式后,哥哥送了很贵重的贺礼——仙界的经子史集。命把这些东西搬回寝殿里,爱不释手地一本本翻看。仙君果然就是不一样,很多文献的名字闻所未闻。
  后来有一日,闲来无事,随手翻阅一本《上神录》。这本书很有意思,记载了神界上位者的简传,包括已逝的上神。第一页是“天帝·昊天”,翻了几页,出现了“水神·共工”,再许多页,便有了“水神·胤泽”,胤泽的记载如下:
  胤泽神尊者,至高水神也。生于神界水域天,司乾坤水,有青龙身。初为神君,自共工怒触不周山,取其沧瀛神位而代之。上古神魔之战,有大功于世,天帝赏识之。至黄帝之时,年近五千岁矣。秉性冷而刚躁,嗜酒,亲妖……
  后面的没能读下去。只留意到上面那一句“有青龙身”。
  望着这一页文字,的目光久久不能离开,手指也久久不能动弹。原来,对一个用情至深,并非日思夜想,而是不敢作想。师尊身边的十年,压抑着,掩藏着,一直自欺欺。怎知师尊,竟也有同样的凝愁。抑或说,他想得比更远。
  因为,他问过最后一个问题。
  ——若他想娶为妻,会答应么。
  记得离开天市城之前,连多看师尊几眼,都自觉罪孽深重,恨不得烧香拜佛,磕头认错。当时青龙大所提之事,让哭了足足一个时辰。其中有冒犯师尊的悔恨,也有自己也不曾察觉的失落。
  心中,师尊就是连别了满头桃花,都会轻蔑取笑的大、长辈。谁知道当他看见那样的,也曾不甘于停留那一处。
  想起桃花,恰好能见窗外有数株桃树。只是桃树早已结子,枝叶嶙峋,不复花影。烈日之下,蔷薇花开得正烂。八年未见,也不曾联络,尚且能从哥哥那里听来他的消息,他怕是已忘了。师尊性冷薄情,这是早已知道的事。
  们的那朵桃花,怕是也早已凋零八年以前。
  想到此处,又觉得迟来伤情,实徒劳。既然早已错过,何苦空添遗恨。
  怪就只怪,们断了那个点上。
  烈焰饕餮
  如胶似漆,干柴烈火,形影不离,和如琴瑟,柔情蜜意……这全天下再为腻歪的词,也不足以描述二姐和孔疏的腻歪。每每看见他们戏水鸳鸯般紫潮宫里追逐,每每听见孔疏清冽的呼喊、二姐娇俏的笑声,都有一种错觉,便是二姐这是初次陷入情爱。
  二姐是个性情中,即便是处理国事时,也很难不被伴侣影响,所以,最初还有些担心孔疏会和开轩君一样,红颜乱政,祸国殃民,也已做好随时再次为国除害。后来发现,他是个三从四德的好男儿,规规矩矩地和二姐侬侬,从不过问政事。
  想到此处,便放心许多。看见二姐如此幸福,也觉得很是欣慰,她忙着处理生大事时,也忙着帮她处理政务。
  一日午后,哥哥又来探望,正巧碰见二姐寝殿批改文书,便道:“薇薇,最近日夜操劳,也快把自己累坏了。要不跟回天市城一趟,带去放松放松。”
  “不去。忙。”断然道。
  “现胆子可真大,哥哥的话,也敢不听?”
  其实,听见天市城,不免感到怀念。仙界有瑶台琼室,神仙境地,异兽奇花,群仙腾升,都是溯昭绝对看不到的。天市城也有如水蓝天,法华樱原,白帝山谷,浮屠星海……提到浮屠星海,心头不由一紧。
  捏紧笔杆,漫不经心道:“师尊可天市城?”原来,的内心深处,并不愿面对那个。
  傅臣之道:“这几日都不,他好像回神界去了。”
  不知为何,心中松了一口气,却也有浅浅的遗憾。道:“那跟过去看看。”
  “原来是怕师尊。放心,们不去沧瀛门便是。”
  哥哥施法将剑抽出,宝剑空间利落旋转几圈,便钻到他的脚下,任他驾驭。他朝伸出手,示意上去。犹豫了一下,笑着把笔扔到一边,就飞到了他的身后,抓住他的腰带。
  然后,他再度施法,“嗖”地一下,御剑载至高空。狂风伴雾,疾驰而来,将俩的长发吹成一团蓬草。青玉耳环打得脸颊发疼,飞行速度快到令吃惊。转眼间,大漠荒山化作细小的石堆,溯昭便化作一片薄薄的石片。再过半晌,这一切都已消失不见,俩进入了仙界的边境。
  们周围,有白鸟成群,仙鹤成队,不时经过的鸾凤傲然而行,一眨眼便消失天边。
  道:“哥,的御剑术真是非比寻常。想想小时候,溯昭的王室子弟还喜欢欺负,笑不会道术。若现能回到小时候,可真是狠狠打了他们的脸。”
  傅臣之道:“没兴趣去打他们的脸。”
  “为何?”
  “那时候,眼里便只容得下一个,别怎么看,怎么想,都不意。”
  他回答得这样轻易,却尴尬得不能言语。这么多年来,他对的真心,并不是看不见。也是真心喜欢这个兄长,但是,却永远给不了他想要的回报。
  他好像发现了的异样,加快了御剑飞行之速,载冲向更高远的苍穹。吓了一跳,赶紧伸开两只手臂,抱住他的腰。
  他道:“若不这样做,恐怕都要与生疏了。”
  看不到他的表情,也猜不透他想些什么。
  只听见他继续说道:“薇薇,不必感到担忧。不论发生什么,都会陪着。哪怕要继承溯昭也好,要嫁也好,都不会影响一分一毫。”
  “真,真的?会一直身边吗?”
  “当然。”
  “不可以像父王那样赖账。说要永远陪们身边,却不守承诺。”
  “哥哥可是仙,还担心的寿命问题?”
  “那……如果……”
  “就算嫁,也没关系。”哥哥果然是最了解的,一下就猜到要说什么,“只是不论喜欢什么,都得带给哥哥过目。只要待好,够疼,为兄必定会比还开心,衷心祝福。”
  那个以往逗得暗自发笑的“为兄”,令心里一阵难过。抱紧他,把脸埋他的背心:“哥……谢谢……”
  “这妹妹也到待嫁年纪了,时间过得真快。”
  哥哥轻叹一声,似乎还想说什么,却没再说下去。本想说“这不还没相好的么”来安慰他,但还是没能开口。想想之前陷入恋情之快,若不是二姐出现,恐怕与孔疏的事也八九不离十。谁也不敢保证,遇到下一个是何时。
  后来,们二进入青龙之天,途径法华樱原上空。此处的樱花四季常开,百年不落,哪怕是冬季,也有樱雪混舞的美景。连忙拍拍哥哥的肩,示意他此处停下。然后,们一棵樱树下坐下小憩。
  刚坐下没多久,便感到后悔了。多年前,哥哥便是此吻了,怎会连这种事都忘了。
  想到此处,更是浑身不自,站起来,清了清嗓子道:“去多的地方转转,很快回来。”
  “嗯,好。”只见哥哥低垂着长睫毛,似乎也显得不安。
  樱原中小跑了一段路,也发生了不少困扰之事。那便是有越来越多的“尸体”盯着看,其中许多还丧心病狂地想把他们带走,使了各式各样奇怪的诈,甚至还有用法术把的头发吊花枝上。
  总算摆脱这些,躲到近云烟处,却见几个仙女溜出来,一副窃喜的样子。其中一个激动道:“们看到了么,星海岩上那几个男子,好像真的是神界之……”
  “是啊是啊,放走那么大一条龙,这辈子都没见过那么大的龙呢。”
  她们一边说,一边朝着星海岩看去。那里的樱花格外繁茂,挡住那里独立之大半身影。星海岩是法华樱原的外延,正对浮屠星海的一个角落,因而有了这个名字。
  此刻,正是午时,暖风十里,九天云烟。星斗并不像晚上那般闪亮,但银汉之光,即便是朝阳之中,也自成一番绮丽。云雾中有箫鼓声来,有画船归去,看见那里站着的几个身影,不由心跳加速,扶着花枝悄悄走过去。
  而后,一个男子敬畏又略带玩味的声音响起:“前年有个灵醉死法华樱原,曾写过一句诗:‘当折红樱换酒钱,年年月月醉花边。’此后住其它城的仙,也慕名来到法华樱原。这等闲散之事不予苟同,景却是好景。”
  这男子和另外一行站后方,众星拱月地簇拥着前方的青年。前方的青年则坐椅上,面朝星海,低垂眉眼,手里拿着一束桃花。
  他像是爱花之,却被花而恼,因而有撑伞,为他挡住飘零的花瓣。
  那把伞是墨绿色,粉花坠落,便是残雪坠深湖,荡漾着无声的哀伤。
  看见那熟悉的深蓝长袍,几乎当场落下泪来。拨开枝叶,生怕是自己看错了,连眼睛也不敢眨,屏住呼吸,只敢远望。只见他拿着花枝的手垂身体一侧,一枚青玉戒修饰得他的手指雪白修长。
  十年不见,还是能立刻认出他来。此刻,心是如此敏锐,连花开之声,亦能听见。
  挣扎了许久,还是决定不去见他。因为知道,只是见这背影一次,即便再孤独十年,也无法将他从心中剔去。更不要说听见他说话,看见他的眼睛。
  只是,正打算松手便离去,他已开口道:“十年毫无音讯,回到天市城,也不打声招呼便走,可真是的好徒儿。”
  心中一凛,赶紧走上去,跪他身后:“徒儿万万不敢。见过师尊。”
  胤泽道:“溯昭境况如何?”
  “回师尊,溯昭已度过难关,目前国泰民安,风调雨顺,但仍有诸多要事急需治理。”
  “那今日回来,是为何故?”
  “只是随哥哥前来游玩……”想了想,小声道,“原以为您不,所以方才也未坐好向您请安的准备,请师尊责罚。”
  胤泽哼了一声,道:“是专门挑不时,才特意赶来的罢。”
  赶紧磕了个头:“徒儿不敢。”
  “算了,起来。”
  不敢违逆,立即站起身。接着,俩之间出现了窘迫的沉默。
  凌阴神君他身后,似乎一直有话想说,见此间隙,定定地望着说道:“洛薇啊洛薇,现怎么能长成这样?”
  “啊?”迷惑地抬起头,“长成怎样?”
  胤泽对撑伞挥挥手,不经意回头看了一眼,却也愣了一下。这下,也刚好对上他的目光。他背光而站,撑伞撤去伞后,樱花花瓣大雪一般,同时落满们的肩头。
  是如何也不会想到,如此普通的一次会面,如此普通的对望,便已令肝肠寸断。他看上去是如此年轻美丽,若是初次此,会当他是个令自己怦然心动的如意郎君。
  但假使多看他一眼,读出他双目中的高高上,便很快会被拉回现实。
  他是拼尽全力,粉身碎骨,或许是永生永世,也无法触碰的。
  凌阴神君叹道:“简直是个大美,不知道对着镜子看看么?这天市城还有几个仙女比好看?若是不认识师尊,今日初次见他,必定会被他收了。”
  “胡说什么!”
  被师尊训斥,凌阴神君立刻住了嘴,委屈道:“说的是实话,神尊难道不是如此认为……”
  师尊自然没有回答。一道清风扬起的青白发,拂脸颊,伸手将它拨开,却因害怕他的眼神,又快速把双手藏宽袖中。分明已告诉过自己,他与不是一个世界的,不要试图争取。但他望着的目光,却给了一种过于一厢情愿的错觉。
  就好像是,这十年来,他的思念也不曾断过。
  “们先下去。”待都走光,他才又一次望向,“十年不见,为何瘦成这样?”
  此刻,他说话的语调与方才并无不同,但这种冷漠中不经意透露的关心,着实比直接拒之门外,还要令生憾。
  长空似有凤鸣来,嘹亮中掺杂着凄绝,震碎枝头,摇曳落花。师尊的衣服风中翻舞,蓝黑交叠,海浪一般。然落花沾衣,空惹啼痕,却始终无怜惜。此时心境,悲喜难言,只叹察觉对他这份情实太晚,以至于所有情思都已堆积一处,无处倾说。
  道:“徒儿没瘦,倒是师尊瘦了不少。”
  他讥笑道:“能记得十年前是胖是瘦?这等恭维之言便免了罢。”
  “那师尊又如何记得徒儿十年前的模样?”
  他眼睛微微睁大,冷冷道:“还是油嘴滑舌,一点没变。”
  “让师尊见笑了。”
  其实,十个春秋流走,们之间已改变了许多。
  若是换做从前,一定会跟他后面,师尊长师尊短,对他死缠烂打,对他一个劲儿灌米汤,说一些诸如要永生陪他身边的傻话。但到现,即便打死,也不会再开口说一个字。
  真正不曾改变的,只有这千里樱原,万丈星海。
  们又聊了一会儿,哥哥找了过来。他师尊面前停下,行了个礼,便轻轻喘息道:“薇薇,还以为和走丢了,原来是师尊回来了。”
  “也是凑巧碰到了师尊。”像是遇到了救星,拉了拉他的袖子道,“师尊应该还有事,们先走吧。”
  “师尊还有事吩咐吗?”
  师尊看了看拉着傅臣之的手,又转移视线:“没有。们去吧。”说完,便单负右手,转过身去。
  然后,哥哥再次载,御剑而行。回头看了一眼下方的师尊,他还是一如既往寡情,始终未再抬头看们一眼。看样子,方才他眼中透露出的深情,不过是自己的愚情。
  紧攥着哥哥的衣服,觉得自己就快要憋出内伤了。即便如此,还是很喜欢师尊,哪怕他对毫无情义,也还是一心想要陪伴着他。但是,也不能他身边多停留一刻。害怕自己会失控告白,甚至投怀送抱,如此,以后连再见他的机会也将永远失去。
  虽然也不知道,下次相见,又将是何年何月……
  飞了一会儿,们途径八卦峰,道:“哥,们晚点回去可以吗?想自己下去看看。”
  “可以,不过不可以耽搁太久。一个时辰后,来这里接。”
  “好。”
  离开了哥哥,纵水飞行,独自八卦峰上空转悠。那里有一些仙练习仙术、剑法,唤醒了许多陈旧的回忆。长久缅怀过往,忽然有了回到师尊身边的冲动。其实很早之前,就跟师尊说过会回来,但真正离开后,却越来越不愿意面对他。
  终于,知道了多来自己逃避的是什么。不过是生怕朝夕相处,情至深处,却听见他与神女成亲的消息。一想道他们和二姐孔疏般侬侬,甚至生出一堆孩子,就快要被自己的嫉妒逼疯了。更可怕的是,他们的孩子可能都还没长大,就已经入土为安。到时,师尊还会记得么?怕是只消千年不到,他连的名字都感到陌生。
  不行,不能这么傻,可是大溯昭的小王姬,流萤帝的亲亲妹妹。作为众溯昭氏心中的美王姬,溯昭能为所欲为,横行霸道,想揍谁揍谁,想娶谁娶谁,弄上百个美男伺候自己,都没敢说个“不”字,为何要回来当一个卑微的“小水灵”?
  确认这一想法,感到轻松很多,唱着小曲儿路边停下,准备坐等夕阳西下。
  刚坐下来没多久,就闻到一股硝烟气。皱眉吸了吸鼻子,感觉不对,缓缓站起身来,四下观察,但除了芳草仙花、高山岩峰,什么也看不到。疑惑地转过身去,却看见远处有一团红色靠近,就像是一团烧红的云朵,被狂风卷席而来。
  眯着眼睛一看,发现那竟真是一团火!而它靠得越近,那股呛鼻的硝烟味就越重!与旁边的山崖一比,它的块头大得有些可怕,这是什么东西……为何会有这样不吉利的预感?潜意识往后退,想要纵水飞起。
  一团火焰从那团红色处飞来,只听见“嗤”的一声,它将靠近的泉水都烧成了蒸汽!拔腿就跑,但转身才跑了两步,那硝烟味就已从天而降,连带一团山大的火焰,轰然落的面前!
  终于,看清了它的模样:这是一只烈火中咆哮的猛兽!它长着牛角虎爪,张开大口,便朝喷来熊熊火焰!这速度实太快,连施法的机会都没有,就地上狼狈地打了个滚儿,撞了岩石上!
  看它那四处喷火的模样,绝对不可能是普通的猛兽。是了,八卦峰!这一定是师尊之前养的那一只烈焰饕餮!当初们下凡找苏莲,就是为了喂它。可是,它不是深坑里吗?为何会擅自跑出来?
  饕餮原本就和穷奇一样,是上古凶兽之一,生性食,这还是个带火的家伙,被胤泽神尊亲自饲养,肯定与普通饕餮更有云泥之别。师尊他到底想些什么,他不是沧瀛神么,为何会想养这个玩意儿?
  若是玄月就好了,为何就独独把它扔溯昭了呢!
  正为自己的大意悔恨不已,却听烈焰饕餮咆哮几声,再度朝喷出火焰。往旁边一滚,它把一整座山都烧出了个大窟窿。再一团火焰喷来时,已退至山崖边缘,无处可逃,只能硬着头皮,推出碧清水盾,想要化解掉一部分攻击。
  然而,连缓冲也无,那团火直接穿破的仙术,身上爆炸开!烈焰声响太过剧烈,连的惨叫声完全覆盖。浑身上下都被点燃,极痛欲死,脚下踩空,往山崖下坠落!
  这样也好,若能半空中寻得水源,起码还可以寻得一条生路……正这么想着,那烈焰饕餮却飞到半空,张嘴叼住,把衔回山峰。它连牙齿都像是火做的,烧得剧痛无比。而且,不论如何挣扎,它也用爪子压住的身体,一次又一次地对着喷火。
  很好,这饕餮口味还有点刁,不爱吃生肉,非要把烤熟了才肯动口。而作为食物,就遭殃了,不论施什么法,对它都是真正意义的杯水车薪。挥舞着施法的手,也越来越焦,后来已抬不起来,断地上。
  到最后,连心跳也感觉不到,大概也就脑子还没被烧熟,还有一线思绪告诉自己,就要死了……失去意识的前一刻,只看见一道蓝光,从空中掠过……
  “洛薇!洛薇!”意识模糊着,声音像是从天边传来。无法应答。
  “凌阴,快!快点给她疗伤!”好似是师尊的声音,从未听他如此焦急过……
  “都糊成这样了……若不是水灵,而是土灵什么的,还真没法治……喂,们,快点扶好她的手……神尊,劳烦抓紧她……”是凌阴神君的声音,断断续续的……
  又过了不知多久,其他的声音响起:“奇怪,身体都已经恢复原样……为何还醒不过来……”
  “神尊,这下糟了,她受伤太重,元神也已被烧坏,若是这样下去,恐怕半个时辰内就会……”还是其他的声音。
  “住嘴!”师尊愤怒道。
  “神尊,这情况真的很不好。当然,也不是没办法治疗,但是……这……现也只有这一个办法了……们先退下。”是凌阴神君。
  过了一阵,凌阴神尊道:“神尊,别管她愿不愿意,她若醒来,应该庆幸才是,这六界之中,能救她的,掰掰手指都能数出来……所幸她是水灵,和是一脉相承。若不是水神,纵使有再强神力的躯体,也无力回天……”
  胤泽并未回话。凌阴神尊又道:“还犹豫什么呢?这时候是命重要,还是贞操重要?”
  终于,胤泽淡淡道:“对薇儿而言,可能这比让她死掉还难受。”
  “是么,看她是求之不得才对。没看见之前法华樱原,她看那水汪汪的眼睛。对天发誓,她若不喜欢,把脑袋砍一百次放面前。”
  “那就砍脑袋吧。”胤泽寒声道,“她走之前,说会回到身边,结果一消失便是十年。别说对有意,即便有师徒之情,也不会做这等无义之事。”
  “……真新鲜,一直不让别提她,就是这原因?,不会是喜欢她吧?”
  “不喜欢。”
  “不喜欢就别说这么多啊。好吧,就算她不想活,您可想她死掉?”
  “……算了,出去罢。”过了一会儿,胤泽命令道,“把门关好,不许任何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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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番外:玄月的一天
  玄月只头穷奇。穷奇,上古四大凶兽之一,其实就是只长着大翅膀的红老虎。既然是老虎,肯定也有老虎的习性,诸如喜近水,也爱晚上出来打猎。何况,穷奇本身就是共工后裔,水中打滚,更是变成了玄月所能想到最幸福的事。哦,不,最幸福的事,应该是主带着自己,热带雨林中纵水飞舞,打只小野兔、小野鹿什么的。
  玄月一直想不通,溯昭的帝王分明是流萤王,为何自己主这灶神爷,偏生喜欢打扫家的院子。只要是流萤处理不完的政事,她都要插一手。于是,没有主的陪伴,玄月的生活很无聊。本想懒洋洋地睡到中午,却总是会鸡鸣时分,被主叫醒。
  “玄月,玄月,去二姐那了。记得看好屋,别让其它进的房。”
  睁开眼睛,正对上的是一双更大更美的深青眸子。凝脂肤,束素腰,身姿轻盈,绰约妩媚,那一头及腰长发,就是碧华之色,又抹上了昼日苍穹的淡蓝。主真真是个美。或许是出于私心,放眼溯昭,玄月没见过一个比她漂亮的姑娘。只是,她从来不会好好珍惜自己的美貌,捏住它的耳朵,抓抓它的尾巴,每天对它的例行折磨,就跟三岁孩童一样无聊。玄月很想发作,但想想又将有长时间不见主,心情便很是郁结。它飞起来,蹭了蹭主的颈项,发出了黏黏的声音。果然,主很吃这一套,一双美丽明眸弯成了两条新月:“很快回来,先乖乖这里待着。”
  还是和以往一样,她未有丝毫动摇。
  作为一头上古凶兽,自己所能做的事,也就是当主的看门狗。玄月很不开心,但又不敢对主无礼,只能缩成一颗圆溜溜的毛团,用圆溜溜的屁股对着她,静默而强烈地抗议着。终于待主走远,它开始宫殿内跟个螃蟹似的横着走,欺负一下宫女正喂养的玄蛇,蹂躏一下原已飞得很累的翳鸟,还抬起后腿撒泡尿,拉坨便便,画地为牢,让十里内所有异兽都不敢靠近。当然,它不是无缘无故如此霸道,而是宫内听闻了许多令它不爽的悄悄话。
  “哎哎哎,们可有看见,最近陛下和孔公子走得可真近,瞧啊,这第二桩喜事怕是要成了。”
  “是啊,陛下比孔公子年长,谁也没想到他们会走到一块儿去。其实从年龄上外貌上看,他更适合小王姬。”
  “说到小王姬,十分不懂。她长得是真好看,但也是真挑。这些年上门的追求者,不全都被她吓跑了。倒是说说看,小王姬到底想要嫁给怎样的男子?”
  “这是掌磅秤的报数儿,句句实话。想想看啊,咱大王姬嫁给了仙,二王姬虽然嫁得失败,但也嫁了仙,小王姬又去仙界待了那么久,咱们溯昭男子估计也入不了她的眼。可偏生又没仙追求她,这情况,怕是有些尴尬。”
  “也是啊,小王姬已是待嫁芳龄,她自己恐怕也是有些着急。”
  “依看啊,翰墨就挺好的,跟小王姬青梅竹马,又是军令侯的公子,他俩一起,天造地设。”
  作为一只忠心耿耿的兽,听见这些话,玄月几乎要烧死怒火中,因此总是给这群混账东西使绊子。
  玄月有一张比任何老虎、穷奇都要可爱的脸蛋,算是虎类异兽里的天之骄子。刚开始,紫潮宫里的侍女宦官都被它迷得七晕八素,但时间一长, 本性暴露,谁也受不了它这恶劣至极的个性。渐渐的,这些也不敢再靠近它。于是,漫长等待的一日,便更加心酸。
  黄昏时分,主总算回来了。她带回了一厚叠文书,最上摆着一张镶金锦书,上面盖了个青龙印,印下有一个天市城的符号。玄月有些得瑟了。谁说主没爱?这不,天衡仙君可宝贝她了,一直写信给她。
  于是,玄月像小狗一般,主腿下蹭来蹭去,等她伏案边给哥哥回信。终于一封信回完,她也有些累了,伸了个懒腰,抱着玄月,坐杨花落尽的庭院中,静静地望月发呆。这十年来,玄月陪伴着主一天天度过,也知道她就是个没心没肺的大孩子,但每到夜晚,独自一时,她凝望夜空的样子,总是有些孤单。玄月留意到,她的视线,总是停留东方之天的星宿中央。玄月知道,主是思念师尊。天市城虽远,但若真要回去,也不是那么困难的事,何况天衡仙君还经常过来。就算回去不便,她也可以让天衡仙君帮忙捎信给师尊。但十年来,她不曾尝试过一次。哪怕提及“师尊”二字,也鲜少为之。
  不论是仙,还是灵,想法都实太令费解。玄月想不通,只是张开口,用虎牙主的手臂上磨了磨。它听见主笑了,她挠了挠它的脖子。
  这是玄月一天中最为平静、快乐的时刻。它很享受蜷缩主膝上的感觉,不知不觉中,已半醒半眠。
  夜半时分,昼伏夜出的玄月也醒过来。天还是那片天,月还是那轮月,只是夜色更浓了些。主也和以往一样,坐玉阶上,独倚栏杆沉睡过去。
  长空中一道碧光水光划过,玄月知道那个又要来了。
  作为一只兽,玄月更不能理解神的想法。
  只见一个青年落庭院中,他青袍玄发,目如深冰。他走过来的同时,玄月也自觉地从主膝上跳下来。而后,他打横抱起主,把她抱回房内,将她轻轻放床上。床宽大而华贵,他的长袍如流水般铺开。手指她额上轻轻扫过,他抬头却看见瞪大眼睛望着自己的玄月。然后,他将戴了青玉戒的手指放唇上,作了一个嘘声的动作。玄月捣蒜似的点头。
  一夜过去,又是个春暖花开的清晨。
  “玄月?怎么起这么早?昨天居然睡着了。是把送回房间的吗?”主打了个呵欠,有些失落地望着空空的寝殿,“昨夜,又梦到师尊了。”
  夜月花朝
  以为自己会死掉,却如何也想不到,还会有睁开双眼的一天。只是待再度醒过来,身体上的疼痛却丝毫不见好转,从地狱刚被捞起来一般。
  然而,最令感到害怕的,还是醒来之前的梦境。十年前,也曾经做过类似的梦,那个梦朦朦胧胧,当时就知道实属大逆不道。这一回的梦比那一回可怕得多。
  梦里命旦夕,师尊将抱回来,和凌阴神君凝重的讨论许久,后来独自留房内,卸下银钩,垂下帘栊,解开身上早已残破不堪的衣物。此后,毫无征兆地,一阵被撕裂的刺痛传遍四肢百骸,夹杂着身上的重创之痛,实是控制不住,悲鸣求救。那双眼眸深邃如夜,久久凝视着,似观察的反应,待稍缓和一些,他便压抑着喘息声,之后
  之后的事甚至不敢回想,只知道体内的伤痛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灌入体内的,是一股又一股神力清流。元神也逐步恢复,但由于太过疲惫,很快沉睡过去。
  诚然,相比烈焰饕餮留下的伤口,师尊带给的痛苦不足挂齿。但是,心中却莫名知道,此事亲昵近狎,不应发生师徒之间。还好只是个梦,若那是真的,也未免太可怕。想到此处,就不由松了一口气,伸出虚弱的手臂,用手背擦了擦额上的汗。但拽动手臂时,不经意动了一下腿。
  紧急着,被拆开又拼接般的酸痛袭来,倒抽一口凉气,鼓起好大勇气,才徐徐掀开被褥。被褥下未着寸缕是真,那腰部到腿间异样的不适也是真。再侧头轻嗅一下枕头,这熟悉又陌生的气息也是真。
  头皮到手指尖都已麻木,双手也不由自主握成拳——这一切,都不是梦。再想此事,比任何时候都要清醒。虽然从未经历过,但也明白与师尊之间发生了什么。想到此处,觉得整个都已近崩溃,穿上衣裳,跳下玉床,想冲出门去问个清楚,但双腿失力,被抽掉筋骨般,跌跪地。
  这一下摔得又重又快,潜意识伸手往前抓了一把,却不慎拽落狐裘刺绣桌布,连带茶具花瓶也一起摔碎地。撑着身子,想站起来,发现自己所之处,是沧瀛府过去的房间。房内所有摆设,居然都与十年前一模一样。
  此刻,门忽然被推开。凌阴神君带着两名侍女走进来,命她们将搀回床上。
  凌阴神君关切道:“洛薇,的元神尚未完全康复,切勿轻举妄动。”
  道:\\\\\\\"师尊呢?他去了何处?\\\\\\\"
  凌阴神君有些为难:“他料想此刻未必愿意见他,故而外等候。”
  “请他进来吧。”
  凌阴神君犹豫了片刻,便走出门去。不过一会儿,两个侍女也被叫了出去,胤泽走了进来,坐床头道:“薇儿,可感觉好些?”他听上去冷冷淡淡,平静无波,什么都未发生过一般。
  分明要求见的是,逃避不肯见的是他,但当他真坦坦荡荡坐面前,反倒不敢直视他的目光,只是攥紧被褥,深深垂下头去:“多谢师尊救命之恩。”
  “不会怪么。”
  “不会,您和凌阴神君的对话,有听到一部分,师尊是为了救徒儿,才迫不得已出此下策。”
  “明白就好。”
  一个差点到鬼门关报到的,被这样侥幸地救了回来,原本已不应该再计较什么。更何况师尊行那事时,也控制得很好,将该做的事做完,并不会多碰一下。他是真心想要救活。这种时刻,若是再感到委屈,也难免显得有些矫情。只是,即便控制得住眼泪,也控制不住心酸。
  道:“徒儿明白。”
  胤泽握住的手腕,指尖上面轻轻一点,只见一片红光闪过,一直流窜到的肩部。胤泽道:“元神中的火伤并未完全散去,若是置之不理,一个月内还会再度发作。恐怕,还得与同房一段时间。”
  “什么?”不可置信道。
  “除了,还有其他几个司水的神君可以救,也可以选他们。”
  “不,不要。”拼命摇头,“师,师尊就好。”
  “放心,这件事只有与凌阴知道,为保全的名节,会命令他不漏嘴半个字。以后若嫁,也不必为谣言担忧。”
  的头垂得更低了,心里的疼痛瞬间蔓延到背上,腿上。
  “或者,也可以负责。”
  听闻此言,先是一愣,接着连想死的心都有。意识模糊之时,凌阴神君问他,他是否喜欢,他很明确地说“不喜欢”,显然已经对无意,此时此刻,却要因为这种事,给自己背上这么一个大黑锅,真是够倒霉的。
  不敢抬头看他,还是摇了摇头:“师尊是救徒儿,徒儿不敢有非分之想。”
  漫长的沉默过后,他忽然轻笑一声:“若换了别的女子,恐怕都会点头称是了罢。这小水灵徒儿,果然还是一如既往的奔放。”
  羞辱有意义么?现不论是受伤的还是难过的,都是,和他有何关系?若是可以,也想嫁给心仪之,但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又何苦逼自己掉份子。
  可是,鬼斧神差地,很想知道他如何作想。哪怕有九成可能会心灰意冷,也提起一口气,道:“师尊为何想要负责?”不论如何,都无法开口问出那句“师尊可还有一点点喜欢”。
  胤泽道:“男子为女子的初夜负责,天经地义。”
  听见这个答案,若说不心冷,那绝对是谎话。但最终还是逞强笑道:“不必,真心喜欢的,并不会意此事。何况,觉得师尊和青戊神女是天生一对。不想拆散们的姻缘。”
  “既然如此,便不操心了。好好养身体,明天晚上,记得来寝殿。”他拍拍的肩,站起来,“若是觉得不适,后天来也可以。”
  几乎是他出门的同一瞬,脸上的笑立刻垮了下来。把头埋进枕头,亦不敢出声,但不出一会儿,枕头就湿透了。
  不久后青龙之天下了一场暴雨,平地成江,仙山聚海,天海间满是愁思,连驿站的离也比往昔更为伤情。听闻醒来,哥哥很快便来房里看。他收了伞,端着肉汤走来:“薇薇,真没想到,这么快就醒了。现感觉如何?”
  心虚道:“只有一些累。”
  他床边坐下,用勺子搅了搅汤:“那得好好休息,这段时间先别下床了。师尊还是很厉害的,居然把从那种状态救回来。”
  看来一切真如师尊所说,其他对这之间发生的事一无所知,就连哥哥也没有多疑。他舀了一勺汤,送到的嘴边。垂头喝了一口,还吃了两口炖肉,觉得味道还不错,就是尝起来有些古怪。有一丝甘甜,像是鸭肉,又像牛肉,还有点像野味。
  抿了抿嘴道:“这是什么肉,为何吃不出来是什么?”
  “饕餮肉。”
  差一点一口汤喷他脸上:“饕、饕餮?就是那只烈焰饕餮?”
  “对。”哥哥舀起一勺汤,自己也喝了一口,“这味道还行,就是糖少了点。”
  原本身体就很不适,现更是觉得五脏六腑都快吐出来。即便他告诉,汤里炖的是玄月肉,也不会感觉更糟糕到哪里去。扶墙道:“等等,们居然把那只饕餮炖了?师尊知道吗?那可是他的心肝宝贝啊!”
  傅臣之道:“这就是师尊的意思。他说这饕餮不听话,不如直接炖来吃。四凶听上去残暴,浑身上下却都是大补药。肉可补血,筋可补骨,服其脑有长寿之功效,骨头已经被拿去磨粉炼丹了。连角和蹄子拿到市面上卖,都能卖出天价。”
  一个劲儿摇头:“算了,不吃,喜欢吃吃好了。”
  “不行,得吃。”
  “不吃。”
  “薇薇,又不听哥哥话?”
  “不吃,好恶心。”
  们吃不吃这问题上,耗了半个多时辰,后来哥哥实耗不过,只能加了糖自己喝掉。他又陪了一阵子,便打算离开让安静休息。却拽着他的衣角,让他多陪一会儿。很少这样黏,哥哥似乎很是乐意,又留下来陪聊天很久。
  晚饭时分,他帮端来了饭菜,自己也坐一旁用餐,陪伴到睡着。尽管如此,却还是不能睡一场好觉。半夜大雨再次来袭,被雷声惊醒。
  沧瀛府中,狂风乱飐,雨打窗花,有生以来,还是第一次这样害怕独自睡床上。一想到之后还要与师尊做那种事,便更加无法入眠。其实知道,并不是不愿意,只是,怕自己会承受不来。
  所以,第二天并没去找师尊,拽着哥哥又陪了自己一整天,心想能拖就拖。黄昏时分,原想再与哥哥房内用膳,凌阴神君却敲门进来,说有话要和单独谈谈,把哥哥叫了出去。
  哥哥刚一出去,凌阴神君便关上门道:“洛薇,如此做,就太不地道了。觉得自己对得起师尊么?”
  这问题真是问得一头雾水。迷惑地望着他。凌阴神君道:“才和师尊同床共枕,现不见他,就拉着其他男子房里陪,这,实有点说不过去吧。这些事,神尊可都知道哦。”
  自觉脸已羞红,但还是笑着挥挥手:“哥哥不是其他男子,师尊也只是为疗伤,并无暧昧,神君真是想太多了。”
  凌阴神君叹道:“恐怕也就只有认为并无暧昧吧。罢了罢了,爱怎么做就怎么做。只是,既然已是神尊的女,就别再把自己当徒弟,少和别的男有太多瓜葛。神尊一向不喜欢太闹腾的姑娘,听话一点,能他身边待的时间也会长一点。”
  连给反驳的机会也不给,他已从房内离开。听过这一席话,更觉得心情低落到了谷底。从前,经常帮师尊料理他那些杂七杂八的花花草草,虽然会去安慰她们,发自内心同情她们,却也从来不会向往变成她们。
  相比短暂的露水姻缘,更希望一生能当他的乖徒儿。而如今,连选择的机会也无,就被划到她们的圈子里去了么?
  又是一夜无眠,终于拖不过第三天。
  明月澄练,碎玉寒雾,绛紫石阶凌空成列,延伸至月下,勾勒出师尊华殿的孤高轮廓。一树枣花正盛,北处白帝山险。提着莲花灯笼过石桥,踏上阶梯,云连纱裙,足踏紫雾,轻手轻脚地门前停下,扣了扣门。不一会儿,门便打开了。
  以往师尊都会里面叫进去,这次他竟自己来开门。握紧灯笼银杆,紧张得声音都发抖:“见过师尊。”
  此时已晚,他却依旧穿戴整齐。月华照得他面如玉雕,落满他的水纹印记、靛青华袍。他做了个示意进去的动作,也不多言,便回到桌边,把一本倒扣的书合上,装回书柜。他对寝殿装点一向挑剔,时不时就会置换饰物。像窗边那一盆天流竹,应该就是近些日子才买的。
  床榻房间尽头,双钩挂帘,极其宽大,中间的案上,还摆着一些酒具。见他施法将床上的东西挪去,的手心已被汗打湿,连灯笼都握不住。
  师尊道:“过来吧。”
  用自己都快听不到的声音,道了一声“嗯”,然后灭了灯笼,小步走过去。师尊转过身来,伸手捋开肩上的发,垂头的脸侧轻轻吻了一下。
  被电打一般,缩了缩脖子,又连忙道:“对不起……不知道该怎么办……”
  “没事,放松。”他解开肩上的披挂,“有,不必想太多。”
  感到肩膀暴露空气中,又想起凌阴神君说的话,眼眶一热,道:“师尊,今夜过后,还会是您的徒儿吗?”
  他怔了怔:“什么意思?”
  “凌阴神君说,和您同床共枕后,便要把自己当您的女,不能再当自己是您徒儿。可是,这不是疗伤么?这并不代表就有冒犯您的意思啊。”
  他沉默良久,道:“薇儿,视如亲。若希望一直维持师徒关系,那不管发生什么,们这层关系也是改变不了的。”
  并不是不愿改变。而是相较几个月的短暂甜蜜,更想要一生的师徒之情。若是时间能回到十年前,当师尊还喜欢时,那该多好……道:“谢谢师尊。师尊的恩情,徒儿此生都无以为报。来生即便做牛做马,也要报答您。”
  “不必。”他重新捡起的披挂,为搭肩上。见一脸不解,他淡然道:“这事不一定要脱掉衣服。穿着衣服吧,也会觉得好受一些。”
  对一向寡言冷漠的师尊而言,这已是极其温柔之举。从开始到结束,他比第一次还要克制,甚至连的脸颊都未碰一下,只是把压床上,快而有力地完成此事。
  尽管接触的身体只有那一部分,但是,背脊到大脑的麻痹,依旧完全无法避免。即便云雨结束,他为整理好几乎未乱的衣物,闭着眼睛想要恢复常态,心跳却久久紊乱,剧烈的麻痹也只增不减,只能伏床头,痛苦地压抑自己的呼吸。而心中所承受的痛苦,全然不亚于烈火饕餮的折磨。
  初尝情事,又有谁知,会是这一番酸涩滋味。
  倒是师尊,他看上去平静得多。至始至终,他都是维持着彬彬有礼,君子风度的姿态。完事之后,他便一直坐桌旁看书。
  待将息完毕,下了床,重新点好灯笼,朝他行了个礼:“谢谢师尊。徒儿先退下了,师尊早些休息。”
  “去吧。”他连头也没抬,“四日后再来。”
  后面的四天,天天度日如年。虽然元神确实逐步康复,但是,心病却再也好不起来。不管做什么,看见什么,听见什么,师尊的身影总是脑海中挥之不去。想见他的心情,已战胜所有欲望,但又比任何时刻,都害怕见到他。偶尔不经意撞见他一次,那一整天都会魂不守舍。
  由于时间太难熬,都找哥哥陪出门逛街,天市城附近游玩。但好不容易等来第四天,却又不敢面对师尊。
  原本想这已是第三次,应该多少有些适应。没想到这一次见他,竟比前两次还要紧张。这一回他没再令躺下,只是坐床边,将抱他的身上。月光落入仙阁,如此面对面坐着,他的容颜被照耀得格外清晰,疼痛也分外难耐。
  抓着他的肩,嘴唇都快咬破了。不知是否错觉,总觉得师尊最近态度越来越冷淡,终于有些受不住了:“师、师尊……可否慢些?”
  “下午去了哪里?”
  “和哥哥去买……买了两个盆景……”
  后来,他再也没有说一个字。
  这一日欢爱时间还是不长,把该进行的治疗完成后,他就干脆利落地结束,叫七日后再找他。但与上次不同的是,这一回从他那回来,痛得一整天走不出房门。
  春秋梦境
  是蛇一身冷,是狼一身腥。
  是本小王姬,一身伤疤好了便忘疼。
  明明才受过一次罪,应该对师尊感到诚惶诚恐,但之后的七天于而言,比那四天还要难熬上百倍。因此,当再次进入师尊房间,差一点忘了复礼克己,直接跳到他身上。
  时隔七日,师尊对似乎也已消气,不再给脸色看,相反,竟有几分剪烛西窗的调调。经过仔细推断,确定这是月光太过温柔,因而把师尊也照得过于温柔。
  他说话还是和以前一样,不恶而严,不凉不酸。替解开衣带时,他留意到了的目光,抬起眼皮看一眼。
  俩对望了片刻,不知为何,心生情动,谨慎道:“师尊……”
  听见他长长呼出气息,原是床上与面对面,最后也将的身体翻转过去。又是从未尝试过的方式,且比前几次都要激烈得多。
  没过多久,就熬不过,道:“师尊,师尊,膝盖疼,停一下。”
  难得他会听说话,真的停了下来。
  然后,自行转回来,躺床上,盖着眼睛道:“好、好了。”
  如此,便可与他面对面。两衣服交叠,长发交缠,蚕丝裹住黑缎一般。明明已不是第一次,却比之前更心动如奔马。他凝视着的眼睛,看上去并无不同,却又与之前大大不同。
  他的嘴唇饱满动,比法华樱原的花瓣还要美丽。只消看了片刻,就更是心猿意马。然到底摸门不着,只觉春宵苦短,闲愁万种。
  事后,他穿戴整齐,本想捋开脸颊上的发,却硬生生的收回了动作。不明所以的,却感到十分羞耻,欲哭无泪。不敢再多看他一眼,下床就逃出门外。
  这一逃,便是十天过去。疗伤之前,师尊点了点的手腕,发现红光只剩最后一点:“元神已恢复得差不多了。今夜过后,若觉得身上发热,那便是旧疾复发,记得再来一次。如果一切正常,就说明已经痊愈。”
  此次,他还是抱着坐床头。紧紧抿着唇,只有呼吸深重,与他同步。也不知是该高兴,还是难过。
  这几次的亲密之举,让对师尊的迷恋越来越多,甚至到了一种忘的状态。一想到这很可能是最后一次,心情别提有多复杂。
  他原本很是冷静,却忽然像察觉什么似的,眯着眼道:“薇儿。”
  “啊?”莫名感到心虚,晃晃脑袋,想恢复清醒。
  “是这里么。”
  经此试探,一松开紧闭的口,就发出了奇怪的声音。
  连死掉的心都有了,别开头回避他的目光:“不,不知道您说什么……”
  但他并不好敷衍,认准之后便不再回头,且无中断之意。奇怪,以往这么久过后,应该已经结束。但此夜是怎么回事,好像是师尊不大愿意结束……自觉状况越来越奇怪,感到软骨筋麻,推了他两下,却没能推开,反而被他像捏小鸡一样,轻松制住的手腕,不能动弹。
  之后,脑袋被击麻,眼前一道白光闪过。同一时间,那股清流再度进入身体,治愈元神,可却一点也不轻松。那短暂的瞬间,似被掐断呼吸,整个陷入了失控的状态……
  这片混乱中,再次看见了师尊的唇,做了一件罪大恶极的事。
  搂住他的脖子,贪婪地吸吮那两片唇。怎知,他连思考的时间也未有,便抱紧,狂热地吻了回来。
  这一下,却被吓成了木鸡,猛地推开他,从他身上摔下来:“……对不起师尊,刚才昏头了!都是的错!对不起!对不起!”而后整理衣服,一边鞠躬道歉,一边屁滚尿流地跑出去……
  回去以后,简直快被自己气死过去。这一切上所有能描述懊恼的词,都不足以形容的懊恼。师尊吻,是因为什么呢?是因风月之事一时情动,还是因为真的对有余情未了?为何不多留一会儿,看看他的反应?因为害羞便逃跑,简直就是根四方棒槌。
  可是,现再去找他询问此事,情况还是和以往一样,毫无退路。为何要道歉!为何要说自己是头晕!为何要跑!
  一时失足千古恨,一头扎床上,什么也不愿再想……
  最恼的事,莫过于之后时常看见师尊。曾经那样亲密,即便只是肉体上的,再度回到普通的师徒关系,这天底下再无它事能比这煎熬。
  师尊还是跟白水煮豆腐一般,鲜有喜怒。而的身体已经康复,又未向师尊提过想要留下,按理说应该返回溯昭才是。不想离开师尊,又不想让他认为因那事留下来,矛盾了几天,虽然他没赶走,但也没脸继续待下去。
  刚打定主意要走的晚上,又一次失眠了。最后一次师尊房里发生的事,一次次脑中重现;与他接吻的触感,令浑身酥麻。身体渐渐发热起来,只要再多想师尊一刻,温度就会多上升一些。
  突然想起他说过的话:“今夜过后,若觉得身上发热,那便是旧疾复发,记得再来一次。”
  用手背贴了贴脸颊,只觉脸颊滚烫。糟,难道元神尚未痊愈?还好没有立刻离开天市城。赶紧跳下床,跑到师尊寝殿找他。
  经他许可,推开门进去。他抬头看见,愣了一下:“薇儿?这么晚来做什么。”
  “师尊,好像旧疾复发了。”擦掉头上的汗,“躺上床以后,一直感到身体燥热……”
  “过来。”
  乖乖走过去。他点了一下的手腕,只见一道清冽碧光流过,而后迷惑道:“的元神已经完全恢复,现一点火种也不剩,毫无复发的征兆。”
  “是、是这样吗?”
  “对。”
  “那可能是徒儿想太多了。”松了一口气,“那徒儿这就回去休息……”
  刚转身迈出一步,手腕被他抓住。瞠目回头望着他。他眉峰是月里青山,目光是濛笼水墨,荡漾着一汪秋水:“此次前来,就没别的话要说?”
  温柔的师尊说起话来,真是要将都融化了。什么也无法思考,老实摇头。他沉默片刻,似有一丝不悦:“罢了,是想太多。回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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