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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野圭吾《新参者》

_4 东野圭吾(日)
“你不都五十多了吗?什么差不多啊。”
“四舍五入不就一样了。她的孩子多大了呢?比香苗小一点?”
听志摩子说出香苗的名字,彰文加快了吃大福饼的速度。
“那又怎样?”不出所料,玄一的语气更加不耐烦了。
“没有要怎样啊,我只是说说孩子的年龄。”
“和那家伙没关系,不要提已经离家的人。”
“我只是提了一下名字啊。”
“真烦人!我就是不想听到那个名字。”
不出彰文所料,气氛立刻紧张起来。他唯恐受到牵连,慌忙吃完大福饼,喝掉杯中的大麦茶。
第二天晚上七点后,加贺再次来到店里。玄一刚好带着敦吉散步回来。店里已经打烊,彰文正要回家。
“你确定是在滨町公园见到三井峰子女士的吗?”刑警的表情比昨天多了几分严肃。
“没错。”玄一答道。
“请您再好好想一想,无论是谁都有可能记错。请您再好好回忆一下当时的情况,的确是滨町公园?”
“刑警先生,您也真固执。我没记错。”
“是吗。。。。。。”加贺还是一副不解的样子。
“对了,刑警先生,您怎么知道那天我见过三井峰子女士?我狠纳闷。”
“我没跟您说?我们在死者的电脑里发现了一封没写完的邮件,上面写着‘遇见了小舟町的钟表店老板’。”
“哦,邮件啊。”
“您确定在见到三井峰子女士的时候,她独自一人吗?请您好好想想。”
“是一个人。也可能有同伴,但我没看见。”
“知道了。地点是在滨田公园?”加贺紧紧盯着玄一。
“是的,在滨町公园。”玄一也瞪大眼睛看着他。
“您散步回来大概是几点?”
“七点左右。”
加贺说了声“我明白了,多有打扰”,便离开了。
“这个刑警真是莫名其妙。”玄一边自言自语边朝里面走去。
听见玻璃门打开的声音,彰文抬起头来,吃了一惊,又是加贺。他已经连续三天来店里了。今天他换了一件黑色夹克。
“您又来了啊。”
“对不起,有件事我始终不明白。”
“师傅晚上才回来。”彰文说道。玄一今天去参加朋友的法事,要晚些回来。
“是吗?那可麻烦了。”加贺说道,表情中却没有为难的样子,“快五点半了,要遛狗了吧?莫非今天由夫人去遛?”
“夫人去买东西了,我去遛狗。”
“你?那店里呢?”
“关门。一般傍晚后就没人光顾了。我们六点后就会关门,专心修理。师傅吩咐今天可以五点半关门。”
“哦,那我能跟你一起去吗?”
“遛狗?当然可以,只是按平常的路线走。”
“我就是想知道平常的路线,拜托了。”
见加贺恭敬地低下头,彰文不置可否地点点头。
到了五点半,彰文锁上门,从后门牵出敦吉,走到前门。加贺低头看着敦吉,眯起眼睛。
“是条柴犬啊,几岁了?”
“八岁吧。”
敦吉抬头看了一眼加贺,似乎马上对他失去了兴趣,将头扭向一边。玄一经常抱怨这条狗冷漠,其实他比谁都喜欢这条狗。
敦吉走了起来,彰文牵着绳子跟在后面。敦吉非常清楚走哪条路。
“敦吉这个名字真有意思,是你师傅取的?”加贺和彰文并排边走边说。
“不,是师父的女儿。起初是师父的女儿提出要养狗。”
“他还有女儿?”
.
彰文心想,自己大概又多嘴了。但加贺是刑警,若想调查,肯定能查出来,瞒着也没有意义。
“前不久刚结婚,离家出走了。现在住在两国地区。”
“是她取的名字啊。”
“小姐取的名字时顿奇,但师傅说家里不适合那种洋气的名字,擅自改为敦吉,不知不觉便叫开了。现在看来,敦吉的确比顿奇更合适。”
敦吉嗅着道路往前走,有时会像忽然想起来似的在路边撒泡尿。它似乎很热,舌头一直耷拉着。
走过日本桥小学后向左拐,左边有家以鸡肉招牌的餐馆,然后再过人形町大道,进入甘酒横丁。这就是平常的路线。滨町公园就在前面。
然而,在穿过人形町大道时,敦吉停了下来,眼中流露出迷茫。
“咦,怎么了?”彰文小声说道。
“走错了?”
“不,应该是这边。”
彰文牵着绳子走进甘酒横丁时,敦吉也老老实实跟了过来,然后又自己走到前面去了。过了一会儿,道路中央出现了狭长的公园。这时滨町绿道,“劝进帐的弁庆”(备注:?—1189,镰仓世代初期高僧,追随源义经。“劝进帐”是发生在源义经和弁庆逃亡奥州途中经过安宅关时的故事。)雕塑矗立在入口。敦吉抬腿想在雕塑旁撒尿,彰文拉拉绳子制止了它。
“那个三角钟真有意思。”加贺忽然说,“我记得那个钟就连不准或停止都是同时。要是表盘有三个,机械也应该有三组。为什么三组机械会同时运转呢?”
  “哈哈哈……”彭文大笑起来,“不可思议吧,我一开始也不明白。拆开后我吃了一惊,不由得感叹以前的人想象力真丰富。”
  “不能告诉我原理吗?”
  “这个嘛……”
  明治座出现在眼前,再往前就是滨町公园。
  “寺田钟表店是什么时候创办的?”
  “我听说是从师父的父亲那一代开始的。据说当时更靠近茅场町,遭遇火灾后搬到了现在小舟町。”
  “这么说还是家老店。”
  彰文苦笑。
  “师父就讨厌老店这种说法。日本桥一带有很多持续了几百年老店。而且我们家和其他店铺不同,店里根本没什么有名的商品。都是从生产商那里进货,主要收人也来源于给客人修理钟表。”
  “我听说你们店是靠技术吃饭的,尤其在修理旧钟表方面无人可比。”
  “师父很厉害,无论什么东西都能修。别看他块头大,手指却非常灵活。再过多少年我也赶不上他。”
  “你为什么会来寺田钟表店工作?”
  “也没什么特别的理由。我从小就喜欢钟表,不是石英钟或电子表,而是靠发条和钟摆运转的机械表。我第一次看到老钟表的内部构造时就非常感动,想做这样的工作。”
  “真不错。”加贺点点头,“寺田钟表店后继有人,老板也算放心了。”
  “我还差得远呢。现在能修机械表的手艺人越来越少,我还得努力。但是机械表行业正萎缩,将来还不知会怎么样。”
  “没关系,好东西是不会消亡的。”加贺语气坚定地说。
  两人走过明治座,到了滨町公园,穿过一块绘有花纹的空地,走近草坪。遛狗的人正三五成群地聊天,他们的狗都很名贵。
  “到了傍晚,遛狗的人就会聚集到这里。”彰文小声说道。
  “嗯,这里是爱犬人士的交流场所。”加贺答道。他好像打听过了。
  一位牵着卷毛狮子狗的白发老太太点头问好,彰文也回应“晚上好”。这种交流的确让人心情舒畅。
  老太太看了看加贺,瞪大眼睛,似乎有些惊讶。
  “昨天多谢了。”加贺点头致谢。
  “后来你找到什么人了吗?”
  “没有,找得很辛苦。”
  “哦,刑警也不容易啊。”
  老太太离开后,彰文问加贺:“您在找什么?”
  “这个人。”加贺拿出一张照片,是三井峰子的,前几天彰文也看过。“没人见过她。”
  “您的意思是……”
  “前天我问寺田玄一先生,他说六月十号傍晚六点左右在这个公园见过三井峰子女士。你也听到了吧?”
  “是啊。”
  “昨天我又来这里,询问遛狗的人是否见过三井女士,但没人见过她,却都记得寺田玄一先生带敦吉来过。敦吉在这里好像很受欢迎。”
  “大概因为名字与众不同吧。”
  “我正问着,寺田先生带着敦吉来了,我就藏了起来,然后才去了他家。”
  “所以您才会在那个时间来。”
  彰文这才明白为什么加贺不停追问玄一有没有记错。
  “因此我有点想不通。除了寺田玄一先生,再没别人见过三井峰子女士,这究竟为什么呢?”
  “三井女士也是来遛狗的?”
  “三井女士没有养狗。”
  “那师父大概是偶然遇见她的。因为她没接近过其他养狗的人。”
  “但还有一个疑问。”加贺从口袋里拿出一张叠起的纸。他打开纸,递给彰文。上面有几行电脑打印出的文字。
  我刚回来。在那个广场上抚摸了小狗的头,这时又遇见了小舟町的钟表店老板。我们互相笑着说:“真巧啊。”
  “上面写着‘这时’。那只小狗想必不是野狗。可见三井女士在遇到寺田玄一先生之前,应该是和一个牵着小狗的人在一起。”
  “是啊。”彰文看了看那群养狗的人,“那是否可以认为,那个带小狗的人十号来过,昨天和今天没来?”
  “我也这么想。目前还找不到那个人,那些人也都说没见过。据刚才那位老太太说,即便互相不熟,大家也大都认识来这里散步的狗。”
  彰文很赞同。他偶尔像今天这样带着敦吉来散步时,总能感觉到大家的目光。
  “刑警先生也真不容易,这么细微的地方都得调查。”
  “什么工作都不容易,而且调查有时也是一种乐趣。”
  “是吗?”
  “比如说……”加贺故意吊人胃口般停顿了一下,“为什么人形烧里会放芥末之类的间题。”
  “芥末?”
  “今晚我要去一个料亭解开这个谜,所以穿了夹克。”
  “啊,原来如此。”彰文附和道,但实际上完全不明白加贺的意思。
  在公园里转了一圈后,他们开始往回走。
  “浑小子是谁?”加贺突然问道。
  “啊?”
  “前天我去店里时,寺田先生在里面不是说了吗?”
  “哦。”彰文想起来了,那时他正告诉玄一有刑警来访,“您听见了?”
  “声音那么大,当然听见了。那浑小子是谁?”
  彰文本不想说,但还是改了主意。他觉得若是跟刑警耍把戏,反而会更麻烦。“是小姐的结婚对象。”
  “是女婿啊。”
  “你要是这么说,师父会生气的。”彰文苦笑,“他们是私奔的。”
  “私奔?”
  “请不要说是我告诉您的。”
  “嗯,当然。”加贺眼中浮现出好奇的目光。
  寺田夫妇的独生女香苗今年刚高中毕业。她参加完毕业典礼后,便也没回寺田钟表店。她在发给志摩子的手机邮件中写道:“我要和喜欢的人一起生活,对不起。”
  寺田玄一看后大怒,跑到附近的泽村家。他知道泽村家的长子秀幸就是香苗的男朋友。秀幸比香苗大两岁,他们读小学和中学时都同校,香苗上高中后,他们也经常一起玩,不久便成了恋人。玄一不喜欢秀幸,主要因为他大学没能毕业,也没找到固定工作。而且他高中时热衷骑摩托车,还撞伤过人。玄一至今认为他曾是黑社会的。
  “跟谁都没关系,就是不能跟那小子!”玄一向香苗宣告。
  但现在的女孩不可能服从这种命令。香苗一直偷偷跟秀幸约会,不久,他们便约定等香苗高中毕业后便一起生活。
  玄一到泽村家大吵大闹,泽村家的户主诚造也不是省油的灯。他反问玄一,相爱的人一起生活有什么不对.玄一愤怒地动起手来,却被诚造掀翻在地。诚造是柔道三段高手。玄一回家疗伤,收到了香苗的邮件,让他别再做这种丢人的事。玄一大怒之下摔坏了手机,朝志摩子和彰文大吼:“我要和她断绝父女关系、她不是我女儿,你们也别再提她的名字,绝对不能!知道了吗?”
  加贺兴致勃勃地听彰文讲述。听到玄一被诚造掀翻在地,他还哈哈大笑起来。
  “因此,小姐的话题现在在家里还是禁忌。”
  “是这样啊。但他知道他们住在两国一带吧?”
.
  “据说是泽村先生告诉夫人的。”
  “那带她回来也是可能的。”
  “话虽如此,但师父声称绝对不去。他说,如果想恢复父女关系,小姐就得回来跪下道歉。当然,前提条件是跟那个男的分手。”
  “看来他相当顽固。”
  “岂止相当,那是个极其顽固的老爷子。正因如此,他不会向工作妥协,才练就了那等手艺。”
  彰文牵着敦吉,和加贺并肩沿原路返回。在人形町大道的十字路口等绿灯时,加贺目不转睛地看着左边,表情严肃。
  快到寺田钟表店时,他们看见路口有辆出租车在等信号灯,车后座右侧坐着一位女乘客。看到她的侧脸,彰文发出惊呼。
  “是夫人!”
  “哦?”加贺也看了过去。
  出租车很快开动了,随后停在前方几十米处。
  大概是付钱时花了些时间,彰文他们到达店门口后,志摩子下了车。
  彰文叫了一声“夫人”
  “呀,小彰,你替我们去遛狗了?”她边说边看了看加贺,一 脸惊讶地点头致意。
  “这位就是跟您说过的那位刑警先生。”彰文说道,“他想知道遛狗路线,我们就一起去了。”
  “哦,是这样啊。”
  着她的表情,似乎想问调查的目的,但她并没问起。
  “您去银座买东西了?”加贺看着志摩子的手。她提着印有商场标签的纸袋。
  “嗯,去订中元节的礼品。”
  “您一个人?”
  “是啊,怎么了?”
  “没什么。您平时从银座回来都乘出租车吗?”
  “也不是。平常我都坐地铁,今天有点累。”志摩子看了一眼彰文,“别跟我家那口子说,他肯定又要发牢骚了,嫌我浪费。”
  彰文回答:“明白。”
  “那我告辞了。”加贺看了看手表,“已经六点半了。浪费了你这么多时间,对不起。今天得到的信息很有参考价值,多谢。”他对彰文鞠躬感谢。
  加贺从视线中消失后,志摩子问道:“你都告诉他什么有参考价值的东西了?”
  “这个……我也没说什么啊。”彰文疑惑。
  彰文走到店后方,将敦吉拴在狗窝里,然后从后门走进家中,志摩子正在打手机。
  “啊,是吗?真丢人啊,那个人……是吗?没人生气啊,那就好……真对不起……谢谢你告诉我……再见。志摩子挂上电话,一脸忧郁地对彰文说道:“说是撒泼了。”
  “撒泼?师父?做法事的时候?”
  志摩子撇起嘴来。“好像有人说了不该说的话.说应该让相爱的人在一起,自己不中意对方便反对两人在一起是粗鲁的行为之类的。”
  “那他当然会生气。”
  “他将啤酒泼了对方一身,还厮打起来。都一大把年纪了,这是干什么啊。”志摩子叹了口气。
  彰文无奈地苦笑,准备回家。再磨磨蹭蹭的,玄一该回来了。他想趁怒火还未波及自己时赶紧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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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出所料,彰文第二天来到店里时,玄一心情非常不好。
  “这块表还没修好?今天不是要交给客人吗?”他从印着“未修理”三个字的箱子里取出一块手表,大声问道。
  “零件还没到货,我已经跟客人说了,让他下周来取。”
  “是吗?我可没听你说过。”
  彰文的确说过,但他明白这种时候反驳也没用,便低头道歉。
  “真是的,没一个省心的……”玄一咬牙切齿地往里屋走去,随即传来了撞击声,“好痛!怎么把行李放在这里?不知道会撞到膝盖吗?”
  彰文心想,明明是你自己放的。
  快打烊时,玄一的心情才稍有好转。
  “好了,我带敦吉去散散步。喂,小彰,剩下的事情就拜托你了。”玄一从里屋走出来,边伸懒腰边说。
  “我知道了,您路上小心。”
  玄一离开十分钟后,店门开了。看到走进来的人,彰文皱起眉头。又是加贺.他和昨天一样穿黑色夹克。
  “您还有什么要问的吗?”
  加贺摆摆手说道:“不,今天我想说件事。”
  “是吗?可师父去溜狗了。”
  “我知道,我看见他出去了。夫人呢?”
  “夫人在家。要叫她吗?”
  “麻烦了。”加贺微笑道。
  志摩子正在准备晚饭。彰文叫了一声,她一脸不可思议地走到店里。
  “三番五次前来打扰,真对不起。但请放心,这是最后一次了。”加贺笑容满面地说。
  “到底是什么事情?”志摩子问道
  加贺转向彰文。“昨天我在公园跟你说的,你告诉老板夫妇了?”
  “还没,今天师父一直不高兴。”
  “那太好了。这件事最好别告诉你师父。”
  “咦?昨天说的什么?”志摩子看了看加贺和彰文。加贺重复了一遍昨天的话,志摩子满脸疑惑。
  “真奇怪,难道我们家那口子撒谎了?”
  “好像是。”加贺看着彰文,“按你师父所说,他那天五点半左右去遛狗,七点左右回来,花了大约一个半小时。
  彰文惊讶得张大了嘴。他亲耳听见师父这么说过,却没觉得可疑。但仔细想想,的确很奇怪。
  “昨天我跟你一起遛狗,无论走得多慢,也就一个小时。这自然还要看牵狗人的速度,但三十分钟之差还是太多了。这一点不能忽视。”
  “您是说师父的遛狗路线和我昨天的不同?”
  “很可能。你师父恐怕顺道去了什么地方,并在那里见到了三井女士。但他不想让人知道,便谎称在滨町公园看见了三井女士。我想应该是这样。”
  “那他是去哪里了?”志摩子看了一眼彰文。
  彰文歪着脑袋表示不解。
  “我已经知道是哪里了,也知道他为什么不想告诉别人.个中缘由和这起凶杀案没有任何关系。原本我想把这件事藏在心里,但作为刑警,若不确认便没法向上司报告,所以只好来找你们。我本想直接向您丈夫确认,但依他的性格,恐怕不会对我说实话,我也不至于埋伏在他顺道去那个地方把他揪出来。而且暗中抱有期盼是很幸福的,我不想破坏别人的这种幸福感。,
  彰文和志摩子听得面面相觑,不清楚这刑警想说什么。
  “请别卖关子了,您就直接说吧,我丈夫去哪里了?”
  “请先回答我一个问题,是关于您女儿的。听说她己经结婚,住在两国。”
  “我女儿怎么了?”志摩子脸上浮现出不安的神色。
  彰文也感到不知所措,看着刑警。他觉得这时提出香苗的名字太唐突了。
  “您女儿怀孕了吧?”
  彰文闻言非常吃惊,但更让他吃惊的是志摩子的反应。
  “您怎么知道?”
  加贺咧嘴一笑,说道:“我果然没猜错。”
.
  “真的?”彰文问志摩子。
  “对那个人要保密。”
  “夫人,您去过香苗那里?”
  “偶尔,我原本就不反对他们在一起。小秀虽然是合同工,但也是在正规公司上班,完全没问题,都是那个老顽固……”志摩子似乎忽然想起刑警还在,慌忙打住,“对不起,当着您的面发这种牢骚。”
  “没事没事。”加贺摆摆手,“昨天您也去见女儿了,两人一起购物,对吗?”
  志摩子瞪大了眼睛。“您怎么知道?”
  “昨天见到您之后我去了银座,在商场里找到母婴柜台。不出所料,有个店员还记得有两位女士来过,据她的描述,应该是您和您女儿。我这才确定您女儿已怀孕。”
  “我说过什么让人觉得我和女儿在一起的话吗?”
  “没有,我只是看见您坐在出租车上的样子才忽然想到的。”
  “出租车?”
  “您坐在后座右侧。人们独自乘出租车时一般会坐在左侧,因为上下方便。您却坐在右侧,说明左侧有人。您送那人回家后又回来,但您隐瞒了这件事。我已听这位小师傅讲过您家的事,马上便猜到了那人是谁。”
  彰文暗自感叹,看着加贺,心想,刑警真聪明啊。
  “是这样啊,但即便您知道我和女儿一起出去,又怎么会知道我们去了母婴用品柜台呢?”
  “当然知道。我早就怀疑您女儿已经怀孕了。”
  “啊?”彰文再度吃惊地叫起来,“我刚说起小姐的事没多久,您通过那些话就知道她怀孕了?”
  “我没有把握,只是觉得有可能。”
  彰文抱着胳膊嘟囔道:“真不明白。我天天来这里上班,都不知道香苗怀孕,您怎么会那么想?难道您有千里眼?”
  “怎么可能。给我提供线索的不是别人,正是敦吉。”
  “那条狗?”
  “昨天散步途中,它只有一次不知该哪儿走,你还记得吗?”
  “啊,您这么一说,的确好像在哪里……”
  “在人形町大道的路口。你拉着绳子往滨町走,敦古也就跟着进了甘酒横丁。它当时为什么会犹豫?”
  “这……”
  “因此我想,可能最近狗的主人在那个路口时而往左时而住右。往左是人形町的入口,但那是回家的路。那么往右呢?往右能走到哪里?”
  “啊!”志摩子大叫起来,“水天宫!”
  “是的。”加贺点头,“被杀的三井峰子女士在邮件中说,在广场上抚摸小狗的头时,遇见了小舟町的钟表店老板。因为广场两个字,开始我还以为是公园,但后来觉得也可能是神社或寺院的院内。而且水天宫里是有小狗的。”
  加贺取出手机,迅速按了几下,将屏幕转向彰文他们.看到屏幕上的照片,彰文惊讶得张大了嘴。
  照片上是狗的铜像。一只成年犬趴在地上,旁边有几只小狗。
  “这组铜像叫‘子宝犬’。周围有代表属相的半球,据说抚摸自己的属相就会有好运。也有很多人抚摸小狗的头,因为摸得太多,小狗的头部都发亮了。”
  “我知道,我也摸过。”志摩子开口说道。
  “因此我想,三井峰子女士抚摸的可能是小狗铜像。于是疑问产生了:您丈夫为什么去那里?水天宫是保佑生育和赐子的神社。这样一来,答案只有一个。”
  “您真厉害!”志摩子感叹道,微微摇了摇头,然后好像忽然想起什么,看着加贺,“啊?这么说他知道香苗怀孕……”
  “他知道。他大概也担心女儿,进行过各种调查,结果发现女儿怀孕了。我想应该是这样。”
  “也就是说,那人已经原谅香苗了。要是那样的话,老实承认就好了,也不用偷偷摸摸地拜神。”
  “夫人,那不可能。”彰文说道。
  “对啊,他不可能那么做。”
  “我觉得他肯定想等孩子出生了,就说为孩子着想,同意两个人的婚事,小夫妻一起回娘家,到时他从而了结这件事。”
  “小彰说得对。他就是好面子。”
  “这不是我这个外人应该插嘴的事清,但请二位忘掉我今天的话。”加贺说道,“开始我就说了,我不想破坏您丈夫的幸福感。”
  志摩子盯着加贺,说道:“刑警先生,您真有人情味啊。”
  “哪里哪里。”加贺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我明白了,我就当什么都不知道。小彰也是,好吧?”
  彰文回答:“当然。”
  加贺看了一眼手表。“我要说的就是这些,您丈夫可能要回来了。我就此告辞,多谢协助。”
  “辛苦了。”志摩子边说边对加贺鞠了一躬,彰文也鞠躬致意。
  看着加贺走出去,志摩子呼出一口气.
  “警察跟警察也不一样啊。”
  “是啊。”彰文表示同意。
  “好了,该准备晚饭了。”志摩子从彰文旁边走过,朝里屋走去。
  看见她的眼睛湿润了,彰文也非常感动。
  不一会儿,里面传来一个声音。“晚饭还没做好?你都干什么了?”
  玄一回来了。从声音判断,他没有注意到志摩子脸上的泪痕。
  “你要是那么饿,那边有面包。我也有忙的时候。”志摩子语气强硬。
  “你有什么可忙的,不就是用手机跟人聊天吗?我都快饿死了,赶紧做。”
  “我知道了。真烦人。”
  彰文笑着回到工作台旁。面前放着那个三角钟,很快就能修好了。
  对了,那个刑警好像很想知道这个钟是怎么运行的。
  三个表盘同时运转的原理很简单一般钟表的机械装置安装在表盘后面,但这个钟却安在底端,靠发条运转的轴立在三角柱的中心位置,轴的运动通过齿轮传递到三个表盘。
  彰文心想,下次再见到那个刑警,就把原理告诉他,还要对他说,三角钟的构造就像寺田父女一样,看似方向不同,却由一根轴连在一起。
第五章 西饼店的店员
1
 “无花果蜜饯和樱桃蛋挞各三个,一共一千七百二十五元。”美雪将装有糕点的盒子递给柜台外的顾客。
 一位三十出头的女顾客将准备好的两千元放到收银台上,美雪接过,从收银机中取出零钱,与小票一起递给对方。
 “谢谢。”
  顾客离开后,美雪看了看收银机旁的手机确认时间,还有十五分钟就到七点了。七点是卡特罗西饼店的打烊时间。
  美雪弯下腰,开始整理玻璃柜中所剩不多的蛋糕。这时店门开了,有位顾客走了进来。美雪边直起腰边说了声‘欢迎光临’, 脸上随即自然地浮现出微笑。那是一位常来的女顾客。
  来人也露出微笑,表情和以前一样和蔼可亲。她眯着眼睛,微笑着看向美雪。美雪上次听她说自己已年过四十,但她的皮肤和体形都比实际年龄显得年轻。
  “晚上好,还能买吗?”那人问道。
  “当然可以。”
  “一个邻居今天送了我一盒人形烧,我本来不打算买的,但走到附近,还是想吃……”她俯身看向玻璃柜。也许是因为留着短发,她每个动作都显得那么轻盈,“和式点心不是不好吃,但我工作告一段落后还是想吃块蛋糕。这是我努力工作的动力。”
  “您做什么工作?”
  “你觉得呢?”
  “这……”
  见美雪歪着脑袋,那人调皮地闭上一只眼。
  “是在家能做的工作。副业。”
  “是这样啊。”美雪只能随声附和,她不明白副业指什么。
.
  “真为难啊。我想买点果冻类的蛋糕。不是有种百香果和杏仁豆腐一起做的吗?”那人看着玻璃柜说道。
  “啊……今天已经卖完了,对不起。”
  “最近太热了,大家都想吃点凉东西啊。那我该怎么办呢……”
  这时,那人的手提包中传出手机铃声。她皱起眉,取出手机,看了一眼屏幕,一脸疑惑地接了电话。 
  “喂……啊,什么啊,为什么用公用电话呢……哎呀,那可不得了。啊,稍等。”她拿着手机,不好意思地举起手掌,对美雪说:“对不起,今天还是不买了。明天见。”
  “嗯,请便。”
  那人边说“对不起”边走出西饼店。从店里能看见她打着电话离开的样子。
  美雪呼出一口气,这时中西礼子从里面的咖啡厅走了过来。
  “美雪,辛苦了。剩下的我来收拾。”
  “没关系,我做吧。”
  “不要硬撑着,累坏了吧?”
  “一点都不累。最近好像有了体力。”
  “那就好。”中西礼子苦笑过后又严肃起来,“刚才的顾客什么都没买啊。”
  “她要买的蛋糕卖光了。”
  “是吗?她今天来得真晚,平常都六点左右来,那你收抬一下玻璃柜就回去吧。”
  “好。”
  美雪在玻璃柜后弯下腰。看见剩下的泡芙,她忍不住偷笑起来。健一不喜欢甜食,唯独非常喜欢泡芙。卡特罗西饼店允许店员将剩下的蛋糕带回家,只是严禁分给家人以外的人。因为如果店员们都这么做,收到蛋糕的人便不会花钱买了。
  对了,那人也喜欢泡芙。美雪又想起刚才的女顾客。就像中西礼子所说,她平常都是六点左右来,在玻璃柜中选好喜欢的蛋糕后,便会在店里的小咖啡厅喝着红茶慢慢品尝。美雪在工作的空当看向她时,总会不可思议地与她目光相对。每当这时,那人总是微微一笑。那是一张充满包容的温柔笑脸。
  美雪几乎对她一无所知。两个月前,她第一次出现在店里,此后每两天便来一次。中西礼子猜测,她或许非常喜欢卡特罗西饼店的蛋糕。
  副业是指什么呢?
  美雪心想,等她再来喝茶时,应该多打听一下她的情况。
  清濑弘毅低着头,不停拧紧固定钢筋的螺栓。汗水流进了眼睛,T恤也已湿透。他用搭在头上的毛巾擦了一把汗,继续干活。如果不尽快完成舞台布置,就无法正式开始排练。剧团其他成员也在汗流侠背地做道具、改衣服。因为是小剧团,演员们要负责所有杂务。
  当他将手伸向箱子里的螺栓时,放在后裤兜里的手机响了。他有些生气地拿出手机,看到屏幕后就更生气了。他不想接,因为他不想跟对方说话。
  但对方应该也不想跟他说话。既然打来电话,应该是有要紧事。他并不情愿,但还是按下了通话按钮。
  “是我。”电话里传来熟悉的声音。
  “我知道。什么事?我现在忙着呢。”
  “我觉得警察会联系你。我就想说这个。”
  “警察?我又没做什么。”
  “不,是峰子。”
  弘毅一时间没什么感觉。最近他都没听过这个名字,自己也没提起过。
  “妈妈怎么了?”
  直弘沉默了。弘毅叫了一声“爸”。
  “听说死了。”
  “啊?”
  “今早刑警来找我了,说昨晚发现了她的遗体。”
  弘毅倒吸了一口气,不出声了.母亲的样子浮现在他脑海中,爽朗地笑着。在记忆中,母亲依然年轻而充满活力。
  “你在听吗?”直弘问道。
  “怎么回事?”弘毅说道,“为什么妈妈会……事故吗?”
  “不是。刑警说很可能是他杀。”
  弘毅的心脏剧烈地跳动。他感到血液沸腾,体温上升。
  “是谁?”他问道。
  “还不清楚,调查才刚开始,所以我这里也来了警察。”
  “在哪里被杀的?妈妈当时在哪里?”
  “好像在她自己的住处。”
  “住处?在哪里?”
  “日本桥。”
  “日本桥?”
  “刑警说在小传马町。她好像在那里租了单间公寓。”那不就在我家附近吗?弘毅心想。他住在浅草桥,从那里到小传马町,直线距离也就一公里多。
  弘毅心中涌出疑问:她为什么会住在那里?母亲被杀的消息让他过于震惊,他没有丝毫真实感。
  “你知道什么吗?”
  “什么?”
  “就是有没有线索。”
  “我怎么会有?我们都没联系过。”
  他听见直弘叹了口气。“也是。”
  “我该怎么做?”
  “不是这个问题。我只是觉得警察会找你,所以先跟你说一声。刑警问我你的地址了。”
  “我知道了。”
  “就这事。”
  “爸……”
  “什么?”
  “葬礼怎么办?”
  直弘再次沉默了一会儿,然后答道:“这不是我们该考虑的。”
  “果然如此。”
  “关于葬礼,我不打算插嘴。要是他们有什么要求,我倒是可以做。”
  他好像是说,要是峰子的娘家人跟他商量葬礼的事,他会承担费用。弘毅想说“这本就是你应该做的”,但没说出口。
  挂断电话,弘毅依然呆立着。他脑中一片混乱,完全无法思考接下来该怎么办。
  “弘毅,怎么了?”
  听到有人喊他,弘毅回神望去,是剧团的团长筱塚。
  “我妈……据说被杀了。”
  筱塚吓得往后一仰。“什么?”
  “听说被杀了……在单间公寓里。” 说完,弘毅蹲下了身子。
  大约一个小时后,警察联系到了弘毅。当时他正默默干活。伙伴们都让他回去,但他坚持留了下来。他认为不能因个人原因误工,而且早回去也没用,倒不如在这里活动身体,让自己停止思考。
  给他打电话的是警视厅的一个姓上杉的刑警。上杉希望能尽快见面,双方约在弘毅排练场附近的一个家庭餐厅。
  在餐厅里等他的是两个穿西装的男人,都警视厅调查一科的刑警,年长的是上杉。
  说完宽慰的话,上杉开始问弘毅最后一次见峰子是什么时候。
.
  “应该是前年年底。”弘毅回答。
  “前年?那么久没见了?”上杉瞪大眼睛.
  “您没听我父亲说起我的事情吗?”
  “只听说你大学没毕业就离家出走了。”
  “那就是在前年年底。此后我就再没见过我母亲。”
  “也没打过电话?”上杉投来怀疑的目光。
  为什么这些中年男人一看到年轻人,就连敬语也不用呢?弘毅这样想着,也盯着对方。
  “我是由于任性离家出走的。”
  “你母亲也没打电话给你?”
  “离家出走后,我买了新手机,号码也换了,没告诉父母。”
  “但你父亲知道你的号码。”
  “他派人调查了我的住处,还挨个调查小剧团。大概半年前,忽然有个陌生男人来找我,说有件很重要的事,让我跟父亲联系,我便给他打了电话。”
  “重要的事?”
  弘毅看着刑警,叹了口气。
  “就是我父母离婚。我有点吃惊,但现在中年人离婚也屡见不鲜,而且我也不想管他们。我又没资格发牢骚,但他们好像觉得离婚这件事要是不告诉儿子不好。”
  “他们怎么解释离婚的原因?”
  弘毅摇摇头。
  “也没怎么解释。我父亲对家里的事不闻不问,母亲也不喜欢待在家里。我倒觉得这对两人都好。”
  “哦?原来她不喜欢待在家里。”
  刑警意味深长地点点头。
  弘毅看着他说道:“为什么这么问?他们离婚和案件有关吗?”刑警慌忙摆摆手。
  “一切都还不清楚。你以前知道你母亲住在哪里吗?”
  “我刚听说。没想到那么近。”
  “就是这一点可疑。这仅仅是偶然吗?据我们调查,你母亲在两个月前搬到了现在的房子。她有没有可能是在知道你的住处后才搬到这里?”
  “不可能。父亲也不会把我的住处告诉她。”
  “嗯,你父亲说没告诉她。”
  “那就仅仅是偶然吧。”
  “是吗?”上杉依然一脸疑惑。
  两个刑警又问起峰子的朋友圈和兴趣爱好。弘毅将知道的和盘拖出,但并不觉得这些信息对破案有用。刑警们也是表情暧昧。
  弘毅问及母亲被害的情况,两个刑警几乎没有回答,只是坚称现在什么都不清楚。但从他们的语气可以听出,这不是一起单纯的入室枪劫杀人案。
  “最后一个问题,”上杉竖起食指,“昨天晚上六点到八点之间你在哪里?”
  弘毅感觉眼角竖了起来。
  “你们是在问我的不在场证明?”
  “我们对所有相关的人都要问这个问题,如果你不想回答也没关系。”
  弘毅咬了咬嘴唇,说道:“我在排练场。你们可以问剧团的任何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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