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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笑小说 东野圭吾

_2 东野圭吾(日)
“就是说我们得往后排?不把我们放在眼里是不是?总之,就因为你是个蠢材才会落得这样,快想个办法出来!”
“你说蠢材……”
“既然是蠢材当然就叫你蠢材。自从由你负责我们公司,就没碰到过一件好事。听说你在营业所业绩也是垫底,不是吗?像你这个样子可不成。”
“……总之我再和售后服务部联络一下看看。”
“那你快打电话。不想出办法别打算回去。”
热海往公司拨着电话,同时在心里重复着社长刚才说的话。蠢材?我?小说炙英新人奖获奖作家的我?
公司售后服务部的电话接通了,热海再度进行交涉,但事情并无转机。接电话的负责人大概很忙,口气也不客气起来。
“安抚客户应该是你们的工作吧?这点问题你们自己想想办法,要是客户说什么就是什么,这种活连个木偶人也干得了。”
木偶人?——热海正想反唇相讥,对方已经收了线。
“怎样?”背后的社长问道,“有什么办法没有?”
“这个嘛……”
“还是不行吗?”
“是啊。”
“混帐!”社长把旁边的桌子一脚踹飞。桌上的烟灰缸应声而落,正砸在热海脚上,痛得他眼泪都出来了。
就算这样社长也不解气,骂人的话滔滔不绝。什么没本事啊,不顶用啊,窝囊废啊。
热海的心里开了个小洞,迅即扩大开来,有热热的东西涌入。
“让你这种人来跑业务根本就是个错误。不,应该说竟然有公司肯雇你,本身就够奇怪的。你这种人啊,你这种人啊……喂,你要去哪?”
无视社长的怒斥,热海离开了客户的事务所,再度坐上汽车。
几分钟后,手机响了,是课长打来的。
“喂,你丢下客户不管,自己上哪了?”课长的声音怒气冲冲。
“我在车上。”热海回答。
“车上?你到底想干嘛?”
“没什么。”
“你说什么……”对于部下出乎意料的反应,课长一时张口结舌。
“且不说这个,课长,我另外有事要说。”热海淡淡说道,“很重要的事。”
7
包括小堺在内,《小说炙英》的编辑们无不头大如斗。下月号的杂志即将出版,但因为有位著名作家临阵脱逃,原稿数量怎样都不够填满杂志版面。
“真是投降了。如果差个二三十页也就罢了,这下差了将近一百页啊!”青田低吟起来。“小堺,你手上有没有原稿?送上门的稿件啊,新人的稿件啊,这种有没有?”
“有倒是有的。”小堺低头翻看着脚边的纸板箱。
“喔,这个怎样?看起来页数很够嘛。要是超过一百页,分个两三次连载也是可以的。名字叫《独狼之旅》?还真是冷硬。这是谁的作品?”
“热海的,热海圭介。”
“热海?谁啊这是?”
听小堺答说是新人奖的获奖者,青田点点头。
“是那个乏善可陈的人写的小说啊。想不到已经写出第二部了,你感觉如何?”
“不行。”小堺干脆地说,“情节平淡无奇,登场人物毫无个性,文笔也是老样子,不敢恭维。说白了,就是业余水准的小说。”
“果然是这样啊。我也觉得那人不行,根本没有作家的禀赋。”
小堺把《独狼之旅》的原稿直接丢到旁边的垃圾箱。“出版部好像也没打算出版他的获奖作品。”
这时,电话响了。离电话最近的青田拿起话筒:“您好,这里是《小说炙英》。”
对方似乎报出了姓名,青田听后露出讶异的表情。
“热海先生?呃,不知您是哪里的热海先生?”
小堺朝垃圾箱指指,青田不由得张大了嘴,会意地点点头。
“喔,喔,是那位热海先生啊。您好您好,那会儿多蒙关照啊。我是总编青田。您之后情况如何……”青田一直在笑容满面地说话,但下一刹那,他的表情冻结了。“咦,您说什么?”他大声叫了起来。
编辑们全都朝他看去。
“那可不太合适啊。热海先生,最好重新考虑一下……咦?已经交了辞呈?怎么会……没什么,只是那样未免……”
青田的脸色眼看着苍白起来。
编辑们察觉到发生了什么事,一个个蹑手蹑脚地开始离场。
绑架天国
1
宝船满太郎一落座,便来回打量着另外两人,而后说:“当初那么多老朋友,到头来只剩下我们几个了啊。”
“没办法呐,人生就是这样。”钱箱大吉一脸索然地回应,“我本来还以为今年聚不成了,不过你也没有通知说中止,想想三个人也还可以玩一把,我就过来了。毕竟这里举行的麻将大会可是一年一度的赏心乐事。”
“我也曾经犹豫过,但想到万一以后又有谁过世,这个聚会就真要划上句号了,所以决定今年还是照样聚一聚。况且听说在关西,三人麻将才是主流。”
“我倒没玩过三人麻将。”
“没关系,我也就老早以前玩过那么一回。一玩起来,很快就熟悉了。”
“福富,你呢?”钱箱问一直沉默不语的福富丰作。
“咦,你说什么?”福富仿佛刚回过神来,七十五岁的人了,还像小孩子一样瞪圆了眼睛骨碌直转。
“原来你都没在听啊?发什么呆呢?”
“不好意思,我是在想金印的事。”福富感慨地说,“去年的这个时候他还那么硬朗,谁想到竟会突发脑梗塞,真是天有不测风云。”
“金印也有八十多了。到了这个岁数,就是活一年赚一年啦。”宝船说,“话说回来,我们也快喽。”
“我们也差不多得做好辞世的心理准备了呢。”福富叹了口气。钱箱却冷笑了一声。
“哪有心理准备这种事!大限一到就闭眼,就这么简单。我对这个世界也没什么留恋了。”
“嗯,我也没有留恋。”宝船同意,“想做的事情几乎都做了,最近无聊得要死,整天都在发愁剩下的时间该怎么打发,钱又该怎么花。”
“福富,你有没有什么还没做的事情?”
“这个嘛,还没做的事情倒是没有,”福富搔搔头上稀薄的白发,“不过如果现在就死了,有一件事我会耿耿于怀。”
“哦?什么事?”宝船颇感兴趣地探出身子,“都到这把年纪了,仍然有放不下的牵绊,真是羡慕啊。”
“哪里,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福富干咳了一声,“就是我那孙子,有些……”
“你是五年前才抱上孙子的吧。”钱箱年纪虽大,记性却很好。“这第一个孙子来得确实太晚。我们的孙子里,年龄最大的已经上大学了,早就谈不上疼爱牵挂了,而你正是最疼孙子的时候。”
“是啊。”福富迟疑着说,“老实说,我都没有好好陪孙子玩过,就是这一点让我很遗憾。”
“那陪他玩不就行了?”宝船的表情仿佛在说,这点无聊小事也值得烦恼?
“话是这么说,实际上却办不到。”福富丰作眉毛蹙成了八字形。据他说,由于女儿女婿热衷于教育,孙子刚刚五岁就送去上私立学校,还替他请了家庭教师,一天到晚忙着学习,害得福富连好好陪孙子的时间都没有。
“原来是这样。那你发发脾气就可以了啊,跟他们说,偶尔也该让小孩放松放松。”
听了宝船的话,福富有气无力地摇头。
“不行的。我女儿就跟她过世的妈妈一个样,能言善辩,只要我一开口,她就指手画脚、像打机关枪一样振振有词,说什么为了他将来能顺利继承福富财阀,必须从现在开始就精心教育,否则错过时机,后悔莫及。被她这么一轰炸,我头都痛了,只能举手投降。”
“你女婿怎么说?”
“他是什么都听我女儿的。”
“那他跟你还真像,都是乖乖听太座的话。这是你们家的传统吗?”钱箱哈哈大笑。
“我明白你的苦衷了。很想帮你想点办法,不过要是由我们出面去劝说,好像也不太合适。”宝船歪着头说。
“硬把他带到别的地方怎么样?比如去外国待个两三周什么的,只要能玩得痛快就行。”钱箱说,“或者也可以租条游艇,那种能容纳三十人左右,而且是新近购置的游艇,载上佣人,爷孙俩周游世界,这样也挺好。”
“你的好意我心领了,不过一想到过后铁定要被女儿臭骂……”福富的表情可怜兮兮的。
“你可以瞒着女儿,偷偷把孙子拐走啊。”
“笨蛋,那岂不成了绑架了?”
“果然行不通吗?”钱箱发出豪爽的大笑。
“等等,说不定这倒是个好主意。”宝船一本正经地说,“那就去绑架好了。”
“连你也来开玩笑?”
“不是开玩笑,我是认真说的。如果做成绑架的假象,你就不会挨女儿臭骂了。而且还可以冒充绑架犯通知家里小孩平安无事,比起突然失踪生死不明,这样至少小孩的下落家人是清楚的,你女儿一家应对起来也比较容易。嗯嗯,好主意,行得通,有趣有趣。”
“听起来确实很有趣。”
“等等等……等一下,”福富慌乱地交替看着两个朋友,“干这种勾当,万一惊动了警察怎么办?”
钱箱不屑地嗤笑了一声:“警察算什么,你们只管闭上嘴,看我略施手段吧。”
“你们是认真的?”
“认真的。”说完,宝船抱起胳膊:“这可是个绝妙的消遣。刚才我还说想做的事都做了,但仔细想想,绑架倒还没干过。很好,现在就来干一票。”
“我也参加。”钱箱一拍手掌:“我也没少干过坏事,不过绑架还是头一遭。应该还有交接赎金的戏码吧?不错不错,我都跃跃欲试了,嘿嘿。”
“福老哥,这样一来,你就可以放心大胆地陪孙子玩乐了,应该没有异议了吧?”
“是啊。”福富沉思了好久,终于抬起头来,“不过我怕给健太留下恐怖的回忆。”
“你的孙子是叫健太?不要紧,我们拐走他的时候会避免让他受到惊吓。至于绑架期间嘛,就找个可以尽情游玩的地方隐蔽起来。你看哪里合适?”宝船向钱箱讨主意。
“这里恐怕不行。”钱箱扫视着室内说。这个房间的天花板上悬挂着巨大的枝形吊灯,墙上装饰着国内外著名画家的作品,面积足有一百平米,家具也清一色都是最高级的。
“这里不适合小孩子。毕竟我们出资建造这栋别墅,为的是举行一年一度的麻将大会。”
“我想到一个好地方了。有家游乐园因为经营陷入困境,正在出售,那里面的游乐项目倒还有点意思,就把它买下来吧。园里也有住宿设施,不妨就住在里面。”
“让健太住那么冷清的地方?”福富流露出了不满。
“你放心,包在我身上,一定改装得富丽堂皇。”
“那就这样,决定了。”
宝船说完,钱箱也表示“我赞成”,福富虽然有些不安,还是点了点头。
2
每天司机接送福富政子的独生子,也是福富财阀的年幼继承人上下学时,福富政子总是尽可能地一同前往。坐在凯迪拉克的后座上,一边浏览工作上的资料,一边往返于家和幼儿园之间,是她生活中的一大乐趣。
这一天,她像往常一样乘车前往金满馆幼儿园,顺便在车上阅读预定建设的休闲乐园的计划书。接到健太后,车再掉头向家开去。
“今天学什么了?”政子问儿子。
“学了法国的用餐礼仪。”
“哦,那掌握了吗?”
“嗯。”
“不要说‘嗯’,要说‘是’”。
“是……”
“正好今天的家教是法语老师,回头让他检查一下你今天学到的知识。”
就在母子俩聊天的时候,凯迪拉克已经开到了回家必经的一条隧道前。车驶进隧道的瞬间,前方出口突然变得漆黑一片。
“呀!”司机赶忙猛踩刹车。
政子和健太同时向前扑倒。
“怎么回事?”她责问司机。
“对不起,出口好像封闭了。”
“出口吗?居然有这种蠢事?”
“我也不太清楚。”
“那就掉头吧。”
司机答应了一声,开始操纵凯迪拉克掉头。就在这时,咣地一响,入口也关闭了。
健太“啊”地惊呼了一声。
“健太你怎么了?怎么会变成这样?”政子歇斯底里地大叫。
话音刚落,只听咻咻声响,从周遭喷出白色的气体。政子再次大吃一惊,但这回她甚至来不及出声。没等她发出尖叫,已经失去了意识。
3
“不是讲好了不用粗暴手段吗?”福富丰作鼓着嘴抗议。
“那种程度总是免不了的啊。毕竟人没有受伤,那种催眠气体也没有副作用。”宝船满太郎答道。
“司机和政子怎样了?”
“我已经指示过部下,把两人连同凯迪拉克一起用拖车送到福富家附近,现在这个时候他们可能已经醒过来了。”钱箱大吉看了一眼闪耀着黄金色的手表说。
“证据销毁了吧?”宝船问钱箱。
“放心。拖车的痕迹和隧道两端通知车辆绕道行驶的告示都清理了。”
“拖车有没有被人目击到?”
“这个难免。怎么说也是那么一个庞然大物啊。”钱箱思索了片刻,说道:“那就把它送到废料厂偷偷处理掉吧。”
“总之,第一阶段的计划顺利达成。”说完,宝船看着坐立不安的福富苦笑:“要是急着跟宝贝孙子见面的话,现在就过去怎样?”
“那倒不急……我们下一步该怎么办?”
“这个嘛,既然人已经拐来了,下一步应该就是索要赎金了吧?”
“对对,没错没错。”钱箱也随声附和。
“索要赎金?”
“那当然了。哪有绑架犯不要赎金的?”宝船说完,笑嘻嘻地看着福富说:“不用担心,钱会还给福老哥的。”
“哪里话,让你这么费心费力,钱就不必提了……不过你打算开个什么数?”
“说到赎金这个问题,因为听说有市场公定价,我想就按那个标准来好了。”
“那是多少钱?”钱箱问。
“根据我的调查,像这种事件,一般会索要一亿元。”
“原来是一亿啊。”钱箱点头,“果然是要这个数。”
“一亿……”福富低吟,“如果是一亿,那就说不起不还也无所谓了。给你添了这么多麻烦,真是过意不去。”
“我说,”宝船显得很惊讶地问:“你们说的那个一亿,到底是什么货币单位?”
“咦,不是美元吗?”钱箱说。
“不是吧?应该是马克吧?”
“呃,说起来我也觉得岂有此理,不过实际上,单位是元。”
“元?你说的元,难道是日元?”钱箱瞪大了眼睛,福富也是一脸不可思议的表情。
“对。”
“怎么可能!”钱箱大声说,“这么说才区区一亿元?赎金哦!”
“是啊。”
“开玩笑吧?这可是拿来交换人命的啊!”
“而且是健太的命。”福富的声音里带着怒火,“难道健太的命就只值一亿元?一亿元够买什么?早些时候的话,也就是一个高尔夫球场的会员权,或者勉勉强强买一间廉价公寓罢了。这怎么能和健太的命相提并论!天底下哪有这种笑话!这跟到粗点心店买颗糖球有什么两样!”他说得唾沫横飞。
“宝船,一亿元是太掉价了,难怪福富生气。可能确实有人用这么便宜的价钱换一条人命,但我们也不一定非要有样学样。我看还是五十亿、一百亿比较说得过去吧?”
“就这也还是便宜了。”福富还在赌气。
“我很了解你的心情,不过这样就会很难办了。”宝船说,“为了确保我们是绑架案的幕后策划者这个秘密不致败露,还是尽量不超出社会常识比较好。既然赎金的行情就是一亿,我们也只能照此办理。”
听了宝船的话,福富脸色大变:“宝船老弟,你说这话头脑还清醒吧?”
“金额什么的这种时候就别计较了,现在最要紧的是尽量伪装得像一椿平凡的绑架案。”
“等等。难道世上那些绑架犯不辞辛苦拐走小孩,就是为了这么一点零头?”钱箱用手指抵着太阳穴问。
“没错。”
“哎呀,”钱箱直摇头,“那不是白痴吗?要是把那份胆量和智慧用到其他事情上,轻轻松松就赚到一亿了。”
“那些人脑子里在想什么,我们是搞不懂的。”
“唔。”钱箱低吟。
“哦还有,”宝船看着福富说,“这种零花钱程度的赎金,你女儿女婿应该不会报警吧?”
“那当然了。要是舍不得一亿元而报警,就会失去宝贝儿子了。”
“那就这么办吧。一亿元又不占多大地方,交割赎金的时候乐得轻松。福老哥,后面的事就交给我们好了,你只管陪健太玩个够。这样可好?”
“好吧。为我的事,让你们这么费心,本来不该再有什么不满……可是才一亿?健太才值一亿……我实在接受不了。”
“这个问题你就想开点吧。那么决定了,赎金一个亿。下一步就是打电话了。”
“在这之前,我们先来观察下福富家的动静吧?”钱箱提议。
“有道理,那就来看看。”
宝船伸手按下餐桌底下的一个开关,房间的一块墙壁立刻低响着移了开去,原处出现巨大的画面。
“这里能看到我家的情况?”福富问两人。
“我们事先在前后两家安了摄像机。”宝船说。
“那两家的人呢?”
“都正在海外旅游呢。”钱箱笑着说,“我们设计了电话猜谜节目,猜对了就可以去海外旅游。现在两家人应该正在爱琴海上乘船观光吧。”
宝船又按下另外一个开关,画面上映出福富家的宅邸。这座宅邸是纯粹的日式风格,周围环绕着白色的围墙,巨大的正门此刻大开着,几台巡逻车正依次开进去。
“怎么,警察已经来了?”钱箱吃惊地说。
“糟了,我们迟了一步吗?”宝船伸手拍头,他梳了个大背头,不过其实是假发。“看来是我们联络晚了,他们已经早早报了警。”
“怎么办?”福富不安地问。
“我给县警本部长(注:日本地方警察机关称警察本部,本部长是警察本部的最高长官,相当于省公安厅厅长)打个电话,”钱箱掏出手机:“就说是我们闹着玩的,叫他不要插手。”
“等等,别打电话。”
“县警本部长不管用?那警察厅长官(注:警察厅是日本警察的中央行政机关,警察厅长官相当于公安部部长)呢?那个小毛孩对我是言听计从的。”
“难得干一票绑架,就不要给警方施加压力了,那一来会很无趣。反正都这样了,不如彻底地投入一回。”
“原来如此,你是说和警察一较高低?”钱箱一面收起手机,一面舔舔嘴唇:“果然有趣。”
“倒要看看能不能平安夺得一亿元,这比打麻将可好玩多了。”
“我也参加。福富你呢?”
“只要能有时间和健太玩个痛快,我不介意。”
“那就这么办。接下来该打电话了,钱老哥,那玩意准备好了没有?”
“当然准备好了。”
说着,钱箱操作起自己前方的开关,随后餐桌中央徐徐打开,电脑的显示器、键盘和一部电话冒了出来。
福富惊得往后一仰:“这是什么?”
钱箱微微一笑:“是从美国中央情报局前间谍手里买来的玩具。用这个打电话,可以彻底改变声音,听起来完全判若两人,而且可以任意利用全世界的网络,就算警察追踪电话方位也是白费力气。”
“嗬,真厉害。”
“好,马上来打电话吧。”
宝船说完,钱箱迫不及待地答应了一声,开始用满是皱纹的手指敲起键盘。
4
福富家的宅邸里,辖区警署的署长自不必说,县警本部自本部长以下,刑事部长、搜查一课课长等也都火速赶到。他们一致认为,从事发时的情况来看,福富健太无疑是被人绑架了。犯人之所以绑走一个小孩,看来目的一定是勒索赎金。
仿佛是为了证实这一推测,就在宅邸内所有电话、传真机都安装了追踪设备不久,犯人便打来了电话,而且居然胆大包天地打到警察首脑云集的会客室。
福富政子神色紧张地拿起话筒。
“喂,这里是福富家。”
“唷,你好。”这是对方的第一句话,声音听起来是个年轻男人。透过监听器,周围的人也都同时听到了。探出身子严阵以待的警官们顿时泄了气,对方的口气悠闲自在,他们认为应该不是犯人。不料对方第二句话就说:“我是绑架犯。”
所有人都跳了起来。
“那、那个,你说你是绑架犯?”政子结结巴巴地问。
“说是绑架犯当然就是绑架犯。我就是绑架了府上宝贝儿子的人。”
“你在哪里?健太到底在哪里?请把他还给我!”
“当然会还给你。不过要是这么轻巧就还回去,当初就犯不着绑架了。我这边当然会要求一些回报。”
“你要多少钱?要出多少钱才肯还给我?”
“别这么心急嘛。讨价还价的时候这么露骨地提出金额,会被人抓住弱点的。”犯人的口气还是不慌不忙:“这次我特别优惠,一个亿,怎么样?”
“一亿……”政子咽了口唾沫。
听了两人的通话,县警本部长野田紧抿着嘴唇。他心想,不出所料,犯人果然是为了索要高额赎金。听到一亿元这个数字,连一家之主的福富政子看起来也很为难。
紧接着,政子开口询问。
“请问,单位是法郎还是人民币?”
野田瞪大了眼睛。其他的警官也都一脸惊异地盯着政子。
犯人回应说:“哈哈哈,果然你会这样想啊,我猜也是。不过既不是法郎也不是人民币,当然也不是马克。”
“是吗?那果然是美元了。”说完,她咬着嘴唇:“我知道了,我会设法去筹。”
野田目瞪口呆。一亿美元大约相当于一百亿元。
“为了心爱的儿子,拿出这个数也是理所当然的。”犯人平静地说。从追踪电话的角度考虑,通话时间愈长,愈是正中下怀。“不过这次我要的不是美元,当然也不是盾(注:荷兰货币单位)或巴波亚(注:巴拿马货币单位),就是元。府上只需要准备一亿元就行了。”
“一亿元?其他还要什么?”
“没有了,就是一亿元。准备好这笔钱,等我下一步指示,明白了?”
“那个,”政子说,“一亿元的话,我马上就能备齐。”说完,她伸手捂住送话口,小声吩咐忧心忡忡的丈夫良夫:“老公,你到金库取一亿元出来。”
“喔,好好。”良夫像被弹到一样站起来,离开了会客室。
电话另一端的男人说:“我知道你有这个能力。只要翻翻抽屉,把零钱凑一凑,一亿元就有了。不过我也有很多安排,所以要稍等一会。下次再联络吧。”
“等一下,请让我听听健太的声音。”
“原来如此,你是想听听声音啊。不过他刚好不在这里,下次打电话时会让你听的。”
“怎么这样啊……”
“不好意思,我也有好些事情做得不够老到。那就这样吧。”对方挂了电话。
政子放下话筒后,差不多过了十秒钟,刑事部长才回过神来开口了。
“喂,赶快倒带,准备分析声音。”
“是!”部下急忙操作起磁带录音机。
“太太,刚才那个男人的声音您耳熟吗?”搜查一课课长问。政子却没回答,只是直直地盯着空中的一点。
这时良夫回来了。
“我把一亿元拿过来了。”他把一个装着成捆钞票的半透明垃圾袋放在大理石材质的四方桌上。
政子面无表情地低头看了一眼垃圾袋,那张脸迅即扭曲得宛如女鬼,牙齿咬得咯吱直响,所有人都听得一清二楚。良夫两手抱头,蜷成一团。
“这算怎么回事!”她的声音在超过五十疊(注:日本的面积计量单位,1畳约180cm×90cm=1.62㎡)的会客室回响。“一亿元?就为了这微不足道的一亿元,绑走我的宝贝健太?世界上居然有这种荒唐事!一亿元,这算什么?一匹劣马也不止这个数。一亿元,才一亿元。”她捶胸顿足地说:“如果就为了这点钱,哪里用得着绑走健太,只要来这里张张口,不就给他了?”
听了政子的话,在场的好几个刑警都想开口说什么,但慑于女主人的气势汹汹,都又低下了头。
“野田部长,”政子走到县警本部长面前,“竟然有匪徒为了区区一点零头,绑架福富家的继承人,足以证明治安的败坏程度。就是为了挽回警方的声誉,也绝对要把这个犯人逮捕归案。”
“是是,这是当然。”野田站起身,挺得笔直地大声表态。
这时电话又响了,不过是搜查人员专用的电话。一个年轻刑警拿起话筒,边听边做笔记,然后望着几位上司说:“追踪电话的结果出来了。”
野田的表情豁然开朗:“从哪打来的?”
“呃……”刑警搔搔头,说:“好像是从雅温得。”
“雅温得?这是哪?”
“是喀麦隆共和国的首都。”
“什么?”
5
福富丰作和孙子健太一起骑着旋转木马。这里的旋转木马是两层建筑,全世界都少见。此外还有巨大的过山车和摩天轮,钱箱把最顶尖的豪华设施都集中到了这家游乐园。
旋转木马停止了转动,音乐声响起。
“健太,再骑一次吧?”
“不用了,我骑够了。”
“是嘛。那下一个玩什么?”
“我有点累了。”
“怎么,已经累了啊。还没有玩多久呢。”
福富和健太一起坐上停在旁边的电动汽车。汽车的驾驶座上坐着一个人气动画主角模样的绚丽人偶,福富向人偶说:“去餐厅。”
车子静静地开动了。藉由语音识别系统和模糊控制技术,人偶可以按照人的指令驾驶自如。
“我真是吓了一跳。醒过来时,竟然是在这么棒的游乐园里,简直以为自己在做梦。”到了餐厅,健太一边吃着特制的儿童餐一边说。餐厅里从男女服务生直到大厨,人人都戴着面具,为的是不让健太记住长相。
“哈哈哈。不得已动了粗,抱歉啊。不过你心里有数的吧,这件事一定要保密。”
“嗯,我知道。那我就跟妈妈说,我一直呆在不知什么地方的狭小屋子里。”
“很好,你真聪明。”
“我会遵守约定的。”说完,健太问:“爷爷,我什么时候念书?”
“念书?”
“是啊,因为,”健太看了看细腕上戴的手表,“快到念书的时间了。”
“不用了,在这里你就忘掉念书的事吧,彻底玩个痛快。”
“是嘛。”不知为什么,健太的表情却很忧郁。
戴着猴子面具的二人组朝他们走来,不用说,是宝船和钱箱。“呀,猴子爷爷!”健太指着两人说。
“小朋友,玩过瘾了没有?”戴着大猩猩面具的钱箱问。
“嗯。”
“怎么回事,没什么精神啊。”戴着猩猩面具的宝船说,“身体不舒服吗?”他转向福富。
“他正在担心不念书行不行呢。真可怜,他还这么小啊。”福富叹息。
“小朋友,那种事用不着担心喔。”大猩猩伸手摸摸健太的头。
“嗯。可是,朋友们都克制着想玩的冲动,就我一个人在这玩,这样好吗?”
听了健太的话,三个老人对视了一眼。多年的老朋友了,立刻知道了彼此的想法。
宝船猩猩问少年:“那把你那些朋友也送到这里来好不好?”
正在吃布丁的健太抬起头,两眼放光:“真的?”
“真的。那样你们就能一块玩了。”
“太好了!”健太喜形于色。来这儿之后,他还是第一次露出笑脸。
钱箱大猩猩从上衣口袋里拿出记事本。
“那么,把你朋友的名字告诉我吧。”
“好。嗯……首先是月见君,然后是……”健太弯起手指一个个数来。
6
县警本部长野田坐在福富家的会客室里,双臂环抱在胸前。离健太被绑架已经过去三个小时了,犯人还没有再来电话联络。
“那个混帐犯人,到底在忙活什么?明明说过要给我们听听健太声音的。”会客室里沉默得令人难堪,他忍不住小声嘀咕起来。福富政子坐在他旁边,眼神锐利得像魔鬼刑警,狠狠地瞪着电话。
突然,搜查一课课长冲了进来:“本部长,不好了,又发生绑架事件了!”
“你说什么?”野田盯着眉头紧锁的部下:“说详细一点!”
“首先是邻镇一户姓月山的人家长男被绑架了,听说小孩五岁。”
“咦,是月山家的一郎吗?”政子脱口而出。
“您认识他?”野田问。
“他和健太上的是同一家幼儿园,还是同班同学。”
“这是偶然吧。”说完,野田困惑地问搜查一课课长:“你刚才的说法很古怪,‘首先是邻镇’,那个“首先”是什么意思?难道还有别的事件?”
课长搔了搔头说:“是的,实际上还有一起绑架事件……”
“什么?”
“这起事件发生的地点稍远一点,不过也是在县内。一户姓火村的人家女儿被绑走了,这个小孩也是五岁。”
“哦,那是火村亚矢。”政子说:“也是健太的同班同学。”
“怎么回事?”野田低吟着说,“这两个孩子确实是被绑架了吗?不是单纯的下落不明?”
“确实是被绑架了,因为犯人给孩子家里打过电话。”
“他怎么说?”
“这就是怪异的地方了。据说犯人在电话里表示,详情去问福富家。”
“这样看来,是同一个犯人作案了。赎金方面呢?”
“犯人只字未提。”
“搞什么?那小子到底在打什么主意?”
这时桌上的电话响了,福富政子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地抓起话筒:“这里是福富家。”
“嘿,是我,绑架犯。”还是和上次同样的声音,不慌不忙地报出身份。“按照约定,让你听听令郎的声音。”
“快让我听听!快点!”
隔了几秒,电话里传来少年的声音:“喂,是我。”
“健太,是健太吧?我是妈妈呀,你听得出来吧?”
“嗯,听得出来。”
“你现在在哪?那是什么地方?”
“我不知道,一醒过来,我就已经在这里了。”
“那是个什么地方?”
“是个黑乎乎的小屋子。”
“唉呀,好可怜。精神还好吗?没有哪里受伤吧?”
“嗯,没有。”
“吃过饭了吗?”
“吃过儿童餐了,挺好吃的。啊,等一下,人家说只能讲到这里了。”
“喂,健太!”
听电话那边的动静,话筒已经从健太换到犯人手里,刚才那个男人的声音又响了起来。
“如何,他好得很吧?”
“是还好……且不说这个,你什么时候把健太还给我?”
“当然要等顺利完成交易以后。”
“一亿元我已经准备好了,请尽快交易吧。”
“不用这么忙。难得健太君的朋友也来了,还是慢慢进行吧。”
“什么?”政子不由得提高了声音,“绑架月山、火村家孩子的人,果然也是你?”
“没错。不过挨个给小孩父母打电话太麻烦了,所以我一概专找府上交涉。不介意吧?”
“那倒没问题,但你为什么要绑架好几个人?如果想要大笔赎金,健太一个人就可以满足你啊。”
男人在电话另一端匿笑:“可不止是‘几个人’那么小意思,你早晚会明白的。”
“咦?”
“算了,总之我有我的理由。野田县警本部长应该在你那里吧?方便的话,让他来接个电话。”
“噢,好的。”政子诧异地把话筒递给野田。突然被犯人指名,野田一脸困惑。
“我是野田。”为了不被犯人小看,野田开口就是充满威严的声音。
“呵,辛苦啦。这可够你忙的吧。”
“是啊。”野田差点就想说“多谢关心”,话到嘴边赶紧打住。犯人的声音听起来是个年轻男人,但那独特的语气他总觉得仿佛在哪接触过,不知不觉险些冒出谄媚的态度。
野田干咳了一声:“找我有什么事?”
“我说,你也用不着这么装腔作势嘛。”
“哪里装腔作势了!你这是什么态度,太嚣张了吧!明明就是个绑架犯。”
“呵呵。”电话那端传来低低的笑声:“是你自己架子摆得太足吧。如果对我的态度有意见,大可不必交易。”
听到这里,福富政子惊慌地连连摇头。野田只得压下怒火。
“你不是有话要跟我说吗?那就说来听听。”
“是啊。拜托你一件事:准备二十台巡逻车,让它们停在福富邸内待命,明白了?”
“二十台巡逻车?干嘛用的?”
“交易的时候需要。具体会发生什么事就敬请期待吧。”
“要等到什么时候?”
“我尽量动作快。稍后我再来电话联络,就这样。”
“慢着!”野田急忙说,但电话已经挂断了。野田回头望向部下:“这次通话了这么久,总该有个像样的追踪结果了吧?”
“应该是这样。”
说话间电话响了,部下马上接起。
“喂,追踪结果出来了?喔,喔,什么?”部下的表情古怪地僵住了。“我知道了……”他开始做笔记,但表情还是很失望。
“从哪打来的?”等部下挂断电话,野田立即发问。
“是这样,”部下边看笔记边说,“犯人似乎是侵入各国电脑,再利用先进的网络传送功能打出电话。根据报告,刚才的电话是来自德黑兰。”
“德黑兰?上一次是喀麦隆,这次又是德黑兰。那之前的踪迹查不到吗?”
“不,最近追踪技术也有了进步,能够追查到电话是从哪里传送过来。”
“那不是很好?”
“追查结果显示,从德黑兰打出的电话是从圣多明哥,也就是多米尼加共和国的首都传送过去的。圣多明哥之前是刚果的布拉柴维尔,布拉柴维尔之前是苏里南共和国的都帕拉马里博。很遗憾,到这已经是追踪技术所能探查到的极限了。”
“知道了,算了。”野田摇摇手,“放弃追踪吧。对了,”他转向政子:“关于赎金方面,有点事希望和您商量一下。”
“什么事?”
“犯人看来除了健太,还绑架了其他人,我想他一定会分别索要赎金。不过其他的家庭可能没有能力像府上这样,轻而易举地立刻预备好一亿元,为了迅速应对犯人的要求,可否助这些家庭一臂之力?”
“我明白了。那其他人的赎金就由我们先垫付。”福田政子爽快地回答。而后她似乎突然想起什么:“不,不必垫付,全部都由我们来负担吧。”
“全部?”野田吃惊地问。
“对。条件就是,”说着,政子锐利的视线投向县警本部长:“警方向媒体公布这一事件时,要把我们负担的金额全部算做健太一个人的赎金。”
“原来如此。那其他孩子的赎金就变成零了。”
“不行吗?”
“不不,我看没什么不可以。您的意思我了解了,我尽力而为。”
野田暗想,像福富政子这种等级的有钱人,连儿子的赎金也非得追求排场不可。“那么,到底要准备多少钱呢?如果是一人一亿的话……”
“是啊,听犯人的口气,不止绑架了两三个,可能需要准备五六亿吧。”
“如果是五六亿,金库里应该就有。对吧?”说完,政子回头问存在感像影子一样稀薄的丈夫。
“是啊。我过去看看。”
福富良夫刚刚站起,好几个刑警争先恐后地冲了进来。
“糟了!又有绑架事件发生,两个人被绑走了。”
“我这边也是,一个男孩被绑架了。”
“我这边有三人同时被绑架。”
“什么?”野田顿时红了眼:“这下总共……”他屈指一数:“有九个人?”
这时又有别的刑警冲进来,他们一边喘着粗气,一边异口同声地向野田报告同样的内容。
7
“好了,我的工作已经大功告成了。”打完电话,宝船开口说,“钱老哥你呢?”
“我也已经万事俱备。按照计划,今天夜里所有地域都将布置完毕。”钱箱看着电脑画面回答。画面上显示出一幅地图,地图上有几个小点在闪烁不定。
“终于要交割赎金了。”福富说,“但愿一切顺利。”
“我们出手,哪有不顺利的道理?”宝船自信满满地回应,“对吧,钱老哥?”
“就是。宝船的脑筋再加上我的技术,绝对是无往而不利。”
“更何况还有我们三个人的财力。”
“我知道,可是小说和电视剧里常说,绑架案里难度最高的就是交割赎金这个环节。”福富依然忐忑不安。
“但反过来说,这也是最有戏剧性、最富趣味的环节,最能展现出绑架犯的身手。假如没有这个环节,就像跑了气的啤酒一样,一点都不刺激。”
宝船说完,钱箱也诡谲地笑了:“我现在就在期待明天的好戏了,嘿嘿嘿。”
“好了,我们去看看那些孩子的情况吧。”
宝船站起身,钱箱和福富也嗨哟一声站起,像之前那样各自戴上猴子面具。这次连福富也戴了个黑猩猩面具,因为不能被健太之外的孩子看到长相。他已经私下叮嘱过健太,黑猩猩的真实身份就是爷爷这件事,绝不能透露给其他孩子知道,同时又向孩子们解释说,我们是受各位爸爸妈妈之托,接你们来这个游乐园寄住两三天。
三位老人分别戴猩猩、大猩猩和黑猩猩面具离开建筑物,走进游乐园,然后坐上米老鼠驾驶的电动汽车,在游乐园里兜了一圈。
“哦,看到了看到了!”钱箱大猩猩指着前方说。
只见长椅上并排坐着三个男孩,全都在无所事事地发呆。
老人们把车停到他们面前。
“怎么了小朋友?怎么不玩呢?”钱箱开口搭腔。
三个男孩面面相觑,谁也不做声。
“不喜欢游乐园吗?”钱箱又问。
坐在右边的男孩子摇了摇头。
“那就是喜欢了?”
这回三个人都点了点头。
“那为什么不去玩呢?这里有各种游乐设施,去玩玩看好不好?”
三个人再次面面相觑,沉默不语。最后中间那个男孩客气地开口了:“请问,我们应该去玩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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