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贴著墙,向前走著,似乎未曾发觉有任何人在我的附近。当我来到了一处阴沟的
铁栅前面时,我站定了身子,俯身向下,作状要将手中的圆环,塞进阴沟去。
在我俯下身去的那一刹间,我的四周围,仍然没有任何动静。我暗叹了一口气,心
想我失败了,可是,也就在圆环快踫到阴沟的铁栅时,一辆车子,陡地转过了横街,疾
驶了过来。
那辆车子是来得如此之快,以致令我陡地一愣,车子在我身边停下,一个人自车中
伸出手来,他的手中,捏著一张钞票。
在那时候,我心头狂跳了起来。
终于有人出现了!
我尽量偏著头,使车中的那个人看不清我的面目,但又不致引起他的疑心。
我听得那人道︰“阿发,这里是另外五百元,将你手中的东西给我。”
我略转了转头,看到车中只有一个人,我也无法看清他的面目,我含糊地应了一声
,伸出手去,然而,我却不是将他手中的钞票全接过来,我伸出手去,倏地抓住了他的
手腕。
我在一抓住他的手腕之后,就将他的手臂,向上一扬,紧接著,又猛地一压,将他
的手臂,压在车门上,车中那人,发出了一声怪叫。
他的怪叫声还未曾完毕,车子已突然向前冲了出去,但也就在那一刹间,我已打开
了车门,将那人从车中,直拖了出来。
车子失去了控制,一声巨响,撞在墙上,我在那人自车中拉了出来之后,那人挥拳
便向我击来,我一闪避开,就势一扭手腕,将他的手臂,扭到了背后。这时,我已看到
街两边的屋宇,纷纷著亮了灯,当然是车子相撞的声音,惊动了人们。
而这时,那人虽然还竭力挣扎著,然而我既然已将他的手扭到了背后,自然是占了
极度的优势,我推著那人,迅速地向前去,转过了街角。来到了我住所的门口,打开了
门,大声叫道︰“阿发,下来!”
阿发自楼上奔了下来,我又道︰“著亮灯!”
灯光一亮,那人立时低下头,不再动,我将那人推到了阿发的身前︰“你看清楚,
叫你到我这里来偷东西的,是不是他?”
阿发向那人望了一眼,忙道︰“是,是他,除了他之外,还有一个高个子。”
直到那时为止,我还不知道那人是甚么样子的,我将那人用力向前一推,那人跌出
了几步,恰好跌坐在一张沙发上。
我立时厉声道︰“如果你还想多吃苦头,那就不妨试试逃走!”
那人的身子,向上挺了一挺,那时,我才看到,那家伙的样子十分普通,完全是街
边随时随地都可以遇到的那种人。
我望了他一眼︰“阿发,你站在他背后,他要是有甚么异动,不必客气。”
阿发答应了一声,立时走到了沙发的后面,我在他的对面,坐了下来。
那人的脸色,十分苍白,我望著他,他却低著头,一动也不动,我想了片刻,才道
︰“好了,朋友,事情已到了这地步,你该坦白和我谈谈了!”
那人仍然一动不动,一点反应也没有。
我问道︰“首先,你是甚么人,或者我应该问,你们是甚么人?”
那人这才略抬了抬头︰“我是甚么人,我们是甚么人,我绝不会说出来的。”
我冷笑著︰“很好,不过你一定要说出来,对你们感到兴趣的,绝不是我个人,警
方也有极度的兴趣,而且,将一连串的神秘事实公布出来之后,全世界都会有兴趣!”
那人的身子,震动了一下,直直地望著我。
我的语气变得委婉许多︰“其实,直到现在为止,你们虽然曾几次对我不利,但我
并没有受甚么损失,你们只是对付了自己人,如果不必惊动警方的话,对你有好处。”
那人并没有对我的话,立时有甚么反应,他先转头,向阿发望了一眼。
我又道︰“如果你肯将秘密告诉我,我可以先支走他,只有我和你。”
那人又呆了半晌,才点了点头。
我立时道︰“好了,阿发,没有你的事了,你走吧,你可以穿走我的衣服。”
阿发大是高兴,打开门,走了。
阿发走了之后,那人在沙发上欠了欠身子,我仍然十分小心,随时随地准备对付他
有甚么异动,然而那个人只是欠了欠身子,又坐定了,隔了好一会,他才道︰“好了,
你想知道些甚么?”
我不禁踌躇了,我想知道些甚么?他显然是准备回答我的问题了,然而,我问些甚
么才好呢?我要问的问题,实在太多了!
自然,我应该选择最主要的问题来问。
所以,我在略呆了一呆之后,才道︰“你,你们,是不是地球人?”
那人陡地一呆,先是望住了我,像是根本不知道我那样问是甚么意思,在那时,他
的脸上,还现出了十分惶惑的神情来,可是接著,他就大笑了起来!
他笑了很久,接著便是一阵剧烈的呛咳,然后才道︰“你想到哪里去了?你以为我
是甚么人,是外太空的怪人?”
我冷冷地道︰“有可能,因为你们的行动,有许多怪异不可思议之处。”
那人仍然坐著,我无法明白他为甚么在那样的情形之下还要笑,因为我听得出,他
的笑声,是强装出来的,他是不是想以笑声来掩饰甚么呢?他对我的问题,断然否认,
但这时候,他却又笑得如此勉强,那究竟是为了甚么?
我又追问道︰“别笑了,你对你们的怪诞行径,可有甚么好的解释?”
那人不再笑,他面上的肌肉,在不住的发著抖,那是无法克制的,这表示他的心中
,不是极度紧张,就是极度惊恐。
他的声音,听来也很乾哑,他道︰“我们是一个组织,其实,我们的组织,对你一
点妨碍也没有,你为甚么总是要和我们作对?”
我冷笑著︰“谁和谁作对?谁撞向我的车子和我打架?”
那人吸了一口气︰“现在,我提议这件事就那样结束,你将那两个圆环,还给我,
我提供一笔巨额的金钱,大到出乎你的意料之外……”
他讲到这里,略停了一停,听得我没有甚么反应,才又道︰“譬如说,五百万美金
,或者更多。”
我讽刺地道︰“出手真大方!”
那人道︰“我们不在乎钱,我们有极多的钱!”
我又道︰“你们在乎的是甚么?怕神秘身份暴露在世人之前?”
那人的脸色变得十分难看,他的声音也变得尖锐起来︰“与我们作对,没有好处!
”
我摊了摊手︰“利诱不中用,威吓一样也没有用,我这个人有一点怪脾气,就是好
奇心强,你要我不再理会,唯一的条件,就是要让我知道一切!”
那人以极度愤怒的神情望著我︰“你想知道甚么,你想知道甚么?”
他重复著问,正表示他心中的愤慨,我立即道︰“很简单,你们是甚么组织,你们
用甚么方法来消灭尸体,为甚么要消灭尸体,那女人最先和我约会,是为了甚么?为甚
么你们人人身上,都有一个环,那种环,是开启甚么用的,你全部要告诉我!”
那人的声音更尖锐,他叫了起来︰“不可能!”
我冷笑道︰“好的,不可能,但是从你的身上,著手研究,只不过多花一点时间,
我想我一定可以获知结果的!”
我未曾想到,我的这几句话,给那人带来了那么巨大的恐惧,他站了起来,身子在
发抖,双眼之中,充满了恐惧的光芒,望定了我。
好一会,他才战栗地道︰“太过分了,你实在是太过分了!”
我不客气地道︰“或许是,但是你要知道,我已认定了你,和你的同伴,是地球的
敌人,那就非逼得我如此做不可了!”
他一个转身,向窗口扑去!
他的动作,也不算慢,但是在他离窗口还有两呎时,我便伸手抓往了他的后领。
我一抓住了他的后领,将他直扯了回来,又将他重重地摔在沙发上,冷笑道︰“你
走不了,除非你变成了尸体,让你的同伴,再使你的尸体,神秘消失,现在,你该逐一
回答我的问题了。”
那人的脸色,一片惨白,他道︰“我 我无权决定是否回答你的问题。”
我立即问道︰“那么,谁有权?”
那人道︰“我要去问 一个人,他 是我们的首脑,他才有权。”
我点头道︰“好的,你打电话。”
那人望著我,乞怜也似地道︰“电话打不到他那里,我要去见他。”
我不禁笑了起来︰“你想用这样的方法脱身,难道当我是三岁的小孩子么?”
那人怪叫了起来︰“你可以和我一起去见他。”
我呆了一呆,那人叫我和他,一起会见他们的首领,这是一个使我极感兴趣的提议
,我正想去见见这批神秘人物的首领!
但是,我却立即又想到,我和他们,正处在明显的敌对地位,现在,单独面对那人
,占著极度的优势,但如果我跟他到达他们的总部,那我就变成处在劣势之中,几乎随
时可以发生危险!
然而,如果不答应那人,就没有机会见到他们的首脑。
我犹豫著,一时之间,决不定是不是答应,好一会,我才道︰“我可以和你一起去
见他,但是我要知道,他在甚么地方。”
那人摇头︰“不,我不能告诉你,我只能带你去,就算是带你去,我也已经超出所
能了!”
我道︰“到了你们那里,我有甚么保障?我看还是别再提这件事的好,我现在已捉
到了你,可以在你的身上,弄明白事实的真相!”
那人听得我这么说法,他怪笑了起来︰“你错了,如果你再逼我,你得到的,只是
一具尸体,而且,正如你刚才所说,我的同伴,有办法可以令尸体消失。”
我狠狠地道︰“你以为我会让你自杀么?”
那人的笑容显得更凄惨,他道︰“如果我要自杀,你绝对无法阻止我,你看……”
他讲到这里,张开口来,伸出了舌头,我看到他的舌头上,有著一粒米粒大小的、
白色的东西,他伸出舌头来之后,立即又缩了回去,继续道︰“我只要咬破这粒东西,
就会死去,你甚么也得不到了!”
我不禁苦笑了起来,看来,我并不是占著绝对的优势,如果不是这家伙怕死的话,
他早已自杀了,我一样甚么都得不到。
然而这样一来,对方的身份,更使我怀疑了,他们究竟是甚么人?是一个庞大的问
谍组织,还是一个罕见的犯罪集团?何以每一个人都随时随地,准备自杀?
我越来越觉得他们这些人神秘莫测,也越来越强烈地想知道他们的底细。
那人站了起来︰“可是……可是……”
我怒道︰“可是甚么!”
那人被我一喝,吓了一跳,好一会讲不出话来,但是他终于道︰“我不能就这样带
你去。”
我冷冷地道︰“甚么意思?”
那人嗫嚅地道︰“首脑所住的地方,十分秘密,如果你能被我蒙起双眼 ”
他才讲到这里,我实在忍无可忍,这家伙,竟然得寸进尺到这一地步,荒唐得要我
蒙起双眼来跟他走,他那了句话还未曾讲完,我已然大喝一声,一拳挥出,“砰”地一
声,击在他的下颚上。
那家伙被我一拳打得一个踉跄,口角流下鲜血来,他骇然地望著我,我仍然向他挥
著拳,怒喝道︰“你要就带我去,要就你咬破毒药自杀好了,我不在乎,我既然能捉到
你,也可以捉到你们其他的人。”
那人的身子,剧烈发起抖来,这至少使我看出了一点,他十分怕死。
我冷冷地望著他︰“怎么样,决定了没有?”
那家伙苦笑著︰“我可以带你去,但是……那对你没有好处,如果你知道了我们的
秘密,对你实在没有好处。”
我道︰“要怎样才算是有好处?”
那人道︰“最好你甚么也不理,就像是根本没有见过我,根本没有任何事发生!”
我不禁大笑了起来︰“你别打如意算盘了,走,带我去!”
那人长叹了一声,脸上那种愁苦的神情,真是难以形容,但是我却一点也不同情他
,因为我觉得他,或者他们,有说不出的古怪。
我用力推了他一下,将他推得走向门口,然后,我又推他一下,将他推出门去,我
则紧跟在他的后面。
在我们走出门口的时候,我还看到那横巷中,聚集著不少人,在看热闹,我抓注了
那人的手臂,道︰“我来叫车子,我们首先该到甚么地方去?”
那人神色苍白,颤声道︰“先到云岗。”
我呆了一呆,云岗是郊外的一处地方,很荒凉,平时没有甚么人去,离市区也相当
远。这家伙说出了这个地名来,是真的在那里可以见到他的首脑呢?还是在拖延时间?
正当我想到这一点时,横巷之中,走出两个警务人员来,其中一个,正是杰克。
杰克也看到了我,他扬手大叫道︰“喂,我有话告诉你,你过来。”
我道︰“我 ”
我只不过转过头去,讲了一个字,就给那人有了逃走的机会,那人用力一挣,挣脱
了我的手,向前疾奔而出,我立时叫道︰“捉往他!”
几个警员一起奔了过去,我也立时扑了出去,可是那人迅速地奔向对面马路,他奔
得比一头兔子还快,甚至翻过了正在路上行驶的一辆车子,滚跌在地上。
也就在那时,杰克也已奔到了我的身边,我一面向前奔著,一面道︰“捉住他,他
是他们中的一个!”
这句话,在别人听来,自然是莫名其妙,但是杰克却明白。
是以我们也迅速地穿过了马路,我们是眼看著他奔进一条巷子去的,可是当我们奔
进那巷子时,那人却已经不见了。
大批警员也奔了过来,杰克忙下令搜索。
当大批警员在每一层楼宇都展开搜索之际,我将如何捉到那人的情形,向杰克约略
讲了一遍。
可是严密的搜索,却找不到那人,就像几次封锁整个区域,找不到那辆大卡车一样
!
杰克暴跳如雷,我则在想著,现在,我只有一条线索了,就是自那家伙口中说出来
的一个地名︰云岗!
杰克气呼呼地道︰“你到哪里去。”
我道︰“我有点私人事要办。”
杰克并没有再向我追问是甚么事,那也是在我意料之中的事情,因为以他这时的心
情而言,他不会再过问其他事情。
我先回到了家中,进行了一番化装,又换上了一套残旧的衣服,从后门离家。
我自己的车子被撞坏了,我只好利用公共交通车辆,我转了两趟车,才登上了往郊
外去的公共汽车。
那一路线的公共汽车,在过了几个较多人居住的地方之后,车中除了我之外,只有
另一个搭客,我望著窗外,通向云岗的那条公路上,只可以容一辆车经过,如果迎面有
车来,必须有一辆车子,退回到避车处去,所以行进得特别慢。
我打量著和我同车的那个搭客,他看来像是一个乡下人,我打量了他一会之后,便
不再注意他,我曾经到过云岗一次,那是一个小村子,有几个农场,好像还有一家养蜂
园,除此之外,我想不起甚么了。
在我思索间,公共汽车已到了终点,当然并不是到了云岗,我必须在一条小路上再
行走半哩左右,才能到达。我下了车,找到了那条小路,向前走著。
五、奇怪的屋子
那条小路十分静僻,除了路边有几头狗,懒洋洋地躺著之外,一个人也没有,是以
我可以十分容易,便感到我的背后有一个人跟著,而且,我也知道那是甚么人,那就是
和我同车的搭客。
我在考虑了一下子之后,便故意放慢了脚步,等到那人追上我的时候,我转过头去
︰“请问,到云岗去,是走哪条路?”
那人点了点头,以十分好奇的目光望著我,然后才道︰“你是陌生人,到那种小地
方去作甚么?”
我苦笑著,摊了摊手︰“没有办法了,我有一个远房亲戚,开了一个农场,我想去
找点事情做,能混三餐一宿,心就足了!”
那人道︰“贵亲是甚么农场?”
我略呆了一呆,我只记得云岗有几个农场,都是规模小而设备简陋的,至于那些农
场,叫甚么名字,我可完全说不上来。
我只好含糊地道︰“我也说不上来了,好像是叫甚么记的。”
那人道︰“汉记,还是兴记?”
我顺口道︰“对了,好像是兴记。”
那人“唔”地一声,点了点头,不再出声,我和他并肩向前走著,等到前面已渐渐
可以看到几间屋子时,他指著一条小路︰“我是宝记蜂园的,有空来坐!”
我和他分了手,眼看著他走向那条小路去,下一会,他就转了一个弯,一丛竹子,
遮住了我的视线,我再也看不见他了。
我继续向前走著,来到了那几间屋子之前,有六八个村童正在屋前的空地玩耍。
这种偏僻的地方,一定很少陌生人来,是以当我出现的时候,那些村童,都停止了
游戏,望定了我。
这几间屋子之中,决不会有我所要寻访的目标在,所以我又继续向前走去。小路越
来越窄,我经过了几个农场,其中果然有汉记农场和兴记农场,我也没有进去。再向前
走,小路斜向下,通到海边。
当我来到海边时,我突然看到,在一个空地上,有一幢洋房。
那幢洋房的样子,也很普通,是常见的郊外别墅那一种,可是它建在如此偏僻的地
方,却不免给人以突兀之感,我望了好许,决定前去察看一下。
然而,在海滩上看来,像是根本没有路可以通向前去,我看到海滩上有几个孩子在
拾贝壳,我向他们走过去,问道︰“我要到那房子去,该走哪条路?”
一个女孩子抬起头来,望著那房子︰“这里没有路可通的。”
我笑道︰“那么,难道这房子中的人,不要进出的么?”
那女孩子天真地笑了起来,另一个较大的孩子道︰“穿过宝记养蜂园,有一条大路
,是通到那房子去的,你走错路了。”
我忙道︰“谢谢,我认识宝记养蜂园。”
我转身走回头路,又经过了那几家农场和那几间房子,来到了小路口。
我向小路走去,一路上很静,我转了几个弯,在那条下到两呎宽的小路两旁,全是
一丛丛的竹子,竹枝伸出来,是以我要不断拨开竹枝,才能继续向前走去,竹叶在被我
拨动之际,发出“刷刷”的声响来,情调倒真是不错,可惜我没有心情去欣赏。
走了不多远,我就看到了宝记蜂园。所谓蜂园,只不过是几间房子和空地,空地上
,整齐地排列著一行行的蜂箱,门掩著,我来到了门口,推开门走进去,那时,我已可
以从另一个角度看到那幢房子了。
我看到的是那幢房子的正面,的确有一条路,可以通过房子去,那条路的起点,好
像是在海滩边,和任何公路,没有联系。这真是一件怪事情。
我走进了养蜂园,除了蜜蜂的“嗡嗡”声之外,我听不到别的声音。
我向前走著,要穿过养蜂园,必须经过那几间房子,就在我经过那几间屋子时,听
得“吱呀”一声,有人推开了门,一个人探出头来。
那人正是曾和我同路的那个,他望著我︰“你没有找到亲戚?”
我只好道︰“是的,他出市区去了,没有回来,所以我随便走走。”
那人“哦”地一声︰“进来坐坐。”
这家蜂园已有很多年了,看来那人在这里,也住了很久,我也不妨先向他了解那屋
子的情形,是以我点头,讲著客气话,走了进去。
屋中弥漫著一股蜜糖的气味,有两架蜂蜜搅拌机,看来在我经过的时候,那人正在
工作,因为有一架搅拌机中,还在滴著蜜糖。
我坐了下来,随便谈了一会,便道︰“我上次来的时候,好像未曾看到有一幢洋房
!”
那人道︰“是的,去年才起的。”
我道︰“甚么人住在里面?有钱人也喜欢住那样的地方,真古怪!”
那人点头道︰“不错,真古怪,这幢房子中住的是甚么人,我们也不知道,但时时
有人进出,而且屋主人还有大游艇,看来很有钱。”
我又道︰“没有人接近过那屋子?”
那人摇头道︰“谁敢去?他们养著好多条狼狗,人还未走近,狗就叫了起来,就好
像我们一走近,就是去偷东西,有钱人就是那样!”
我笑道︰“我倒不怕狗,反正我没有事情,或许他们要请花匠,我也要以替他们带
狗!”
那人有点不以为然,可是他却也只淡淡地道︰“你不妨去试试运气。”
我站了起来,心中实在很高兴,因为从那人的口中,我已经可以肯定,这幢房子,
真的古怪了,毫无疑问,它一定可以满足我的好奇心,更有可能,那房子就是这批人的
总部。
我又坐了一会,和那人道别,穿过了蜂园,越过了一片满是荒草的田野,到了那条
路上。
站在那条由海边直通那幢房子的路上,更觉得那幢房子,怪不可言。
那条路斜斜伸向上,看来很有气派,在接近海边的路口,有一个水泥的码头,那是
一条不和其他任何路连接的死路,除了供码头上的人,直通那屋子之外,没有任何别的
用处。
我在路边向上走著,路的倾斜度相当高,是以我必须弯著身子向上走,在那样的一
条路上,自然不会有甚么别的人的。
当我来到了离那幢房子,约莫有一百五十码左右之际,我就听到了犬吠声,同时看
到,在屋子的大铁门内,有十七八头狼狗,一起扑了出来,大多数狼狗都似人立著,前
爪按在铁门上,狂吠著。
那一阵犬吠声,听来著实惊心动魄。
我呆了一会,继续向前走去,愈向前走,犬吠声愈是急,可是始终不见有人走出来
,我一直来到了离那铁门只有三五码处才站住。
那些狼狗的神态更狞恶了,露著白森森的牙齿,狂吠著,如果不是我和它们之间,
有一道门,它们一定冲出来,将我撕碎。
然而,就算有一道门隔著,我心头也泛起了一股怯意,不敢再向前走去。
可是,尽管狼狗吠得惊天动地,那屋子中,却不见有人走出来看视。在狼狗的口中
,自然得不到甚么消息,我又只好再向前走去。
当我来到了离铁门更近的时候,门内的那些狼狗,简直每一头都像是疯了一样,有
几头狼狗,拼命想将它们的身子自铁栏中挤出来,另外有几头,则不断向上扑著,想跳
出铁门来。
看它们的情形,真不像是一群狗,而十足是一群饿狼。我吸了一口气,大声叫道︰
“有人么?”
我已经尽我所能大声叫嚷的了,但是我的叫喊声,完全湮没在犬吠声中。
我再次大声叫喊,但是仍然没有人来。
这时,我看到有一头狼狗,几乎已可以攀出铁门来了,我连忙后退,那头狼狗,站
起来足比我人还高,就算只有一头,我要对付它,也不是易事。
我退出了十来码,离开了那条路,踏上了山坡,然后转到了围墙旁边,我转到了围
墙旁,那一群狼狗,也离开了铁门,而转到了墙内狂吠著。
我故意沿著墙,奔来奔去,那一群狗,也随著我在墙内来回奔著、吠著。
我在想,如果在这样的情形下,那屋子中仍然没有人出来的话,那么这屋子中一定
没有人,而如果屋子中没有人的话,那么我自然要另作打算了。
我来回奔了十几分钟,又回到了铁门口,那一群狼狗,又追了过来,这时,我看到
自那屋子中,有两个人,走了出来。
那屋子的花园相当大,当那两人才从屋中走出来的时候,我还看不清他们的脸面,
但是从他们走路的神态来看,那两人一定十分恼怒。
那两人一走出来,那群狼狗便往回奔了回去,那两个人来到了铁门前,果然,他们
神情愤怒,一看到了我,就大声喝道︰“你在干甚么?”
我的心中暗暗好笑,我那样做,实在太恶作剧了一些,但是除此之外,我也没有办
法可以引得那屋子中人走出来。
这时,对方虽然恼怒,然而我却笑脸相迎︰“对不起,惊吵了两位,你们是不是想
请一个花匠,或是甚么杂工?”
那两个人齐声怒喝︰“滚,滚开!”
我瞪大了眼睛,故意道︰“你们是哪里来的人?讲的是甚么话?人只会走,谁会滚
?”
那两个人中的一个指著我︰“你走不走?你要是不走,我开门放狗追你!”
我忙摇著手︰“走,我走,对不起,不过随便来问一问,请别生气!”
看那两个家伙凶神恶煞的情形,他们真可能放狗出来追我,我一面说,一面向后退
去,然后,转身向前疾走,一下子就奔进了蜂园。
我喘著气走进蜂园,那和我倾谈过一会的人迎了上来︰“怎么样?我听到犬吠声,
我早就劝你不要去!”
我苦笑道︰“你说得对,我看到了屋中两个人,唉,这两个人,比狗还凶。”
那人听我讲得有趣,大笑了起来,我趁机告辞,一小时后,我已经回到了市区,我
在被那两人吓走的时候,已经打定了主意,晚上再来。
我可以肯定,那屋子一定有古怪,而且十之八九,它就是我要追查的目标。我在日
间,毫无准备,晚上来的时候,我就可以有足够的办法对付那群狼狗了,当我回到家中
之后,我足足忙了好一阵子。
有一种喷雾,喷在人的身上之后,可以令人的气味暂时消失,就算灵敏和猎狗的鼻
子,也嗅不出来,我带了五罐那样的喷雾,以及一套爬墙的器具,和一柄可以发射强烈
麻醉剂的小枪,那种枪,射出的是如同注射器的不锈钢筒,能将强烈麻醉剂,迅速注入
被射中的目标之内。本来,我是很少用到这种东西,但是我想到那群狼狗,不得不小心
一些。
我还带了一具小小的红外线摄影机,以便在看到甚么古怪的事情时,可以拍下来。
我又带了一副红外线眼镜,可以使我在暗中看到事物。
当我准备好一切的时候,只怕第一流的国际特务,配备也不过如此。
等到天黑,我才动身,仍然搭车进入郊区,然后,在小路中走著,黑夜走在小路上
,分外有一种神秘之感,一路上惹起了不少犬吠声,到了一个旷地,停下来,取出那种
喷雾,从头到脚,使劲地喷著,直到喷完了三罐才停手,当我再向前走去时,我已经惹
不起犬吠声了。
我来到了蜂园门口,翻过了那一重篱笆,并没有惊动甚么人,轻而易举地穿出了蜂
园,不一会,我已经踏上了那条路了。
我抬头向上看去,那房子的花园中一片黑暗,房子的上下,有灯光透出来,从灯光
的透露程度来看,这屋子几乎每一个窗口,都有厚厚的窗帘。
我心情十分紧张,虽然我已使狗闻不出陌生人的气味来,但是狼狗的感觉极其敏锐
,只要有一点点声响,就可以发觉有异了。
我放慢脚步,向前走去,等到来到了离铁门还有十来码的时候,我就听到门内有一
阵狼狗的不安声,传了出来,但是狼狗还没有吠,这显然是那种喷雾的作用了。
我将脚步放得更慢,又走近了几步之后,我仍然用日间的路线,上了山坡,到了围
墙之旁,我细心倾听著墙内的动静,听到狼狗在不断走来走去的声音。
我沿著墙向前走,一直来到了屋子的后面,在墙内的狼狗,似乎并没有跟著我一起
来。
我又停了片刻,才取出那套爬墙的用具来,那套用具的体积并不大,但是一拉开来
,却是一具长十二呎,可以负重一百六十磅的梯子。
我将梯子顶端的钩,钩在墙头,一步一步,小心爬了上去,爬到了一半之际,停了
一停,戴起了红外线的眼镜,不一会,我的头部已探出墙头了。
我可以看到,屋后是老大的一片空地,全是水泥地,几乎甚么也没有,就是一幅空
地。
在那幅空地上,散散落落,伏著四五头狼狗。
我取出了那柄小枪来,我要翻进围墙,必须要先对付那几头狼狗,我连连扳动著枪
机,那五头狗在中枪之后,都挺著身企图站起来,但是都站到一半,就倒了下去。
趁还没有其他的狗来到屋后时,我立时翻过了身,落了地,迅速地奔到了后门,背
靠门站著。
屋中并没有声响,但是自门缝中却有灯光透出来,这不禁使我踌躇,那么大阵仗来
到了这里,我自然想进屋去看看,然而屋中有灯光,我如何可以偷得进去?
我等了片刻,轻轻地旋转著门柄,发出了极其轻微的“卡”地一声,门竟没有锁著
。
我用极慢的动作,将门拉开了一道缝来,将眼镜架到了额上,向内看去,看到了里
面的情形之后,我简直不能相信自己的眼睛。
通常的屋子,这样的后门,门内多半是厨房,或是仆人休息工作的地方,可是这时
,我看进去,却看到那是一间很大的房间,那房间内,一无所有,除了白的墙之外,甚
么也没有!
正因为四壁上下,全是白色,是以光线看来,也特别明亮。
在那样的情形下,我如果走进这间房间,简直就和赤裸身子在闹市行走一样,毫无
隐蔽的余地!
我呆了片刻,决不定怎么办,就在这时,我听得“拍”地一声响,里面的一道门打
开,一个人自那道门中走了出来。
我只将门推开了一道缝,仅仅可以看到里面的情形,除非那人走近门来察看,否则
他是不容易发现有人在门外,而如果我将门关上的话,反倒会引起那人的注意了。
从里面门中走出来的,是一个相貌很英俊的年轻人,那时,我不禁在想,一个人到
一间空无所有的房间来,有甚么事可做呢?这实在是一个很有趣的问题。
而我心中的疑问,立时有了答案,我看到那年轻人,来到了左首的墙前,那墙上全
砌著白色的方瓷砖,光净洁白,一点尘埃也没有。
那年轻人来到了墙前,伸手在瓷砖上抚摸著,当他的手停下来时,有一块瓷砖,弹
了开来。
看到这里,我已经惊讶得张开了口,合不拢来,可是接下来发生的事,更使我瞠目
结舌!
那年轻人伸手在领际,摸索了一阵,取出了一只圆形的环来。
那种圆环!
我已是第三次看到那种圆环了,而现在,在我的身上,也正有著一枚这样的圆环。
我看到那年轻人将那圆环,凑近墙上,因为那块弹开来的瓷砖遮著,是以我看不清
他在做甚么。
但是我立时想起了研究室主任的话来,他说,这圆环是一种高度精密的磁性钥匙,
那么,可想而知,在那瓷砖之后,一定有一个孔,那年轻人正在用这个圆环,在开启甚
么了。
我屏住了气息,只见那年轻人已缩回手来,墙上有三呎宽,七呎高的一部分,向后
退了开去,移开了两呎,那年轻人闪身走了进去,墙又立即退回到原来的地方,那道暗
门极其巧妙,在合上了之后,一点痕迹也看不出来。
我缓缓吁了一口气,我应该怎么办呢?我的确已找到了我要找的目的地,但是现在
,我该怎么办呢?
最妥当的办法,自然是立即退回去,和杰克带著大批警员前来。
但是这要耽搁很多时间,而我已经急不及待,我推开了门,闪身走了进去。
我早已知道,我走进那房间去,绝不安全,但是我却想不到,我的情形,竟会如此
尴尬,我才一走进去,里面的那道门,也恰在其时打开。
那道门一打开,一个人走了出来,恰好和我打了一个照面。
任何人都可以想像那时候的情景。
在一间空无所有,但是光线强烈的房间之中,我是偷进来的,而我才一偷进来,迎
面就遇上了屋中的人,我根本无法作任何的掩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