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理想国

_4 柏拉图(古希腊)
  在短短的一秒钟后,我半个身子已经探出了车厢顶之外——虽然我及时地做出了一个扑倒动作,希望不至于滚下去。但就是在双脚离地之后,仍然可以感受到一股巨大的力量把我往车顶外面推——看来这列火车虽说不怎么快,但是赋予我的动能倒是一点也不少,想来,这动能在我砸到铁轨上变成内能之后,一定会更加过瘾的。
  就在这短短的一刹那,我的右脚上突然感到了一股向后的拉力。这股拉力狠狠地扯住了我,与惯性加在我身上的动能抗衡着。不过,在维持了短暂的平衡后,惯性带来的动能还是压过了这股力量,把我向着车厢下狠狠掼了下去,熟悉的失重感随之而来。
  “抓住了!快!大家一起拉队长上来!”失重感仅仅持续了极其短暂的一刹那,接着周围的景物都静止了下来。这时我才看清楚:自己整个身子都吊在了车厢顶外面,亏好大家反应及时,抓住我一条腿,不过腿上的伤口也被扯裂开了,这钻心的疼痛让我连叫一声都叫不出来,险些背过气去。
  众人三下五除二,将我拖回车顶。不过我已经顾不得腿上的伤了,没有看伤口的状况就站了起来四下瞭望——要知道这可是军车,一路上没有上级命令不能停下,怎么会急刹车的?难道……难道撒哈拉沙漠里也有像理想国那样的靠扒铁轨赚钱的人?那么前面冒出来的黑烟又是怎么回事?
  一发打在我脚边上的、险些将我的右脚来个对穿的子弹很好地说明了一切。很快,我就注意到南方方向沙尘滚滚,似乎来了不少人,不知是哪个人大喊了一声:“不好了,有土匪打劫!”
  靠!这算是我来到49世纪后见过的最离谱的情况了!虽说我们这列火车是临时征用的运货车(当然,这条铁路上也只有这种车厢),但好歹车厢外面都涂着相当醒目的维持稳定部队徽记——一个金色的圆圈,中间是一个黑色的正方形,以显示这列火车军列的身份。这徽记足有两米多高,不可能不被注意到,这一带又没有什么有名号的叛乱组织或是地方武装,怎么会有人敢来袭击?
  不过现在也不是想这个的问题了。在火车前方,一道乌黑的烟柱直耸云霄,很明显,这些袭击者把二战时白俄罗斯游击队的招数用上了——炸铁路。亏得火车速度不算快,又制动及时,所以才免于倾覆——要是这些满载弹药燃油的车厢倾覆的话,估计十有八九得炸个爽快,到时候场景绝对壮观。我连忙拔枪在手,对还在发呆的众人喊道:“快去拿武器,准备战斗!”
  这句话真是有些“一语惊醒梦中人”的效果。在我一声高呼之下,如同被冻住一样发愣的地勤人员们这才开始急忙行动起来。很快,刚刚下到车厢里的戴维斯就和其他人一起搬出了不少武器箱。不过在出发前,为了方便保管起见,我们的自卫武器一律被拆卸开装在了箱子里放进车厢,弹药也被从弹夹里取出,集中存放起来。结果我们不得不在打开箱子之后面对一大堆步枪完全分解的零件,而那边不明身份武装分子却迅速地逼近了火车。
  现在,火车上的人已经能够看清这些“欢迎”我们的人的样子了。总的来说,他们的装备还算不错——几辆轻型军用4X4底盘轮式装甲车开在最前面,这些D91装甲车自然是BUB军工公司的产品,鬼知道是怎么落到这帮非洲人手里的。不过让我们欣慰的是,这些装甲车的炮塔里似乎装备的不是常见的35毫米速射炮,而是一挺9毫米机枪,这至少意味着我们将要面临的火力会弱很多。装甲车后面是十几辆装着深绿色遮阳棚的武装吉普车,这些坐满人的吉普在崎岖不平的沙地上上下颠簸,我想里面的人一定不怎么好受——这车悬挂装置可不怎么有用。当然,后面还跟着不少轻型运输卡车,和吉普车一样都是军用品,甚至连暗绿色的出厂涂装都保存着,上面满满当当地坐着全副武装的人员。
  眼看着这支为数不少的车队迅速接近了火车,枪声开始由零星变得稠密起来,我心里有些没底了——那些吉普和小卡上坐着的人,少说也有两三百号,要是那几辆D91装甲车也是满载的话,可能来人不下三百五六十。而我们这边,虽然火车上运了足足一个舰载战斗机中队、一个舰载直升机分队,飞行员、地勤人员、还有一大堆顺道搭便车的各色闲杂人等,倒也有七八百人,不过能够作战的就没几个了。更不用说大部分武器还不能用,为今之计,只有试着虚张声势,看看能不能吓住他们了。
  “赶紧通知所有人,立即退到车厢里去!”我对着几名地勤机械师喊道,他们连忙跑出去通知其他人了。这种货运车厢虽然完全密不透风,但钢质车厢壁的厚度还是不小的,最厚的地方足有十毫米以上,至少可以抵挡一下小口径枪弹。不过我这话算是说得晚了点,因为大部分人此时早就已经在飞来的子弹的驱赶下开始争先恐后地往车厢里钻了。
  等到我和最后一些留在车顶上的人员撤进那些炎热无比、充满异臭的车厢里之后,这些土匪已经在离火车不足百米的地方停下了车,开始蜂拥而上,向火车发动进攻。这情形就像是一大群饥饿的蚂蚁围攻一条动弹不得的毛虫一样,当然,在这种情况下,作为毛虫,你是绝对不会好受的。
  在一通忙乱之后,那帮平时没有多少摸枪的机会的空勤人员们总算是将那一堆堆零散的套筒、枪机、枪管、护木拼装成了G10步枪的形状,并装上了10发弹夹。我们赶紧把步枪分发给了每一个看上去能够作战的人,大部分人不待命令,就把枪口伸出火车狭小的通风口,对外胡乱射击起来。
  这些人的射击技术相当差劲,不过也不会比国防军陆军部队更差——和中心城的那些陆军一样,这些人压根就不知道瞄准为何物,几乎没有一个人把眼睛往步枪的照门上面凑,而是只管将枪口伸出去,然后就是连扣十下扳机,再装上后面的人递上来的弹夹。而且看他们那样子,似乎个个都笃定子弹一定能打着什么似的,这大概算是一种心理学作用吧。不过这种盲乱的设计也不是毫无作用——那些戴着贝雷帽,披着白色斗篷的土匪们似乎并没想到车上还会有不算弱的还击火力,登时被撂倒不少,剩下的慌忙就地卧倒,朝着车厢射击,后面的装甲车和吉普车上的重机枪也对着车厢猛扫。多亏我们的车厢外特别加厚的装甲板,居然如数挡下了对方的火力。绵密的弹雨砸在渗碳钢板上,发出了“稀里哗啦”的声音,就像是暴雨打在屋顶上一样。虽然基本上伤不到车厢内的人员,不过已经吓得很多人在角落里缩成一团,有些嘴里在喃喃自语,不知说些什么,还有的则在低声抽泣。
  就这么来来回回打了一阵,外面的枪声渐渐稀落了下来。戴维斯凑近一个通风口朝外看了看:“这些家伙开始往车头那边去了。”
  车头?现在铁路都被炸断了,就算他们抢下了机车,一时半会也不能把车走,那他们去车头干什么呢?不过我现在可管不了这么多,防患于未然最重要:“各位,谁愿意和我一起到前面去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第五十九章 火车争夺战
  我们乘坐的这种货运火车,与常见的客车车厢是不同的:虽然车厢前后也有门可供出入,但是每两节车厢之间没有相互联系的封闭式通道,而是通过连接锁定装置连着。也就是说,当我们从一节车厢前往另一节车厢时,将会短暂地暴露在外。
  这可不是什么好事。因为我们这列火车一共有首尾两辆机车,中间则是十二节车厢,装载着十二架固定翼舰载机(EL-1垂直起降战机和“蜗牛”水上飞机)、六架舰载直升机以及大量燃油弹药和备件。而我们现在所处的位置,正好是倒数第三节车厢,也就是说,要想到达前面的机车,得离开有装甲保护的车厢,暴露在外十次,而那帮土匪是不会放过这么好的打爆我们脑袋的机会的。
  果不其然,当我们拉开第11号车厢的钢质前门时,伴着沙漠的热风一起来的,还有密密麻麻的子弹。车门附近的车厢壁顿时被打得火星四溅。令人气闷的是,这种车厢的门居然是向内而不是向外开的,因此根本不能推开后当做掩护的盾牌用。
  第一个跑出去的是一个绰号“面条”的矮个子维护工,这小子是走后门进来的,性格相当冒失,平时在维护飞机时,好几次差点酿成重大事故,甚至有一次在清理发动机时抽烟,居然引燃了剩余燃料,险些导致火灾。这回,他一如既往的冒失总算是给他带来了应得的恶果:“面条”的两条小短腿刚刚迈出门外,就被右边“咻咻”飞来的一排子弹击中了。他的身体顿时像一个被戳破的装满红色颜料的橡皮球一样,爆出好几片血花。而要了他性命的则是一发12.7毫米重机枪子弹——这发穿甲弹直接的钨钢弹头直接击碎了这个冒失鬼的颅骨,炸散的脑浆沾满了车壁。
  “小心!”我下意识地喊了一句。当然,在场的人只要不是瞎子,都不会再贸然往外冲了。眼前的情形就是最好的纪律戒条。我见一时出不去,赶紧对戴维斯道:“你赶紧用无线电联络最近的驻军,报明方位,让他们来收拾这个烂摊子!”
  我们几个用手托着步枪,试探性地将枪管伸出去开了几枪,当即引来了一阵密不透风的弹幕回击。被卡在火车挂钩上的“面条”的无头尸体又吃了不少子弹,被打成了一滩模糊不清、散发着焦糊味的血肉。戴维斯喊道:“妈的!这外面至少有五十个狗崽子在盯着我们呢!”
  我点点头表示赞同:“外加两挺以上的重机枪,好极了,我们怎么过去?”就在我说话的时候,突然听到了头顶上不远处传来了轻微的“咚咚”声。
  什么?有东西在车厢顶上?难道是哪个家伙动作不够快,没有下来?我立马否定了这个想法。不可能,绝对不可能。要知道,外面那些土匪们似乎对我们可谈不上有多友善,要是他们看到有人呆在无遮无靠的车顶上,想来是不吝于送他半斤铜质弹头的。
  外面的枪声又响了起来,很显然,这回他们开始试图用12.7毫米穿甲弹击穿车厢的临时装甲了。随着一阵钝重的撞击声,车厢内壁上居然出现了一些凸出的指头大圆点。虽然仍旧没有一发子弹击穿渗碳钢板,但是已经吓得大家不由自主地向右缩去。
  就在射击稍稍停息的时候,我似乎又听到了头顶上传来了“咚咚”声。而且这一次距离我们更近了——甚至可以说,就是在我们头顶上!我凑到戴维斯耳边轻声问道:“你有没有听到什么?”
  “那还用说,上面有人。”戴维斯以同样低的声音答道。不过其他人还是茫然未觉,极度紧张是一个原因,但我俩那飞行员特有的敏锐感官恐怕才是我们能够感到不对劲的主要缘由所在。
  戴维斯踮起脚尖,静悄悄地移动到了门口的位置。在机枪的射击间歇中,一只握着什么东西的手突然从门框上伸了下来。戴维斯眼疾手快,用力一把扣住了这只手的手腕,然后用双手拇指卡住腕关节,狠狠一拧。
  随着“咔哒——”一声轻响,我们头顶上传来了鬼哭狼嚎的惨叫声,这声音搞得我心里发毛——我以前在航校放单飞时,就曾经在驾驶教练机降落的过程中崴了脚,脱臼那美妙的滋味,到现在还令我记忆犹新。一个圆筒形的东西落在了车厢里,一路朝我们这边滚过来,在钢质地板上发出“滴溜溜”的声音。所有人都惊恐地缩成一团,尽量避开了这玩意的移动路线,最后还是我把它捡了起来。
  这是一枚理想国国防军使用的N-81手雷,外面还罩着个黄铜制成的预刻破片筒,对着光线一照,只觉寒光闪闪——幸好我们发现及时,没有给对方拉下拉火绳的时间,否则这枚手雷产生的破片就足以了断车厢里的所有人。
  另一边,戴维斯死死扣住对方手腕,双脚盘成弓步,与上面的偷袭者较劲。由于光滑的车顶无处着力,这个家伙大半个身子很快就被拖了下来,不过似乎后面还有人拖着他的腿,使劲不让他掉下去,我和几个地勤人员与卫兵连忙上去帮了戴维斯一臂之力,才把这个家伙连同他的同伙一同拽了下来。还没等他俩做出反应,大家就一哄而上,缴了他们的武器,然后架住了他们。
  “好极了,看来这帮土匪也算是善解人意,居然给我们送来了人肉盾牌。”戴维斯用手枪指着其中一个偷袭者笑道。我们一阵射击,将一帮企图乘乱接近列车的匪徒打得退了回去,然后用这两个家伙当做盾牌,堵在了车厢之间。
  这个办法果真有用。外面的敌人投鼠忌器,没敢朝我们这射击。当然,他们没有狙击步枪应该也是一个原因。我们如法炮制,很快就到了二号运货车厢,却听见前面的一号车厢那儿传来了激烈的枪声,顿感情况不妙。
  果然,当我们冲进一号车厢之后,只见里面已经开始了一场小规模的阵地战:不下二十个匪徒占据了车厢的前半截,剩下的十几名官兵则守在后半截,车厢里到处都是尸体,少说也不下三四十具——很可能是这里的人没有及时关闭车厢门,结果给了敌人可乘之机。现在,双方以一架放在车厢正中间的H-11直升机为界,正在对峙着——在这种狭小空间内,没人敢露头找死,也没人敢用手雷或是枪榴弹,双方就这么互相盲目射击着,乱飞的步枪弹把车厢里的一切都打得千疮百孔。
  “好了,李笑云,我们收到答复了!”跟在后面的戴维斯低声道,“当地驻军表示,他们马上就来!”
  第六十章 恢复秩序,继续上路!
  “马上到?什么是马上到?”我对这个答复感到很不满意——军列被袭击已经够气闷了,呼叫个增援还回个“马上”,真让人无话可说。
  不过这帮土匪们可没闲着,他们见一号车厢里的战斗久拖不决,居然又组织了一帮人从一号车厢的后门发动袭击。幸亏我们早已料到这一着,将一挺从H-11舰载直升机上卸下的舱门机枪架在了一台空勤的弹药搬运推车上,放在了二号车厢前门的后面,等到土匪们冲到离车几米时,大家才推出这挺9毫米重机枪,照着他们像用喷壶浇水一样一顿弹雨泼下去,只听一阵鬼哭狼嚎,那些自以为得计的倒霉鬼无一例外,个个都呜呼哀哉,伏惟尚飨了。
  在袭击失败后,僵持局面又维持了几分钟。最终土匪们自行退出了内部已经被打得蜂窝一般的一号车厢,撤进了机车里固守。我和戴维斯连忙从后面的车厢找来更多的能够作战的人员,准备一鼓作气,把机车夺回来。要知道,这辆机车要是被破坏的话,我们就只能由车尾的那辆机车把我们往回拖了。而最近的能够提供修理的车站,也远在两百公里外。一来一回要一整天才行,而我们可不想延长这种令人发狂的旅行哪怕一分钟了。
  没想到,就在我刚刚向众人布置完夺回机车的作战计划后,车厢外却传来了一声尖锐的哨音,这声音很是刺耳,就像是切削机床上切割钢条的声音一样。这哨音一响,那些土匪们就开始用当地土语叽里呱啦地嚷嚷起来,然后……他们开始跳上吉普车、轮式装甲车和小卡车,开始调头撤离。
  有几个年轻气盛的卫兵见机会难得,举起步枪就打算射击那些跳下机车往回跑的家伙,但被我高声制止了。“穷寇莫追,我们可不是这里的治安警察,只是路过而已!”我对他们解释道。是的,这麻烦还是留给本地那些玩忽职守的家伙收拾吧。
  短短一两分钟之后,所有土匪都乘着车辆扬长而去了,扬起的沙尘就像是一场小型沙尘暴。除了一地的车辙印外加一辆抛锚的吉普之外,就只有一些血迹、闪闪发光的黄铜弹壳和武器零件,证明了这里曾经发生过什么不太和谐的事情。
  那帮土匪前脚刚走,“反应及时”的当地驻军就风风火火地赶来“救援”了——十多辆锈迹斑斑的铁罐头似的装甲运兵车在沙丘上卷起漫天尘土,其发动机刺耳的噪音老远就传到了我们的耳朵里。在赶到火车旁之后,这些家伙似乎也没有“远追穷剿”的打算,而是像模像样地在停滞不动的列车旁布置了一大圈“防线”,又是挖散兵坑又是架设火力点,搞得好不热闹。一帮军官模样的人也跳下来,开始像模像样地在列车边上左看看,右看看,时不时把地上乱七八糟的什物拿起来“检查”一番,然后煞有介事地掏出五花八门的笔记本或是便笺,也不知在记录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整个场面活像是二十世纪九十年代俄罗斯那些私人制片厂拍摄的三流警匪片里的桥段。
  我现在肚子里已经憋了不少火气,巴不得马上找个人发泄一下。不过还没等我下去找人,一个肩上顶了四条银杠的上尉就主动找到了我。这是个身高一米六左右的黑人,剃了个光头,因此脑袋显得越发的小了,与那顶大檐军帽很是不相配。他用不太熟练的理想国式英语自我介绍道:“李笑云长官,您好。我是自由国家联合体南阿尔及利亚特许邦国自卫军第33混成步兵旅第10营营长阿布杜.沙因萨上尉,奉命前来支援贵部,请指示!”
  “指示?”我现在简直是不知道该哭、该笑还是该躺在地上撒泼打滚了,“指示什么?土匪早他妈跑得没影了!要么你把他们统统抓回来法办也行!”
  沙因萨连连摇头:“对不起,李笑云少校。我接到的指示是‘增援’贵部,不是逮捕土匪,那个……嗯……应该是地方安全部门的事情。对,安全部门才管。长官,您要知道,我们这里是文明的法制国家,不是野蛮的亚欧社会共和国,一切要按法律来。土匪……啊啊,土匪么,那是属于刑事犯罪范畴的,如果不是当场抓获,就得出示逮捕证才行,而我没有逮捕证,是无权抓捕良民的。”
  “当场抓获?那好,混小子,我们这儿正好抓了两个现行的。”戴维斯一手拽着一个愁眉苦脸的土匪走了过来,我立马分辨出那就是企图从车顶上朝我们丢F45破片手雷,结果被戴维斯拽下来当盾牌的家伙。不过这两个家伙看到了沙因萨上尉,脸上的愁苦表情立马消散了不少,大有我又得命也的感觉。
  “哦?抓了现行啊,好好好。”上尉脸上闪现出一丝尴尬神色,旋即消失不见,“既然如此,那就请让我们按照军政条例,将这两人带回驻地依法审判吧。感谢理想国海军航空兵部队的合作,同时我部对于防区内出现土匪武装一事深表愧疚,向贵部致以最深切的歉意。”把一堆套话扯完之后,他示意那些当地驻军将这两个家伙塞进了装甲运兵车,然后一干人等也上车扬长而去。
  至于我们这边么,就只好自认倒霉了。有至少二十人,包括地勤人员、卫兵和花钱搭便车的闲杂人等,在这次事件中丧生,土匪们也丢了十来条性命,一架H-11直升机和大量零部件被报销。万幸的是,我们没有损失任何飞行员。当然,物资损失倒可以向上级报销,但要命的是,负责修理铁道的工程兵部队直到次日凌晨才坐着一列工程车“千呼万唤始出来”,等他们气定神闲地铺好那断掉的两米铁轨时,已经是第二天下午了。结果么,我们在当晚进入下一个车站时,几乎所有人都是满腹火气,亏得这个小站点没有酒精饮料出售,否则当晚肯定要闹出事情来。
  我呢,也只好打长途电话,向奥菲莉亚如实汇报了这几天的“奇遇”,我俩说了半天,最后只能相对叹气了。不过奥菲莉亚告诉我,像是这种情况,很有可能是当地驻军在做“副业”,而之所以军列也遭到攻击,大概是由于这条路线上的火车为了自保,习惯于把车厢上涂上维稳部队的军徽,结果搞得做副业的驻军无法分辨,才出现了这次“误会”。不过她安慰我说,这件事现在已经被媒体炒得热火朝天了,我的知名度呢,自然又大大地往上攀升了一截,至少在剩下的路程上,是不会有人来找麻烦的。
  我听完这番话之后,几乎连话筒都差点拿不住了。
  第六十一章 红海之滨
  虽然这次后来被世界各大无聊媒体炒作成“撒哈拉沙漠军匪巅峰对决”的愚蠢事件给我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印象,但和后来命运之神降在我身上的那些事比起来,也确确实实只能算是我的维稳生涯中一个小小的插曲。在袭击事件过去五天后,加强了戒备的车队到达了撒哈拉腹地最大的城镇卢姆堡——这是一座典型的“火车拉来的城市”,其之所以存在,完全是因为这里是撒哈拉大铁路和非洲南北大铁路的唯一交点。每天都有大量原木、焦炭、家畜制品和水果、粮食等商品在这里通过,其贸易不消说全都是伟大的BUB公司掌控的,据说还能得到国际共和委员会的大笔补贴,城里更是密布着全副武装的公司卫队。当然,我才懒得管这个。卢姆堡对我们的意义就是——总算是到了个人能呆的地方了。
  在我们到达的当天晚上,几乎全体官兵都不吝惜那一百七十万元六小时的房价,争先恐后地住进了当地的BUB公司开的孟德斯鸠宾馆分店里——当然,从经济角度来看,这其实一点都不划算:按照本姑娘在21世纪和干爹一起在世界各地旅行的经验来看,这家分店的水平恐怕连一星级标准都达不到。房间狭小、没有空调设备倒还在其次,因为这点缺陷和其它更要命的缺陷比起来,就算不上是缺点了——这座建筑与其说是宾馆,倒不如说就是座最糟糕的廉租房公寓楼。里面虽然水龙头、电话、电视一应俱全,不过只有一楼大堂里的那个水龙头能够放出铁锈色的“自来水”,别的水龙头大多已经锈得不成样子了。电视、电话似乎从来就没人用过——房间里除了一盏昏黄的吊灯之外,根本没有堪用的电器。
  最惨的是,这里的窗户上既没有玻璃,也没有纱窗,而是装着几根儿臂粗的铁条,看上去哪像旅馆,分明就是监狱。到了子夜时分,无穷无尽的蚊虫就唱着“嗡嗡”的战歌,向我们发动了一波又一波的攻势,导致了严重的流血事件——这是真的,当晚的战斗结束后,全体官兵,无论是地勤人员还是飞行员,都无一幸免地流了不少血,污黄色的石灰墙面上更是血迹斑斑,大部分人被叮得浑身肿胀,就像是癞蛤蟆一样。
  在卢姆堡,我们得到了一批补充的人员、武器弹药和直升机,用于补充上次遇袭的损失,一些重伤员也就地接受了比较全面的检查治疗,大部分人都趁机来到城里的集市上,摆摊出售自己私下夹带的各种武器弹药和小工艺品,为发展市场经济努力添砖加瓦。而中队的炊事员则拿着一麻袋廉价闹钟在以物易物的集市里四处搜罗新鲜蔬菜。3月27日中午,一切休整、准备工作算是做完了,我手下的飞行员和地勤人员也个个都赚得盆满钵满,大家把一应采购来的物资丢进车厢,又继续向东进发。
  到达我们的目的地——下埃及特区的新亚历山大港时,已经是4月1日了。这座港口城市名副其实,因为它就是建立在原来的亚历山大港的遗址上方。在遥远的21世纪,我曾经去过“古代”的亚历山大港(当然是跟着旅行团去的)。那时的亚历山大港给我的感觉还算不错,除开风土人情不论,如果把低矮棚户区去掉,再把清真寺换成东正教的教堂,那么亚历山大港和摩尔曼斯克也有七分相似,而这个“新亚历山大港”……
  “真是不敢想象,这种地方会成为一个六十万平方公里面积、八百万人口的特区的首府?怎么说也不至于这么寒酸嘛!”当火车开始减速驶入新亚历山大城南的火车站的时候,我虽然早已见惯了49世纪那种一片萧瑟、破败不堪的城市,有了些心理准备,但还是被眼前的景象震撼得不轻。
  “而且还是‘地中海与红海沿岸第一大港’呢,我的天。不过还好,比我们那的三五十人的小镇子要强不少了。”戴维斯评论道。
  眼前的景象确实很是不错:由于几千年的地质变迁,现在的尼罗河三角洲的流向和原来已经大相径庭了。尼罗河在下游最末端向东转向,夹带的泥沙冲击出了一个三角区域,将过去的亚历山大港掩埋于其下,这就是现在的“亚历山大岬角”,同时也成了红海和地中海的新分界线,取代了苏伊士运河的位置。而这个岬角顶端与西奈半岛的距离只有一公里多,是我们前往目的地的理论上最近捷径,而新亚历山大港,就建在岬角的南端。虽然绝对位置不变,但是相对位置却由地中海沿岸港口变成了红海沿岸港口。
  与过去那个港口区吊车林立、集装箱成堆,道路四通八达、船只几乎挤满入港航道的“亚利山大港”来说,这个“新”的简直连冒牌货都不算:整个港口城市只有呈十字形交叉的两条街道,那个十字路口当然就是“市中心”了。全城(如果这里能算得上城市的话)最高大的建筑只有三座——BUB分公司代表处、火车站大楼和市政厅大楼。而且就算这三座大楼,也只不过是三座三层楼高的水泥房子。整个城市的街道上只有大型单峰驼和大蜥蜴拉的平板车,算是交通工具,港口里更是船只寥寥,在西边残阳的照耀下显得一片惨淡。
  “算了,也许是因为这里根本没有什么商业往来吧。”我自我解嘲地说道。现在的红海,早已没有过去的繁忙了。这倒不是因为没有商业需求,实际上,来自澳洲的南方联盟的各种货物,每年总有几百万吨,目的地自然是我们伟大的理想国了。不过红海的曼德海峡早已被亚欧社会共和国死死封锁了,除了海洋生物,谁都休想通过,因此大洋洲的船只一般从好望角绕道,或是跨过太平洋直航美洲西海岸,红海里基本只剩下了捕鱼业。
  在火车驶入车站后,戴维斯才放下了望远镜:“我刚才没有看到岸边的珊瑚礁,也许这也是个原因吧。现在海岸上光滑得像被刀剃过似的,不是沙漠就是秃岭,恐怕水里也没多少活物。”我点点头,原来的红海沿岸是有大片珊瑚礁的,被誉为“红海的裙边”。想来赎罪之战中,这一带海域没少挨辐射,所以生物量至今没有恢复。想到这里,我心里倒也有了些伤春悲秋的感觉,不过现在可不能想这些,因为我来这里是有正事要办的。
  “指挥官,出状况了,请您来看看!”有人对我喊了一声,打破了我的思绪。我连忙从车顶下到了站台上:“什么情况?”
  第六十二章 车站风波
  “报告,前面车厢的地勤人员把飞机装上卡车往空军基地运时,不知怎么和一帮公司的人冲突起来了。互不相让,闹得很不好看,两边都等着你去调解呢。”说话的是一个挂着少尉军衔的技师。从他一脸郁闷的表情能够看得出,他对这种事情也是相当无奈。
  很好,很好,这几天真是撞邪了,卸个飞机也能得罪人。我还没想好该说点什么,第3舰载机分队的分队长吉斯.欧曼中尉又跑了过来:“指挥官,那帮公司的混蛋说理说不过我们,就躺在飞机里赖着不动了,非要你亲自过去。”
  这下不容我不管了,虽然不清楚也暂时来不及搞清到底发生了什么,但至少有一点是肯定的——这绝不是什么好事。戴维斯见我跑了出去,也赶紧跟了上来。其他暂时没事干的官兵见状纷纷跟在后面,居然陆陆续续来了近百人,场景蔚为壮观。站台上几个当地人见了,无不侧目,不知情的还以为是在抓小偷呢。
  发生纠纷的地点在车站的最北边站台,也就是二号车厢的位置。一辆巨大的载重卡车正横在站台上,上面装载着我们中队的670号EL-1舰载战斗机,问题的根源出在车头部位——那里现在已经撞得变形了,正和一辆车门上涂着“BUB”字样的“卡兹”轻型拖车撞在一起,拖车后面还拉出了一条长长的车辙印,似乎在“接吻”之前曾进行过紧急制动。
  两辆车呈“T”字型相撞,“卡兹”拖车的右侧车门被撞得瘪了下去,挡风玻璃也破碎得如同蜘蛛网一般。幸好载重卡车当时刚刚开动,车速不快,所以没有造出人员伤亡。虽说我开车的经验远远不如开飞机,但也能轻易地判断出,责任完全在于那辆BUB公司的拖车——这里是车站的单向出口,而那辆车却一头冲了进来,不消说,肯定是打算抄近路,结果却没有料到正有车辆从这里经过。
  不过,谁对谁错可不完全是我们说了算的。至少,那个坐在飞机机翼上的家伙可不这么认为。这位仁兄身穿BUB运输公司的灰蓝色条纹制服,光头上扣着一顶难看的鸭舌帽。不过那身制服显然不怎么合他的身材——虽说这已经是最大尺码的制服,但他的体重至少也有一百五十公斤以上(也只有BUB公司的正式职工能有这种吨位),脖子就是盖住衣领的一圈圈赘肉,躯干则圆得像是个肉球,简直不知道他是怎么把自己塞进“卡兹”狭小的车厢里的,EL-1薄薄的切尖三角翼被他这么一压,顶端居然隐隐有些弯曲的样子,看得我忍俊不禁,“扑哧”笑出声来。
  “你,就是你呢!笑什么笑?你们这帮村狗子知道自己撞了谁的车吗?”那胖子见我笑了起来,当即露出一副“是可忍孰不可忍”的表情来。我完全无视他的这句话里那些让人不舒服的威胁语气。哼,你不就是BUB公司这个“史上最大犯罪窝点”里的一个胖子么?你们的公司卫队的人我都打得不少了(当然是在非常情况下打的),难道还怕你一个连小喽啰都算不上的?于是我正眼都不看他一眼:“先生,请您听好了,我们是维持稳定部队非洲派遣军海军航空兵第一联队A中队,现在执行军令,奉命转移到下埃及地区参加维持稳定行动,闲杂人等如有阻拦、破坏行为,依军法论处!”说完一把揪住这胖子的衣领,打算把他从机翼上扯下来。
  哪知刚一凑近,就闻到一股酒气扑鼻而来,辛辣刺鼻,就是我干爹喝醉时,也不过如此了。这混蛋见我来揪他,立即双手扯住我的右手手腕,一边挣扎一边乱叫:“你们他妈什么东西,也敢跑来碍事?赶紧把钱赔给老子,不然你们个个都给我小心些!”我本来手上劲就不大,加之这醉鬼不知轻重,右手手腕险些被拧得脱臼,连忙伸出左手扣住了他的右腕,向后使劲掰,僵持不下:“我们这是执行军令!阁下醉酒驾车、冲撞武装部队、阻碍军队部署,已经违反了自由国家联合体的刑法,马上跟我们去警察局走一趟!”
  “军令是他妈臭婊子的狗屁!”这醉鬼一口酒气喷在我脸上,“老子干正事,要你们开车堵在这里?还不快赔钱?老子这车撞坏了,值多少钱?你们村狗子见过这么多钱没有?”
  这厮醉话还未说完,就被人一把揪翻,掼在了地上摔了个灰头土脸。由于我们刚刚互相拉扯得太紧,结果他被拖倒时,我差点也被连带着拉倒在地。戴维斯和其他几名士官立即上来把他扯开了。
  “这下子有些不好玩了,”我对戴维斯道,“你说这算怎么一码事呢?”
  “这都要怪那些设计师们,要是我们这些飞机续航力稍微远一些,能够自己转场,这些日子的混账事也不会发生了,”戴维斯踢了地上那家伙一脚,“把这头肥猪拖走,我们直接把那破车拖开,看谁敢怎么样。”
  在场官兵对此提议一致同意,很快,这个嘴里含混乱骂的家伙就被丢进了一个空无一人的传达室里锁了起来,大家将被撞坏的拖车挂在了另一辆卡车的后面准备拖走,没想到车站外突然喧哗了起来。
  “怎么搞的?”我们赶紧往外一看,真是不看不知道,一大群穿着公司制服的家伙正在“群情激奋”地从大街上往这儿走呢。大部分人拿着各种刀斧棍棒,嘴里大声嚷嚷着,倒是和过去在莫斯科上街游行闹事的光头党们有几分神似,似乎大有要和我们“讨还血债”的意思。
  “咦?这倒怪了。”我对这些流氓似的家伙倒不害怕,但却感到很是奇怪,其他官兵也面面相觑:这些家伙是怎么知道这事的?
  第六十三章 新亚利山大港暴乱
  眼见那帮穿着公司制服的混蛋大呼小叫,堂而皇之地朝我们冲来,全中队的官兵可是再也忍不住了。虽然这些人平时不见得有多少勇气,也大多不是一线战斗人员,但至少也多是七尺男儿。泥人也有三分土性,何况正规军军人?当即有不少人举起G10步枪或是抽出CT45自卫手枪,对准了这些拿着棍棒铁锹冲来的家伙。
  不过这些家伙也不知今天吃错了哪味药材,居然完全不惧怕对面的枪口,仍旧喧嚷着逼了过来,行进速度反而更快了。最为诡异的是,一些穿便装的人也成群结队从路边小巷里钻了出来,像一群群蚂蚁一样聚在了人群后面。我见这情况实在过于反常,对戴维斯道:“今天这情况不对,恐怕不是偶发事件这么简单,我们最好不要擅自处理,你赶紧用无线电联系国防部,把事情通报上去再说。”
  “这恐怕就要花点时间了,”戴维斯担忧地看了看对面压过来的人群,“无线电电台现在还在车厢里没有卸下来,可能要花好几分钟,你们挡得住么?”
  我想了想:“大概可以吧,待会实在不行,我让大家对地面射击,看看能不能稍微吓阻这些家伙。”
  “只怕不行,我们这些人的枪法你上个月又不是没见识过,对地面射击,只怕会误伤很多人,再说这条干道是水泥地面,就算没有打中人,光是跳弹也很有可能要了哪个倒霉鬼的命。这些混蛋死几个倒是无所谓,但是要是把事情闹大了……”他剩下来的半截话尚未说出口,就被“啪——”的一声枪响打断了。
  糟糕!肯定是有人心理压力太大,率先开枪了!我们连忙循声望去,只见对面人群一片骚乱,一大堆人挤在了一起,接着有个阴阳怪气的人尖着嗓子嚎道:“天哪!美洲军队打死人啦!”这一声叫唤,登时一呼百应,人群一迭声地喊叫起来:“美洲佬随便杀人啦!”“天杀的维稳部队杀人啦!”“妈的,这是不让咱们非洲人活啊!”幸好,大部分人并不会英语,嚎叫时使用的是当地土语——一种听上去类似于阿拉伯语和希腊语混合的语言,我们基本听不懂,也算是“耳不闻为净”吧。
  不过下一个节目就不容我们再熟视无睹了:随着这一阵阵哭号咒骂,越来越多的人走上街头,其壮观程度不亚于我在历史课本上看到的八一九事变时群众上街的图片。这座小城能够冒出这么多人来,看起来很是突兀。接着,先是有个蓬头散发的黑种女人嚎叫着把一块砖头朝我们砸过来,接着,瓦砾、石子、木板、燃烧瓶等等各色各样的“礼物”开始铺天盖地地飞向火车站出口,其浩大之势不亚于阿库金战役中英国长弓兵泼向法国佬的箭雨。这下我们可倒了大霉了——地勤人员可不是防暴警察,既没有头盔面罩也没有防暴盾,面对这些“投射火力”简直无法可想,好些人被打得头破血流,甚至被飞来的简易燃烧瓶点燃了身上的制服。这种燃烧瓶是用空输液瓶装上半瓶酒精,半瓶木炭焦油(将焦炭通入高温氢气制成的油,是石油的替代品)再用布条塞上瓶口制成的,真是可堪浩叹:几千年了,人类文明成果消亡殆尽,这“莫洛托夫鸡尾酒”居然流传了下来!我基于不打算让事态扩大的考虑,一边大喊着:“克制,克制!千万不要开枪!”一边打手势示意大家撤回车站里。
  待到我们退回站台上,那辆“卡兹”拖车倒是还在那儿,不过那胖子已经“鸿飞冥冥”,不知死到哪里去了。我也顾不上找他,连忙和大家一起把各种装物资的箱子、铁桶运上本来用来将飞机运到空军基地的载重卡车上,然后用卡车把车站两侧的几个出入口全部堵死了。这一举动很是奏效,外面的家伙们根本无法冲进来,只能用“曲射火力”对我们进行“概率射击”——相当数量的石块火把和燃烧瓶从车站围墙外像迫击炮炮弹似的飞了进来,众人只能四下躲藏寻找掩护。
  这时,戴维斯和一个技术兵急匆匆地跑了出来:“国防部答复说,他们根本不知情,BUB公司也宣称完全不知此事,倒是政府给了我们一个建议,说是这事属于自由国家联合体的内政,理想国无权干涉,让我们请示自由国家联合体的主席联合会议。”
  “该死,我看这事就是有组织有预谋的!”我躲在车站大楼里,指着不断飞进来的各种“礼物”道,“看看!燃烧瓶、火把,这可不是不准备就能弄到这么多的。还有,你想想,一个醉鬼,又不是这里的市长,犯得上这么兴师动众么?”我想了想,说出了一个可能的估计:“是不是救国阵线组织的暴乱?”
  “不可能,我们这次的任务就是最重要的,他们也很清楚这任务的重要性。救国阵线的领导可不是BUB董事会里的蠢材,不可能在这里给我们添堵。”
  “那这是怎么搞的?”
  “这个我可不比你清楚,不过我记得车站大楼里有有线电话,可以通知当地驻军前来解围啊。”戴维斯出了个主意,“李笑云,你去试试这里的电话能不能用。”
  这倒不失为一个好主意。我赶紧跑到大楼里,不过二楼的两部有线电话都不能用,因为楼里的发电机已经停止工作了,而接到外面的电线更是早就被切断。偌大的一座楼里也见不到几个工作人员,煞是反常。最后,我还是在一楼的楼梯间里发现了一个清洁工,他告诉我地下室里还有一部磁石电话,也许可以使用。
  结果我又心急火燎地带人钻进了地下室,在杂物堆中发现了这台造型丑陋的铁皮盒子。这种磁石电话是自带手摇发电机的,倒是用不着外界电源。现在,大楼外面已经传来了越来越密集的打斗声和叫骂声,说明事态正在逐步严重化。
  我猛摇了一阵手柄,然后接通了电话。由于过度紧张,一开始居然把听筒和话筒搞反了。在费了一阵工夫之后,电话对面总算传来了一个带着三分睡意的语音:“喂,请问您找谁?”
  “少废话!你们这里是新亚利山大港的驻军司令部传达室吧?嗯?”
  那人不耐烦地说:“我就是驻军司令的副官,怎么了?有话就说有屁就放。”
  这种态度简直是是可忍孰不可忍!不过无论怎么说,现在的情况决定了我可不能在这个时候乱发脾气。于是我皱着眉头硬是压下就要爆炸的满腔怒火:“先生,我是国际共和委员会维稳部队的海军航空兵指挥官。我部在到达贵市车站,准备进行部署时突遇暴乱,被大批不明身份群众围攻,情况混乱,请问贵部能否进行支援?”
  对方的答案直接把我雷到了:“什么?围攻?暴乱?我们不知道,根本没这回事!”
  第六十四章 事态的扩大
  “什么?你他妈的再说一遍?!”本姑娘虽然深得斯拉夫文化的光荣传统之精髓,不仅修养得体,而且能够很好地克制自己,但是在听到这种操蛋话之后,也彻底忍无可忍了,“什么没有任何情况,好吧,你给我听仔细了——”我高高举起电话听筒。这里虽然是地下室,而且理论上可以隔音,但是BUB建筑公司生产的隔音材料基本上连聊胜于无都做不到,所以外面的喊叫声、砸碎玻璃瓶的声音、厮打声、惨叫声都能够传到这儿。当然,让我稍微感到欣慰的是,暂时还没有听到枪声。
  在像纽约自由女神像似的把听筒高举半分钟之后,我确信,电话那边就算是聋子也应该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了,于是重新把话筒凑到了嘴边:“见鬼,现在,死小子你应该知道这里……”
  话才出口,一种来自灵魂深处的愤怒就冲进了我的头脑——听筒里没有任何声音,接着就传出了“嘟——嘟——”的美妙响声。
  “我操你的——”我现在简直要发狂了,不过这句脏话却恰到好处地被人打断。一名技师匆匆推门进来道:“指挥官,大事不好啦!”
  “这是怎的了?”我转身一看,发现这位仁兄目下的情况似乎不容乐观——他的右臂上的衣袖不见了,裸露的白色皮肤上有着一道很深的伤口,鲜血直流,他前额也被打破了,一块蹭破的地方甚至可以看到白森森的颅骨。
  技师似乎过于兴奋,暂时还没感到疼痛。直到看见我惊愕的眼神,才大概知道自己伤的不轻,不过他可顾不上这个了:“指挥官,他们……他们进来了!”
  “进来?呃?从什么地方进来了?”
  技师指着正南方向:“南二号出口,载重卡车被他们推开了,至少冲进来五十个人,这些家伙钢铲砍刀样样都有,我们光拿枪托很难挡得了多久!”
  “那就上刺刀!总不能白白给人杀吧?”我使劲地摇晃着电话的发电手柄,但是无论拨什么号,电话里都是寂然无声,“看来电话线也被他们破坏了,对了,这些家伙是怎么推开十吨重的卡车进来的?用手?
  “是用推土机!”技师在看清自己的伤势后,慌忙扯下衣服上的布撕成布条包扎血流不止的伤口。我让他留在这儿,自己端起一把G10半自动步枪冲上了二楼。
  眼前的景象真是赏心悦目:原来被载重卡车死死堵住的入口现在已经成了一片混乱的人海,枪托、棍棒、砍刀被各种不同的手臂挥舞着,金属和木棒与人肉亲密接触时,发出一阵阵“啪啪”的沉闷响声,让人心头发麻。那辆原本像大坝一样堵在入口的卡车,现在已经被撞到了一边,它的右侧卡着一台装有带刃推土铲的推土机,二者已经“难解难分”了。我举起步枪瞄准了其中一个最嚣张的家伙,准星、圆形觇孔和他的秃脑袋成了一条直线。这厮现在正站在载重卡车上,挥舞着不知从哪儿钢管大呼小叫。
  在瞄准了一刻后,我还是狠狠用门牙咬了咬嘴唇,把枪口对准天空扣动了扳机。这一招还算见效——至少,混斗中的双方不约而同地停了片刻,我趁机扯着嗓子大喊道:“大家快撤回站台上来!”
  海军航空兵们纷纷开始后退。我匆匆跑下楼,却险些与迎面冲来的戴维斯撞个满怀。戴维斯喊道:“该死的主席会议!他们居然说没有权限直接干预地方行政,让我们联系本地政府机构!喂,你能联系上本地机构吗?”
  “那帮混蛋说这里什么事也没有,敢情外面他妈的爬的全是老鼠!”我气不打一处来,“这帮坏蛋们连推土机都用上了,看来事先准备相当充分,我们最好还是设法保存飞机好了。”我附在他的耳边又低声说了一句:“毕竟没了飞机,不能执行国防军给的任务是小事,要是耽误了救国阵线的大事,那责任就大了。”
  “说的也是,但是我们该怎么办呢?你要知道我不是战术专家,只是个开飞机的,”戴维斯急道,“难不成我们直接把飞机开到机场去?”
  “答到点子上了!”我点头道,“我正是这么想的。”
  “你们疯了!”有人突然在我们背后大叫道,着实吓了我一大跳。扭头一看,原来是5号EL-1战斗机飞行员鲁兹少尉。他脸上被打肿了,嘴角也在淌血,不过没有什么大碍。也许他是刚刚和其他人一起退下来的,恰好听到了我们的最后一句话。
  我跑到大楼二楼窗户看了看,发现很多我们的人都已经从车站外的仓库区和出口处撤到了站台旁的围墙和车站大楼里,这也就意味着车站大楼马上要成为争夺的重点了——大楼的正门通道是围墙上除了铁路外唯一可以进入站台区的路径。现在铁路上停着我们的装甲列车,他们大概还不至于敢从这里袭击(否则那天沙漠上的“土匪”的下场就是例子),最大的可能就是从这里强冲了。
  我们连忙把所有能找到的人、包括一些没来得及溜走的车站工作人员都召集起来,搬来各种重物把大楼正门的铁门给死死堵住。然后招呼着飞行员们撤到了站台上。在那儿,我们的垂直起降战斗机、直升机和水上飞机都已经被卸下了火车,但大多还没有被装上卡车,就直接放在地上,搞得像个飞机展览馆。
  “你……你不会真的打算开飞机前往空军基地吧?用直升机把人员撤走倒不是不可能,但是我们可不能只剩下直升机。”戴维斯很清楚我要干什么,当然,我也很清楚他的言下之意——如果我们要偷渡苏伊士海峡的话,用直升机无疑是下下之选,只有速度快的固定翼飞机或是能够水上起降的“蜗牛”,才相对有一点成功希望。
  “放轻松,亲爱的。”我强作镇定,故作轻松地拍了拍一架直升机的外壳,“我觉得你说的虽然有道理,但是我们还有另外的方法。再说这也是唯一的办法了,不从空中离开,你难道想要从大门走出去,然后对全城的暴徒说:‘嗨,我们想借个道,能不能让飞机运过去,咱们再继续打’?”
  第六十五章 插翅还是可以逃的
  在听完我这一通自以为“生动形象”的言论后,围成一圈的二十多名飞行员们面面相觑,脸上写满了不相信。我赶紧解释道:“各位,不要这样。你们想想,这站台四周虽然都是建筑物和围墙,但上面是敞开的,而且水泥地面看上去也很结实,可以承受垂直起降飞机的升力涵道发动机的温度而不塌陷,我们要去的红海2号空军基地就在东边三公里外的海滨,那些家伙又没有防空武器,应该不难飞到。”
  不出所料,立即就有人提出了异议:“直升机和垂直起降战机理论上倒是可以在这里起飞,那么我们怎么办?难道把飞机留给外面的朋友们,以后转行扫跑道吗?”说话的人是“蜗牛”水上飞机分队的指挥官卡尔.郎诺上尉,这家伙本来是BUB旅游公司的驾驶员,后来不知怎么通了关系,居然摇身一变成了海军航空兵上尉。不过我对他的了解也仅限于此——这家伙在离开中心城时才从“效率”号水上飞机母舰上调来,我们还没说过几句话呢。
  “水上飞机不能飞走是事实,但是谁说不能起飞就不能离开了?”我对他的话不以为然,“可以用直升机把它们带走。”
  “李笑云,难道你真的以为这些破烂H-11直升机是我们以前的CH-54或是米-26吗?”戴维斯对我的言论相当非常的不赞同,“虽然‘蜗牛’也就那么两吨重,但是H-11压根没有吊运能力,机舱又太小,根本不可能塞进飞机!”戴维斯一席话,让其他人听得个个大眼瞪小眼,根本摸不着头脑,我连忙对他使眼色,提醒他别再说了——我们是来自过去的人这件事,那是绝对不能被除了救国阵线成员之外的任何人知道的。
  戴维斯虽然不像我这么心思细密,但也看懂了我的眼神,当即闭嘴不说。我指着一架放在站台上的“蜗牛”,对他解释道:“其实这些飞机不用完整地带走,甚至不用带走全部零件——实际上,我早就研究过‘蜗牛’的资料了:在设计时,出于节省成本考虑,这种水上飞机使用的发动机是世界各地都能买到的大马力摩托车发动机,机翼蒙皮是普通的帆布,大部分材料都是可以在市场上轻易买来的钢材、木料之类。这两吨重量,去掉发动机、蒙皮和部分可以替换的木质部分,最多还剩下七八百公斤,主要是钢质骨架、无线电、浮筒、操纵系统之类,完全可以拆分成零件用直升机运走。大不了等事情过去后,我们再就地购买零部件就是了。”
  “嗵——嗵——”的撞门声和喊叫声开始从车站大楼那边传来,清晰可闻,提示着我们现在时间已经不多。我想了想,对直升机飞行员们说:“各位,现在无论如何,先把人员带到相对安全的空军基地最重要,武器装备之类倒是次要的。你们赶紧起飞,把那些无关人员和技术人员撤离这里!”
  这道命令被执行得相当迅速——大部分人老早就想离开这个危险地带了,就像是沉船上的耗子急着想要溜走一样。好几架直升机装得太满,以至于机舱塞满之后,居然有人抓住舱门挂在外面,简直就像是演杂技。我只能喝令那些挂在驾驶舱旁边的人统统下来,以免他们遮挡飞行员视线导致空难。
  虽然这些飞机起飞时都显得相当艰难,有的飞机甚至连续多次离地起飞然后又缓慢下降,就像是笨拙地初学飞行的小鸟。但是最终所有直升机还是都成功起飞了,当飞机飞越车站围墙时,外面传来了一阵愤怒的喝骂声,甚至还夹杂了几声沉闷的土制火枪的响声。不过万幸的是,似乎没人用步枪或是其他什么现代火器射击飞机,这是个好消息,至少说明暴乱的组织者们大概还有点底线,因为在这种地方,步枪和白菜一样都是常见的地摊货。
  “戴维斯,你觉得我们还有没有谈判的可能呢?毕竟无论是哪帮家伙兴师动众搞了这么大的动静,他们总该有些目的或是诉求吧。”我一边和其他地勤人员一起拆卸水上飞机,一边问道。
  “我想……恐怕不太可能了!你看那边!”我们顺着戴维斯手指的方向望去,只见一帮暴乱分子已经从高达五米、顶部固定着蛇腹形铁丝网的高达水泥墙上搭着梯子翻了过来。不过我敢肯定,这些傻瓜绝对不会好受——他们为了防止摔伤和被铁丝网的倒刺划伤,在身上套了好几次棉衣,让自己的身形都臃肿了快一倍。现在已经是北半球的暮春时节,在这红海之滨的小城,气温起码有三十度以上!
  在爬上围墙之后,几个领头的家伙把装着铁爪的绳索固定在墙顶上,然后扯着绳子滑下来,不过头一个倒霉蛋刚滑到一半,就听到头上传来“叭”的一声,接着从三米多高的地方飞下去,在重力作用下与地面来了个亲密接触,再不动弹了。
  戴维斯学着电影里的样子吹了吹枪管:“我以前可是海军轻武器射击比赛的亚军。”
  “我知道你能,”我说,“不过你有没有什么能够根本解决这种糟糕局面的办法?”不一会儿,至少十个暴乱分子就落在了站台上。不过他们落地后的第一件事不是冲上来攻击我们,而是拼命扯下身上厚重的棉衣大口喘气,我们的人很快就制服了这几个家伙——他们浑身湿透的样子简直就像刚刚从水里捞出来的溺水者。
  由于不敢开枪导致事态进一步恶化,一些人开始捡起被暴乱分子扔进来的石块、砖头和各种杂物,朝着墙头反掷过去。这一行动收到了立竿见影的效果——有几个裹得像棉球一样的家伙在梯子上行动不灵,在闪避中失去平衡摔了下去,后继的家伙勇气大挫,暂时停止了进攻。不过这样也支持不了多久,因为更多的梯子已经搭了起来。
  “我看现在最好赶紧把飞机弄走,”戴维斯看了看表,“这里离基地不远,估计那批直升机应该很快就能回来,现在先让能飞的EL-1垂直起飞转移,直升机下一趟负责运走水上飞机的部件,剩下的人员在第三趟乘直升机离开。”
  “希望我们能离开吧,”我担心地环顾一圈,“别搞成齐奥赛斯库的样子就是了。对了,那些垂直起降舰载机有几架能飞?”
  “有一半。”一名技师报告道,“一共四架能飞,我们已经加注了燃料。”
  “50%的完好率,可以了,”戴维斯立即喊道:“战斗机飞行员集合,准备和我一起把飞机开走,这些玩意虽然不好使,但也万万不能留给外面那帮杂种!。”他顿了顿,又低声道:“希望这些玩意都能飞吧。”
  第六十六章 救命的事故
  EL-1这中玩意所具有的的不稳定性和极低可操纵性,我在奥图夫空军基地和中心城上空已经多次领教过。因此,当看到戴维斯等人爬进视野狭窄的玻璃座舱时,我和其他几名没有飞机可开的飞行员为他们捏了不止一把汗。
  虽然EL-1名义上算是“垂直起降舰载战斗机”,但我相当非常清楚飞行员在驾驶它垂直起降时,离鬼门关距离到底有几厘米——这种飞机的机翼强度、机身稳定性都非常堪忧,飞行员简直就是坐在两具发动机前面。而且机腹的升力发动机还有突然停机的“爱好”,在闷热的车厢里旅行了快一个月没有好好保养,鬼知道它们现在还能不能用。撇开这些不说,更大的危险在于四面八方的五米多高的、上面还拉着一米高铁丝网的围墙——这圈帮我们挡住暴乱分子人潮的围墙的存在,也意味着战机必须依靠自身的升力发动机离地八到十米,然后才有机会飞离这个即将被淹没的孤岛。
  为了鼓舞士气起见,戴维斯决定第一个去“跳龙门”。由于时间太过于紧迫,所以戴维斯在草草检查了一下飞机上的各种设备后,发动了升力发动机。众人连忙退到了离飞机几十米开外的地方,一些卫兵和车站工作人员还抱着头头部朝外趴在地上,活像是在躲避核爆一样,生怕戴维斯的飞机一个故障掉下来,立马就要殃及他们。
  这台功率不小的涡轮风扇发动机传出的巨大而又尖锐的呜咽声在几秒钟内就像防空警报一样传遍了整个新亚利山大港,目睹飞机起飞后,那些攀着梯子冲上墙头或是爬到车站大楼窗户边的家伙连忙手忙脚乱地往下爬,很多人因为动作太急,居然身后撞倒了一连串的人,惨叫声接连不断。我们见到此情此景,只能大眼瞪小眼了:他们是像奥图夫基地附近的彻底自由党分子一样,以为我们打算用战斗机来对付他们呢;还是已经看出这种战机飞行性能奇差,所以纷纷躲避以免被失控的飞机撞上或砸扁呢?当然,我倒是非常特别地希望那是因为前者。
  在机腹喷出的高温暗红色火焰的炙烧下,飞机下方那块本来就已经被阳光烤热的水泥地面现在已经变得通红,机背的升力发动机开口处的景象被高温变得扭曲起来,仿佛被泡在了热水里——那是空气受热膨胀导致的曲光现象。
  不过谢天谢地,顺便感谢这架飞机的发动机,戴维斯的06号飞机那粗短的机身居然被高温气流稳稳当当地托起了七八米高,没有发生大的摇晃,机翼也只有翼端有些轻微颤抖。包围车站的人群遥遥望见飞机,发出了一阵惊恐的喊叫声。我现在觉得不能看到他们的表现真是可惜,想来那一定非常精彩。
  在高度足够之后,飞机的尾喷口开始喷出高温气体,同时升力发动机的功率开始降低——这是最危险的时刻,我在小时候就听干爹讲过,他曾经亲眼见过一个新手在驾驶雅克-38B双座教练机放单飞的时候,就是因为过早关闭升力涵道发动机,结果掉进波罗的海里喂了鱼。何况EL-1这款BUB军工公司生产出来就是为了骗海军预算的破烂的工艺水平完全不能和雅科夫列夫设计局的雅克-38相提并论,因此我们平时如无必要,是坚决不进行垂直起降的。
  幸好这次一切正常,最后戴维斯还是成功将飞行姿态转为平飞,然后堂而皇之地从十几米的低空飞走了。当飞机飞越围墙时,外面的惊恐嚎叫和愤怒的喧闹居然盖过了涡轮喷气发动机的声音,我们则掩着耳朵哈哈大笑——虽然不能实实在在地朝这群无事生非的混蛋脑袋上丢一颗炸弹,但能吓唬他们一下也是好的。
  当然,这也只是“吓唬”了他们一下。在飞机朝着东方扬长而去之后,围墙外的叫骂声更大了,又有不少梯子搭了起来——很明显,在发现战机强行升空并不是为了攻击他们,而仅仅是企图逃走之后,这些人当即陶醉在了胜利感中,斗志百倍。我打开了携带的对空无线电台:“戴维斯,外面情况还好吧?”
  “好极了,全城街上都是人,多得都快赶上里约热内卢狂欢节了,哈哈。警察局和商店似乎都起了火,这些家伙多得像非洲草原上迁徙的牛羚似的,你们最好动作快点,不然他们一人一口唾沫也能把车站给淹了。”
  “噢,看来情况不是很理想,要是不想留在这就赶紧起飞!”我对着不远处的二号机驾驶员喊道,后者赶紧关严了座舱盖并启动了升力发动机。
  07号机很快也拔地而起,但是情况似乎不太妙——飞机右翼明显振动,这很可能是刚才戴维斯起飞时留下的热空气导致的。飞行员见势不妙,离地不远就急急忙忙地打开了主发动机,结果飞机当即失控,歪歪扭扭地撞向了车站大楼!
  这下子真可谓“意料之外,情理之中”了。我们毫无思想准备,一个个脑子里一片空白,一动不动地杵在原地。07号机飞行员似乎还没有丧失意识,在飞机即将撞上大楼时,猛地转变方向,也想从围墙上飞出,结果高度不足,直接撞上了墙顶的铁丝网!
  好了,这下好了。我眼睁睁地看着这架飞机变成一团火焰,直到被一名卫兵扑倒在地,才想到了这个词。虽然房顶的铁丝网算不上有多坚固,但是在飞机高速冲撞下,相对作用力非常巨大,顿时成为了无数把尖刀,将飞机削得彻底解体。当然,这场爆炸不仅让可怜的飞行员丢掉了性命,还顺带着将至少上百名暴乱分子送上了天国——这些家伙正密密麻麻地挤在墙的另一边,甚至架着梯子爬到了墙上。在成吨的航空燃油爆燃后,构成墙体的砖块就成了无数杀伤力极其可怕的“弹片”,劈头盖脸地砸在了他们身上,后果可想而知。
  “我的妈呀,明天新亚历山大港的所有医院估计都要被住满了。”技师长阿尔伯特.西科斯基将我扶起来,看着血肉横飞的爆炸现场,心有余悸地说。我接了一句:“希望我们不要住进去才好。”
  不过按现在的情况看,倒也确实有进医院甚至太平间的可能,而且很不小——那架飞机坠毁时不偏不倚正好把围墙撞塌了一个四五米宽的大口子,这下暴乱分子算是找到突破口了。但就在我们准备冲到缺口堵住对方的攻击时,一名地勤人员却从车站大楼里大步冲了出来:“快,快看!外面的人散走了!”
  第六十七章 到达目的地
  “什么?散走了?”我不得不承认,这个消息算是“意外之喜”了。不过为了以防万一,我们还是让直升机分队的地勤人员们拿着上了刺刀的步枪在那个燃烧的缺口旁围成一条防线,并用火车站里的空箱子堆起了简单工事。其他人则跑到车站大楼上去看个究竟。
  果然,下面的人群是“散走”而不是仅仅被爆炸逼退。整个车站周围、整条大街上的人都开始四散后退,刚才还非常坚定的组织纪律性现在似乎荡然无存了,很像通俗小说上写的“主将一倒,纷纷作鸟兽散”的局面。
  “指挥官,我看这情况可能有诈,一定要小心,”卡尔.郎诺上尉首先就此事表达了看法,“这些家伙明显是有组织有预谋的,而且是故意和维稳部队作对,看到我们的飞机坠毁,应该信心百倍,继续进攻才对,怎么可能会离开呢?”
  我不答话,也没有下任何命令,因为现在我心里已经是一团浆糊了:今天这回事,要说荒诞,估计就连噩梦也比不上了——一大早,我们还在火车顶上坐着,一切都正常得很,接下来就是顺理成章地到空军基地进驻,一边参与各种维稳行动,一边做好驾机偷渡亚欧大陆的准备,结果呢,先是一起看似偶然的车祸和小冲突,几个小时就演化成了波及全城的大乱。而直到这场骚乱以这样出乎意料的方式结束时,仍然没有任何上级部门、没有任何组织或是负责人来告诉我,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我们该怎么办?
  “指挥官,我看还是冒险试着用载重卡车冲出去吧,机会难得啊。”08号EL-1战机的飞行员埃曼钮尔中尉凑上来建议说。我扫了他一眼,发现他现在满脸抓住救命稻草的表情。这家伙似乎算是整个中队中胆子最小的一个,每次出任务都要拿着个在圣约翰斯顿港外区某公社买来的“护身符”念叨半天,比教堂里祷告的家伙还要虔诚。毋庸置疑,刚才07号机爆炸的那一幕对他的心理冲击肯定不小,至少现在肯定还没回过神来。其余几名战机驾驶员也纷纷赞成——毕竟在这种情况下垂直起飞,确实等同于玩命。
  “车站里还有多少能用的载重卡车?”我问车站站长弗里德里希,他在暴乱开始后,就一直躲在车站大楼一楼的卫生间里蜷缩着不敢出来。直到听到了07号飞机的爆炸声,才探头探脑地溜出来想要看个究竟,结果由于过于可疑,被我们的机械师当做翻墙冲进来的暴乱分子押了上来。这个矮个子秃顶男人眼珠转了转:“嗯……本来按照你们国防军的要求,我们是准备了二十辆六吨级六轮卡车的,但是现在不知道还有几辆能用。呃,对,这个你们应该比我清楚。我……我刚才一直躲着,什么都不知道。
  这家伙的样子确实不是一般的狼狈,身上的白色衬衫早就被汗水打湿得像是淋了一场暴雨似的,相当令人同情——要知道,在现在这种高温天气下,在那不比冷柜大多少的卫生间里蜷缩一两个小时,绝不是好受的事。既然他不知道,我也只好让几名机械师分头去查看,同时开始统计全中队人员的伤亡情况。
  这次的情况比在沙漠遇袭的那回好不到哪里去:有六人被打死,加上丧生的07号战机飞行员,一共损失了七个人,还有六十人受伤,幸好大多是轻伤,当然也有不少燃烧瓶和火把导致的灼伤。当然,最严重的损失就是那个飞行员了,要知道,这可是所有兵种中最难补充的。
  很快机械师就回报说,最多还有七辆卡车还能开动,其他的大多在暴乱开始时被装满东西堵在出入口当路障,都已经受到了不同程度的破坏,不堪使用。我也不打算再在这些受损的车辆上花心思修理了——反正一切结束后,国防军和自由国家联合体当局肯定要为这些损失埋单。所有还没有受伤的人员开始行动起来,将战机的油箱抽空,然后推上卡车,大箱大箱的零件也被堆了上去——既有战斗机零件,也有被我们拆下来的水上飞机用的活塞发动机、浮筒等零件。要知道,虽然这些民用部件可以在市场上轻松买到,但好歹这几台发动机是我亲自从上百台活塞发动机中选出、保证质量过关的仅有几台,连备用的都没有(BUB公司生产的廉价民用活塞发动机的合格率太低,大部分运行一两个小时就会出问题),要我把它们丢下,那还真是有点舍不得。
  虽然直升机和水上飞机的机壳用不着用车运了,但是由于我们手头只剩下一小半卡车,而且还要装载近两百名人员,所以数十桶油料、上千发23毫米机炮炮弹、两万发H-11直升机舱门机枪的机枪弹、数十个飞机用蓄电池组和上百枚航空炸弹还是无法运走,我只好命令大家把这些玩意堆在一起,准备炸掉了事——要知道,在非洲这些玩意都是抢手货,外面那帮混蛋看我们走了,肯定会进来收下这些“见面礼”,保不准哪天就会“奉还”到我们头上。
  幸运的是,这些宝贵物资最后还是得以保全了——就在我们把它们堆起来、准备安装雷管进行爆破时,先前载着水上飞机部件离开的那些直升机从基地返回了。我们喜出望外,赶紧将燃料一股脑地灌进直升机的油箱,将所有弹药和蓄电池都装进了空出来的机舱里。跟着直升机一起回来的戴维斯建议我也乘坐相对安全的直升机前往基地,不过我谢绝了这一请求,毕竟我是这里的指挥官,总不能丢下别人自己先走吧?
  虽然大群的暴乱分子始终没有散开,但我们担心的事一直没有发生——在爆炸发生之后,他们一直处于混乱状态中,并没有设法阻拦我们的卡车,甚至在看到高速冲出的车队后立即从道路上四散而去,丢下一地杂物。戴维斯对此相当困惑:“咦?这些混蛋刚才斗志不是还高昂得很吗?现在怎么变得跟兔子一样了?”
  我也一直没弄明白各种奥妙。车队迅速冲过公路,直到到了城市出口时,才冒出来一帮家伙,“大义凛然”地挡在了路上。我生怕被拦下来后在路上被暴乱分子包围,连忙对司机喊道:“不要管他们,加速!加速!”结果这些家伙在看到卡车不但不停,反而加速冲来后,立即像看见老鹰的土拨鼠一样一哄而散了,此后再也没有人出来捣乱。我们就这么一路顺风地到达了按计划将要进驻的空军基地。
  “对了,我知道了!”在车队冲到滨海空军基地的外侧环形道路上,四周再也看不到一个捣蛋鬼时,我总算豁然开朗了,“这里的人没有什么科学知识,07号战机是在围墙内侧爆炸解体的,所以他们根本没有看到飞机,只听到了引擎声,再加上你的飞机首先起飞,他们大概以为是你用航空炸弹对付他们吧,”说到这儿,我倒有些心有余悸:幸好07号飞机在撞毁前转向,否则要是带着一吨多燃料一头撞进挤满人的车站大楼,我们这个中队估计就要撤销建制了。
  “那么,看来这些家伙也不没什么胆量,被炸死了几十个就吓得不敢造次了,”戴维斯很赞同我的想法,“看来,要是我们早点开枪打死几个人,也许就能……”
  “我看这些家伙的目的,或者说组织这场骚乱的那些家伙的目的恐怕就是要我们开枪!”我被他一言提醒了,“现在,大概他们也会以为我们是用了航空炸弹来对付暴乱分子,这可比开枪严重多了。嗯,既然这样,我们也许很快就能知道是谁给我们安排了这场‘欢迎仪式’。”
  第六十八章 委员会代表莅临!
  虽然比较顺利地到达了基地,但我们很清楚,这可不代表就万事大吉了。在把死伤人员安置好之后,我们连忙开始在基地四周布防,以免那些暴乱分子回过神来之后,重新组织起来然后跑来围攻基地。
  滨海基地算是自由国家联合体在北非地区规模最大、设施相对而言最齐全的几座空军基地之一了。它所在的位置也算非常重要——位于现在的非洲大陆的东北角上,离新亚利山大港的港口区只有一公里不到。虽说一边是沙漠一边是海,含盐的海风和沙漠的风沙不利于飞机保养维护,但总体而言还是很不错的。附近也有不少小山和荒岛作为参照物,不容易发生迷航或是丧失方向感的情况,也便于建造机库和各种附加设施。假如是在我以前所在的2016年,只要在这基地里部署一个大队的米格-35或是苏-30,再加上几架预警机,不需要加油机就足以威胁整个中东和大半个北非地区。
  可惜现在是公元4892年,不是2016年。米格战机和苏霍伊战机那是没有的,倒是有成千上万的暴乱分子和幕后鼓动的很不友好的当地势力正散布在这座基地周围,随时有可能像围攻火车站那样对基地发动攻击。
  这个基地虽说在北非地区算得上是NO.1,但是在我和戴维斯看来,别说和过去的海军航空兵岸基机场比,就是理想国的那个被称为“现代化垃圾堆”的奥图夫空军基地也要比它胜上不止一筹。滨海基地的所有设施,就是一条不比“符拉迪沃斯托克”号飞行甲板长(当然比现在的“自由”号长)的土质跑道,几座与其说是机库不如说是“机棚”的胶合板和煤渣砖叠起来的建筑,高度还不如那座火车站大楼、连粉刷都欠奉的水泥航站楼,几座看上去就像是理想国城市外区建筑的仓库和连体的宿舍楼。一圈砖墙松散地将这一大堆看上去互不相关的建筑圈了起来,在我看来,这道墙实际意义多于象征意义。最值钱的东西就是安装在航站楼旁的大型长波导航雷达了,这件从BUB军工公司购买的宝贝造型很像是我小时候在博物馆里看到的萨姆-1导弹的配套雷达,倒也有些“古色古香”的味道。
  在我们以前无古人后也未必会有来者的精彩绝伦、花样繁多的方式来到这里之前,滨海基地里驻扎的仅仅是直属于下埃及战区司令部的一个所谓“混成航空中队”。这名字听起来倒不错,不过其实质就和中国民国时期那些“混成旅”没啥两样了——这个中队虽然人员不少,加上基地守卫人员也有六七百人,但是装备实在有些寒酸:一架二手的H-11民用型直升机,两架轻型H-12A直升机,四架经过改装、可以勉强当做轻型攻击机使的活塞式教练机,就是这些家伙的全部装备了。自然,这些玩意平时也基本上没有什么升空的机会,整个中队一年的飞行时数还没有我一个人多。
  所谓小庙供不了大神,这个“大”空军基地在我们到来之后,就瞬间变得拥挤不堪。但我们暂时也顾不上这些了。我行使了根据国际共和委员会《共同维护世界稳定条约》授予维稳部队指挥官的临时代理权,将整个基地的人统统召集起来,然后热火朝天地沿着基地外围挖掘了壕沟、射击掩体,在海边的泥地里挖出许多古代(也就是我那个时代)留下的珊瑚石叠成胸墙,并临时从海岸边砍来一些灌木充作鹿砦。虽然这些所谓的“防御工事”很不像样子,活像是二战德国人民冲锋队的杰作。如果让专业的工程兵军官看了,肯定得揪着我耳朵给我几个大耳刮子,但是,至少是我认为这足以抵挡暴乱分子冲击了。
  为了加强防御,或者说为了增加威慑力,我们卸下了几挺直升机上的12.7毫米舱门机枪,架在了几个自以为最显眼的地方,然后让基地里的人员在大块木板上用红漆写上了“军事要地,擅自冲击者一律按紧急条例击毙”一行大字,希望能够起到点震慑效果。在一切工作完成后,我以相当正式的格式和口吻给国际共和委员会发去了一封“告御状”的电报,详尽地描述了我们再新亚历山大车站遇到的不明不白地“盛大欢迎”,并强烈要求他们尽快给出解释,惩办煽动暴乱的罪魁祸首。
  不出所料,4月1日夜里,滨海基地靠岸的三面就冒出了无数身份不明,晃来晃去的“鬼影”。不远处的红海海面上也传来了令人憋气的摩托艇发动机声。我们生怕被夜袭,赶紧打开了探照灯四处搜索,可惜这基地里大功率探照灯数量实在有限,几道稀稀落落的光柱只能偶尔让我们看到一些人影,同时,海岸附近也看到一些机帆船和摩托艇四处巡弋,简直就像是想要伺机袭击猎物的鲨鱼。要知道,安静的对峙有时候要比真刀真枪的拼杀还要让人窒息和恐惧,所有执勤的人都进入了极度紧张状态,神经被绷得紧紧地。为了防止有人像昨天一样擦枪走火,给对方制造借口,我不得不下令所有武器一律关上保险。
  等到太阳从红海深褐色的海面上开始吐露光芒时,也许是看到无隙可乘,那些不明身份的家伙才借着黎明前的最后一缕黑暗像清晨的薄雾一样退走了。只有几个不甘心的家伙还扛着写有“屠杀和平居民,维稳部队无耻”等字样的标语牌在沙丘和环基地公路上晃荡,让人丧气无比。基地里所有人昨晚都没有睡着,甚至没有人敢脱衣服——当然,就算睡得着也没人敢脱,因为这鬼地方遍地臭虫,天知道有几个世纪没有搞过卫生了。
  就在我为那些混蛋暂时偃旗息鼓感到少许宽慰,想要回去补个回笼觉时,一名机场人员跑了过来:“您好,请问是李笑云少校吗?”
  “废话,这里除了我还有别的女少校么?”紧张加疲倦的感觉不好受,我现在脑子里像是塞了一团海绵,把我脑浆都洗干净了,说话也变得没分寸起来,“怎么了?一大早就跑叫唤。”
  “啊……李笑云同志,告诉你一个好消息:你的那封电报得到回应了。现在航站塔台刚刚接到信号,国际共和委员会当局相当看重这件事,派来的一个特别调查组已经来了,你可以好好和他们谈一谈我们受到的欢迎,保准让他们喜笑颜开。”戴维斯打着呵欠走了过来,他现在一脸委顿,原来的精神头不知跑到哪儿去了,走路都有点不稳,真让人害怕他会一头栽倒。
  我闻言之后,浑身的疲倦却消失了大半:“什么,派来了调查组。”乖乖,这回国际共和委员会真是不得了了,往常三五天没反应的事,今天居然十多个小时就作出如此反应,比联合国都不遑多让了。
  第六十九章 谈判是能解决问题的
  几分钟后,西南方向浑黄的天空中就出现了几个黑色的小点,随着小点的移动,低沉的“哒哒”夹杂在沙漠的热风中开始在我们耳边响起。我揉揉有些快要睁不开的眼睛,看了一眼手腕上的夜光表:现在是七点零两分,距离昨天那个醉鬼(我现在很怀疑他是不是真的喝醉了)撞上我们的载重卡车,才刚刚过去十八个小时。
  “这飞机……嗯,不错啊。看来自由国家联合体的空军装备也不算差,至少他们头头们用的可不差。”戴维斯一边嘀咕着一边把手里的ZS-60双筒高倍望远镜递给了我。通过望远镜,我清楚地看到了正向这里飞来的四架直升机——与滨海基地原来驻扎的那个“混成中队”的叫花子似的飞机相比,这几架飞机简直就是贵族了。这些涂着黄绿色沙漠迷彩的BUB公军工司最新型产品:H-20直升机,我还只是在国防军后勤装备处看过图纸,今天才看见实物。它们都有着反向旋转的双旋翼,没有尾桨,而机身则像是缩小了一些的米-8直升机。当然,它们的机身造型与米-8相比稍短,机舱外部的舷窗要多不少,舱门也显得较大,驾驶舱下方有一个半球形凸起,似乎是用于安装机载雷达的。虽然这个“雷达罩”(至少我觉得是雷达罩)不算太大,但与结构简单得近乎原始的H-12等货色相比已经算是高科技了。机身上涂着自由国家联合体主席会议的标志——两根交叉的黄钥匙,说明了来者的身份。
  出于礼貌,我还是找了一些看上去仪容还算看得过去的官兵,穿上准备换洗的干净作训服权当礼服,列队站在机场的直升机起降场边,“恭候”着代表们的大驾光临——好歹对方也是主权国家(至少是理论上的)的全权代表,必要的礼仪是少不了的。
  由于长期不打扫,所以当代表们的直升机挨个降落时,螺旋桨卷动的气流在起降场上扬起了一场小型“沙尘暴”。结果当代表走下飞机时,我们所有人都已经是灰头土脸的了。首先跳出机舱的是几名穿着自由国家联合体直属部队军装的士兵,有黑人也有白人和混血儿,不过身材普遍较矮,只有一米六、七的样子,比我和戴维斯都矮了一截。这些士兵穿着BUB公司卫队用的那种“护盾”-6缀刚防弹衣,里面应该还插着玻璃钢防弹板,使得前胸后背都不自然地鼓起来一块,头上的钢盔似乎是他们本国的产品,带着一圈帽檐,有些像一战中躲在堑壕里的英军士兵用的那种钢盔,不过上面刷了一场鲜绿色的涂料,没有伪装网,头盔正面是一个做得很精细的自由国家联合体国徽。与我踏上这块大陆之后看到的那帮和土匪没有什么区别(甚至就是兼职土匪)的所谓“安全部队士兵”起来,这些直属卫队的人好歹还像点样子。不过自从我看到这些家伙第一眼开始,总是不由自主地把他们和 “花架子”这个词联想起来。
  卫兵们甫一站定,就踢着类似过去英国皇宫卫队的那种有些可笑的正步“哗哗哗”地走到舱门边,立正站好。接着,一帮子穿着有些滑稽的燕尾服和白衬衫的家伙从飞机里出来,郑重其事地将一卷红地毯直接从飞机舱门口铺到了我们面前,并拿出一大桶干花撒得满地都是,残留的花粉被沙漠的热风吹起,搞得我们这边几个对花粉过敏的士兵喷嚏不断,涕泪交流。
  “看,出来了。靠,我就知道,审美观念这么恶心烂俗的,绝不可能是什么好东西。”戴维斯在我耳边低声道。说实在的,这位代表先生也真是太……让人无语了。你可以想象一下,在报纸上那些政治漫画中“资本家”这个形象的一般意象:肥胖臃肿、满脸自负表情,西装革履……而走到我们面前的这位代表正好具备了以上全部特征,简直就像是政治漫画上的人物走下来了。
  “嗯……您好,代表先生。我是这里的临时指挥官,海军航空兵的李笑云少校,请问您就是主席联席会议派来的……”
  那人连退两步:“不是不是,我不是代表。那个……代表还在后面。”
  “那你是什么人?”戴维斯对这个“闲杂人等”问道。这次理论上说来的应该只有代表一个人,怎么会多出来这么个家伙?
  “他是BUB公司在主席联席会议的顾问,”真正的代表这时才从机舱里走出来解释道,“我是詹姆.胡马纳纳,北方地区安全与和平稳定委员会秘书长,这次专程从首都复兴城乘飞机赶来,处理这里发生的冲突事件。”
  我点点头,那个顾问则站在一边一言不发。当然,我也知道这种家伙压根说不上话。所谓“外派顾问”,其实是BUB公司的几个大家族为了给自己那些越来越不成器的、一代不如一代的纨绔子弟们安排工作、顺便在履历表上镀金而搞出来的玩意。基本上各国形形色色的政府机构都充斥着这种“顾问”。当然,没有谁会反对,因为这些家伙大多只有缩在高级旅馆里吃喝玩乐或是拿着枪四处打猎、开着车在公路上超速狂飙把自己送进医院的本事,要他们干些别的什么那是不可能的,权当是花点钱买个人情,赏他们一口闲饭吃罢了。
  “那么,代表先生,请到我的临时指挥部里喝杯茶,我们再慢慢讨论这事。”我一边说,一边打量了一下这位代表。他倒是比那位有名无实的“顾问”要稍微像那么一回事。着装打扮还算正常,这位代表是个又瘦又矮的老头,虽然是黑人,但他头上的头发却又长又密,不像大部分黑种人那样蜷曲稀疏,只是有点发白了。老头虽然戴着一副类似蛤蟆镜的特大墨镜,遮住了小半边脸,但是却能让人感觉到,那黝黑的镜片后,一定有一双炯炯有神的眼睛。或者说,至少不至于像那位大少爷“顾问“一样,满眼只有呆滞。
  我们很快在航站楼二层的会客室里坐下。这座基地似乎从开始建造时,就完全没有考虑过要接待什么人,因此连个像样的礼堂都欠奉,这会客室是我认为最适合接待来客的地方了。那位顾问满嘴咕哝着,双手一直在不安分地挫来挫去,我知道和这种家伙无甚可谈,就请他回到直升机上去呆着,并告诉他,这里的事情用不着他的宝贵建议。
  由于在过去的一整天里,我肚子里已经憋满了火气,就像是地壳下的岩浆,只等着找一个合适的突破口喷发出来。因此,头一杯茶刚刚下肚,我就对着胡马纳纳大吐苦水,把昨天怎么无缘无故被“醉鬼”冲撞,城里如何突然爆发了“示威活动”,如何迅速演化成骚乱……一直到我对此事的猜想:一定有人在幕后煽动,都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这冗长的叙述足足花了半个小时以上,讲得我口干舌燥,心火上升,说到激动处,险些不能自己。
  胡马纳纳一直坐在那儿,动静全无,浑如泥塑木雕,一脸“和蔼”的笑容在半个小时中毫无变化,我几次三番都差点以为他睡着了。在陈述完苦大仇深的事实后,我先做了个深呼吸,然后尽量加重了声音:“综上所述,我认为这次暴乱背后一定有人,而且是很多人在故意策划、准备、煽动,其目的就是破坏或是阻挠我们的维稳行动,希望贵国政府能够解决此事,否则,我军将不得不按照《共同维护世界稳定条约》做出干涉贵国内政的行为,我想阁下不会愿意这种情况发生吧?”
  “不不不,我愿意得很,”这老头语出惊人,“贵军如果要干涉下埃及特区的内政,我个人是很高兴的。如果能将本地的那群不听话的地头蛇好好打压一下,我愿意鼎力相助。”
  “你——”我努力克制自己,总算没有喊出“混账”这个词。这位代表虽然看似语出惊人,但却是最高明的推脱之辞。是的是的,我何尝不想用暴力手段好好教训一下这里那些不知深浅的家伙,但不说我们这几百号上岸的海军航空兵没有多少战斗力,就是国防部把这一批维稳部队的两万多人统统派来,恐怕也无济于事——要知道,这片90万平方公里的鬼地方名义上一共有两个军共六个“混成师”驻扎,实际上就是两支半独立的军阀:第11军和第39军,而下属各师也互相不服,我们这个海军航空兵中队之所以被调到这里,就是因为11军的两个师发生冲突。原本我这样说,是想让自由国家联合体当局为难一下,好出一口火气,不料这老头却故意宣称“个人”支持我们动武,倒是让我一时没了主意。
  “代表先生,请问您供职部门所司何事?我们维持稳定部队本身没有武力解决问题的权力,除非得到当事国授权,敢问阁下这‘鼎力相助’到底是什么意思?是由贵国最高军事调查委员会调查此事呢?还是派兵实行军管啊?”戴维斯见我发愣,当即上来帮腔。这几句话倒是切中要害,让那老头有些坐立不安了——要知道,按照自由国家联合体大宪章,这类事件只有两种处理办法:中央政府组织调查,或者是实行军管。当然,那只是理论上的,在这个鬼地方,几乎没有什么理论上的东西能够变成实际。
  “对,您赶紧把贵国政府而不是您‘个人’的打算说出来吧。”我找足一句。
  老头急促地吸了几口气,似乎欲言又止,但最后还是叹道:“好了好了,你们也知道,敝国政府……嗯……一直有那么一点点难处。”他在听到我们的笑声后,赶紧接下去说道,“但是,但是我认为贵军可以与民众代表谈判。”
  “谈判?”
  “对对对,”该死的老头应道,“谈判是无所不能的!”
  第七十章 我们是有诚意的
  要说基础设施建设有多么重要,也许大部分足不出户的朋友们都很难意识到,但是,只要你们能够亲身体会一下49世纪北非地区、特别是下埃及特区的公路的话,我敢保证,你们都会热心于推动基建发展的。
  “呜——呜呜——”随着发动机声嘶力竭的哀鸣,一股股橙黄色的沙粒呈扇形被高速旋转的车轮抛出,接着又在空气阻力的作用下,纷纷扬扬地落回沙地,与金黄的地面融为一体。但是纵使驾驶员将档挂到最大(三档)并将油门踩到了底,卡车还是像一只被夹子夹住的野兽一样动弹不得。
  “喂!前面的车把马力开大点!”戴维斯朝着正在前方沙地上挣扎的一辆皮卡喊道。不过我很清楚,很可能这辆车也要被留给沙漠和沙漠里的动物们了,过不了两天,就会有当地游牧民拿着螺丝刀和扳手,可能还有锯条来为这辆J28军用小卡“收尸”。我曾经远远见过他们像秃鹰一样围着被遗弃的车辆“搞副业”的样子,那活可干得比秃鹫利索多了:秃鹫吃东西还要吐骨头,他们则把这些金属尸骸“吃”得尸骨无存。
  今天是公元4892年的4月4日,距离自由国家联合体的代表莅临,已经过去快三天了。而这三天中,我们除了保养飞机、清点上报人员伤亡和财产损失(这已经成了我越来越经常干的事情),顺便写上一篇用夸张的语言痛斥暴乱分子的行为的新闻稿用加急电报发给《自由民主报》刊登(谢天谢地,他们没有人敢来我们这当随军记者),以骗点稿费外,所做的全部事情可以用一个字来概括:等。
  等什么呢?无非是等着谈判。当然了,这倒不是谈判本身需要讲什么排场、或是布置会场、做准备工作什么的。在非洲大陆上,这些破事一概从简。我们之所以要耐着性子等,等的其实是谈判对象。
  说来也奇怪,在昨天《自由民主报》把我写的社论《新亚利山大港暴乱真相》登出来后,是个地球人(当然,亚欧大陆的人除外)都能猜到这事九成九是当地军阀在和我们捣蛋。可是到了要对方提条件谈判时,答案却是“这是自发行动,需要推举代表”。我们心里这个郁闷啊,唉。等到代表“推举”好了,该来坐下谈判了吧?他们说不!为什么?据说是因为我们维稳部队“言而无信,臭名昭著”(这句评语拿来形容伟大的哲学王领导的BUB公司倒是有五分准确),因此呢,自然是不能让他们高贵的代表以身犯险了。要谈判,得我们这帮据说“言而无信”到了“臭名昭著”程度的人渣败类表示诚意,其具体方法就是到他们的“安全地点”谈。
  至于这安全地点在哪儿么,我就一发的不知道了。因为对方宣称,害怕遭到我们的飞机“突然空袭”,因此特地派来了两辆没有车牌、鬼知道是什么来历的军用吉普,要我们的谈判代表的车队跟在它们后面走,当然,不准携带重武器,不准带卫兵,据说是以免我们“使用卑劣下作的阴谋诡计”。
  我方代表一共有四位:本姑娘作为主官和事件的头号现场证人,自然是无论如何也少不了的,戴维斯也跟着来了。另外两位想都不用想——作为那劳什子“北方安全与和平稳定委员会”管事的人,胡马纳纳老头以及公司派驻的顾问,现在我们知道那是BUB林业公司总裁的二儿子乔尼.杰弗逊,是必需跟着我们走一趟的。
  早上九点出发时,我们还以为会议地点是在新亚历山大港某个被民兵层层把守的院子下的地窖里。没想到那两辆向导车居然把我们带进了沙漠公路上。这条南北向公路据说是二十年前修建的,当初建造的初衷是为了将新亚历山大港四周的居民点联系起来,方便向城区运送产品。不过据我看来,这些路至少也有十九年没有见过养路工了,虽然还挂着个“公路”的名头,但除了当地司机,没人能看出“路”在 哪儿,至少我们看不出来。出发时的六辆吉普和轻型皮卡,现在已经有两辆被丢在了沙漠里——一辆是发动机过热——我们没有带足够的水,另一辆则和现在这辆一样,是陷在了沙子里。
  “天啊,什么时候他妈的才能到那个‘安全’地点?我们的车都快全部抛锚了。”戴维斯一边与其他人一起把东西从车上拿下来,一边抱怨道。我摇摇头:“无论如何,看来这‘安全’地点倒也是名不虚传。我敢打赌,就算把国防军全部的机械化部队都搬过来,也得折在这鬼地方。”
  “那亚欧社会共和国的呢?”
  这句似乎不经意的话倒是让我猛然一惊——对了,来非洲这么久,居然忘了正事!直到现在为止,都一个多月了,可是我们的偷渡行动还仅仅有了一个大概计划(调离迪比利港后,更是连计划都作废了)。真不知道要等到猴年马月,才能到达海的那一边啊。
  在将不幸抛锚的车子留给了沙漠里的居民们之后,我们乘上另一辆车继续前进。除了原来塞在车厢里的两大罐纯净水外,带有空调系统的折叠屋、各种高级压缩食品、卫星电视、浴缸和果汁机、咖啡机等盆盆罐罐都被扔了下去——这些玩意是我们那位BUB公司的顾问带的。这位大“精英”虽然非来不可,但为了慰劳自己,仍然弄了一大堆相当值钱的小玩意来占空间。我们早就看这行为不顺眼了了,这下正好趁机统统丢掉,反正他不敢反对——车子就这么多了,你看着是自己留下还是把这些破烂留下吧?
  万幸的是,“安全地点”此刻已经离我们不远了。在绕过两个沙丘之后,干燥的热风中总算有了点凉丝丝的湿气。接着,一片绿色突然从远处暗黄的峡谷中跃出——虽然经历千年光阴,很多东西都变得面目全非,但至少绿洲还是原来的样子。
  两辆车拖着巨大的沙尘“尾巴”,在绿洲前停下。我们已经可以看见,在树丛中,隐约可以看到许多房屋露出的黄白色屋顶,绿洲边缘则围了一圈不算高的夯土墙,将这一泓绿色生生圈在了里面。看来,谈判地点是选在一个绿洲村落里了,这地方倒是够安全——据我估计方圆六十公里以内,恐怕都碰不上活人了。
  “就是这里了,”用格子布裹着脸的当地“民兵”——他们是这么称呼自己的,在跳下车之后喊道,“我们的代表就在村里等你们。”
  第七十一章 这也算群众代表?
  “下车,跟着他们走,”我第一个跳下驾驶室,然后又对身后车上的卫兵们说,“你们几个就别跟来了,留在这里看着车子等我们回来,发动机不要关掉,以防万一。”
  “知道,希望你们能安全回来。”负责我们安全的空军基地警戒连连长巴库.胡杜尔上尉答道。戴维斯忙说:“什么‘希望’啊,应该是‘一定’才对。”
  胡杜尔摇头道:“你们这是到敌占区执行任务,执行任务就有危险,所以要说‘希望’啊。表达我们的美好愿望嘛。”
  靠,越说越没谱了。我赶紧挥手制止他们继续抬杠。其他随行人员(主要是一帮闲得无聊,打算跑来找些造谣起哄和危言耸听的素材、顺带给我们增加点安全负担的记者们)也陆续下车,跳到了被阳光烤的发烫的沙地上。最后一个下来的是公司派来的顾问,这个脑容量不足的胖子费了不少劲才笨拙地钻出车门,站到了沙地上,然后只听“呼——”的一声,他的半个身子居然陷了下去!
  “那是什么,流沙?”我一把扯住了这家伙裹满脂肪的手臂,双脚扎成弓步,拼命向后扯,可是这厮实在是太有些分量了,我不但拖不动他,反而被他强大重力势能在地心引力下转换成的巨大动能向前拉去,幸好其他人纷纷赶上,七手八脚地扯住了他。
  胡杜尔上尉在我们顾问大人身边的沙地上猛跺了几脚,踩得尘土飞扬,然后脸色就变了:“糟糕,是潜沙蠕虫的窝,大家快使劲拉!”接着他又对面不改色,看上去十分镇定自若的顾问大人大声问道:“脚上感觉怎么样,有没有感觉有东西在拖着?”
  顾问大人蠕动了一下嘴唇,照着我们摆出了一个不知是哭是笑的表情,然后继续“镇定”地一言不发。靠,这富家公子就是不堪一试,刚挨了一次突然袭击,就直接吓傻了,要是跟我这个倒霉蛋调换一下命运,我敢肯定他活不过一星期。
  几名卫兵从后面跟来,照准沙地下面用G-10半自动步枪连开了几枪。G-10虽然总体杀伤力不是很大,但是它所使用的9毫米口径67倍长径比的“长弹”却有着尚算可以的穿透力。几发子弹只是在柔软的沙地表面吹起了一小股沙尘,然后就没入沙中不见了。
  “哎哟——”我们那位一直不动声色地顾问大人现在总算是有了点声气。同时,我们都感到手头一松,这家伙顿时像一颗黑色的超级大萝卜一样连着无数沙土被拔了出来。我翻身起来朝他脚上望去:乖乖,只见一只乳白色的、类似于蛴螬的大虫子正附在他右腿上,表皮被打了不少洞,流出鲜黄色的液体,巨大的黑色咀嚼式口器和六对细小但尖锐的前肢深深刺进腿部——当然,我以前上中学时也曾经有过类似的经历,在生物课到野外抓虫子时被一只长得和这差不多的天牛幼虫像这样狠狠地咬住过手指,确实很疼。
  不过当年咬我的那叫蝤蛴,只有五厘米长,咬住这位仁兄的,据说叫“潜沙蠕虫”,百分百是大战后变种的新品种,长度么……只有一米长。
  这次事件的直接结果,就是让我们的顾问大人失去了行动能力。不过腿受伤了,谈判还是得去,于是我们包扎好他的右腿后,就把他抬上了担架跟着走。整个过程中,那几位带路的“当地民兵”一直冷眼旁观,和看我们拼命拖拽陷在沙中的车辆一样毫无表情。
  这个绿洲并不大,里面的居民点为水资源所限,自然也大不了。十几座单层粘土房子,几座当做仓库的长木屋和一座位于最中央的、围着一圈木头栅栏墙的二层白石小楼,就算是居民点了。不过这儿气氛有点不那么友好:小小的居民点里几乎每一座建筑物边上都能看到几个套着迷彩服和白斗篷的荷枪实弹的民兵,恶狠狠地盯着我们。仿佛我们不是来谈判的,而是来搞袭击的,这下就连胡马纳纳代表都有点双腿迈不动步子了,我却完全视他们如无物——本姑娘可是见过大阵仗的,怕几个小鱼小虾作甚?
  那几个带路的民兵把我们1了居民点中心的那座小楼边上,就停了下来:“这里就是谈判地点了,我们的代表就在里面等着,各位进去吧,但出于安全考虑,随行人员如无必要请留在外面等候。”
  不过在我看来,这鬼地方根本就没有半点“谈判地点”的样子,至少门口架着的那两挺重机枪也不像是“必要的安全措施”啊。不过我可没的选择,只能硬着头皮对其他人说:“我们四个进去就行了,各位不用再楼下等,都回车上去坐着吧。”
  “喂,你让他们回车上干什么?”戴维斯悄声问道。
  “安全起见。”
  接着,对方又提出为了“安全问题”要我们交出随身武器,否则拒绝谈判。戴维斯在交出手枪时抱怨道:“这样才让我觉得不‘安全’了,也不知道他们搞得什么鬼。”还好,对方没有继续纠缠,很快就有人下来带着我们登上了吱嘎作响的木制楼梯到二楼去和“去群众代表”谈判。我们的顾问大人在一番波折之后,早就吓得面无人色,被两名卫兵用担架抬着,(这也是出了我们四个谈判代表外仅有的被允许进来的随行人员)活像是一头运向屠宰场待宰的肥猪。
  带路的民兵将我们带进了一个还算是宽敞的房间,这房间和过去的小型会议室一样,都摆着一张大的椭圆形桌子。对面坐着三个人,两个剃着光头,戴着墨镜的,似乎是当地的努比亚黑人;坐在上首的一个则留了个小分头,嘴里叼着一只烟雾袅袅的陶瓷烟斗皮肤是棕色的,看来像是柏柏尔人或是图阿雷格人。但是跟在我后面进来的胡马纳纳老头一见为首这位,脸上立即露出了惊讶愤怒的神色。
  “你没有资格作为当地民众代表和我们谈判,”老头突然戟指喊道,“这根本就是非法的。”
  “不可能吧,我可是新亚历山大港及周边地区的群众代表们按照《群众代表推举办法》推选出来的,完全合法,怎么可能没有资格?”那代表也很是惊讶。
  老头却有些得意:“如果我没看错,阁下似乎不算是‘民众’吧?阁下的身份,应该是第11军82师118混成步兵团团长,哈桑.本.莫拉尔上校,嘿嘿。”
  那人大惊失色:“你怎么认出我的?我可不记得和你见过面。”戴维斯见状,向我摇了摇头,我耸耸肩膀表示心领神会:这种胸无城府,喜欢大惊大乍的人物,要是放在生意场上,绝对是被骗的最佳目标。但商场如战场,战场却未必如商场,居然是这种家伙作为对方的“民众代表”……我现在已经很怀疑能不能和平地结束谈判了。当然,如果这里发生流血事件,都只能怪胡马纳纳老头——这就是他的“无所不能”的谈判!
  “我可是北非安全与和平稳定委员会的秘书长,怎么说也把你们这群刺头的照片看过几十遍了,”老头很是坚持原则,“你既然是现役军人,是国家机器成员,按照法律就不能作为冲突一方中反对国家机器的民众的代表,否则要上军事法庭。
  靠,还以为老头多圆滑多有能耐,没想到却喜欢认死理。这种鸟人,根本就是地方土皇帝,严格算起来,他算不算是国家机器成员还难说呐。更别说整个北非估计都找不着军事法庭开庭的地方。
  “砰——”这位暴躁的仁兄“一触即跳”,果真跳了起来,猛砸了一下桌子,大吼道,“你们是来找茬的还是来谈判的?今天是特殊情况,你们只能跟我谈!现在你们到底谈不谈?”
  第七十二章 这回果然谈不成
  “不谈!”戴维斯根本不吃他这一套,“我们已经给了你们足够的时间去推举代表,并且按照你们的苛刻要求表现了足够的诚意,你们却让一个完全没有谈判代表资格的人来糊弄我们,这是目无国法!滚回去叫你们策划这场暴乱的家伙来和我们谈,你算个什么东西?”
  莫拉尔上校自然不是好相与的:“我告诉你,我就是人民群众推举的代表,而谈判是你们自己先提出来的,不是我们在求你们谈!如果要谈判,那就只能和我谈判,这次流血事件的责任都在你们这些从大西洋对岸跑来的混蛋一方,我们根本没有什么‘策划’!你刚才的话是污蔑,你们才是目无国法!”
  这对话倒还真有些黑色幽默的味道。要知道,自由国家联合体的“国法”那还真是正儿八经的“国法”——除了一部规定国号国体等等的《宪法草案》(注意,这部“草案”已经“草”了一个世纪了,就是没有转正),居然没有任何制定出来的成文法。最高立法机构——联合立法委员会也只是隔三差五地发下来一些有时限性的“规定”“准则”之类,往往因为其时效而导致一大堆问题,让本来就乱得一塌糊涂的非洲大陆更加混乱。严格来讲 “目无国法”一词在这个鬼地方根本不适用,当然,现在可不是讲究这个的时候。
  被戴维斯这么一驳,我基本上可以断定,别说谈出个什么东西来,要是继续抬杠,我们就是安全撤退都成了个大问题。但是戴维斯可不知道这个,或者说,就是知道,他也拗不过自己的一身傲气:“混蛋!你以为我们喜欢来这个连抽水马桶都没有的满是垃圾的大陆么?要不是你们这群蠢材粮食多了吃饱了天天玩儿枪,还他妈非要拿别人脑袋当靶子,我们会来这儿受罪么?”唉,他倒是说得义正词严,似乎我们压根就没有别的企图似的。不过来到非洲之后没有抽水马桶倒是真的(真是悲哀,2013年我来旅游时明明还有的是),戴维斯这种用惯了马桶的美国人肯定是不习惯的。
  这一下可好,人家就是想谈现在也不会谈了。我还想上去插两句话挽回一下,却敏感地发现这样做恐怕为时已晚——随着这位不好相与的莫拉尔上校一边拍桌子一边咆哮,几个包着头巾,端着上了三棱刺刀的步枪的“民兵”出现在了门口。
  噢,愿唯一的主保佑外面那些跟着我们来的随行人员和记者们吧。我四下环顾,发现胡马纳纳老头现在正紧张地东张西望,乌骨鸡鸡爪似的老手手指纠结在一起,反复摩挲着,似乎根本没想到这些“人民群众”居然如此英勇,连中央派来的代表都敢硬扣,不过我倒是感到有点没心没肺地幸灾乐祸:呵呵,还不是你自己胡扯什么“谈判万能”,把我们拽过来的,这下万万不能了吧?至于那位腿上缠满绷带的可怜的顾问大人,不消说,已经是晕过去了。只有戴维斯似乎还没有注意到危险,正指着莫拉尔的鼻梁骨大骂呢。
  我赶紧观察了一下四周环境,发现情况十分不利:如果想要逃跑,那么这里只有两个出口:我们进来的大门,和莫格尔背后的窗户。大门么,不消说,现在是不可能走得通的了,那一大票人可不同意我们擅自离席啊;跳窗么,恐怕也不是什么好选择——虽说这窗户上既没有安铁条、木棍之类的,也没有装玻璃,似乎不必担心一头撞个头破血流,但楼下可是有不少民兵守着,跳下去也未必能逃掉。最糟糕的是,由于胡马纳纳老头非要表现出“诚意”,所以我们早就把随身武器给交了出去。我在身上摸索了一下,有些欣慰地发现裤兜里还揣着一把食指长的水果刀,于是不动声色地将刀刃展开,藏进了右手的袖管里,心里盘算起了一个在我自己看来都是相当疯狂的计划。
  正所谓钓鱼的不急看篓子的急。我在这边正心急如焚,殚精竭虑地苦思脱身之策,戴维斯却丝毫不知,还在那边镇定自若地高声指责着对方。他倒是很有些口才,从我们到火车站之后遭到的“欢迎”开始说起,然后讲到了双方的冲突给当地造成的人员、经济损失,讲到了这次骚乱对新亚利山大港,对整个下埃及特区,乃至对整个自由国家联合体造成的巨大负面影响,以及这一举动违反了哪些法律法规和国际共和委员会的条约,责任人应该负什么样的责任,等等等等。讲得端的是舌绽莲花,天花乱坠,根本没给对方插嘴反驳的机会,更何况莫格尔上校这种粗人根本就是“讷于口而敏于行”,哪能在口舌上与他一较高下?眼见得这位“民众代表”呼吸越来越急促、沉重,脸色是由红转青,由青转白,终于,他“霍”地站了起来:“你们这帮国际共和委员会的走狗根本没有与我们新亚利山大港人民群众谈判的诚意!我拒绝和你们谈判!”
  他身边的两个黑人军官闻言立即站了起来,门外的那帮民兵们也乱哄哄地往里面拥。戴维斯这才发现事情不妙,也站了起来:“你们这是什么行为,想要暴力袭击谈判代表么?你可是正规军的军人,这是叛变!”我可顾不上这些口舌之争,右手紧紧握住藏在袖子里的水果刀,乘乱就往莫格尔上校身边挤。
  不过很显然,这样做根本行不通。“站住!干什么?”随着一声断喝,我循声看去,惨了,一个圆溜溜黑洞洞的枪口正抵着我脑门呢。拿枪的是刚才坐在莫格尔身边的黑人军官中的一个,他一边用这把12毫米口径的左轮手枪抵着我,一边蛮横地喊道:“乖乖呆一边去,不然信不信我打烂你的脑袋?死丫头?”
  信,我当然信。这种12毫米左轮的威力丝毫不亚于过去的柯尔特巨蟒式手枪,这么近的距离上,完全可以打烂人的颅骨。不过还没等我想好该如何应对这一情况,就听见那军官“噢!”地惨叫一声,接着他那厚重的身板就直朝我压来!
  第七十三章 走为上策
  眼见得这铁塔似的黑大汉朝我扑面压来,我感紧合身一滚,避免了和这家伙来个“亲密拥抱”。接着我又顺势抓住了面前出现的一只穿着皮靴的脚,一把拉倒了那人。
  在我身边,戴维斯正将一柄寒光闪闪的匕首扎进另一个黑人军官的肩窝。真不知道他是怎么把这玩意带进来的。不过我现在没有时间多想,先是一脚踹在了被我拖倒的人的脸上,然后跳到那个被捅倒的军官身边寻找他刚才用来指着我的那把手枪。
  在这家伙身上,我找到了一把短弯刀。这种刀只有一尺长,上面没有什么装饰和花纹,有点像大马士革刀。我把刀握在手上,又四下翻找了一下,才发现手枪掉在了谈判桌下。
  现在整个会议室已经乱套了。戴维斯似乎有不错的搏击能力,已经打翻了两个家伙,现在正和另外两个人扭打,由于对方也不敢真的伤害谈判代表而堵死自己的后路,因此不敢开枪,只能硬着头皮徒手搏斗,居然没有其他人注意到我。胡马纳纳博士就没这个能耐了,这老头已经被两个民兵拉住了肩膀,一边一个往外面拖。至于顾问大人么,应该说他也够镇静的,坐在座位上到现在还一动不动,两眼翻白,估计是吓晕过去了。
  就在我向着几尺外的手枪伸出手时,却感觉右脚一沉,似乎被什么人给扯住了。我心中暗叫不好,左腿发力朝后顺势一蹬,踢到了一个人的脸上。那人当即痛呼一声,放开了手。我趁机抓住了这把大威力左轮手枪。
  有枪在手,我的胆子立马壮了起来。当即站起身来,一把推开一个冲到我面前的民兵,然后又把那把弯刀用左手插进了他的胸口,热乎乎的鲜血喷了我一脸。不过我现在可管不了这个了,要紧的是赶紧趁乱冲到会议室另一头,把莫格尔抓住当人质,不然的话,我们完全没有逃离的可能。
  现在现场一片混乱,到处都是晃动的人影,挥舞的拳头和枪托。虽然胡马纳纳和顾问大人毫无悬念地被当场逮住了,但戴维斯和卫兵们可不是会轻易认输的。我一边尽量躲开人多的地方,一边观察情况。万幸的是,莫格尔上校居然还坐在那里没挪窝,大概他以为让十多个人对我们几个群起攻之,很快就能轻松拿下,再加上我们已经交出了自卫武器,所以他不会有危险。
  不过他现在知道了,这个想法是个很严重的错误。“莫格尔,把手举起来,否则我就打烂你的脑袋!”在听到我学着他手下那位军官的厉喝之后,莫格尔先是陡然一怔,满脸诧异之情,待到循声看到了站在他右手边的我和我手里的手枪后,才转为沮丧神色。
  我见状暗喜,会议室里的人也闻声停下了打斗。戴维斯和两名挂了彩的卫兵聚到了我身边,而莫格尔的民兵们则退到了靠近门口的地方,纷纷拔出手枪或是举起G5栓动步枪指着我们,但又不敢开枪,场面陷于对峙。倒是我们的顾问大少爷一直躺在椅子上,现在才算是从惊吓中悠悠醒转,在看到这一剑拔弩张的场景之后,“哎呀”一声又昏了过去。两名民兵连忙上前一步,将这个肥溜溜的套着礼服的肉团拖了出去。
  我正琢磨着怎么逼令莫格尔少校让他的部下放我们离开,他却冷笑道:“打烂我的脑袋?是吧?尽管打。”他说着还用戴着白手套的手指了指自己的脑门,“无所谓,反正我只是人民推举出来的代表,被你们打死也算是为了正义而死,不过你们就别想逃掉了。”
  靠,这家伙现在还在胡扯什么“人民推举”,我咬咬下嘴唇,尽量克制住想要扣下钢质扳机的冲动——且不论这家伙到底是真不怕死还是假不怕死,至少我现在没有验证的方法。他似乎是吃定了我们只有他这一个筹码,打算把自己变成个烫手山芋,好让我们束手无策。
  不过这招也算是奏效了,至少我一时间除了大声威胁对面的民兵,叫他们退后之外,真的是不知道该怎么办。这时,一直站在莫格尔身后的那个黑人副官突然像发疯的猩猩似的低呼一声,合身朝我扑来,想要夺下的我手枪。
  不过本姑娘好歹也算是老资格飞行员,早就习惯了在零点几秒的千钧一发中迅速反应、行动。这厮自以为得计,但我却从容地向右一闪,让他扑了个空。这个黑猩猩似的家伙一头撞在一名卫兵身上,连忙一把推开卫兵,又伸过手来,抓住了我的枪管。
  “砰——”
  这家伙最后的下意识动作虽然看似“英勇”,但是却犯了个致命的错误:在夺枪的过程中,你永远要保证枪管不指着你的任何身体部位,除非这把枪不能击发。而我抢到的这把大口径左轮手枪击锤灵便得很,击发非常正常,而那位倒霉的仁兄自然也就有机会亲身试试12毫米圆头铜子弹的威力了。
  在看到料理掉这个突然发难的家伙后,莫格尔的脸色一下子变白了。当他看到我把枪口转向他的脑袋之后,吓得浑身发抖,对那些与我们对峙的民兵颤声喊道:“都把枪放下,退出去!”
  哈哈,没想到这家伙刚才看上去很有些其实,却是个满腹秕糠的大草包。戴维斯和两个随行卫兵见状,也是大松一口气。我又用还有点发烫的枪口点了点他的后脑勺:“喂,老小子,站起来。叫你的手下都退到一边去。你得跟我们回滨海基地了。”
  莫格尔全身一颤,颤巍巍地站了起来,似乎是要走出去了。不料,就在我有些放松警惕的时候,他猛然低喝一声,反手拽住了我拿枪的手!他的另一只手则直接捂住了左轮手枪的弹仓,食指牢牢卡住了击锤。我暗叫不好——这家伙动作着实好快!现在他扣住了击锤,我就开不了枪了!
  第七十四章 谁来收拾这个烂摊子?
  在莫格尔突起发难之后,我才回过神来,下意识地扣下了扳机。不过由于这回的动作慢了半拍,左轮手枪的击锤已经被他死死握住,无法击发。我大急之下,飞起右脚朝他的小腹踢去。
  不料这家伙反应很是敏捷。见我一脚踢来,双手仍然紧抓着枪不放,与我拼命争夺,躯干却灵活地向左一偏,我一脚踢空,脚尖猛地砸在了墙上,“咚”地一声,震得满墙灰粉簌簌而下。
  哎哟妈呀,这回可难受了!我的右脚脚趾上传来一阵剧痛,看来不是骨折就是脱臼。莫格尔趁此机会,用左手把枪口推高,伸出右手来想要掐我的脖子。我只能相当别扭地双手死死握住枪柄,把头部向后仰以免被他掐到。原本已经退出门外的民兵们听到屋里的打斗声,又推开门一窝蜂地冲了进来。
  我见状暗叫不好,正无法可想,却听见莫格尔突然惨叫一声朝我当面撞了上来。我下意识想要挡住他,却被撞得失去重心,两人一起从二楼的窗户摔了下去。亏好在下落时我及时地翻过身来,结果让莫格尔率先摔到了地上,为我起了缓冲的作用,自己当即被落地的冲击力撞晕过去,而我却毫发无损。
  惊魂甫定之后,我环顾四周,发现几名守在楼下的卫兵正在看守着那些跟着我们前来,想要搞到第一手新闻的记者们。他们突然听到楼上一阵混乱喧哗,接着又看到自己的上司被人压着从窗户摔了下来,一个个都愣在了那里。我反应比他们快一步,“霍”地站起身来,用手枪指着昏迷不醒的莫格尔的太阳穴,强自镇定地喊道:“统统闪开,不然你们团长就死定了!”
  还没等他们做出反应,离我最近的一个黄种人卫兵就被一个从天而降的重物“咚”地砸倒在地。我定睛一看,不禁大为欣喜:原来戴维斯见我和莫格尔一起掉下楼去,趁着还没被冲进来的民兵抓住,也跟着跳了下来,正好砸倒了一个民兵。其他几个民兵经此一吓,不明情况,纷纷押着记者们往后退去——这帮可怜的狗仔队,恐怕免不了要吃几天苦头了。
  “嘿,降落成功!”戴维斯从地上爬起来,把那个被他砸倒的卫兵的步枪捡了起来。我拖着莫格尔上校靠到他身边:“你感觉怎么样?其他人还好吗?”
  “唔,我刚才差点就来不及跳下来,你说其他人会怎么样?不过我想这些人不会愿意和国际共和委员会彻底闹翻,还需要人质做谈判筹码,他们大概不会有危险。至于我的感觉么,”戴维斯有些顽皮地朝我眨了眨眼睛,“至少比刚穿越过来时那次跳伞时的着陆感觉要好得多了,那回我可是扭了脚脖子,一整天不能走路。”
  虽然他的心理状态似乎不错,还有心情说几句幽默的话,但是我可没这个闲心——虽说我们侥幸从楼内逃了出来,算是过了一关,但是想要回到基地,还是有不小的难度的。我把手枪和昏迷的莫格尔上校推给戴维斯:“你带着这家伙,把步枪给我。”
  “为什么?我记得你的枪法可不好,特别是使用长枪,简直就是刚入门的水平,还是我拿枪掩护吧。”戴维斯提出了异议。
  我可懒得管他怎么反对,硬是把手枪塞给了他:“这个家伙太沉了,我可拖不动,待会要是走得慢了拖累你被人追上,那么我俩就有机会体验一下做人质的滋味了。”
  戴维斯拗不过我,只好把这家伙扛在了肩上,为了防止他突然醒来,再度发难,又抽下鞋带捆住了他的双手。我俩就这么一前一后,迅速朝着村口的方向逃去。虽然由于跑得太急,鞋子里灌满了泥沙,硌得脚板难受,但也顾不上了。走在后面的戴维斯还不时回望一眼,生怕有追兵追上来。
  不过,虽然我们身后确实跟了许多民兵,但是他们大都投鼠忌器,不敢贸然接近,就像一群鬣狗一样远远地跟在后面。村中房屋门口放哨的民兵也大多对此没有心理准备,往往是在我们跑过去之后才恍然大悟,一边远远跟踪,一边徒劳地对天鸣枪。
  人在紧张地时候,往往不会察觉到时间流逝。当我们跑出几百米,来到村口的防沙栅栏边时,时间似乎才过去了几秒钟。很不巧,我们发现,车队的车辆虽然仍然停在原地,但是所有人员都被缴械了,正蹲在一块,被几个持枪民兵看守着。戴维斯见状吼道:“你们头头在我手里,统统放下枪!”
  几个民兵先是面面相觑,在看清楚戴维斯手里扛着的确实是他们头头后,纷纷举起枪指着我们,似乎并不打算把车让出来。我见后面追兵渐近,心里不禁有些急躁,端着步枪喊道:“听到没有,滚开!”
  “啪——啪”,突如其来的两声枪响把我吓了一跳,过了片刻才发觉,那其实是戴维斯在用我给他的左轮手枪向后开枪,一个黑漆漆的东西随着枪响从旁边的一座夯土屋子上滚了下来,在地面上砸出一片灰尘,大概是个想要趁机偷袭的民兵。对面那些与我们对峙的民兵见此景象,更是有些手足无措。我连忙抢身上去,一把将一个坐在我们的那辆皮卡的驾驶室里的大胡子民兵揪着衣领拽了下来。
  旁边的一个人想要阻拦,被我狠狠一脚踹在脸上,鼻梁骨当即折断,喷着鼻血滚到了一边。我看了看油料表,惊喜地发现这些家伙居然没有把燃料放掉!看来我有机会成功脱身了。我连忙发动了汽车,对后面的戴维斯喊道:“快坐到副驾驶座上,那那个混蛋来掩护我,这些客人这么不好客,看来我们得反过来招待一下他们的头头了!”
  “那是当然!”戴维斯又朝天开了一枪,把围在车旁边的其他人驱散,一把将莫格尔掼了上来,“也许请他来我们那里做做客,会让他学会正确的待客之道。”
  第七十五章 沙海狂奔
  在被重重地丢进了我们的小皮卡那被阳光和引擎烤得热气腾腾的驾驶室里之后,手脚被捆住的莫格尔总算醒了过来。他似乎感到了身上的痛楚,鼻子里像受伤的猪一样哼哼着,蠕虫似的不断扭来扭去。戴维斯愤愤不平地用左轮手枪的钢质握柄重重地敲了敲他的脑袋,这家伙呜呜叫唤了两声就没响动了。
  “喂,你来开车还是我来开车?”戴维斯朝着远处的沙地开了一枪,让那些蠢蠢欲动的民兵又退了回去。我试着踩下了油门,引擎的嗡嗡噪声更大了:“这不是废话吗?我都坐到驾驶座上了。”说完就一把关上车门,四周起伏的沙丘和星罗棋布的暗绿色沙地植被开始向后移动,“把这家伙看好了,我们要想换回兄弟们,还得指望他呢。”
  “放心,这混蛋溜不了。”戴维斯又找出车上的急救包,掏出里面的医疗绷带把莫格尔双手双脚像捆猪一样牢牢捆了个结结实实,然后塞到了后座上,“把步枪给我,后面有朋友来送客了。”
  这可就不好玩了。在戴维斯说这话的同时,一阵阵低沉但却很刺耳的引擎发动声此起彼伏地在我们后面不远处响起。看起来,打算驱车欢送我们这两位“领导”的人似乎不在少数,当然,以我们的军衔,确实可以称得上是“领导”了。
  平心而论,我驾驶汽车的技术虽然比不上驾驶战斗机的水平,但好歹也算不错,但是那是在公路上。现在到了沙漠里,我开起车来就觉得处处掣肘了。如果说在公路上开车就好比在水池里划船的话,那么在沙漠里开车简直就是在一池粘稠的原油里行舟,我好几次都差点撞上灌木丛或是沙丘,也白白绕了不少弯路,不过万幸的是,暂时还没有陷在沙坑里出不来。但纵使如此,我也可以清楚地看见,在后视镜里已经出现了越来越多的追击车辆。对方对这一点地形熟门熟路,再这样下去,被围住只是时间问题。
  我很清楚,在目前这种我们对道路几乎一无所知、只能凭地图和指南针判断方向,而对方却早已经对所有路线熟门熟路的情况下,最好的办法就是尽量开直线——但这是做不到的,因为沙漠虽然看上去一马平川,没有什么固定的地物,实际上却满是障碍:无以计数的随风移动的新月型沙丘就像一道道东北-西南向的隔离墙,把我们前方的沙漠分割成一块块细长的条状地带,更要命的是,地图上根本没有也不可能标出这些沙丘——现在是4892年,天上可没有导航卫星和地理观测卫星,更不用说我们这些二十一世纪的人最最依赖的实时电子地图了。而且这些沙丘往往有一定的弧度,所以我好几次突然发现眼前出现大角度转弯,而且高速之下,BUB公司生产的防滑纹又浅又稀(当然,这也是节约工本的一个好办法)的车轮还会在沙地上打滑,形成不受控制的“漂移”。亏得我凭着飞行员的眼力和反应速度,每次都在最后的一刹那做出猛打方向盘,让这辆锈迹斑斑的破车免于与那堆积了数十米高的滚烫黄沙“亲密接触”。
  不过这样可不是办法——那些当地民兵们对于如何在沙漠上驾驶早就熟门熟路,而且似乎也对新月形沙丘的地势很是熟悉,往往抄近路或是从坡度平缓处翻过沙丘,对我们形成包围夹击之势。
  “开枪,朝这些狗崽子开枪!”我眼见人生地不熟,逃脱不易,忙对戴维斯喊道。戴维斯听到我的话,有些愤慨地答道:“不行,现在风沙太大,你开车又开不稳,我根本没法瞄准射击!”
  “用不着瞄准,照着他们扣扳机就是了,只要能给他们点压力就行。”我一把将方向盘向右打到底,堪堪闪过一个大沙丘像蛇尾巴一样弯曲的边缘,一旁的戴维斯被惯性推动,失去平衡朝我这边倒了过来,险些压在了方向盘上,枪管则差点打到我的鼻梁。与此同时,后座上传来“咚”地一声闷响,接着是一阵含糊不清的呻吟声。呵呵,看来莫格尔这回有的好受的了,希望他脑袋上的包越大越好。
  戴维斯抓着发烫的铁制车门,又勉强恢复了平衡:“该死,我现在算是知道坐车不戴安全带的害处了。”他话音未落,后面一辆正在追击我们的吉普车就“砰——”的一声撞进了那个巨大沙丘,在撞击产生的漫天沙尘中,戴着遮阳硬草帽的司机和副驾驶座上那个背着亚欧大陆制造的冲锋枪的民兵被惯性甩出,如同迫击炮发射的炮弹一样,在空中划出一个抛物线,砸在了新月形沙丘向内凹陷的背风面上,生死不知。戴维斯咂咂嘴:“我想,这些人也许就不知道这一点。”
  “哒哒哒——”随着车子左侧传来的一阵枪声,我面前裂纹密布的挡风玻璃上顿时被开了好几个规则的圆形小孔。我赶紧扭头看了一眼,该死,一辆车厢里载满民兵的小卡现在正拖着一道长长的烟尘“尾巴”在我们的车的左侧与我们“并驾齐驱”。刚才我在后视镜里看到的几辆车,都是装有重机枪的越野吉普车,鬼知道这辆车是什么时候抄过来的。
  我下意识地低下头想要踩油门,结果一脚下去,速度没见快多少,倒是车前盖下面的发动机声音开始变得嘈杂刺耳,一股股蒸汽从里面冒了出来——哎呀,我差点忘了,这车在赤道的阳光下被烘烤了那么久,水箱里的水就算没沸腾,也得有五六十度了,散热能力大打折扣,发动机功率开得越大,就意味着水箱被蒸干的速度越快。再说我现在已经加速到了时速八十公里以上,基本上到了这辆破车的极限了。
  现在我从后视镜里看到,后面跟着的几辆一直追着我们的吉普车已经不见了,他们应该是遇到了和我一样的问题,只剩下半路杀出的对面那辆小卡了。不过光是那上面的一干人等就已经够难缠了。幸亏这些家伙似乎完全不知道瞄准为何物,虽说有五六支冲锋枪,但一直是茫无目的地朝着我们扫射,隔着上百米,一扣扳机就非得打光一个弹夹不可。纵使如此,引擎盖和车门上也已经挨了好几发子弹,而我们手里仅有的一把左轮手枪和一把栓动步枪的火力连他们的十分之一都不如,要想还击,除非戴维斯或是我有特等射手的枪法,否则基本上没有意义。
  在听到枪声稍微停歇之后,我这才抬起头,却猛然发现面前又出现了一座新月形沙丘!我赶紧把方向盘朝左猛打,汽车哀嚎着在沙地上画出了一道歪歪扭扭地车辙印,后座传来了“砰——”的一声。戴维斯喊道:“李笑云同志,开车可不是开战斗机,动作要温柔一点,不然就算我受得了,后座这位贵客也受不了啊。”
  贵客?对了,我刚才真是忙糊涂了,居然忘了这位老兄。我一边闪避着沙丘间可能导致翻车的沟壑,一边对戴维斯喊道:“有了!我都差点忘了,既然我们已经有这位客人在手,那还要逃什么?”
  第七十六章 横穿沙尘暴
  “戴维斯,快把莫格尔拖过来当盾牌,不然我们早晚得被打成渔网!”我刚刚喊了一声,嘴里就进了不少沙子——这沙漠地区的天气变得不是一般的快,刚才还是云淡风轻,阳光毒辣,现在却已经卷起了风暴,炙热的风裹挟着无数的细沙,像一道道幕墙一样压过来。我“呸”地一口吐出硌牙的沙粒,满心希望这危险的天气可以逼退追击者,可惜他们似乎并不惧怕沙暴,仍然锲而不舍地追击着。而且又有一辆吉普车追了上来。
  “锵锵锵——”听到这个声音,我心里顿时凉了半截——这可是大口径重机枪的射击声!在圣约翰斯顿港外区和中心城的港口附近,我曾经好几次见识过这种结构非常类似20世纪早期风冷重机枪的玩意。虽然精度不足,但是打出的指头粗的子弹照样能把你打成一团烂肉。可以想象,当一发发大口径钢芯机枪弹从你头上飞过时,能够带来多大的心理压力了(虽然BUB军工公司生产的很多机枪弹弹头不是真正的“钢芯“,而是用废品站低价收购来的废铁锭直接熔铸的)。戴维斯低着头盲目地向后开了两枪,也不知打着了什么:“不行,这子弹都简直擦着我们头皮飞过去的。现在要到后座上把那混蛋揪过来太危险了!”
  我现在陷入了两难之中:仅凭这辆车是万难逃脱追击的,而且看他们的架势,似乎不把我们赶进沙尘暴誓不罢休。但是要想加速,那做工粗劣的引擎又是万万不允许的,这可真是让人无法可想。在拼命闪过几个陡峭的沙丘并强行冲过一个较为平缓的沙丘之后,引擎盖下面冒出的白烟已经和蒸汽机烟囱里的烟差不多了。我对戴维斯道:“要是你不敢冒险,我们两个都得没命!你要是不敢去后座把那家伙拖过来,我去!”
  “别别别,算我服了你了,行吧?”戴维斯说着起身向后爬去,“还是我去吧。”现在,我们已经冲进了沙尘暴的最外沿,天空变得一片昏黑,就像是雷雨到来前一样。被热风加速的坚硬沙粒,甚至还有砾石都像子弹一样“稀里哗啦”地砸在了车上,我不得不把套在外面的军礼服给脱下来像头巾一样包住脑袋——由于这是辆敞篷车,所以漫天落下的小砾石已经开始往我们头上砸了。
  但纵使是这样的恶劣气候,仍然挡不住那些一心想要抢回莫格尔顺便再逮住我们的家伙。在我身后不远处,四道黄色的灯光从如同夜晚一样黑暗的沙漠上腾起,但接着就少了一道——看来这沙尘暴的强度已经到了危险边缘了,卷起的砂石就连车灯都能砸坏。
  不过他们追归追,但根本连我们的影子都看不着——现在的能见度已经已经只剩下十几米了,要不是现在有人正拿着机枪跟在我们后面,给我十个胆子我也不敢这么玩命。他们完全是凭着发动机声音一路赶来,因此已经无法继续朝我们开火了。戴维斯刚从座椅上站起身,就被炙热的风沙刮得呼吸困难,只能扯下衣袖捂住口鼻。他一把揪住不断挣扎的莫格尔,瓮声翁气地问我:“嘿,我是……是和这个混蛋一起呆在后座呢,还是……还是把他拖到驾驶室里来?”
  你问我,我又怎么知道。我向四周瞟了两眼,果不其然,四下里已经一片昏黄,并且正在迅速转为漆黑。刚才我尚且能看到对方车灯发出的光柱,现在则是货真价实的“两眼一抹黑”了。唉,刚刚费了老大劲做好了对付追兵的准备,却突然发现没人追了,这种有些滑稽的现状倒让我有点遗憾。
  也许我们已经把追兵甩掉了?我试着将速度减到了四十公里,接着又找了个背风的沙丘停了下来——现在发动机已经不堪重负了,而且我们也已经进入了沙尘暴的范围内,继续奔逃无异于自杀。我关上引擎,从驾驶座上爬了下来,直到这时,我才发觉靴子里湿漉漉的,脱下来一倒,居然倒出了不少汗水,戴维斯看上去似乎渴极了,在后座下面翻找一阵,翻出来一个水壶,“咕嘟咕嘟”一气喝了个底朝天。
  “喂,戴维斯,后面还有多少水?水箱已经被蒸得见底了!”我拍打着弹横累累的车壳,大声喊道。不过得到的回答令人失望:“我不知道,我这儿什么都看不到,太黑了。”
  这倒也是,现在天空中一片黑暗,几如午夜。微弱的光线从沙粒组成的“云层”中透下来,映照出了无数大大小小、急速旋转的黑色气旋。呵呵,我李笑云也算是三生有幸,能够在沙漠里的沙尘暴中心亲眼目睹这一壮观的自然景象,而且还附带一场好莱坞式的追车戏,这可不是天天都能遇到的。不过我现在担心的是,我们能不能活着再次见到太阳。
  实际上,在沙尘暴中背靠沙丘并不是一种安全的做法。新月型沙丘本身就是受风力影响生成的。在沙尘暴中,较平缓的向风面往往会被吹向较陡的背风面,逐渐顺着风向移动。现在我已经能够感觉到,脚下的黄沙越积越厚,再不离开,只怕不消几分钟,我们就要被掩埋了!
  在一番盲目地寻找后,我总算是在一个犄角旮旯里摸到了一个铝制水桶,提起来掂一掂,天佑我也,居然还有两三斤水,赶紧灌进水箱,准备逃离这个移动陷阱——不管怎么说,这一带离红海不远。只要以最大速度向东猛冲,就可以到达海边。虽说红海海滨也会受到沙尘暴影响,但那里多是些岩谟和灌木丛,没有讨厌的新月形沙丘,想来不至于有被活埋之虞。
  说时迟,那时快,就在我把水箱,重新发动车子时,身后却传来了一阵极其不合时宜的引擎声!我和戴维斯一起回头,只见一辆架着重机枪的吉普车正直追而来,吉普车上的人在发现我们之后,二话不说就是一顿机枪弹招呼,虽然大部分子弹都呼啸着砸进了沙地,但还是有几发从车尾打进了车厢,接着我就听到了戴维斯的一声大叫!
  “喂,喂,你没事吧?”我一边把档挂到4档,一脚把油门踩到底,一边扭头问道,要知道,这重机枪子弹挨上一发那可不是好玩的,不死也得重残啊。
  戴维斯的声音混杂着枪声从后面传来:“我……我还好,不过……莫格尔完蛋啦!这家伙运气不大好,脑门上挨了他同伙一发,半个脑袋都没了。”
  啊?莫格尔被打死了?这下可真是断了我们的退路了。要知道,我们开始之所以能逃出那个“安全谈判地点”,都多亏了有这家伙当肉盾。待会儿要是对方发现莫格尔已经死了,照他们的行事风格,只怕是机枪火箭弹一起上,我们到时候就不是九死一生,而是十死无生了。我一边冒险向着东方高速行驶,一边飞快地转动着脑筋,但就是转不出个什么东西来。这时,戴维斯突然道:“也许这个办法能行得通。李笑云,快停车!”
  第七十七章 谁来负责?
  “你说什么?停车?停下来挨子弹吗?”我对这个建议一时间不能理解,但还是把车停在了一道可以避风的沟壑里——在49世纪待了快一年了,我非常清楚戴维斯的脑子不比我差,而且有急才,往往能够在紧急状况下想出办法来。因此我决定相信他一回。
  我们刚一停车,我就问道:“要不要关上车灯,免得他们看到灯光追上来?”没想到戴维斯却直截了当地答道:“不。”接着,他居然还掏出一只应急电筒,打开之后朝着天空挥舞起来。
  天哪,戴维斯这么做简直就是发疯了!我扑上去就想抢下手电筒,却被他一下子闪开了。我扑得太猛,险些一跤摔个嘴啃沙。戴维斯见我不解,忙摆手道:“莫怕莫怕,我保证你不会有事就行了。”
  “你……你保证?你保证有……有什么用?!”我气得有些糊涂了,指着被打中脑袋的莫格尔,“你看看,看看,那家伙死了!待会他们跟上来后一发现这事,肯定会拧掉我们的脑袋!”
  我这话还没说完,远方的滚滚沙尘中就出现了两束车灯的光柱。我只能暗暗叹服了——虽说这帮家伙不是什么善茬子,但好歹也算是忠诚可嘉。虽不成其为好人,尚且成其为好兵,比理想国那帮里外不是人的垃圾还是好上一点的。不过也只是好上“一点”,因为如果我的直觉没错,他们在一分钟之内就会打烂我们的脑袋。
  戴维斯倒是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他大喇喇地用字正腔圆的美式英语(他可不像本姑娘语言天赋出众,除了母语也不会说别的语言了)大喊道:“喂,对面的朋友!追了老半天了,有意义吗?不如我们来讲讲和,如何?”我靠,你还想讲和?待会儿他们要是发现我俩赖以谈判的筹码脑门上已经开了拳头大个洞,恐怕会给我俩也依样画葫芦一人开一个相同的洞的。
  对面吉普车上的人似乎也听得懂他的话,将车在沟里停了下来。接着,车上跳下四个用花布蒙着脸的民兵,其中一个也用英语对我们吼道:“把枪放下,放了上校!”
  “呵呵,这就恕难从命了。”戴维斯笑道,“各位在请我们来谈判时,不是要我们有诚意么?现在我愿意和各位提一个条件:你们不再追我们,我就放了莫格尔,如何?”他一边若无其事地说着,一边拎起莫格尔的尸体,像模像样地将手枪抵在了他的太阳穴上。虽然我们相距只有不到二十米,但漫天的风沙帮了我们大忙,虽说还不至于到伸手不见五指的程度,但至少隔着十多米就看不清相貌了。所以虽说莫格尔脑门上的那个大洞看上去相当触目惊心,但是他们就是看不见。
  四个民兵中为首的一个道:“这个可以,那你赶紧放了我们上校吧,我们不追你们了,我保证。”
  “保证?”戴维斯故意抬高了腔调,“你的保证值几分钱?鉴于你们今天上午在谈判中居然胆敢突然绑架政府和国际共和委员会的代表,因此我不得不对你们的保证存有疑虑,你们得表明诚意,把枪放下才行。”
  那帮人听了,半天无话可说。呵呵,今天早上,正是他们一口一个“诚意”,让我们整个代表团解除武装,结果一言不合,就统统成了待宰羔羊。现在戴维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倒也替我们出了口气。
  在彼此用当地语言嘀咕了几句之后,为首的人(似乎只有他一个能够说英语)答道:“这可不行,你手里也有枪,我们放下枪,你又怎么能保证我们的安全呢?”
  “笑话!我们可是堂堂正正的维持稳定部队的军官,怎么可能像你们这帮沙虫一样不讲信用?”我顶了一句,不过立即意识到说这种话的无谓。是的,在这个昏天黑地、相互连面貌都看不清爽的石头沟里,谁都有充足的理由不相信别人。除了做出些行动外,口头上的承诺根本毫无意义,更何况我们刚才还一边追车一边互相开枪,彼此都想要把对方置于死地呢。
  眼见这问题马上就要变成无解的死循环,戴维斯却一点也不着急。他暗中推了我一把,低声道:“快凑到车子边上,随时准备走人!”接着晃了晃手里的那把我从黑人军官那儿抢来的大号左轮手枪,大喊道:“各位!你们看好了。我们只有一把左轮手枪和一把G6栓动步枪,”他说着接过了我手里拿着的老式G6步枪,抵着莫格尔的尸体,然后丢下了左轮手枪,“诸位应该知道,这杆老破枪可没有多快的射速,你们却有四个人。现在我把左轮手枪丢掉了,就算你们放下武器之后我朝你们开枪,你们跑得快的话,完全可以在我开第二枪之前逮住我!这样总可以相信我了吧?”
  那四个家伙又商量了一阵,最后表示勉强同意。他们纷纷按照我们的要求,把手里的CF-40冲锋枪拆下弹夹,退掉枪膛里的子弹,然后丢在地上。戴维斯笑道:“这就对啦,诸位,后会无期!”说完断喝道:“还不快走!”我们赶忙猛跑几步,跳上了车,将油门一踩到底,绝尘而去。
  一开始,我们还担心这些家伙发觉不对劲之后乘车追上来。要知道,他们吉普车上的那挺重机枪还是有相当威力的。因此我故意四处盲目转圈,结果他们并没有追来。几分钟后,我们就欣慰地看到了远方的海岸,以及……一线天光。
  是的,我们已经穿过了沙尘暴影响区,幸好这次沙尘暴并不算大,要不然我俩恐怕就得留在沙漠下面当干尸了。由于唯恐有人来追,我俩又沿着海岸以90公里的最大时速一路狂飙,等到冲进滨海基地的外围警戒线时,这辆车已经基本等于报废了。基地的技术兵在检查完车之后,只说了一句话:“长官,您能将这种车开回来,这本身就是个奇迹。”
  不过,我俩脱身可不代表这事就能结了。扣留、绑架国际共和委员会和自由国家联合体中央派来的谈判代表,这可是“通天”的大事。于是乎,在接下去的几天里,滨海基地简直成了峰会会场,各种各样的调查组都坐着飞机往这儿赶,其中包括了国际共和委员会、BUB公司、自由国家联合体中央、理想国国防军等等等等,害得基地的地勤人员不得不三班倒地工作,以维持这么多飞机的正常起降,我则只能夜以继日地应付各种调查。每当有人来这儿时,我都会问同一个问题:这事该谁负责?可惜的是,所有人都告诉我:这事跟他们一点关系也没!每个调查组在搞出了一大堆毫无用处,注定拦在档案架上的调查报告后,都自顾自地打道回府了,只留下我们再这儿干着急。
  直到第六天,那帮家伙才算走了个干净。我已经被搞得身心交瘁,巴不得赶紧睡上一整天。没想到戴维斯突然拿着一张电文跑进了我的办公室:“嘿,好消息,这档子破事总算是有人来管了。”
  “谁?”
  “我们的老朋友,亲爱的预言家奥菲莉亚同志!”
  第七十八章 又见奥菲莉娅
  奥菲莉娅来得非常迅速,后来根据《自由民主报》的说法,4月9日她得到了理想国最高民主议会的授权,4月10日就从圣约翰斯顿港乘坐一架E-886大型水上客机赶到了迪比利港,然后又换乘一架H-11民用型直升机,于4月11日的凌晨降落在了滨海基地。那时,我得到关于由她来处理局面的电文才11个小时,正在凉席上打鼾流口水呢。
  不过,这可不是我刻意要怠慢她,要知道,我们所接到的电文,只有短短一句:“议会授权奥菲莉亚女士全权负责处理新亚历山大港骚乱”(泪流满面啊,总算承认这是“骚乱”了),并没有说明她何时启程,又何时到达,而她似乎忙于赶路,并没有通知我们。当然,更重要的一点是:通过空中而非海路走这么远实在太危险了。在49世纪,航空技术之落后低下是我一直以来有目共睹的,特别是民用飞机,失事率简直和试飞员试飞的原型机一样高。通常不是十万火急的事,都不会有人愿意坐飞机(当然,就算是十万火急的事,照样也很少有哪个敢坐飞机的),更没哪个敢日夜兼程地转机。因此,在次日早上起来在航站楼的临时客厅里看到奥菲莉娅时,我们几乎以为自己还在梦中呢。
  当然,这不是梦,而我俩自然也是皆大欢喜了:说实话,对于那帮代表、记者们(当然,还有BUB公司的那位亲爱的大少爷顾问)的死活,我是完全不放在心上的,但是对于我们“正事”——寻找机会驾机飞往亚欧大陆,那倒是一百个热心。由于来到非洲之后的种种变故,以及最近发生的这一系列无妄之灾,所以我们原先的计划已经完全作废了。而在这荒凉的红海之滨,我又完全联系不上救国阵线或者其外围组织,没法与他们筹划新的行动计划,这次奥菲莉娅前来处理乱局,倒给了我们一个现成的好机会。
  不过,奥菲莉娅这一次前来,随行人员相当之多。除了保安、秘书、副官、服务人员和国际共和委员会的代表等等,还有一大堆顶着“助理”、“参赞”头衔出来给履历表镀金的公司高层子弟,总共不下百余人。白日里人多,众目睽睽之下也不好公然谈起我们的秘密任务。她只好等到晚上,才以“讨论细节问题”为名,独自一人悄悄来到了我们的办公室。
  “嗨,神巫大姐,您预测到今天这档子事了吗?或者说,您已经准备好了行动方案?”奥菲莉娅刚一推门进来,我就笑嘻嘻地递上一杯苹果茶——这其实就是用“黄拳”苹果的汁液兑上白糖水制成的简易提神饮料,是我在彻底自由党那儿时学来的,在来到非洲,或者说自由国家联合体之后,唯一值得我庆幸的事就是这里居然也有这种变异的野苹果。前几天要不是靠着这个,我早就被调查团没日没夜的废话轰炸打垮了。
  奥菲莉娅并不计较我的态度——是的,你们要是哪个也像我一样几天几夜都被一堆蠢笨如猪的呆瓜围着,反复问你相同的问题,心态也不会好到哪儿去的。她随手拉过一张刚果特区产的工艺藤椅坐下,无谓地一笑:“我哪有这个本事?我这种人,只能预见很少而且相当重要的特定事件,像这种破事,南方联盟和自由国家联合体每年少说也要闹出百八十起,如果能一一预见到,累都累死了。要不是这回被逮住的某个人和我们家族有些沾亲带故,董事会才不会求我来管呢。”
  我们听了这话,俱各掩面而笑——那位顾问大人在整个事件中的表现简直可以用“泰山崩于前而不变,麋鹿兴于后而不惊”来形容(这句话是我亲生父母死前常说的,不过那是用来形容合格“倒爷”的素质)——因为这个草包一开始就被吓傻了,不知道怕。我估计奥菲莉娅对于要她去交涉一定很不满意,这种家伙弄回来又有什么用呢?
  “好了,亲爱的奥菲莉亚同志,”戴维斯走到门边,把耳朵贴在门上听了一阵,在确定外面没人后又坐回了桌前,“我们开始讲正事吧。您知道,我们这次来非洲,可不是为了参加这费力不讨好的‘维持稳定行动’,而是另有所图,可惜由于一系列变故,我们原先在迪比利港拟定的行动纲领已经没用了,现在我想知道,您有没有带来新的计划?”
  “这是当然,A将军委托我给你们提供了很多东西,现在都存放在我的直升机里,”奥菲莉亚掏出一叠文件,“救国阵线特别任务处的专家们已经为你们拟定了新的行动计划,如果一切正常的话,我想你们后天就可以出发了。现在想看看这份计划么?”
  性命攸关的事情,我怎么不想看?于是我接过文件,在桌上展开来。只见第一张纸是一份折叠着的极为精细的6000:1比例的新亚利山大港附近海域图,摊开之后足有好几平方米见方,桌子上根本放不下,只能在地上摊开。这份地图上把整个红海北部的地貌地形、居民点、暗礁浅滩、陆地海拔高度、道路乃至海流方向都标注得极为清楚,远远超过了我再49世纪看到的任何一张地图的绘图水平。奥菲莉亚解释说:“这张图可不是我们自己绘制的,而是从特殊渠道弄来的。”
  “亚欧社会共和国的军用地图?”戴维斯觉得有些不可思议,奥菲莉亚点了点头:“这是当然,所以说这张图上并没有画出西奈半岛上的任何东西,只画上了非洲大陆这一边的东西,很明显,我们的朋友们是故意让这种地图流出来,给自由国家联合体添乱的。”
  我盯着地图看了一会:“所以说,亚欧社会共和国是我们的天然盟友啊,至少我们干的事情都大差不差的,都是在挖国际共和委员会,或者说BUB公司的墙角。黑市市面上那些走私出来的冲锋枪、高爆手雷、高倍望远镜之类,我想恐怕也不是为了牟利——这么庞大的国家,大概是不稀罕我们的那点稀土矿石和金条的。
  “但是光这张地图,就够我们吃惊了。”戴维斯指着图上画得细致入微的山川河流,叹了口气,“厉害啊,能把内陆近百公里的地方都画得这么清楚,他们要么在非洲有完善的间谍网,要么就是有侦察卫星,要知道,理想国的国防军可弄不到亚欧大陆哪怕是汉志山以西的地形图,最多能画出红海的东海岸地形而已。”
  奥菲莉亚点点头:“我们在得到这张图时,也进行过研究。大型间谍网存在的可能性可以排除,要不然他们早就联系上救国阵线了,天上也不大可能有卫星,不然应该能被高倍率天文望远镜观测到。”
  我奇道:“难道是侦察机?但是要什么飞机才能根本不被发现地来侦察呢?虽说我们这边雷达不行,但是红海和地中海沿岸好歹还是有远程预警雷达网的,就算他们有本事研究出U-2这种水平的,恐怕都不能保证万无一失,除非是SR-71这种水平的侦察机,倒还可以。”
  “这更不可能,”戴维斯摇头道,“依我看,就按那些走私出来的军火的技术含量,亚欧社会共和国能造出RF-101、雅克-25一级的就不错了。要是有那么高的科技水平,BUB公司和该死的理想国早被踩平一万次了。”
  我没答话,因为这番辩论已经引起了我对海的那边前所未有的浓烈好奇心。良久,我才叹道:“没想到两千年后,我的故乡反而对我而言成了一个谜,这倒真是讽刺呢。”
  “其实我何尝不是这样呢?”奥菲莉亚突然幽幽道,“唉,有时我一直在想,这该死的‘理想国’,还有同样该死的南方联盟、自由国家联合体,居然能撑到现在还没倒掉,难道不是一个谜么?”
  第七十九章 彻夜长谈
  “依我看,这倒未必是个谜。”我用手肘撑着桌子站了起来,走到了阳台上。遥远的东方,一轮已经接近于圆形的上弦月正低低地垂在海面上,将暗蓝而又带着些褐色的海水照耀得熠熠生辉。
  奥菲莉亚也跟着我走了出来:“说得很对,其实现在世界变成这种混乱无序、社会几近瘫痪的情况,几乎所有人都有一份责任。在这一轮文明的发展史上,由于过去文明已经消耗掉了大部分不可再生资源,因此资源必然被高度集中,正所谓物以稀为贵。而资源高度集中的状况在资本产生后,必然形成资源的私人垄断,而BUB公司这种怪胎,不就是全球垄断资本联合后的必然产物么?为什么BUB公司的高层一代不如一代却还能牢牢掌控着各国经济?那是因为他们把为数不多的不可再生资源全都收到了自己的口袋里,然后又用公司卫队这根绳子把口袋给系紧了!你想想,其他潜在的竞争者在找不到多少金属、化石燃料的前提下,根本没有办法与这个庞然大物对抗,所谓的‘自由市场’,最后养出的畸形怪物反而让市场不再自由了。对这种怪物,体制内的手段不起作用,唯有暴力摧毁一途。”
  “看来这一轮文明似乎没有出现西奥多.罗斯福啊。”戴维斯也跟着走了出来,整个空军基地一片死寂,只有几个机场安全人员在打着手电筒四处巡逻,就像是坟场中四处飘飞的鬼火。
  我耸耸肩:“呵呵,谁知道?也许大海的那一边就有一个呢。”
  戴维斯对此很不赞同:“这恐怕不太可能。我们可以用最简单的经济学常识来分析一下:假如亚欧社会共和国是一个以市场经济为基础的国家,那么其数亿人口的庞大规模必然推动对外贸易——你也看到了,他们的工业化水平至少已经完成了第二次工业革命,假如工业制成品以商品为主,那么资本追逐利益的本质必然决定他们会大量外销电器、机械农具、各种轻工业产品。你看看他们造的武器,和BUB公司的简直就像是来自于两个不同的世纪,假如他们真的是以市场经济为主体的话,那么民用工业品水平必然不比这个低!要是换了我是亚欧社会共和国的经济部长,肯定会大规模鼓励出口,用不了十年八年就能占领全球市场,在全方位挤垮BUB这个垃圾公司!但是,这一切没有发生,人民群众现在还在使用BUB公司生产的劣质工业品,军队还在装备着那些价格昂贵而又故障百出的飞机和军舰,这种情况只可能有一个解释。”
  “是的,是的,在我们所处的年代,亚欧大陆的各个国家,特别是矿产丰富的亚洲国家,比方说中国或是俄国,它们的经济命脉是什么?是出口原材料,而且是不可再生的。”我听了这一席话,突然有了一种恍然大悟的感觉,“至少在我们被卷入时间裂隙的2016年,世界还和平得很,根本没有可能爆发核大战的迹象,那么‘赎罪之战’应该是在2016年之后很久的事了,而在2016年,中国的稀土资源和煤矿、俄国的天然气产量都在开始走下坡路了,假设大战是在我们离开后三十年爆发,那么……”
  戴维斯把这句话接完了:“那么整个亚洲将会被开发得只剩下空空如也的黄土。哦,对了,也许中国那边还会有不少已经不名一文的高楼大厦。这个假设多半成立,要知道,战争往往是社会经济危机引发的。”
  “那么按照你们的说法,亚欧社会共和国其实并不是简单的闭关锁国,而是因为资源贫瘠,被迫实行了高度的集权统治和计划经济,因此不肯与我们接触?”奥菲莉亚理解能力很强,几乎是立即就想到了这一点。
  我拍了一下锈迹斑斑的栏杆,栏杆发出了长长的“咚——”的一声:“没错!在资源极度紧缺的国家,市场是行不通的。干爹以前就告诉过我,苏联时期是怎么把每一通原油、每一吨钢铁、每一块面包纳入计划的,当然,戈尔巴乔夫上台后除外。亚欧社会共和国的资源必然比苏联缺乏得多,欧洲大陆更不可能有多少资源,可想而知,他们如果对外开放,BUB公司就可以利用原料供应来控制它的政治、剥夺它的主权,就像他们靠着原料控制把理想国的政府变成了一个小摆设一样。而根据我们所知,亚欧大陆的绝大部分资源肯定被用于军事建设了,否则无法解释为何他们的军事技术如此先进。”
  “等等,”奥菲莉亚突然想起了什么,“既然他们军事实力如此强大,那么没理由不对外面的大量资源感兴趣,真不知道他们为什么还没有向国际共和委员会的各国宣战。”
  咦,这倒真是奇怪了。我摸着脑门想了一阵子,但却毫无头绪。难道是对外界不了解?恐怕说不上,至少他们的这些地图可以证明,他们对我们的了解肯定超过了我们对他们的了解。不敢?有什么不敢的?我们这边的军事力量连对付敌方民兵和反政府武装都吃紧,只要轻轻一推,就会灰飞烟灭,无论如何不可能不敢开战。爱好和平?这我可不相信。至少从我一个职业军人的角度来看,实在不能理解会有谁已经爱好和平到了极点,却还要集中力量搞军备建设。再说了,据说救国阵线以前派去联系的人,都是想方设法用各种方式,从举白旗到拍发无线电信号来表示自己在执行和平任务,但却被一律消灭了,甚至连警告都没有一个,颇有苏联防空军的风采。要是他们爱好和平,好歹也该手下留情吧,难道抓个俘虏就这么难?唯一的解释就是,亚欧大陆的人和古代中国人一样,靠天吃饭、固步自封,以一亩三分地为最高人生目标,但这和他们高度发达的科学是严重矛盾的。
  “不管他们为什么不来,现在瞎猜无益,等过两天到了亚欧大陆,自然知道了。”戴维斯见我沉默不语,以一种美国式豪迈的语气答道,“无论他们是因为什么原因而不来的,我们要做的,就是把他们弄过来!”
  奥菲莉亚闻言,脸上终于露出了释然的神色:“好吧,戴维斯同志、李笑云同志,也许说这么多确实没什么意思,你们把计划收好,做好准备,我希望下次看到两位,是你们从亚欧大陆回来之后的事。”
  第三卷尾声 飞向新大陆
  公元4892年4月12日21时整,天气晴朗,月光普照,只有西方吹来的含着沙砾和干燥气息的陆风从窗外刮过,时不时将一些细碎的沙粒拍在贴着一张《自由民主报》商业版的玻璃窗上,发出一种诡异的“淅淅沥沥”声。
  绵长的熄灯号声在滨海基地内回荡,当然,这只是做个样子而已。在那些低矮的宿舍里,一帮当地的混成飞行中队飞行员和机场警卫连的家伙正在一边嚼着阿拉伯茶叶(真是幸运,这玩意居然逃过了赎罪之战的核爆炸,传了下来),一边用沙子一样粗的嗓门大呼小叫,吆五喝六,而我们联队的飞行员们的宿舍也灯火通明,蹙脚的吉他声和难听之极的歌声不断从里面飘出,与熄灯号声对抗着,为这个基地制造着噪音污染。总而言之,一副军纪涣散的样子。
  不过呢,我们这两位主官才懒得管这档子事呢。呵呵,假如你明天一早就打算叛国投敌了,大概前一天晚上也不会有心情去刁难属下的官兵吧。再说,军纪涣散也是国防军几百年的传统了,我们这种几千年前来的老古董,也要学会入乡随俗才行嘛。
  奥菲莉亚今天一早就离开了滨海基地——当然,是带着自由国家联合体政府派来的整整一个营的中央宪兵去的,她可不会再想着要展示什么“诚意”了。再说了,这次谈判应该可以顺利进行,这都要归功于BUB公司空运来的半吨金条。虽然金子由于其极端稳定的化学性质,因此成为了极少数没有因为核战之前的大规模开采而耗尽的金属,但是它们仍然具有很好的保值作用,在货币混乱不堪的非洲北部,这种黄澄澄的金属足以打消当地军阀的敌意。只要谈判顺利开始,后面的事情就简单多了——无非是漫天要价、坐地还钱。最后政府总会和这些地方土豪们达成些什么妥协,当然,免不了要再付一大笔钱,根据奥菲莉亚的说法,我们那位顾问大人的价格可不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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