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在校门口看见湛杨的车是意料之中的事。湛蓝和齐迹两个人走在一起的时候，远远地就看见湛杨站在他的那辆奔驰旁边，他显然也看见了他们，瞬间变了脸色。
齐迹很识趣地先走进了教学楼，湛蓝停下脚步，隔着这么远的距离默默地和湛杨对视，许久，她咬了咬嘴唇，还是朝湛杨的车走了过去。
湛蓝站定，湛杨皱着眉头看着眼前的女儿，昨天他开车出去找了整个夜晚，此时终于见到了湛蓝，却一时间不知道如何开口。
通宵未眠，湛杨的双眼熬得通红，他看着眼前的女儿，她一语不发，正面无表情地看着自己，湛杨突然觉得自己瘦弱的女儿变得有些陌生。
终于他沙哑着声音开口，语气很坏：“湛蓝，昨天晚上你跑到哪里去了？不知道家人会担心吗？你怎么这么任性？”
湛蓝咬着嘴唇，依旧不做声。
湛杨的声调有些高，此时已经引起了周围一些学生的侧目，他的表情变得讪讪的，正想再次开口的时候，湛蓝突然扬起了脸问：“她说的话都是真的吗？我妈妈并没有死，对吗？”
他没想到她会突然这么尖锐地问出口的，记忆中的女儿一直像是温顺到有些逆来顺受的绵羊，即使有反抗情绪，也都是默默的，湛杨有些不习惯这样犀利的湛蓝，他突然不知道说些什么，他张了张嘴，却什么也没说出口，这模样看上去着实有些可笑。
“是吗？”她用咄咄逼人的语气继续问，在她的追问下，湛杨突然觉得自己像失语了一般。
他神情无奈地看着眼前的女儿，他自知这个被他隐瞒了十六年的秘密终于要在他并不情愿的情况下被告知天下了，他突然有种对全局失去掌控的无力感，他想抬起手摸摸自己女儿的头发，可是发现手上似有千斤重一般，他根本无力掌控。
耳边的风呼呼地吹着，临近十月下旬，跨越了短暂的秋天后，冬天已经呼之欲出了，尽管你并没做好过冬的准备，尽管你是如此惧怕寒冷，可是你都不得不去面对季节更替这一客观的事实。人在自然面前，有时候竟是如此渺小。
湛杨看着眼前的湛蓝，就好像看到了岁月在眼前慢慢划过似的，儿时的湛蓝，会说话了的湛蓝，会叫爸爸了的湛蓝，上学了的湛蓝，考到了班级第一名的湛蓝……
那些回忆与眼前的女儿重叠在一起，最近一个月一直困扰他的迷雾突然在瞬间消散了一般，她的生命存在他的生命之中，时间那么清晰走过的轨迹，即使不是亲生的，又如何呢？重要的是，他见证了她的成长，而她的成长带给了他岁月的痕迹不是吗？
父女两人就这样在寒风中默默地对视了许久，直到校门口的学生越来越少，湛杨有些无奈地开口：“蓝蓝你先去上课吧，等放学了，爸爸来接你，到时候你想知道的一切，爸爸都告诉你。”
他说完便递过去她的书包，她微微一愣，蓦然为他的细心和刚刚自己的尖锐感到无可名状的惭愧，她接过来，想说些什么却发现喉咙口被堵上了什么似的，在她犹疑间，湛杨已经启动车子，渐渐开远。
寒风呼啸，湛蓝就这样站在风中看着那车身消失的地方好久，终于再也不能自持，她缓缓地蹲下身来抱着自己，眼泪潸潸而下，大颗大颗地打落在深蓝色的牛仔裤上，浸湿了一大片，看起来是那么哀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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