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琼心醉

_12 七色夭夭(当代)
  
  司寇昊被他说得云里雾里,隐约只知在拿他和大哥比,抚额低叹,“前辈不必费心了。”真不明白这老头为何对他司寇府如此好奇,难道是为了未来大嫂?
  
  鬼医“切”了一声,又不知从何处摸出数十根亮晃晃的金针,笑眯眯道,“来来,你先说说,做我的关门弟子如何?”言罢取出一针,方向直奔百会穴。
  
  司寇昊识相地闭上眼睛,声音有些颤抖,“前辈厚爱晚辈十分感激,可惜我自小便拜入燕山派门下,无幸再入前辈高门,真是人生之憾事,憾事!”
  
  一阵酸胀的痛感自头顶传来,司寇钰倒吸口凉气,只听一道阴森森的声音自耳边传来,“小子,我现在开始问话,你要是敢说半个假话,定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司寇昊连忙点头,“晚辈当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他原想问问琼函的病情如何,却不料此时竟被逼得如此狼狈,这老头果不负刁钻之名。却不知他到底是何目的?
  
  “口是心非我见得多了,还没见过你这么明显的,”鬼医冷哼一声,“看在……的面子上,我姑且不和你计较。我来问你,你的武功当真师承燕山?”
  
  司寇昊沉默。所谓一击即中不过如此,他当如何回答?
  
  “说!”腹下兀地一麻,竟不知何时被他给刺中了关元穴,真正是个龊刻的老头。
  
  “晚辈师父早已仙游,临终嘱咐我不得泄露他老人家的名讳,对外可宣称是燕山派弟子。”
  
  鬼医低头想了一会,眼中闪过些复杂的光芒,又道,“也罢,我再问你,你娘亲可会武功?”
  
  “不会。”
  
  “那她可有什么兄弟姐妹武功高于你父亲的?”
  
  “没有。”司寇昊回答肯定。
  
  “那她出嫁之前可有认识这种人?譬如对她有情有意的?”
  
  “没有!!!”司寇昊差点咬舌,说他也就罢了,居然毁她娘亲清白?忍不住怒道,“前辈何出此问?”
  
  “这个你就不用管了。”鬼医眯眼笑得不怀好意,忽而又问,“那你可有喜欢的女子?”
  
  “啊?”司寇昊正被问得火起,闻言却是愣了一下,沉默。这老头的问题还真是令他尴尬。
  
  许久,他缓缓吐出口气,认真道,“晚辈已是婂婂未来驸马,自当敬她爱她,怎会对其他女子动心?况且前辈或许知道,晚辈对女子……向来敬而远之。”
  
  倒不是他想回答得如此认真,而是他早已感觉到门外极细的脚步声,独属于琼函。
  
  “可我却听说,你曾被另一女子亲吻过,此事又作何解释?”鬼医手起针落,直直扎进汇海穴。
  
  这算什么针法?司寇昊苦笑,心里却不免震惊,“那是幼时之事,难为前辈还惦记着。”六岁的事情,他也能查到?
  
  “我下山之时,曾无意听到一个姓古的丫头说,你曾答应过要娶她为妻。”鬼医运指如飞,落针奇快,不消一会,便将他全身给扎成个刺猬一般。
  
  “男儿大丈夫,言出必行,你为了富贵荣华便弃之不顾,有失厚道。”
  
  鬼医尚未说完,就被司寇昊冷脸堵住,“我何时答应过娶她为妻了?最多是娘亲曾和古夫人玩笑提起,与我何关?”
  
  “前辈如此关心婂婂,不如告诉晚辈,她的毒如何了?可有解法?那些个无谓之事,又何必再提起?”
  
  “这……”鬼医被他反问一句,僵了一僵,忽而凑到他耳边沉声道,“小子,你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
  
  司寇昊眸光复杂,低叹一声,“六个月?”
  
  “唉!”鬼医摇了摇头,收起针包。果不出他所料,这小子并非表面那么简单,看来,那司寇钰怕是愧憾终生了。
  
  “晚辈有个不情之请,还请前辈成全。”司寇昊抿唇,正色道。
  
  “你说说看。”
  
  “请前辈设法将她寿命延至一年,不论多大代价晚辈定当竭力以赴。”司寇昊长长的眼睫颤了颤,耳根泛起些红晕。
  
  “难道你想……?”鬼医失笑,“你和她婚事不过初定,何须如此执着?她身体即便留下血脉,胎儿未必不会中毒,届时她母子二人同时离去,你又如何忍心?”
  
  “前辈误会了。”司寇昊阖上眼帘,神情严肃,“近日我翻查医典得知,寒毒多数会由母体转至胎儿,亦曾有过全数转到胎儿身上的先例。如果在她有孕之时每日运功将毒逼至腹部,或许会有一线生机。”
  
  鬼医沉吟不语,此法未免不可行。蚀月至寒至凉,那四人亦是在每月替她转移毒性,若是牺牲一个孩子能保全她的性命,倒不失为绝佳的妙策。
  
  “司寇昊!你简直灭绝人性!”外面琼函却是再也忍不住,摇摇晃晃地冲了进来,挥手便是一道清脆响亮的耳光,“你做梦!”她就是死,也绝不会活在每日的噩梦之中,用自己的孩子来换取自己的性命,那是何其残忍之事!
  
  鬼医连忙伸手拦住,叹道,“殿下,你莫要动气,他也是为了你好。且你与他尚未成亲,他这样子……”
  
  琼函这才反应过来,那桶中人竟是□,当下俏脸涨得通红,狠狠剜他一眼,拂袖离去。
  
  临到门口,一声怒咤传来,“司寇昊,你休想我嫁给你!”
  
  司寇昊心中一窒,垂下眼睫。他何尝想那么做,难道她不明白,那丧子之痛亦有他的份吗?与其任她六个月便离开人世,他又何妨受良心煎熬之苦?
半月之期
  是夜,鬼医上下其手,好生一番折腾,才津津有味地将司寇昊一层层裹成粽子般扔上了床。临走之际,丢下个饱含深意的眼神。
  
  司寇昊被他看得心里发毛,却想不出个所以然来。这老头算是他迄今为止遇到最难缠的人物,在没有摸清底细之前,他还是小心应付才是。
  
  可怜他脸上火辣辣的疼。想去照照镜子看看自己出道以来最为狼狈的模样,却连双手都被缚住,不能动弹。无奈,他只能懊恼地闭上眼睛,默默哀叹。他伤势虽重,还不至于要被绑得如此严实,想来那老头必定是故意的。却不知他到底是哪里得罪了他,竟要被如此折磨?
  
  夜深人静,月似银霜。
  
  一阵微风徐徐吹过,落下几片知秋之叶,在这寂静的夜色中竟是分外的醒耳。
  
  司寇昊蓦地睁开眼睛,瞪向正悄无声息立于床侧的黑色身影。
  
  他素来似醉非醉的眼眸此时亮得出奇,在黑暗中闪着熠熠的光芒,“你来了?”
  
  来人一袭黑衣,脸上蒙着黑布,一双深遂的眸子直直地盯着司寇昊看了许久,大剌剌地在床沿坐了下来。
  
  “你怎么把自己搞成这个样子?”冷肃的嗓音带着几分忍俊不禁的笑意。
  
  司寇昊睨他一眼,“要是有更好的法子,我何至于如此麻烦。”
  
  “哦?我说驸马爷,你可还好?”那人伸手在他裹得密密实实的胸口戳了戳,见他毫无反应,似是呆了一呆,抬眸撞上他无比幽愤的眼神忍不住闷头狂笑,“司寇昊,你……你,我今日真是不枉此行。”
  
  见他有愈笑愈猖狂的态势,司寇昊闷声吐出两个字,“八天。”
  
  “什么意思?”那人勉强忍住笑,问。
  
  “还有八天,我就可以出去了。”司寇昊恹恹地看他一眼。
  
  “哦……”那人拉长了语调,犹不过瘾地在他身上捏了几把,“你该庆幸不是太子看到你这般模样,我可已经是手下留情了。”
  
  司寇昊怒目,“你给我说正事!”他此时没有半点心情去开玩笑,琼函那一耳光甩得他到现在胸口都闷闷地透不过气来。
  
  见他语气不善,那人不再玩笑,走到窗前把窗关严,这才返身坐下,正色道,“以我看来,婂婂和那百里冰关系匪浅。”
  
  “这个我早已料到。”司寇昊淡淡睨他一眼,“可有更具体的?”
  
  “流云客栈,那客栈后园布了阵法,里面大有玄机,应该是流烟宫的暗点。”那人目光渐渐幽深,“她去那里找过百里冰,鬼医应该是百里冰派来的。”
  
  司寇昊蹙眉,“流云客栈?”那客栈生意清淡,并不引人注目,没想到竟会有此背景。
  
  “那里阵法布置很是精妙,听不到她们说了什么,只知道你大哥去见百里冰的时候,她应该也在,之后百里冰的一名贴身侍女来找青乔传话,青乔便将她接了回来。”
  
  “那么说来,她和百里冰倒确实颇有渊源。”司寇昊眼里闪过困惑之色,复而叹了口气,“定是青乔和她说了这里情形,她才会着急赶回来,可她为何要去找百里冰?又为何要隐瞒和百里冰的关系?”琼函,根本不是个幽于深宫的帝姬那么简单。
  
  “不错,这正是我想不通的地方。须知你大哥正是为了百里冰而退亲,此事倒是玄妙得紧。”那人沉吟一会,忽而眸光闪了闪,“你猜我方才看到什么?”
  
  “说。”
  
  “我看到古醉月从太子府出来,气色不太好,像是刚和谁吵过。她和身边的丫环说,过几天要来尘函宫看你。”他原先倒没注意那是古醉月,忽然听她们提到帝姬二字,这才注意了一下,直觉里那丫环的语气里带着些怨毒,似乎来意不善。
  
  “来这里看我?”司寇昊有些困顿。他和古醉月幼时虽然常常见面,长大后却甚少来往,彼此算不上熟稔,更谈不上什么情深意重。他向来极少出现在府里,也是不想和她过多纠缠,那女人将娘亲哄得团团转也就罢了,怎地还要上这里来?如今他已是钦赐驸马,她怎能连这点人情世故都不明白?
  
  “事情没有那么简单,你去帮我拦着她。婂婂身子不好,别让她凭白添出些误会才是。”司寇昊思忖一会,沉声道,“待我查清古醉月的目的再说。”他于是尘函宫中养伤一事,知道的人并不多,他竟不知道,何时那古醉月竟会对他的行踪如此了如指掌?
  
  “好罢,看在婂婂面上,我就帮你一次。”那人挑了挑眉,语气很是埋怨,“自你当上驸马之后,我这六皇子都快成了个跑腿的了,你还真当我是个甩手闲人?”
  
  “不帮也可以,”司寇昊睨他一眼,唇角弯起细细的弧度,“明天我就把一半虎符交给二殿下,相信他肯定比你勤快。”
  
  六皇子沉默。许久,他起身拍拍衣袂走向窗边,憎声道,“你笑得真难看。”言罢纵身一跃,迅速消失在茫茫夜色中。
  
  司寇昊唇角僵住,鼓了鼓麻木的腮邦子,咬牙低念,“小人!都是小人!”
  
  ————
  
  翌日,司寇昊醒来之时,已是薄暮时分。
  
  琼函和鬼医都没有出现。被派来帮他换药的,是两名面无表情的暗卫。
  
  “鬼医呢?”他可不想再被包成粽子,身为一个驸马,那是有尊严的,譬如,他要用膳,他要洗脸,他要……如厕。
  
  “属下不知。”恭敬的声音没点波澜。
  
  “那婂婂呢?”她不会又走了罢?想到那个火辣辣的耳光,熟悉的闷痛又袭至胸口。
  
  暗卫抬头看他一眼,“殿下说,如果二公子问起,就说她去找皇上了。”
  
  司寇昊楞了楞,心里莫名生出些不安的情绪。难道她真要去找皇上取消婚事?看来那主意还真是触到了她的底线。
  
  “那她可有说何时回来?”
  
  “殿下去宫里向来归时不定,二公子还是好生养伤才是。”
  
  司寇昊皱眉不语。直待两人将他身上裹着的厚厚束缚拆去,这才长长地松了口气。
  
  不得不承认,鬼医的医术令他十分佩服。不过是一夜,他调息之下,竟觉得内息绵延,神清气爽,像是功力都精进了许多。难道说,他竟是错怪那老头了?
  
  “公子可要如厕?”一名暗卫好意提醒。
  
  司寇昊愣了愣,这才发现自己此时的姿态表情甚为不雅,连忙拽过床边的衣衫急急套上,脸胀得通红,“不用,我自己来就好。”
  
  “鬼医走前曾交待,他晚上回来帮公子上药。”两名暗卫悄声退下。
  
  “还要绑?”那就是说,他还要被那老头玩两天?他还真是……自作孽。
  
  ……
  
  显然,鬼医对于为他上药这件事情是乐此不彼的,每天一早出去时派暗卫将他放开,入夜便将他扔进浴桶,继续揉捏把玩,扎针捆绑。
  
  勉强忍了两天,司寇昊的伤势复原极快,脸色却是愈来愈阴沉,因为琼函已经整整三天没有回府。
  
  至第四天,他再也忍不住,待暗卫撤下身上束缚,立马披了件袍子便往门外冲。什么禁不禁足,早已抛到九霄云外,就算是抗旨,他也不能让她把婚事给退了。
  
  “你要去哪里?”清甜悦耳的女子声音忽然响起,伴着一阵极淡的梨花清香,瞬时便将这房间衬得清亮幽雅。
  
  “婂婂?”司寇昊动作一滞,身形僵住,犹疑地抬眸,正对上琼函清澈不解的眼神。
  
  “我去找你……”下意识地回答。
  
  “找我?”琼函将手里暖炉递给旁边青函,徐徐走到他身前停住,颇为关切地将他上下打量了一遍,柔声道,“你的伤可好些了?”
  
  司寇昊傻傻地点头,袖下双手使劲捏了把大腿,感到真切的疼痛,这才深吸口气,缓了过来。
  
  “你不生我气了?”前几天才扇了一耳光离去,此时竟当作没有这回事?女子的心思,还真是让人难以捉摸。
  
  琼函微微笑开,环眸淡淡一扫,房内众人识趣地退了下去。
  
  “我知道,那不是你的主意,真是难为你了。”她抬手将他额际的一撂发丝撩开,冰凉的指尖划过他脸上粉色的伤痕,幽幽地叹了口气。
  
  “什么?”司寇昊顺势抓住她带着凉意的小手,心底像被只猫儿挠了般的酥酥麻麻,“你的意思,是明白我的用心?”
  
  琼函柔柔一笑,“自然,父皇的主意你怎能违抗,”她的指尖在他掌心蹭了蹭,像是在汲取着暖意,轻柔的语调令人甘心一醉,“做我的驸马,真是委屈你了。”
  
  司寇昊连忙摇头,“不委屈,不委屈,我甘之若饴。”她如此温柔解语,真正是比那陈年佳酿还要诱人。
  
  “婂婂,”他倾身环住她细软的腰肢,在那白晳粉嫩的颈间落下蜻蜓点水的一吻,“你懂我便好。”那以子换命的方法确实是他与皇上商量下的结果,此番说是皇上的主意,倒也并不为过。
  
  琼函顺从地将头倚在他的胸前,羞赦地点点头,“父皇说,要我们在半月内完婚。”
  
  “半个月?”司寇昊抑不住的欣喜,语气不自觉带些颤抖,“婂婂,你可真心愿意?”
  
  “我……”琼函眼睫颤了颤,忽而抬眸看向他,“那你呢?是同情我奇毒侵体,仅余半年性命,还是真心想要娶我?”
  
  司寇昊怔住。
  
  久久的沉默后,他凝眸看向她,语气无比的认真,“我司寇昊此生,只愿娶婂婂一人,至死不渝。”
  
  琼函身子一颤,垂睫不语。许久,她回手抱紧了他,轻声低语,“谢谢。”
  
似曾相识
  大昱朝最为尊贵的琼函帝姬将在半月后出嫁的消息随着昱帝的一道圣旨迅速传遍了朝野。
  
  司寇钰是在下朝的路上接到圣旨的,那时他的轿子正行出东朝门外最热闹的地方。当宣旨礼臣郑重其事地举着明晃晃的圣旨朗声宣读时,跪首接旨的他亦忍不住随着围观百姓们感慨万分。
  
  一府殊荣,便是这一道黄帛。多少人穷极一生都无法企及的锦绣云程,就在皇帝大人的一念之间,赏给了司寇一族。那个玩世不恭的二弟,终将要担起不可推卸的重任。
  
  婚仪一概皆由内务府和礼部操办,显而可见皇上对这次婚礼的重视,这样隆重的排场,比起太子大婚怕是也差不了多少。
  
  不过,琼函毕竟是大昱朝唯一的帝姬,又是太子最为疼爱的妹妹,这点倒也正常。
  
  轿子一路缓缓前行,司寇钰抱着圣旨蹙眉不语。不知为何,他心里总是有些不安,是哪里不对劲呢?是因为半月之期太过仓促?可此事有礼部操办,哪里需要他来担忧?那是因为二弟比他先成亲?可虽说昱朝婚娶讲究长幼有序,不兴颠倒,但这是皇帝陛下的意思,又有谁敢多说半句?
  
  禁足半月,婚期半月……为何都是半个月?虽说礼部办事效率甚强,但这点时间依旧仓促,且以昱帝素来稳重的行事作风是不会轻易这般决定,究竟会是什么原因呢?
  
  “去尘函宫!”思量下,他决定先去一次尘函宫。
  
  正待转弯的轿夫听到这声吩咐,立马咧开笑容转了个方向。听说帝姬府上出手阔绰,今日这么大的喜事,想来那打赏银子很是可观。
  
  轿子前行的速度明显的加快,司寇钰若有所思地闭起了眼眸,此事,很让他意外。
  
  他自然不是去道喜的,他曾当面对琼函悔婚,见面总是有些尴尬。但二弟如今还在一水居里,这么大的事情,他总要和他商量一番才是。
  
  ……
  
  素来热闹的尘函宫此时被挤得水泄不通,管家熙月站在门口,应付自如地指挥着宫人从各个华贵的马车里接下各色奇珍异宝,嘴角有抑不住的欢喜笑意。
  
  司寇钰的轿子远远便停了下来,他见到不少熟悉面孔,有六部大臣的贤内助们,也有名商富甲的娇妻美妾,还有些个是各皇子府里派来的侍卫家将。
  
  能在这个时辰就得知消息的,不用说都是些手眼通天的人物。他,不过是刚刚才接到了圣旨而已。
  
  等了许久,眼前的人群却似有不减反退的态势,司寇钰摇头叹了口气,再这般等下去,怕是要到入暮才有戏了。不行,他还是走旁门去,正好也看看那糊涂二弟在一水居里过得如何。
  
  “你们留下等我。”司寇钰淡淡吩咐一声,足尖点地,腾空而起,驾轻就熟地纵向林荫深处。
  
  ……
  
  一水居里如常的幽静,与外面纷闹的繁华似是隔成了两重天地。司寇钰凝着眼前显然遭过重创的花园皱起了眉,这般的杰作,倒有点像是他二弟的作风。
  
  他心下隐隐有些担心,难道说二弟又做了什么荒唐之事?眼前婚期在即,可莫要再生出什么差错才好。
  
  “大公子!”几道黑影悄然闪现,态度恭谨地拦住他的去路,“请问大公子有何贵干?”
  
  “外面人太多,我来找二弟。”司寇钰淡声回答。显然,他似乎不太受欢迎。
  
  “请容在下前去通报。”为首一人身形闪去。
  
  司寇钰颌首,抬眸张望了下,却没看到半点人影,往常此时……他二弟是必定会在花荫里睡上一觉的。
  
  “大公子,请!”暗卫回来得很快,抬手指向园中深处菩提树的方向,便悄身退去。
  
  ……
  
  午后暖阳,从茂密的枝叶间点点洒下,伴有极轻的微风,带着些新翻的泥土气息,隐隐还有几分桂花酒的香气。
  
  “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慵懒悦耳的男声,似醉非醉,似醒非醒,显然属于他酒兴正起的二弟。
  
  司寇钰循声看去,唇角扬起些许笑意。难怪他方才环顾四周找不到人影,那懒懒卧于亭亭如盖的树冠里,翠绿色的衣袍几乎与青绿成荫的菩提树叶融为一体的,不正是司寇昊吗?
  
  “二弟,”司寇钰挥袂落于树下,仰首道,“快下来。”枉他如此忧怀,这家伙倒是过得舒坦得紧。
  
  司寇昊低眸看他一眼,莹光乌润的眼波流转下,带出几分酒后媚态,他手指掩于唇边,悄声道,“大哥,你上来!”
  
  司寇钰无奈摇头,足尖轻点,起身跃到他旁边的树干上坐下,“你在这里做甚?知不知道皇上已经下旨要给你们完婚了?”
  
  “知道。”司寇昊点点头,将酒壶递到面前,“来,你也喝点。这里的酒比府里好喝。”
  
  “我没闲工夫和你喝酒,我来问你,你和婂婂没事吧?这园子……好像被狗啃过一样,是怎么回事?”
  
  “你道能怎么回事?”司寇昊睨他一眼,“反正不是刺客。”
  
  “要是刺客还能这么干净?”司寇钰微微一笑,“我猜就是被狗啃过了,还是只道行很深的狗。”
  
  司寇昊倒也不怒,怡然自得地饮了口酒,“不错,大哥就是大哥,真是了解我呢。”
  
  “你也好意思。”司寇钰叹气,“此地不是府里,你莫要太过放纵才是。”
  
  “大哥此言差矣,半月后我便要长住这里,自然要当成自个地方一般。”司寇昊懒懒地调整了个坐姿,唇角扬起一抹灿烂的笑容。
  
  “可是……”司寇钰皱眉,“不是应该她嫁到府里吗?”昱朝帝姬出嫁,按理当住在夫家,像这般还是住在帝姬府里,倒是从未有过先例。
  
  司寇昊唇角笑意淡了些,“反正我在不在府里也没有多太差别,婂婂身子不好,又住惯了此地,就别再折腾她了,这点我已向皇上说明,他也同意了。”
  
  “你还真是……”司寇钰叹气,眸底闪过一丝复杂情绪,“我知道你待她动了感情,可她身边那四个一直跟着总不是回事,不如搬去府里,也好叫那四人知难而退。”他不明白这二弟为何偏偏对这样的女子上了心,他素有洁癖,真能容得下那四人?
  
  司寇昊不语。忽而,他将手中酒壶匆匆藏到怀里,低声道,“嘘,别说话。”言罢翻身转了个方向,支起脑袋,直直地凝向东边那道正缓缓打开的宫门。
  
  一名宫装女子在数人簇拥下款款走来,环佩珠玉,腰如素柳,暗香盈动间,却未见半点妆容。
  
  司寇昊看得弯起了眼睛,探手摸了摸怀里的酒壶,低声道,“还好,没被发现。”转头睨向一旁的司寇钰,却见他像是被施了术一般直愣愣地瞪大了眼睛,动也不动,似是看到了什么难以置信之事。
  
  “大哥?”司寇昊拽了拽了他的衣袖。
  
  司寇钰许久才回过神,低头沉默。
  
  “那是婂婂?”他的神情是从未有过的不知所措。
  
  “当然!”司寇昊疑惑地转头又看了看。宫缎织绵长裙,烟纹粉霞罗衣,素净清妩的脸庞上,清洌如水的眸子,不是琼函又能是谁?
  
  “我原以为女子容颜多靠妆容,不料她竟是素颜朝天最美。”他狐疑地又扯了扯司寇钰的衣袖,“大哥,是不是她不上妆,你看不习惯了?”
  
  司寇钰垂睫不语。似是思忖了好一会,才犹豫道,“二弟,她长得很像一个人。”这些年来,他竟不知道她雍容精致的妆容下,竟是这般雅如素玉般的气质……那天安远侯曾提醒他,想想她可像谁?他怎么就没想到呢?不论是气质神韵,那双清妩的眼眸,不正与百里冰有八成相似吗?
  
  可是,安远侯是如何得晓?那块定亲信物又是如何到她手里?私藏信物?以琼函的身份或许根本不屑如此做……否则的话,她只需让皇上不允退婚便成。
  
  他此时方才明白过来,也许,她和百里冰之间有着什么他并不知情的渊源,那块信物才会落于她手里。而他,却因为百里冰去向她退亲……难怪百里冰对亲事并不热衷,这些天他几次上门求见,都被拒了回来。
  
  “像谁?”司寇昊蹙眉,大哥行事素来沉稳温和,这般失态的表情却是极少见到。
  
  司寇钰俊眉紧蹙,似有化不开的郁结,“容我再想想。对了,不如我先带你去见见百里冰,你也去看看,她们俩是不是很像?”
  
  “她像百里冰?”司寇昊的声音抑不住的响亮了些,引起树下正捧着清茶浅抿的琼函微微仰起了头。
  
  她似是不经意地向这边看了一眼,又低头继续喝着手里的茶。
  
  “殿下……”青乔唤了一声。
  
  “我倦了。”琼函阖眸倚到塌上,长长的睫毛蕴下一片阴影,莹洁的脸庞上,苍白得有些透明。
  
  青乔叹了口气,自身后宫手中取过条厚厚的狐裘盖在她身上,“殿下不如回房睡吧?”
  
  “不,我想晒晒太阳。”琼函闭眼轻喃一声,将自己缩了缩,唇角扬起一抹极淡的满足笑意。
  
  “大哥,我尚在禁足,待能出府时,就立马陪你去见嫂子。”不待司寇钰答话,司寇昊已飘身纵下,稳稳地落在了琼函身后。
  
  他弯腰悄悄走到她旁边,探手握住她冰凉的手,暗运内力,将融融的暖意绵绵传去。
  
  琼函眉头动了动,将手收了回来,声音同手一般的冰凉,“你喝酒了。”
  
  “我……”司寇昊心虚地蹭了过来,紧紧握住她的手,“一点点,就一点点。”鬼医曾再三关照,伤势没有全然恢复前不许喝酒,他实在是忍不住,这躲着她才悄悄喝了点。
  
  “看来,我的话你并不在乎。”琼函抬眸静静地看了他许久,幽幽叹了口气,“也罢,随你了。”
  
  “我又能管你多久呢?”她有些脆弱地闭上眼睛,低声轻喃。那极轻极柔的声音,却震得司寇昊心底一片荒凉。
  
  几乎是立时的,他起身自怀里摸出酒壶,狠狠摔在地上,脸上神情是从未有过的冷肃,“我司寇昊在此发誓,但凡有婂婂相陪的日子,绝不饮酒!”
  
  琼函眼睫颤了颤,她忽而睁开眸子,笑意里带了几份狡黠,“这是你说的!”
  
  “是我说的!”司寇昊弯下身,紧紧地盯着她,话出咽喉带了几分沙哑,“所以,你要多陪陪我。”
  
  没有你的日子,唯有醉生梦死。
  
  司寇钰隐在树上,懵懵地看着两人的神情。她的声音,似曾相识。她们……竟会如此相似。
  
  他突然觉得自己有些多余。
  
  也许,他该马上回府将这喜讯告诉娘亲。
催盅之人
  司寇钰回府之时,正遇上打算离开的古醉月,她神色略显匆忙,眉眼间却带着些笑意。
  
  “钰哥哥,你回来了。”古醉月见司寇钰下轿,立马顿住脚步倾身行礼,娇弱娉婷的身姿,楚楚动人。
  
  司寇钰微微颌首,“月儿来看娘亲?”这些年来,这丫头对娘亲一直关怀体贴,但凡来到京城,必定会过府陪她叙叙话,说说笑,点点滴滴间,竟比个亲生女儿还要细致。
  
  “正是。近日正逢秋市,我来京城看看可有什么好玩的买些回去,顺道也来看看夫人。”古醉月弯起得体的笑容,水汪的眸子里飞快闪过一丝喜色,“听闻昊哥哥就要成亲,夫人正高兴着呢。”
  
  “哦?二弟能够成亲,娘亲当是欣喜。”司寇钰扬起一抹温文的笑,淡淡道,“月儿今年亦有十九了罢?不知未来夫婿是哪家公子?”这丫头对二弟的情意他是知道的,以她的年龄至今不婚,显然有她的执着。但此时于他看来,他并不觉得这样的女子再出现在府里是件什么值得高兴的事,以琼函那般孱弱的身体,哪里有精力应付这样的女子?
  
  此话显然触到了古醉月的痛处,她嘴角的笑容僵了一下,神情略显尴尬地低下头。好一会,她抬起头,略带羞涩地看向旁边等候的马车,低声道,“钰哥哥净拿月儿说笑,我还有事,先行一步,改日再来和钰哥哥细聊。”她岂会听不出来他话语里的婉拒之意,但她想做的事情,她争取那么久的一切,又岂会轻易罢手?
  
  司寇钰微笑颌首,“月儿慢走。”违心之意,岂是一个笑容便能遮掩的?
  
  及至那辆精致的马车行至街角不见,他唇角的弧度渐渐敛起。这丫头能这么快就得到消息,还真是让他意外。古家堡不是退出江湖了吗?她又是和哪家达官显贵走得那么近?
  
  如今的女子,还真是一个比一个不简单。
  
  就连婂婂……许是也有很多不为人知的一面罢?那个时而冷脸,时而俏皮的女子,那样不显山露水地将二弟的心思掳获的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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