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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浮生——世界微尘里

_2 木浮生(当代)
  她对着电脑,有些犹豫,不知道该不该和他打招呼。她一直和不熟的人有点交流障碍,总是徘徊说和不说之间。她怕他没认出她,就贸然说话很失礼;又怕他已经认出她,而她又却故意装着不认识,显得更加失礼。何况,以后还要继续很长一段时间的医患关系,说不定会更加难处。
  于是,曾鲤抬起头嘴角勉强地扬了扬:“艾医生,好巧。”
  艾景初低下头,目光在她脸上掠过,有点疑惑。
  曾鲤心中暗暗叹气,他果然不怎么认识她。她上班穿着深蓝色暗条纹的西装作为统一制服,头发还必须在后脑勺兜成发髻,要多难看有多难看,足足老了十岁,和平时打扮完全不同。况且他每次看到她都是张大嘴,脸蛋处于变型状态,平时他又是一天瞧百来号病人,估计分不清谁是谁。
  早知道如此,真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可是如今骑虎难下,不解释一番更加让人奇怪,于是曾鲤站起来介绍说:“我是您的病人。”说着,张开嘴露出牙套证明给艾景初看。
  艾景初一看到她的矫治器,便淡淡吐出两个字:“曾鲤。”
  她的名字被他念出来,尾音会拖长一点,低下去拐个弯再扬上去,有种奇特的质感。他的声音还有些嘶哑,但是比昨天好多了。幸好恢复得不错,不然真会让很多年轻异性失望。
  因为他有一副让人过耳不忘的嗓音。
  曾鲤浅浅地笑了下算是回应,突然觉得眼前这人挺有意思,记不住病人的长相,却能清晰地记住每位患者的牙齿状况和病例资料,要见到矫治器才能想起来叫什么。
  完美的职业素养。
  谈话到了这里,有些冷场。
  曾鲤急忙把书和卡拿起来一并递还给艾景初说:“您忙您的,我继续上班了。”一句话算是作为结尾告别词。
  艾景初接过去,点点头默然离去。
  过了两三天,曾鲤觉得自己似乎已经适应了牙套的存在,不像有的人说的那样恐怖。嘴皮子里面磨破了一点是肯定的,但是牙龈没有红肿。
  过年的时候正是师生放寒假,口腔医院除了值班和住院部大部分科室也会休假。所以艾景初上次告诉曾鲤如果不是矫治器有特殊情况,那么下次复诊时间是年后,正月十五前的头一天。
  开头几天,曾鲤都是乖乖地谨遵医嘱,小心翼翼地喝了很多顿粥,后来看到马依依一个人吃卤味,实在嘴馋,就试着啃了两个鸡翅膀,吃完之后发现其实没什么问题,就大着胆子开始一一破戒了。
  窦窦说:“小鱼姐,你别大意了,我们寝室也有人正牙,好像磕掉一次矫治器,又会耽误好几个月的治疗时间。”
  曾鲤心虚地说:“你可别吓我,真的假的?”她年纪一大把了,最耽误不起的就是治疗时间。上次听周纹说少则一两年,多则三五年,成年人的治疗时间比孩子还要长。她当时就想撞墙而死,要不是牙已经被拔掉两颗,她肯定立马走人。三五年?岂不是意味着要是她三十岁了,穿婚纱生孩子都要戴着牙套?周纹还一本正经地安慰她:“这你不用带担心,孕妇会取下来的,因为怀孕期间牙齿松,不适合治疗还容易得牙周炎。不过,我还没遇见过怀孕后仍然在正牙的,也许艾老师有经验。”曾鲤却宽心不了。
  马依依却笑着说:“艾景初亲手粘上去的,怎么会掉。估计钻石都没你的牙套硬。”
  经过窦窦的劝告,曾鲤不敢再撒欢胡吃。但是到了周五正好是网站的团年饭,曾鲤不得不去。
  作者有话要说:  小伍的名字和前面有不一样,是我早改了,忘记改前面存稿箱了,我以后纠正。
  下次更新时间,下周二。。。。。
  看在大段大段艾老师的分上。。。。下一章也会是满满的艾老师。
  慕老师,她们抛弃你了,还是回家带孩子吧。
☆、2——2
  当天的活动搞得有声有色,搭了个室外的舞台,还请了电台的主持人来主持了一台节目。文艺节目的间歇,穿插了对去年一年网站重大事件的盘点和总结。
  先是女性版块、文学版块、房产版块、自驾骑行版块上场,最后才是曾鲤所在的社会热点版块,作为压轴。
  他们版和教育版在年中和年底一起策划了两个活动。一个是暑假时候为山区的孩子建课外图书室,另外一个是秋季开始筹集过冬衣物,这个则是夏天去了山区看到孩子们现状的时候大伙儿临时起意的。
  捐赠图书室这个事情,是曾鲤提议的。当时站长想在站内发起一件有意义的公益事件,要大家出谋划策。曾鲤就想起之前她跟着馆长到下面乡镇和文化局的领导们一起检查农村文化事业建设。说实话,各地只做了表面功夫,检查的当口地方上现请了一些附近农民居民去图书室装腔作势地坐着看书,里面的杂志、书籍乏善可陈。由此可想,那些偏远山区里的村小又该怎样。
  正巧市图书馆也要搞一个类似的活动,需要媒体和社会支持,曾鲤就替网站和图书馆联系了下。
  “贾小鱼。”一个男人在背后叫着曾鲤的网名。
  曾鲤回头一看,是和她一起管理“城市了望“的“刀锋”。刀锋原来叫宁峰,不胖不瘦,干练地留着平头,还取了个异常硬朗的马甲。
  “老宁,什么事?”曾鲤问。
  “教育台的记者想要采访下你。”宁峰说。
  “采访我?”曾鲤诧异,一下子就紧张了起来。
  一位年轻的女记者从宁峰后面冒出来,笑着对曾鲤说,“就随便聊两句。”
  “我……我……你采访他们吧,我没什么可说的。”说着,曾鲤就想躲。
  “我们就做个专题,大家都采访了,你也说几句吧,帮个忙啊。”
  “我说不好。”
  “没事,最后还要剪辑,要是不好,我们就不播。”
  听到这里,曾鲤才放下心来。
  女记者见曾鲤松口,回身取过话筒和摄像师沟通了下就要开始。
  曾鲤趁机用手抿了抿头发,一张嘴就后悔了,她还戴着牙套……
  活动后,大伙儿去聚餐,参加的人就更多了。整个火锅店一层都被包了下来,商家还在门口牵了一根条幅“热烈欢迎大地网的网友们,菜品一律八折”,让曾鲤看了要多别扭有多别扭。大家吃饭的时候一派热情祥和,时不时地相互介绍网名和真名。曾鲤也是第一次参加除了版主以外还有其他普通网友的聚会。
  有好多陌生的面孔,但是ID又是非常熟悉,聊了两句之后,突然就像久违的知音一样。曾鲤有点喜欢上了这种交流方式,不需要去彼此试探,一下子在现实中就多了不少老朋友。她很开心,摆脱了她和陌生人相处的拘谨,跟着大家一起喝了点小酒。
  饭局结束后,宁峰要送她回家。
  曾鲤摆了摆手,“我自己搭地铁,很近的。”
  她一个人步行了七八分钟,走到地铁站对面。过马路的时候,正好看到街那一边的电子屏幕上在放本市新闻,里面对着话筒说话的那个人正是她曾鲤本人。
  曾鲤以前看过一本杂志上说,要将一个爱美的女人折磨崩溃很简单,关在屋子里,不给她镜子就行了。念书的时候,班里那些最美丽的女同学总爱将镜子放在手边或者桌上,随时拿出来照一照。可是曾鲤自己却不爱照镜子,总觉得照出来的自己不是那种想要的感觉,哪怕她每次经过路边的橱窗时,总爱在那片模糊的玻璃光影中寻找自己的身影。
  当她站在街上,突如其来地第一次看到在荧幕上被放大的自己,真是觉得别扭极了,恨不得挖个地洞转进去,或者扯一块布将电子屏遮起来。那片荧幕就像一面巨大的镜子让她将自己所有的缺点,哪怕是眼神中的丝丝惶惶不安都一览无遗。
  她看着屏幕走着走着步子僵硬了起来,突然手机响了。她埋头去翻包里的手机,脚下不留神,撞到了一个人的身上。两个人撞了个满怀,手机砸到地上摔成两块。
  曾鲤急忙低头一看,是穿着蓝色社区交通服,在马路边收临停车费的一位中年妇女。对方刚才也正在一心一意地朝另一头新停在路边的红色轿车跑去,着急收费,所以也没注意到曾鲤。
  原本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曾鲤准备先道个歉,可是没待曾鲤讲话说出来,那中年妇女张嘴就开骂。她一边走去继续收费,一边回头骂曾鲤,嘴里的脏话要多不堪就有多不堪。
  曾鲤愣了,捡起手机,涨红脸,站了一会儿转身走。
  待她已经走到了地铁站等车的时候,她才回过神来。她嘴拙,从小就不会和人吵架,被人骂到痛处,也只能挤出来一两句。往往是对方都骂完了,过了老久,她才想起来刚才那句应该怎么回嘴。
  马依依的话说就是:“黄花菜都凉了,你怎么还在想上一回合。”
  此刻的艾景初,正饭后陪着艾爷爷坐在客厅的电视机前。老爷子每天上午遛弯,下午读报,晚上看新闻,从央视到地方台,从总理访外到本市热点都不放过。
  到了寒假,病人都挪开,艾景初才空了下来。
  省台里在播今日热点,画面里正在采访一个姑娘。姑娘大眼睛,一头深栗色的长头发。艾景初漫不经心地晃了一眼,没注意,直到女孩张嘴说话,他看到她的矫治器才想起来这人是谁。
  曾鲤,25岁,上颌前突加深度复合。其实她的牙对她的外观没什么大问题,五官搭配起来也比较协调,在他看来,几乎没有治疗的必要。只是先前刘教授收治了她,病历上说明是病人和家属强烈要求正牙,既然缴了费,又转给他,不能拂了老前辈面子,他只好收了下来。当然,她的上下牙的牙面和虎牙的位置有些错乱,要是能收一点距离进去,又排列整齐,患者也许在心理上会更加自信。
  他一直认为正畸科给予病人的治疗,应该是心理和生理双方面的。
  正想着这事,手机震动了几下,他拿出来看了看,是条陌生号码的短信:“是艾景初?”
  艾景初站了起来,离开客厅,走到饭厅外面的阳台上将电话拨了回去。
  “是不是艾景初?”电话另一头的男人问。
  “我是。”他答。
  “我是于易啊,哥们,你电话居然一直没变。有空吗?出来聚一聚。”
  约好见面的地点,艾景初跟老爷子说了一声就开车出门去。
  于易是他在费城留学时期的同学。说是同学,其实只是校友。有一个假期,于易的房东老太太去世了,儿孙准备变卖不动产,突然搞得他没房子住,正好知道牙医学院老乡的艾景初那里有多余的空房,便人托人地找到他帮忙。后来,两人渐渐才有了交情。过了几年,于易去了新加坡,而艾景初回到A大任教。
  酒吧里,于易看到艾景初的第一句话就是:“你小子一点没变。”
  于易只比艾景初大几个月,但是他在宾大医学院念医科的时候,艾景初已经快读博了,加之艾景初总是一副生人勿近的样子,与其相比较,气势上就差了好多,所以于易总是在年龄上倚老卖老,想捞一些本回去。
  艾景初瞥了他一眼坐了下去。
  “还在教书?”
  “嗯。”
  “没讨老婆?”
  “没。”
  “就你一个人耿直,我打了好几通电话,一个一个不是电话不通,就是说有事不能来。”
  “回来要呆几天?”艾景初问。
  “晚上就走,我回国开个研讨会,十一点的飞机。”
  艾景初点点头,转而问:“喝什么?”
  “咱们还是不醉不归?”
  “我要开车,你不是坐飞机吗?”艾景初说。
  “逗你玩的,”于易笑,“我戒酒了,不能像念书时那么喝,得节制下了,要是过几年手抖,怎么做手术。”于易又接着提议:“咱们就喝点啤酒。”
  艾景初闻言,转头叫服务生拿酒。
  于易又说:“你以前什么都比我强,不该回国的,在外面发展下多好。”
  “我家里有事,出去放不下心。”艾景初答。
  两人有一句没一句地碰着杯,不一会儿半打啤酒下肚。等到时间差不多,于易就打车去机场了。艾景初将他送上车,一个人站在街边。他酒量不差却也不爱喝酒,也许就是和于易说的那样,手上要求做精细活儿不能多喝。此刻,他却不敢开车了。
  他看了看表,料想老爷子必然也已经睡下,便索性一个人走几圈,散散酒气。
  白天原本是晴天,艳阳高照,到了夜里风不大却更加冷。他从酒吧街出来,在河边的广场走了走,又绕回去。
  此刻正是酒吧街热闹的时候,旁边有两位年轻的姑娘从里面出来,一个大约六七岁的孩子从暗处的台阶上站起来,跟了上去,“姐姐,我肚子饿了,给点钱吧。”一边走一边连续重复了好几遍,甚至要拉住她们的衣角了。
  两个姑娘没办法,看着旁边这个脏兮兮的孩子,从钱包里摸了些零钱出来给他。那孩子兴高采烈地停下来,将手里的纸钞朝街对面扬了扬。瞬时,一群脏孩子从黑暗里突然跳了出来,像得了信号的马蜂群,从马路那边冲过来,倾巢出动,一起向那俩姑娘追了去,嘴里都是那句话:“肚子饿了,给点钱吧。”
  这阵仗吓得两个姑娘急忙转身,跑进刚才出来的那家酒吧求助。
  酒吧的保安得讯,走出来一阵吆喝,孩子们便又化整为零地散开了。
  艾景初站在他们后面,将这些看得清清楚楚。其中一个个头最小的孩子,畏畏缩缩地跑得最慢。借着忽明忽暗的光线,艾景初突然看到那个孩子的脸庞。他心下一动,趁着要从他身侧逃过去的当口,一把将那孩子拉住。
  他蹲下来,扣住孩子的手说:“让叔叔看看你的脸。”
  那孩子怎会乖乖听话,不停地扭来扭去,就是拼死不肯照办。艾景初便腾出另一只手来钳住孩子的下巴。
  孩子的脸如他猜测得一样,鼻中隔和嘴唇正中都缺了一块,是唇腭裂中很严重的一种。孩子似乎对缺陷非常介怀,又使劲地将头偏过去。艾景初怕弄疼他,不敢太用力,只好说:“你听话,我就放开你。”
  孩子点头。
  哪知待他一松手,那孩子就跟泥鳅似的,一溜烟就串到几米远去了,撵上同伴后还回头瞅了瞅艾景初一眼。艾景初本想追几步,但见孩子又想继续撒腿跑过马路,唯恐有车撞着他们,只好作罢。
  这么一来二去,体内的酒意基本上消失殆尽,他才拿出钥匙开车。
  作者有话要说:  本来还有一些增减,不知道怎么昨晚就被更出去了。看过的童鞋,也不必看第二次了。
  另外,存稿全部发完了,余下的后面要偶现写,所以就不预告下次更新时间了,免得食言而肥……~~~~(>_<)~~~~
  留言越多动力越多,不过催文多了也会恰得其反~~~~(>_<)~~~~ 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下次更新…………
  或者我每一章字少一点这样更的会快一点。
  
☆、2——3
  曾鲤回到Carol’S,把手机翻出来按了回去,开机后不见网络信号,便打开后盖将卡槽又捣腾了下,才恢复正常。可是,手机却没了以前的来电信息,也不知道刚才是谁给她打过电话,让她给摔没了。
  马依依故意问:“那个宁峰怎么没送你回来?”
  “你别煽风点火啊。”曾鲤警告说。
  马依依又说:“伍颖晚上不来了,说他们科室聚餐。”
  “快过年就这样了,到处是饭局。我们单位下回还要去郊游,馆长说可以带家属,你去不去?”
  “去哪儿郊游?”
  “东山啊,泡温泉。”
  “不去白不去!”马依依笑。
  随后,马依依就开始丢下店里的顾客,打开购物网站,盘算穿什么泳衣了,“诶,你们单位都是哪些人去啊?”
  曾鲤说:“你不如直接问有没有帅哥。”
  “知我者,小鱼也。”马依依大笑。
  “别做梦了,你又不是没见过,要么惨不忍睹,要么名花有主。不然我妈还用得着带着我去整容吗?”
  “你终于承认你是在整容了。”马依依说。
  “……”
  过了会儿,马依依又问:“你说我穿连体的好看,还是分段式的好看?”
  “不穿最好看。”曾鲤一本正经地答。
  “曾鲤,你已经被你们单位的妇女们腐蚀了啊。”
  “我一直都纯洁。”
  马依依瞥了她一眼,“我又不是没在你们单位蹭过饭。”
  往常单位小聚餐唱歌什么的,曾鲤也叫过马依依。她现在辞了职,一个人打理Carol’S,除了以前的同学基本上就没什么人际接触,认识的异性也少,所以只要单位有集体活动无论AA还是公费,但凡情况允许,曾鲤和伍颖都会把马依依叫上。
  过了会儿咖啡馆要打烊的时候,马依依的娘找上门来,专程给她送煲好的汤。马妈妈招呼着曾鲤一起吃喝。马妈妈是那种特别能说的老太太,和马依依基本上没什么代沟,一边吃一边说起电视上的偶像剧。曾鲤笑着看她们母女俩热络地聊天,几乎插不上嘴。
  第二天,曾鲤上班时打开论坛,几乎满页都是昨天活动的帖子,还有好多现场照片。过了会儿,发现有一封宁峰的站内私信:曾鲤,过年的时候有个活动,你们单位能不能请个三五天的假。
  她本要问问是什么事情,需要这么久时间,可是仔细再看,他早就下线了,于是作罢。
  过几天正逢孩子们寒假刚刚开始,恰巧是图书馆热闹繁忙的时候,加上二月初便是春节长假,他们这类单位年终述职、总结之类的事情非常多,请假便是难上加难了。
  夜里,伍颖突然跑到家里来,说自己没带钥匙,一会儿还要去医院值班,大冷天没地方去,就只有在曾鲤这里坐会儿。她一会儿要泡澡,一会儿要喝热茶,半点没跟曾鲤客气。洗了澡之后,曾鲤找了件睡袍给她换上。
  两个人一起盘腿在沙发上看电视,新闻调查里正报道国人滥用抗生素和一生病就爱输液的事情,经过各方面分析,有病人的原因也有医生的原因。
  伍颖愤愤不平地说:“就知道说咱医生不好。你都不知道昨天我就遇见两病人我不给他开输液就给我急的。”
  “还有这种人?”曾鲤问。
  “多着呢。本来就没什么大不了的,我就说你打一针吧,明天再打一针。结果你猜怎么着?”
  “他不会要输液吧?”
  “他说我忽视他的痛苦,不理解他,不重视他,他病得这么难受,我都不给他输液,就只叫护士打针,打针是过去那个年代的方法了。”
  “男的女的?”
  “男的,四十多岁。我跟他解释了好久,他还就不依,我稍微有点不耐烦了,他还说要投诉我。”曾鲤知道伍颖他们要是被病人投诉的话,月底是要扣奖金的。
  伍颖继续说:“最后我叫护士给他挂了五百毫升生理盐水,把刚才开的针剂打在里面给他输上液,他才安心。你说这不是没事找事吗?”
  曾鲤乐了。
  “关键是,过了一会儿又来了一个一模一样德行的。害的我差点一天被投诉两次。“
  曾鲤喝了口水说:“不过,你别说,你们医生里也有缺德的。我们单位那个吴姐,她女儿两个月就是偶尔有点咳嗽,你们院那个医生就给人家开抗生素,要吃一个星期,还说虽然没有肺炎,但是吃点预防也是好的。”
  伍颖张了张嘴,最后说:“现在医院大部分钱是自己解决,不开药不检查就没饭吃。何况人都分好人坏人了,医生也有那样的。”伍颖是个有强烈集体荣誉感的人,平时最不喜谁说他们医院不好,或者医生不好。所以马依依和曾鲤随时都拿点反例出来,磨练磨练她的神经。
  聊完这个话题,两个人又转头看电视去了。
  播广告的时候,曾鲤看了看伍颖。她之后一直没说话,盯着屏幕目不转睛。曾鲤觉得她肯定有心事,包括她毫无征兆地来自己家,说出那些没带钥匙的话,不过是借口。
  大一刚入学的时候,伍颖和马依依已经要好很多年了,曾鲤在两个人之间根本插不进去。有时候去食堂吃饭,如果刚好空两个座位,那肯定是马依依和伍颖坐一块,曾鲤只能自觉地坐到别的桌去。
  她无数次地想过,要如何讨好马依依或者伍颖,才让她们接纳她。所以,假如她俩要去澡堂洗澡或者去城里逛街,哪怕曾鲤自己压根不想去,那么她也要装着很乐意的样子欣然前往。
  她怕她们更加疏远她,不要她了。
  那个时候的曾鲤那么迫切地想要朋友,可是她不开口,她们也没有细心地注意到她的孤独。
  直到有一天下午,马依依去上美学课,而曾鲤和伍颖在寝室里独处。伍颖冷不丁地问她:“曾鲤,你觉得爱情是什么?”
  曾鲤将头从日记本前抬起来,想了想说:“是空气。”
  “空气?”
  “离不开,放不下。吃饭、睡觉、走路、逛街甚至上课都会想起在爱情里的那个人,他现在正在干什么?”十九岁的曾鲤是这么回答的。
  伍颖笑了,“这一点你和依依不一样,她总说我傻。”伍颖当时在网上正和一个网友暧昧不清。
  马依依和曾鲤都确定她是网恋了,而且还是异地的。
  后来,暑假过到一半,伍颖忽然打电话给曾鲤,“我要放点东西在你家,方不方便?”
  “什么东西?”
  “行李。”伍颖回答。
  “你要干嘛?”曾鲤嗅到了不同寻常的气息。
  “我要去找他,我要私奔。”伍颖在电话里激动地说,“下周一的火车,我怕被我妈逮到,所以今天趁他们不在的时候我就先把行李挪出来。”
  “你……”曾鲤的心突突直跳,“你想好了吗?”
  “我都想到几十年后去了,没冲动。”
  “念书怎么办?好不容易考上,会被学校开除的。”
  “开除他们好了,没念大学也可以成功的人多了,那么什么破临床,我早就不想学了。”随后伍颖又絮絮叨叨地抱怨了许多,接下来,曾鲤就没再劝她了。
  她虽然没起心要私奔过,但是从小也没少想过要离家出走,过了十年混出个样子来再回家。可惜,她从小到大最长的出走不过持续了一天,哪知晚上回家之后老妈压根没发现,甚至还数落了她几句,说她白天不好好在家复习,还出门找同学玩。
  这么转念一想,曾鲤突然佩服起伍颖的勇气来。
  “马依依她怎么说?”曾鲤问。
  “我没敢告诉她。”伍颖回答。
  “为什么?”
  “她家和我家太熟,有丁点风吹草动的就通气了。况且,我要是消失了,我妈肯定第一个来找她,她不知道还好,要是知道了又说漏嘴那就前功尽弃了。再说,我要去E城,依依他们老家就是E城的,如果我真的没找过依依,我妈肯定会排除那个地方。这叫反其道而行之!”伍颖就跟拍谍战片似的,给曾鲤分析地头头是道。
  共享着这个心惊肉跳的秘密后,曾鲤和伍颖的关系一下子拉近了。
  伍颖的计划原本很周密,大概是因为她妈有点觉察女儿的异常,所以不得不更加谨慎起来。她趁着早中晚遛狗的当口,把行李衣物一次一次地往外挪,挪出去的东西放在另一条街那个大超市一楼的投币存物箱里,然后晚上曾鲤再去取。
  星期一的早上,伍颖跟伍妈妈说自己出门买卫生巾,然后就甩着两空手,大摇大摆地离家出走了。
  作者有话要说:  离家出走这事和艾老师可没有关系……
  直接写完就更上去的可能有虫子。
☆、2——3
  伍颖的作战计划比较曲折。她先去E城,独自体会下单飞的生活,然后呆上一个月,等风平浪静后,再去T城与男友汇合。正好,曾鲤在E城还有一个要好的初中同学,毕业后没继续念书,在那边打拼了几年,曾鲤顺道打电话去将伍颖交给她。
  可是,殊不知那一个月如何也不能风平浪静。
  伍颖失踪的那天晚上伍妈妈才看到她留在床上的信,发了疯似的到处找她。和预想中一样,首先接受盘问并且遭殃的就是马依依。可是在双方家长的轰炸式盘问下,马依依只显现出一脸的坦诚和茫然。
  经过几轮调查后,伍颖父母找到了曾鲤这里。说实话,曾鲤如果说自己一点也不害怕是假的,这就是一个大变活人的把戏,要是伍颖出什么意外,帮凶就是她。可是,如今她骑虎难下,只能统统都是一问三不知。
  伍妈妈转而说:“我知道我们管她管的太严,她在网上和那小伙儿谈恋爱,他爸知道后也揍了她好几顿。我都劝过她爸了,女儿大了,自尊心也强了,怎么能说打就打,应该好好沟通。现在不知道她哪儿去了,就说是要自己的生活,要是真去了那小伙儿那儿,我们还放心,如今下落不明的,我们怎么对得起她死去的爷爷奶奶。”说着说着,伍妈妈便潸然泪下,“你们这些同学,要是真有她什么消息就告诉我们,让她回来也好,我们去看看她也好,总之就是只要能有她个信儿就行了,我们不打也不骂,她要怎么就怎么。”
  曾鲤听着有些动容,数次都差点将伍颖的消息脱口而出,可是转念一想起在伍颖面前发的誓,又忍了下去。后来事情的发展,曾鲤也不得而知了。那个时候,她们都太任性太幼稚,没有了解过社会,也没有体会过什么才是挫折,根本无法理解父母的苦心。
  开学了之后,伍颖仍然没有回来。过了几天,伍妈妈来到学校拿着医院证明,低调地替伍颖请了个长假。曾鲤这才如约将事情告诉马依依。马依依当场跳起来,差点没掐死曾鲤。
  待伍颖回来时,已经一学期过半。
  伍爸爸走了些后门,让伍颖在医科系继续念了下去,将家里的一些陈旧家规删改了不少,还保证再也不打她。那个T城的小伙儿,也被伍爸爸接过来,安排了一个工作。两家父母,虽然隔得远,却也时常走动。一切都在朝着伍颖喜闻乐见的方向发展。
  但是到了第二年夏天,伍颖和小伙儿分手了。
  曾鲤说:“以前他们那么反对,你们那么难,又那么远还偏要在一起,现在不反对了,你们怎么反倒这样。”
  伍颖苦笑没答话。
  后来再后来,伍颖结婚的时候,曾鲤又将这段往事说给身旁的艾景初听,结果艾景初简简单单用一句话就替曾鲤分析了下:“这是心理学上说的阻抗。”
  曾鲤追问了半天才知道,艾景初口中的阻抗就是传说中的罗密欧与朱丽叶效应。有心理学家研究,当人的自由受到限制时,会产生不悦,而从事被禁止的行为反而可以消除这种不快。这种事情在爱情上也可以体现,当外界的阻力和干扰越大,那么爱情关系会越稳固。可是,伍颖的父母恰恰反其道而行之,结果事半功倍了。
  当然,这是后话。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不算更新,只是上一章还有一个尾巴补上。
  下一章会有惊喜。。。
☆、3——1
  艾爷爷每天六点多就起床了,所以只要是有空,艾景初也会早早起来陪着爷爷遛弯。在曾鲤跟着伍颖熬到半夜的第二天早晨,艾景初也起得迟了些,出门的时候,保姆李阿姨已经推着艾爷爷去湖边散步了。
  他跑了一圈快回家时,手机响了。
  艾景初放缓脚步,平复了下呼吸,接起电话。
  “艾老师,打扰你了,”电话听筒传出来的是一个平和低缓的男声,“我是物理系的慕承和。”对方大概怕他忘了,特地先自报了下身份。
  “你好。”艾景初说。
  “我们家有个孩子想找你看看。”慕承和解释,“我昨天找了冯院长,他说你才是这方面的专家,让我向你咨询下。又听说你今天要乘飞机出去开会,所以才这么早打扰你。”
  艾景初一边听对方说话,一边停下步子,站在岸边,面朝湖水,之后直截了当地问:“孩子怎么了?”
  “我姐的孩子,还在母亲肚子里,但是现在六个月,B超照出来唇线不完整。”
  艾景初继续问:“中断距离是多大?上牙槽骨有中断吗?是单侧还是双侧?”
  这连续几个问题明显把教物理的老师给难住了,隔行如隔山,电话那一头的慕承和顿了顿,他对此不太懂,妻子交给他这个任务的时候,以为就是一名词,没想到还有这么多选择题。
  艾景初看了下腕表,说道:“这样吧,慕老师。我今天是中午的航班,怕来不及和你面谈,但是周三晚上就回来。你要是信得过我,就等到周四一早,我们当面看看。”
  慕承和松了口气,笑着答:“好。谢谢。”随后就挂了电话。
  艾景初看着手机屏幕,想了想,输了几个字,将刚才的号码存进号码薄去。学校年年扩招,校区越修越多,大部分同事几乎都叫不上名字或者根本没见过。他与慕承和也不算陌生,同乘过车,谈过话,而且经常听人提起他,偶尔来看老爷子的那些老部下口中也会谈及此人,只是从未聊过私事。
  星期四一大早,艾景初如约见到了慕承和。慕承和的身后是一个娇小的姑娘,旁边扶着一位大肚子的孕妇。孕妇手里拿着一张B超的检验单。艾景初接过去,仔细地看了一遍,其中一行写着:“右侧上唇连续性中断宽约7mm。”他回头再看了看,送检的抬头,是A大附院的检验报告。
  艾景初抬眸问:“你们家属有什么想法?”
  孕妇一听艾景初的反问,没发出一个字,却先落下泪来。
  孕妇身侧娇小的姑娘说:“艾老师,你觉得会不会有误?”
  艾景初看着她,心中酝酿着应该怎么出口比较委婉,他本身不是急性子,于是顿了顿。也许这个停顿让对方误会了,那姑娘急忙又解释:“我是慕承和的妻子,这是我堂姐。我不是怀疑医院的水平有问题,就是会不会有地方弄错什么的,孩子怎么可能有唇裂,我们家没有家族史的。”
  慕承和靠近一些,拍了拍她的肩,安慰道:“薛桐,不着急,慢慢听艾老师说。”
  艾景初说:“现在是高峰期,附院里早上看B超的人比较多,我们去那边影像系借他们的教学仪器用下,咱们再查一次,我现场确认。”
  孕妇闻言连声说谢。
  到了B超室外面,薛桐陪着堂姐一起进去,慕承和留在外面。
  这一回,检查做的更加仔细,艾景初抱着双臂,盯着显示屏上的黑白影像,神色严肃,从头到尾有接近十分钟,一句话也没说,直到病人和家属先出了诊室。
  旁边的医生问艾景初:“你熟人?”
  “嗯。”
  “你觉得怎么样?”
  艾景初淡淡说:“不但右唇有问题,上牙槽骨也缺了一块,可以看见孩子的舌头。”那屏幕上的荧光映出他脸上的轮廓,看不出神色。
  “太严重了,孩子最好打掉。”
  艾景初没答话,转而起身说:“老王,借下你隔壁的办公室。”
  “行啊,随便,爱用多久用多久。”
  艾景初出门环视了三个人一眼说:“我和孩子的母亲单独谈谈。”得到许可后,艾景初将孕妇带到了旁边的房间。
  艾景初问:“你是慕承和的姐姐?”
  “不,我是他爱人的堂姐。”
  艾景初点点头,“那么既然是堂姐,不是直系亲属,我就不让他们参与我们谈话了?”这是他整个上午使用的唯一一个征求对方意见的疑问句。
  “可以。”堂姐紧张地说。
  “你们先前给我看的检查结果,没有错,只是我和王医生核对了下,可能因为上次胎儿的角度问题,没有看清楚上腭。胎儿不但是唇裂,还有腭裂。”
  堂姐一听到这话,虽说心中早有准备,但是那刚干的泪痕又湿了,“医生,你可能不知道我怀这个孩子有多难。我先前结婚不到一年就有了孩子,当时我和我丈夫觉得自己都还没来得及享受二人世界,怎么就可能要个孩子先拖累自己了呢,所以义无反顾地就打掉了。当时都没给家里人说,知道怀孕的那天我坐在公交车上,还一直埋怨老天怎么让我那么倒霉。”
  堂姐抹了抹眼泪又说:“结果后来眼看三十了,同学朋友都有孩子了,自己也就动了这个心思。可是哪里会想到,无论怎么都怀不上。我们俩什么医院都看了,什么法子都想了,结果一年多还是没消息。后来我就想,是不是老天来报应了,是不是那个被我放弃的孩子回来惩罚我了。现在好不容易有了,都半年了,你说……你说……”
  最后,堂姐泣不成声了。
  艾景初静静地看着她,没有安慰,也没有不耐烦,只是安静地等着她情绪的宣泄。
  堂姐终于觉得自己在医生面前有些失态,于是忍了忍,止住了抽噎,问道:“艾医生,你觉得孩子真的很严重吗?我们该怎么办?孩子要是生下来,一定能治好,是吗?我舍不得不要这孩子,我们给他治。”
  他说:“最后如何,需要你和家里人商量后决定。产科医生也许之前给你说了如果做引产有些什么风险和后果。那么我现在是要告诉你,如果你要这个孩子,心里要有些什么准备。”
  堂姐点了下头,等着他后面的话。
  “如果胎儿是唇腭裂,那么它生下来两个月之内就要到正畸科这里做一个术前正畸,我们会取模做牙槽塑行,戴矫治器,三个月的时候孩子做唇形修复手术,半年后做腭成形手术,之后直到学龄前都需到进行语音校正,因为孩子的身体在不停地发育生长,所以不排斥手术成功后还会有继发性的畸形,如果一旦发音或者其他方面有结构性障碍,需要到口腔颌面外科进行第二次修复。大概十二岁左右,会进行又一次外观整形。最后一次手术鼻唇腭修复会在十八岁成年前后。期间,孩子无论生乳牙还是恒牙,都需要正畸医生对牙齿和牙槽的生长发育进行观察监视和治疗。”
  他尽量把语言组织地浅显易懂一些。而堂姐听到那一次又一次地手术后,都忘记了哭,也忘记了提问,只是瞪大双眼。
  艾景初平静地说:“这是目前世界上,最权威的唇腭裂修复程序。整个过程需要美容医生、颌面外科医生、正畸医生全力的参与,甚至包括心理医生,对孩子的压力不说,那么对家长而言这是一个巨大的责任,前后数次手术,治疗时长接近二十年。如果一旦生下这个孩子,父母就对这个生命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应该尽自己所能去爱它,照顾它,而不是说如果孩子有什么让父母觉得不满意的地方,就放弃它,或者随意地治一治,等耐性耗尽的时候再去后悔。”
  艾景初都不记得对人说这些话多少次了,来咨询他那些父母,不少人本来信誓旦旦,听到最后就望而却步了。有的是觉得自己承受不了那份负担,有的则是觉得孩子这样长大太不幸。
  他毫无主观情绪地解释过一回又一回,不是为了劝人放弃,也不是为了给人希望,只是觉得那些明知孩子有缺陷还要生下来的父母,不要为了一次冲动和暂时的爱心,而给孩子带来终生的不幸。
  他给很多唇腭裂的孩子做过治疗,其中不少是从各地福利院送来的,有的是未满月就被遗弃了,还有的已经三四岁做过短暂治疗后,仍然被家人抛弃了。
  其实,被母亲放弃的事实,在未来的一生中,也许远大于唇腭裂畸形带给他们的影响。
  堂姐最后喃喃问:"医生,会不会检查出来是这样,但是生下来又是健康的,有没有这种可能性。"
  艾景初答:"如果你这么问,一般医生会回答你,以现有的医学水平结果准确率只有百分之九十或者百分之九十五,都留有余地。但是你是慕老师的家里人,我就以我的专业经验来实说,这是确诊病例,没有意外和侥幸。虽然很残酷但是是事实。"
  在艾景初说完这些之后,堂姐陷入了沉默。
  艾景初站起来,:“你可以回去和家里人商量一下。”他知道,有时候做决定是很难的,也有很多客观因素会影响到家属,所以他才不要慕承和夫妇俩在场。
  临走的时候,堂姐对艾景初说:“艾医生,我如果有疑问再联系你好吗?”
  艾景初同意道:“慕老师有我的号码,你可以打给我。”
  作者有话要说:  慕老师出场了,因为艾医生才是男主所以对慕老师着墨不多。有对慕老师好奇,又没看过木头其他文的童鞋,可以看网页右侧边框,有一个叫独家记忆的封面,点开就是关于慕老师的故事。
  另外,希望慕老师的出现,不是有惊无喜。
  仓促今天一口气写成的一章,我还没回头看过,所以也许有虫子,也许会有改点小细节。
  ps,艾医生没得过唇腭裂,我知道你们要怎么想,哼!
  谁还要说艾老师台词屈指可数的,回看下这一页艾老师说了多少,哈哈。
☆、3——2
  艾景初待慕承和一行人离开后,又回到实验室等两个学生。过了十来分钟,那两个拿论文选题来请他过目的孩子才姗姗来迟,估计两人是相互壮了胆才敢一起来找艾景初。
  忙完后,艾景初本来准备回家睡觉,但是时差仍然倒不过来。昨晚航班延迟,最后半夜才到家,他几乎没合眼,就一早去医院见了慕承和。昨天夜里太冷了,比起前几天降温了不少,他觉得自己有些外感,似乎还有点发烧。艾景初吃了点李阿姨做的东西,上楼躺在自己床上。他看了下手机屏幕上的日期,明天是一月十九了,他无论如何也要将精神打起来。想到这里,他闭上双眼强迫自己立刻睡着。
  而同一时间的曾鲤正和马依依在准备去东山的行李。
  东山离A市大概两小时高速的车程,路况很好。山上寺庙众多,信徒广博,也是有名的温泉。
  每周五下午,图书馆都会提前闭馆,全体职工参加政治学习。这一次集体活动,馆长就假公济私了一回,节约政治学习的时间,中午通知提前下班,派了车让大家先行动了。马依依则是因为店里突然忙不过来,就让曾鲤随着同事们先走,说她迟一些自己开车去。
  大部队开到东山山腰上的度假酒店的时候,才下午三点多。待工会的吴姐分配好房间,大伙儿就放下行李,拿着装备各自泡温泉去了。曾鲤心里念着马依依,所以时不时都注意手机着有没有来电。
  直到吃晚饭时,马依依才来电话,“我OK啦。终于啊。”
  “你现在在哪儿,要不要等你吃饭?”
  “不用了,你准备好房间等我就行。我刚才已经吃了点东西,现在马上上高速,估计八点到东山收费站吧。”马依依答。
  “哦,那我在山脚下,上山路口那里等你。”
  “别呀,”马依依忙阻止道,“你告诉我到了山下怎么走,我直接开上去不就得了。”
  “不行,太晚了。你一个人开夜车走山路,我不放心。”曾鲤最后斩钉截铁地说。
  同事们吃过了饭,有的约晚上的牌局,有的准备去泡温泉,有的要去看夜景。曾鲤没好打扰谁,就一个人拿着东西准备出门去了。
  游客下山其实很简单,如果没有自驾车,乘观光缆车从山崖上下去,半个多小时就到了。缆车早上六点到晚上七点营业。曾鲤在前台问了下酒店的工作人员上下山的缆车时刻表后,急急忙忙地赶过去,正好赶在别人快下班之前。
  山下是东山镇的古街。
  说是古街,其实是为了开发旅游而后期现修的。先前几年规划的不怎么好,直到现在也挺混乱,街上跑私车的、为家庭旅馆拉客源的、卖纪念品的、甚至为游客引见得道高僧的都数不胜数。随着夜□临,散了不少人,但是还是剩下一些徘徊在曾鲤左右,时不时地问她要不要请大师开光看面相,要不要住店,要不要坐车上山,也有人骑着摩托车在马路上转来转去揽生意。
  曾鲤先看时间还早,就在镇上最大的一个不足一百平米的日杂百货小超市里逛了逛。她不为买东西,纯粹用来消磨时间,于是从这个角落走到那个角落,又站在货架前把很多商品的成分表读了一遍,直到后来让那个超市里的老板都快以为她是来踩点的了,干脆派了个营业员站在她旁边盯着她。为了证明自己的清白,她只得尴尬地捡了两瓶水,拿去收银台付款。
  等曾鲤拿着那两瓶水出门去,才觉得自己买了个最糟糕的东西。她本来没带包,为了方便就拿了些零钱,于是两只手都可以揣在衣服兜里取暖,而现在却不得不在寒风萧萧的夜里一边各拿着一瓶冰凉的矿泉水。如果就这样扔了吧,又觉得太浪费。
  她又回到小镇口,在上山必经路的那个牌坊下等马依依。眼看着人烟越来越稀少,除了停车场收费的保安外,几乎没有了路人,这时,手机响了。
  “小鱼,不好了。”马依依张口就急道。
  “怎么了?”曾鲤问。
  “我姥姥摔了。”
  “要不要紧?”
  “不知道,正送伍颖他们医院呢。我可能要马上调头回去。”
  “那赶紧回去吧。”曾鲤也替她着急起来。
  “啊,伍颖的电话打进来了,不知道接到我姥姥没,是不是情况有变,我先和她说。”马依依说。
  “好!”曾鲤迅速挂掉电话。
  曾鲤独自站在风里,等着马依依的消息。
  过了两分钟,马依依的电话第二次打过来了。
  “怎么样?”曾鲤问。
  “伍颖要了我爸爸的电话,他们先联系,免得我把话传来传去的耽误时间。”
  “那还好。”
  “你一个人行吗?”马依依突然想起曾鲤这边的情况,“你在山脚等我是不是?不如我先来接你,反正我也有二十来分钟就到了。”
  “没事,我有几个同事陪着我来的,他们反正上街来玩,一会儿就开车回酒店去。你就别管我了,赶紧找个就近的收费站先调头去医院看看你姥姥。”曾鲤知道她姥姥在马依依心中的地位,便利用刚才那几分钟在心里酝酿好怎么骗她了。
  “真的?”
  “真的。”曾鲤说,“比珍珠还真。”
  马依依假装恼她说,“你下回发誓的时候,能不能换句台词。”
  曾鲤自己也忍不住笑了。
  等电话挂掉了,曾鲤一个人留在夜色中,才开始担忧起自己的处境来。
  她走到保安亭那里,对那位保安问:“大爷,你知道还有车上山吗?”
  那人原本在椅子上看着电视,烘着电暖炉,听到声音抬头说:“缆车和客车早收班了。刚才不是还有好多私家车在这里拉客吗,你去那边街上问问。”
  “哦。”
  “不过,现在晚了,好多人都不跑山路了,你要费点事啊。”
  “哦,谢谢。”
  “怎么一个小姑娘,这么晚了才想起来要上去,早干嘛去了。”大爷嘀咕了一句。
  曾鲤笑了笑,没答话,朝着他指的那条街走去。
  结果,她好不容易拦下一辆出租车,连她去哪儿都没问,人家就说自己是下班回家的不载客。对面一个开私车拉活的司机大声说:“大姐,你去哪儿嘛,我载你。价钱好商量。咱们乡下地方怎么会有出租车,人家都是回家的。”
  曾鲤不敢上车,甚至不敢答话,只敢朝前走。那辆车缓缓地开着,跟了她一会儿,见她意志坚定便又找别的生意去了。曾鲤继续在路边张望着出租车。哪知,果然和刚才那个胖司机说的一样,这个地方根本不可能打到正规出租车。
  天又下雨了。
  她的心越来越慌,越来越慌。那两瓶矿泉水瓶还没舍得扔,挪到一侧怀里,腾出一只手摸着兜里的钱,暗暗责怪自己出门的时候太大意。最后她下定决心,一鼓作气回到那辆私车旁边,问道:“师傅,那你山上的东山酒店去不去,多少钱?”
  胖司机原本开着车窗抽烟,听到曾鲤的话愣了下,反问:“你说你要上景区?”
  “嗯。”曾鲤点头。
  “搞半天你是要上山啊。”胖司机一副“你怎么不早说”的表情,一边拒绝一边连摆手,“太滑了。不去!不去!”
  曾鲤顿时傻眼了,这是她完全没有预料到的情况。她只以为哪怕缆车和景区观光车下班了,哪怕马依依突发情况来不了,哪怕出租车打不到,哪怕黑车敲她竹杠,都是好商量的事情。
  另一侧路边也有人接话说:“现在都飘小雨,那山上肯定冻住了。轮胎要打滑啊。”
  胖司机又说:“而且送了你,我还要连夜往回赶下山。上次我们就有个朋友,下雪天为了点钱送了个客人,结果回来的时候弯道滑出去,差点丢了命。”说完之后,就不搭理曾鲤了。
  有人说:“大姐,你要是不特别着急,我给你介绍个地方住下,明天再上山吧。”
  忽然旁边有人笑了,“你小子,不拉车,啥时候做起旅馆买卖来了?”
  “我老婆她姐不是才开了家旅馆吗,介绍介绍生意呗。”
  那人小声嘀咕着说:“你别是老婆不在家,想把这美女介绍到自己家里去吧。”
  声音很小,却异常清晰,立刻让路边的几个人哄然大笑起来。
  曾鲤不知所措地站在原地,正要迫于无奈给伍颖或者同事打电话求助的时候,马路对方有人叫她。“姑娘,我说那个小姑娘!”刚才守山门的那位大爷气喘吁吁地指着她喊,“哎——你不是说要上山吗,有车了,有车了。”
  原来曾鲤前脚刚一走,就有辆车下山,对方正好下山来在镇上买药,就停下来问大爷药店朝哪边走。结果大爷当时留了个心眼,问人家还回不回去。所以,得了消息,大爷没来得及打伞,冒着小雨就赶着到这边来找曾鲤。
  “我瞅着那开车的师傅挺正派的,不像坏人,你去找人家说说看。”大爷说。
  曾鲤感动地道谢。
  “你别磨蹭了,赶紧找人家去,万一我们这一耽误,人家走了呢。”说着,老大爷指了指方向,还不忘焦急地催促,“赶紧了!是辆黑颜色的A城牌照的车。”
  曾鲤不敢耽误,小跑着朝街道远处药店去。
  药店门口做招牌的灯箱开得很亮,曾鲤拐了个弯后一眼就看到了。待她再跑近一些,发现药店的不远处果然是停着一辆A城牌照的黑色的越野车。
  她好像抓到了一点希望,喘着粗气加快了脚步。
  她离药店越来越近,基本能看到了药店的柜台,还有门前的一个人影。那人背对着她,看不清楚面容,也无从验证大爷口中说的“不像坏人”是不是真的。接着,那个人转了个角度下了两步台阶,从药店走出来。然后,曾鲤看到了对方的侧面。
  俊朗的眉目和紧抿的唇。
  那人,居然是艾景初。
  一时间,曾鲤觉得自己好像是在幽闭暗黑的地下洞穴里走失了好久,忽然之间就找到了一条透着明媚阳光的通道。又像是被迫束缚在海里,在几乎窒息的时候,而突然有了新鲜的氧气。
  她小跑着喊了一声:“艾老师。”
  他似乎是听见了,似乎又是没听见,走路的脚步缓下来,不确定地朝身后望了一眼。而曾鲤站在街对面的暗处,中间隔着马路,人和树正好挡住了他的视线。
  之后,她穿过马路的时候叫了第二次。
  旁边正好经过一辆加装着低音炮的摩托车,音乐开得震耳欲聋,一闪而过之际恰巧掩盖住曾鲤的声音。
  他个高腿长,眼看就要几步回到车上绝尘而去。
  曾鲤慌了,顾不得那么多,三步并两地追上去,卯足了力气,从后面一把拽住他的袖子,同时嘴里还连名带姓地喊了声:
  “艾景初!”
  作者有话要说:  留言越来越少,霸王越来越多,偶滴这个心啊,拔凉拔凉滴。。。
☆、3——3
  艾景初诧异地转身回头,看到了曾鲤。
  许多年后,艾景初仍然能够回忆起这个场景。飘着雨的冬夜里,在旅游开发过度的小镇上,鼻头和脸蛋都红扑扑的喘着粗气的女孩,有些慌乱地站在秩序杂乱无章、且满是淤泥的人行道上,拉着他的衣服,大声地叫着他的名字。眼睛大概因为在冷风中疾行,故而有一种像是含着泪的润泽,亮晶晶的,额前的几缕头发纷乱地贴在皮肤上,怀里还奇怪地抱着两瓶矿泉水。
  也不知是医者忌医怎么的,他一直很烦看病吃药。就像呼吸科的很多大夫上班诊病的时候,不停对患者说吸烟有害健康,一定要戒烟,然后一下班,自己却摸出一盒烟来抽得欢。所以他本来中午就到东山了,也不准备天黑后开车出门的,但是感冒越来越厉害,体温也持久没降,怕半夜真高烧起来,让老爷子担心,于是才勉勉强强地到镇上买药。哪知刚出药店没走几步,就被人从后面拉住。
  他愣了一下,还有点没反应过来这是怎么回事。
  曾鲤回过神,迅速地缩手,松开他的衣服,结结巴巴地将称呼又更正成:“艾……艾老师,”她紧接着解释,“听山门口的老大爷说你要开车上山,我可不可以搭车?我等我朋友一起去东山酒店,结果错过时间了。”
  她有点语无伦次的继续说:“我本来准备打车的,结果没一个人愿意上去。我在那边叫了你两声,你没听见,所以我才着急了,怕你走掉了。我……我……”其实,她差点说出口的是:我可以给你车费。
  幸好在脑抽之前,曾鲤及时识时务地闭上了嘴。她瞄了一眼他的车,四个圈,奥运的弟弟。在A城坐的士,普通车起步价是八块钱,要是遇上大众速腾,因为车好,那会往上涨两块。曾鲤自己一个人琢磨着,出租里没有奥迪,不知道应该是多少钱起价。
  这时,他将钥匙从大衣口袋里面掏出来,按开了遥控锁,然后淡淡说:“上车吧。”
  曾鲤开了后车门,坐在后排去。平时,她除了搭马依依和伍颖的车以外,很多人的车她都爱坐后面,前面要系安全带,四肢还伸展不开,所以哪怕打车都爱坐后排。于是,艾景初在前面开车,她坐在驾驶位的后方。
  她一抬头,就可以透过后视镜里看到艾景初的眼睛。
  他亦然如此。
  车动了之后,曾鲤才想起自己竟然忘记了一句最最重要的话,急忙对着后视镜里的艾景初,补充说:“对了,艾老师,我叫曾鲤。”
  “我知道。”他说这话的时候,正在转着方向盘挪车,眼睛认真地盯着反光镜,没有看她,也没有任何波澜。
  到了山门口,曾鲤让艾景初停了会儿车,她跑去给那位大爷道谢,让他放个心。
  大爷说:“坐到了就好,那师傅面善心好,一看就是好人。”
  曾鲤笑了,回头瞅了瞅车上,想看看这么个冷冰冰的男人怎么就让大爷觉得他面善了。哪知,她的视线一落到他身上,他也恰好望过来。曾鲤立刻将目光挪开,不敢再打量他。
  告别的时候,大爷又开始不放心地说:“不过,小姑娘防人之心不可无,哪怕是熟人也要有点警惕心,我把车牌给记下来了,你也记个我们这里的电话,要是有什么给我打一个。”
  曾鲤乐呼呼地嘴上应者,但是心里却没同意,因为她知道,艾景初真的是个好人。
  第二次回到车上的时候,曾鲤在脑子里挣扎了下,迟疑着绕到另一侧,打开副驾驶的车门,坐到艾景初身边去。
  “行了?”艾景初问。
  “行了。”曾鲤点头。
  车内的暖气开得很足,音响也放着歌曲,大概是等她的时候,他打开的。他踩上油门,换档,车速慢慢提升起来。过了半分钟,滴滴滴的响起了警报。
  “安全带。”他说。
  “哦。”曾鲤这才想起来,连忙系上。
  外面还在下雨,细细绵绵地落在车窗上,一层一层地缓缓朦胧起来,待雨刮器一刮又立刻消失无踪。
  窗外能见度极低,弯道又多又急,所以他开得很谨慎,在每个看不到前面路况的急弯处,都会很仔细。她不常晕车,但是一到山路就会难受得耳鸣打嗝,特别是坐伍颖的车。她冒冒失失的,每人的时候开得飞快,过弯的时候又猛踩刹车。有一次,伍颖手机掉脚下,她自己还弯腰去捡,吓得曾鲤大叫:“你走歪了歪了!对面有车来了,你快让人家!”
  等伍颖抬头问:“哪儿哪儿?我没看到啊。”的时候对方都已经跑到身后去了。
  曾鲤没好气地说:“还好人家看到你了。”
  用马依依的缺德话说就是,如果她哪天得了绝症,那就先买份高额保险,再去坐伍颖的车,这样一了百了,爹妈后半辈子还有保险公司可以依靠,也算是死得其所。
  但是艾景初的沉稳持重,与伍颖完全相反。
  他们一直没有说话,车内的音乐恰当地掩盖了这种沉默。
  就在这时,音响里的歌声突然停止了,转而变成铃声响起来,操作台的DVD导航显示屏上提示有来电。艾景初看了一眼屏幕上的号码,按下手边的通话键,接了起来。
  “你好。”他说。
  “艾医生你好,我是薛晓梅,昨天找过你的,慕承和的堂姐。”
  艾景初的手机和车载蓝牙绑在一起,所以通话的声音通过免提从音响传出来,曾鲤也可以听得清清楚楚。
  曾鲤听见那女人说话的声音鼻音很重,不是感冒便是刚刚才哭过。若不是先叫一声艾医生,她都快以为对方是来向艾景初讨情债的了。
  那人又说:“关于孩子的事,我丈夫还有我婆婆他们都有话想当面咨询你,我们……”话到这里,电话那头没有继续说下去,似乎是哭了。
  曾鲤偷偷地瞄了艾景初一眼。
  艾景初说:“薛女士,你等一下,我稍后给你打过去。”
  挂断之后,艾景初将车靠边停下来,随后开门下车,往前走到一棵树下,将手机拨了回去。
  他站在车灯前,所以曾鲤可以慢慢观察他的一举一动。
  一般人站着接电话会一边说一边踱来踱去,或者将身体的支撑点一会儿换到左脚一会儿换到右脚,而艾景初却不一样,他就这么站着,既没有改变重心,也没有挪动过脚步,笔笔直直地,一动不动。
  他选的那块地方,正好是树叶最茂盛之处,周围的地面都被透下来的雨水打湿了,只有他那一圈是干燥的浅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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