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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猫

_2 倪匡(当代)
过张老头,他双手满是鲜血,他的行动如此诡异,在他的那口大箱子中,又放著一件我
从来也未曾看到过的怪东西,而那只小箱子中,又不知藏著甚么,现在,他又对著一只
老猫在说话。
我真想直冲出去,问他究竟是在闹甚么玄虚,这时,张老头又道:“真可惜,我们
又要搬家了,这一次,搬到乡下去,好不好?”
除了张老头的讲话声之外,就是那头老黑猫的“咕咕”声。
虽然是在白天,这样的气氛,也是使人难以忍受的,我向外跨了一步,已然准备现
身出去了,可是就在这时,张老头忽然向厨房奔来。厨房很小,我无处躲藏,当我想闪
身到门后暂且躲一躲时,张老头已经冲了进来,他的手中,仍然抱著那只老黑猫。
张老头突然向厨房冲进来,这是在刹那间发生的事,我竟来不及躲到门后,张老头
才一冲进来,和我打了一个照面,我只看到他苍白、惊惶的脸,和他所抱的那只黑猫的
那一只充满了妖气的眼睛。
我一闪身,出了厨房,张老头追了出来,沉著脸喝道:“你偷进我屋来,是甚么意
思?”
我微笑著:“张先生,请你原谅我,我是一个好奇心十分强裂的人,而你的行动却
怪诞诡异得超乎情理之外,所以我来查看一下!”
张老头发起怒来:“你有甚么权利来查问我的事?”
我捺著性子:“我没有资格来查问你的事,但是,看你的情形,像是有甚么困难,
我帮助你,总可以吧!”
我自问话说得十分诚恳,可是,张老头扳下了脸:“我不要任何人帮忙,更不要好
管闲事的人来打扰我,你快走!”
我不肯走,又道:“我看你有很多烦恼,何不我们一起……”
我的话还没有讲完,张老头又叫了起来:“滚,你给我滚出去!”
这实在是极其令人难堪之极的局面,由于我是偷进来的,张老头这时出声赶我走,
还算是很客气的了,我摇著手:“别激动,我走,不过我告诉你,我一定会继续下去,
弄清楚你究竟在捣甚么鬼,还有,你那口箱子中  ”
我是一面说著,一面在向后退去的,当时,我已退到了大门口。
我指著那口大箱子,继续说道:“  是甚么东西,我已经看到过了,也一定要弄
清楚!”
我说著,拉开了大门,张老头却在这时,陡地叫了一声,道:“慢走,你看到了甚
么?”
我立时道:“我看到了一只六角形的盘子,一半钉满了钉子。”
张老头盯著我,从他的神情看来,像是不知道该如何处置我才好,我也看出,事情
可能会有一点转机,他不会再逼我走了。
但是,在我和他僵持了大半分钟之后,他忽然叹了一口气:“小伙子,事情和你一
点关系也没有,你难道没有正经事要做?快走吧!”
他的语气,虽然已经柔和了好多,但是仍然是要我离去。我也心平气和地道:“张
先生,我的正经事,就是要弄明白许多怪异的事,你如果有甚么困难,我一定会竭诚帮
助你的。”
张老头的声音又提高了,他道:“我不要任何人帮助,你再不走,我拿你当贼办!

我笑了一下:“好的,我走,但是我可以肯定你一定有很为难的事,这件事,你独
力难以解决的,我留一张名片给你,当你万一需要我帮助的时候,你打电话给我,好么
?”
我将一张名片取出,递给他,他也不伸手来接,我只好将之放在地上,然后,推开
铁闸,走了出去。
当我来到电梯前的时候,我回过头去看,只见张老头站在铁闸后,手中拿著我的名
片,那头黑猫已经不在他的怀中,而是伏在他的脚下。
张老头看看名片,又看看我,脸上是一副欲言又止的神气。
我知道,我的这张名片,已经多少发生一些作用了。
我之所以留下一张名片给张老头,是因为我肯定,张老头所遇到的事,一定是怪诞
得不可思议的,而且,他处在这种事情中,一定已有很多年了。
而我的名字,在一般人的心目中,当然并不代表甚么,然而我有自信,在一个长期
遭遇到不可恩议的怪事的人心中,却有著相当的地位,那自然是因为我连续好几年都在
记述著许多怪诞莫名的事情之故。
如今,看张老头的神情,我所料的显然不差。
但是,他既然未曾开口叫住我,我也不便在这时候,再去遭他的叱喝。
反正,他如果对我有信心,而他所遭遇的,又真是不可恩议的怪事的话,他一定会
打电话给我,再和我商议,何必急于一时?
所以,我只是向他望了一眼,电梯一到,我拉开了电梯的门,就跨了进去。
第三部:宋瓷花瓶稀世奇珍
我一路上在反覆地思索著,回到了家中,仍然有点神思恍惚。
白素含著笑,问我:“又遇到甚么怪事了?”
我一面摇著头,一面道:“可以说是怪事,也可以说不是,我觉得这件事,简直无
从捉摸,根本不知从何说起才好!”
她笑著道:“将经过情形说来听听。”
我坐了下来,将有关张老头的事,讲了一遍,白素在听了之后,叹了一声:“你也
真应该弄点正经事做做了,照你所说的看来,张老头只不过是一个脾气古怪的老头子,
有甚么值得追究的?”
我道:“是,所以我才说事情难以捉摸,因为在表面上看来,的确如此,但是我是
身历其境的人,我总觉得,事情有说不出来的诡异,可是,直到如今为止,我却甚么也
捕捉不到。”
白素笑道:“要是张老头真有甚么为难的事,他自然会来找你的,你单凭‘感觉’
,能解决甚么问题?”
我伸了一个懒腰,的确,直到现在为止,一切我认为是怪诞诡异的事,全然没有事
实根据的,只不过全是我的感觉而已。虽然我对自己的感觉,有一定的自信,但终究是
不能凭感觉来明白事实真相的,我也只好将这件事,放过一边了。
几天之后,我经过张老头的住所附近,又去转了一转,才知道张老头已经在当天下
午就搬走了,搬到甚么地方,没有人知道。
在接下来的日子中,我也为未曾进一步探索这件事而感到遗憾。但是张老头既然已
经不知所踪,再想追寻,也无法可施。
随著时间的过去,奇怪的是,我对张老头的印象,反倒很淡薄了,唯独对那只大黑
猫,却印象极其深刻,而且,从此之后,对于猫,我有一种说不出的厌恶之感,尤其是
黑猫。
我想到,在西洋,黑猫被认为不吉和妖邪,多少是有点道理的,黑猫的眼睛,似乎
来得格外碧绿,当黑猫用它那种碧绿的眼睛瞪著你时,总会产生一种十分不舒服之感,
除非是真正爱猫的人,否则,只怕人人难以避免。
天气渐凉,一个下午,一位朋友拖我到一家古董店去,鉴定一件宋瓷。我对于古董
其实是外行,充其量只不过是爱好而已。
也正由于是爱好,所以看得很多,那位拉我去看古董的,是一个暴发户,钱多了,
自然而然,想买几件好的东西,以便炫耀一番,所以我去的时候,实在很勉强,只不过
听说那件宋瓷,十分精美,是以才勉为其难。
到了那家古董店,我才知道,那个暴发户,除了我之外,另外还约了好几个人,其
中有两个,我还是认识的,那是真正的古瓷专家,国际公认的,那样倒好,因为我至少
可以长不少知识。
我们一起坐在古董店老板的豪华办公室中,暴发户和我一到,就叫道:“老板,快
拿出来,给大家看看,只要是真货,价钱再贵我都买。”
暴发户毕竟是暴发户,一开口,就唯恐人家以为他没有钱一样。
老板笑著:“我已经鉴定过了,照我看来,那是真货,我自己收藏的是玉器,要不
然,我一定留著,不肯出让。”
一个专家道:“真正的宋瓷很少,藏家也不肯轻易卖出来,你是哪里来的?”
老板走向保险箱前:“是一个老人托我代售,这种东西,卖一个少一个了!”
他打开了保险箱,取出了一只小小的箱子来。一看到那只小木箱,我便不禁呆了一
呆,我立时觉得它十分眼熟,紧接著,我突然想起了那一对黑猫的眼睛。
这只盒子,是我看见过的,那是在我偷进张老头家中去的那次,他就挟著那只小箱
子匆匆走出去,又挟著这只小箱子走回来,将小箱子放进了大箱子之中。
难道,托古董店代售如此名贵瓷器的,就是张老头?
可是,我只是想了一想,并没有发问。因为我觉得,那没有甚么可能。
宋瓷是价值极高的古董,而张老头的生活十分简单,他住在中下级的大厦,怎会有
这样值钱的东西而不早出售?而且,这种类似的箱子,世上自然也不止一只。
老板将箱子捧到了一张桌子前,所有的人,全围在桌子边上。
老板打开了箱子,里面是深紫色的衬垫,在衬垫之上,是一对白瓷花瓶,瓷质晶莹
透明,简直不像是瓷,像是白玉!
老板小心翼翼,拿起了其中的一只来,交给了身边的一位专家,那专家一面看,一
面发出赞叹声来,又递给了身边的另一人。
花瓶传到了我手上的时候,由于它是如此之薄,我真怕一不小心会捏碎,是以十分
小心,这样佳妙的瓷器,其实根本不必斤斤计较于它是不是真的宋瓷,本身就是具有极
高价值的。
等到众人都看了一遍,老板又将之放进盒中,再拿起另外一只来,又传观了一遍,
才发表意见:“这一对花瓶,简直一模一样,重量也不差分亳,真是杰作中的杰作,如
果只有一只,还不算名贵,竟然有一对,可以说难得之极了!”
暴发户道:“你们大家说呢?怎么样?”
一位年纪最轻的专家首先道:“我可以签名证明,这是真正的宋瓷。”
这位专家一说,其余的专家也齐声附和,我自然也随口说了两句。暴发户乐不可支
,立时掏出了支票簿来,看他写在支票上的银码,相当于三十万英镑。同样的数值,可
以购买一幢花园洋房了!
老板接过了支票,暴发户小心合上箱盖,捧著箱子:“今天晚上我请吃饭,在我家
里,还有几样东西,要请各位看看!”
对于和这种暴发户一起吃饭,兴趣自然不大,但是我知道如果拒绝的话,一定又有
一番口舌,不如去一下,应个景的好。
暴发户捧著花瓶走了,老板又从保险箱中,取出一些古物来供大家鉴赏,因为有那
么多专家在一起,并不是容易的事。
我也和众人一起,看了一会,其中有几枚古钱和一只制作精巧之极的打簧金表,真
令人爱不释手,看了一会,我首先告辞。
直到离开了古董店,我才想起,忘了问老板一声,那托他代售古董的老头子是不是
姓张。但既然已经走了,自然也不必再折回去了。
晚上,我最迟到暴发户的家中。
暴发户家里的气派真不小,我们先在他特设的古董间中,看他在半年内买进来的古
董,看了一会,仆人来说,可以吃饭了,才一起离去。
暴发户自己,走在最后,他拉上门,取钥匙在手,看来是准备将古董间锁上的,而
我就在他的前面。
就在暴发户已将门拉到一半之际,忽然之间,也不知从甚么地方,陡地窜来了一只
大黑猫,那只大黑猫的来势极快,在我的脚边窜过,“刷”地一声,就从门中,穿进了
古董间。
暴发户怒喝道:“谁养的猫  ”
他那一句话才出口,就听到古董间之内,传出瓷器的碎裂声,一时之间,人人面面
相觑,说不出话来。
暴发户的手仍然拉著门,门已关上了一大半,究竟那只黑猫穿了进去之后,打碎了
甚么,还看不出来。但是,不论打碎了甚么,都是价值巨万的古董。
暴发户在听到了有东西的碎裂声之后,僵立著,甚至不知道推开门去看看,我忙道
:“看看打碎了甚么!”
暴发户这才如梦初醒,推开了门,五六个人,一起拥在门口,向内看去。
别人或者都在察看,究竟是甚么东西被打碎了,但是我却只找那只大黑猫。
我一眼就看见,那只大黑猫伏在窗前的板上,缩成了一团,它像是自己也知道闯了
大祸,是以它的神态十分紧张,身子缩成了一团,全身乌亮漆黑的毛,却根根耸起。它
的那一对眼睛,也格外闪著绿黝黝的、异样的光采。
我一看清楚了那只大黑猫,就陡地一怔,虽然世界上,黑猫不知有几千几万只,但
是这一只黑猫,我却可以断定,它是张老头那一只。
就在我想向前走去之际,只听得暴发户在我的身后,发出了一下惨叫声,用力将我
一推,已奔进了古董间,来到了古董橱之前,停了下来。
也在这时,在我的身后,传来了一阵叹息声。
我也看到,古董橱的玻璃破碎,放在里面的其它东西,都完好无损,但是那一对价
值三十万英镑,暴发户新买来的瓷瓶,已经碎裂了!
暴发户奔到了古董架之前,手发著抖,怪声叫了起来,两个男仆和一个女仆,也立
时奔了进来。暴发户转过身来,脸色铁青,指著仍然伏著不动的那只黑猫,厉声道:“
谁养的猫?”
三个仆人面面相靦,一起道:“我们没有人养猫,这……这……一定是野猫!”
暴发户双手握著拳,额上的青筋,一根一根,都绽了起来,他的声音也变得嘶哑,
看样子,他真像是要扑上去,将那只黑猫咬上两口!
我已经看出事情真是古怪之极。看来,一只猫撞了进来,打碎了两只花瓶,并不是
甚么出奇的事。因为猫是不知道花瓶的价值的,三十万镑的花瓶和三毛钱的水杯,对猫
来说,全是一样的。
可是,那一对花瓶,却放在柜中,柜外有玻璃挡著,一只猫的冲击力量,是不是可
以撞碎玻璃,还大成疑问,更何况甚么也不打碎,就坏了那一对花瓶。
我心念转动,忙道:“别惹那头猫!”
可是,已经迟了一步!
暴发户向著那头黑猫,恶狠狠走了过去,伸手去抓那头黑猫。
而也就在这时,我的话才出口,黑猫发出了一下难听之极的叫声,身子耸了起来,
猫的动作如此之快,连我也未曾看清楚是怎么一回事,暴发户已然发出了一下惨叫声。
那头老黑猫落下地,一溜黑烟也似,自门中窜了出去。暴发户的双手,掩住了脸,
血自他的指缝之中,直迸了出来。
亳无疑问,他伸手抓猫,未曾抓中,但是猫爪子却已抓中了他的脸。
我连忙向他走去,一面向仆人喝道:“快打电话,召救伤车!”
我来到暴发户的面前,扶著他坐了下来,拉开他的手,暴发户不断呻吟著,他脸上
的几条爪痕十分深,只差半吋许,几乎把他的眼球,都抓了出来,血在不断流著,一时
之间,也无法止得住。
所有的客人都呆住了,暴发户的太太、子女也一起奔了进来,乱成了一团,在那样
的情形下,反倒没有人注意那对被打碎的花瓶了。
救伤车不一会就赶到,暴发户的头上,扎起了纱布,送到了医院中,一干人全跟到
了医院,暴发户的太太,又嫌公立医院设备不好,立时又转进了一家贵族化的私人医院
,我没有跟去。
那时,我心中真是不舒服到了极点。
那头大黑猫,它为甚么要特地来打碎那一对花瓶呢?它一定是特地来打碎那对花瓶
的,世上虽然有不少凑巧的事,但断乎不会如此凑巧。
但是,一只猫,它怎会知道花瓶在甚么地方?
那大黑猫,那只小木箱,这已使我可以肯定,事情和张老头有关,那一对花瓶,原
来是张老头的?
我一想到这里,就走进了一个电话亭,打了一个电话,找古董店的老板。古董店的
老板在接到了我的电话之后,显然想不起我是甚么人来了,我忙又道:“今天,你卖那
一对宋瓷花瓶给人,我也在旁的。”
古董店老板“唔唔”地应著,道:“卫先生,你有甚么指教?”
我道:“我想知道这一对花瓶的来源。”
老板呆了一呆:“对不起,我不能告诉你。”
我加重语气:“一定要告诉我,事实上,我受警方的委托调查这件事,你如果不肯
对我说  ”
那古董店的老板,是一个道地的生意人,生意人怕惹是非,而且,我那样说,也不
能说是故意恫吓,事实上,张老头和警方也多少有一点纠葛。
我的话,果然起了一些作用,古董店老板的声音,显得很慌张:“我不是不肯告诉
你它的来源,事实上是我也不知道!”
我问道:“那么,这对花瓶,是如何会在你手上的?”
老板道:“一个人拿来,要在我这里寄售,我只不过抽一点佣金,他已经收了钱,
走了。”
我并不怀疑老板的话,我进一步问道:“那个人甚么样子?姓甚么?叫甚么?”
老板发出了一两下苦笑声:“他年纪很大了,看来很普通,姓张。”
我一听得“姓张”这两个字,便不禁吸了一口气,我所料的,一点也不错,那对瓷
瓶,果然是张老头卖出来的,那只打破了瓷瓶的大黑猫,也正是张老头所养的那只。
我心中一面转著念,一面道:“你和那位张先生,一定有联络的办法的,是不是,
不然,你如何能通知他,瓷瓶已经售出了?”
古董店的老板急得连声音也变了:“不,我和他没有联络,他每天打一个电话来问
我,我才送走了你们,他的电话就来了,我就通知他来收钱。他一来,拿了钱就走了!

我听到这里,不禁叹了一声,我相信对方讲的是实话,那么,我可以说一点收获也
没有。
虽然,我证明了那瓷瓶是张老头的,但这一点,在我见到了那只大黑猫之后,早已
经肯定的了。
我好半晌不说话,古董店老板反倒著急了起来:“卫先生,我会有甚么事?那一对
花瓶,可是它的来历有问题?”
我忙道:“不,不,你放心,你不会有事的,我之所以追查它的来源,也不是因为
它的来历有问题,而是另外一些极其神秘的事。还有一件事,我要告诉你的,就是那对
花瓶已经打碎了!”
古董店老板“啊”地一声,惊叫了起来,虽然我只是在电话中听到他的惊叫声,看
不到他的神情,但是,在他的声音中,我还可以听出那种极度的痛惜。而且他的那种痛
惜,显然不是由于金钱上的,而是痛借一件珍品的被毁。
他在惊叫了一声之后,连声道:“那怎么会的?太不小心了!那怎么会的?”
我道:“有一只老黑猫,忽然冲了进来,扑向花瓶,连古董橱的玻璃都打碎了,花
瓶变成了一堆碎片!”
古董店老板连连叹息著,又道:“大黑猫?对了,那姓张的物主,第一次拿著花瓶
来找我的时候,手中抱著一只黑猫,古怪得很。”
我心中略动了一动,对于整件事情,好像有了一个模糊的概念,但一时之间,却还
没有办法将这些零碎的概念组织起来。我说一声“打扰”,放下了电话,人仍然在电话
亭里,我在迅速地转著念,企图将我突然之间想到的一些零碎的概念,拼凑起来。
但是我所得到的十分有限,而且,我在将我自己的想法重新思索了一遍之后,我觉
得仍然是荒诞得不可能的事。
第四部:警犬殉职
我的想法是:那对花瓶,是张老头心爱的东西,由于某种原因,他不得不出售,但
是他又不甘心那样的宝物落在别人的手中,所以又驱使那头大黑猫,去将之打碎。
这种想法的怪诞之处,是在于它的主角是一头猫,如果不是猫,而是一只狗的话,
那么,还或者勉强可以成立,因为狗能接受人的训练,为人去做很多事,但是,从来也
未曾听说过,猫也能接受训练,去做那么复杂的一件事。
我苦笑著,推开门,走了出来。
由于我想到了狗,是以我走出了不几步,便又站定。狗!狗和猫是对头,狗对于猫
的气味,也特别敏感,如果我有一头良好的警犬,那么,我是不是可以追踪到它的主人
张老头?
我截住了一辆街车,十分钟之后,我在高级警官宿舍中找到了杰美。杰美在听了我
的叙述之后,望了我半晌,才苦笑地摇著头,仍然道:“好的,我和你一起找一头警犬
。”
我知道他是不喜欢和我去做这件事的,因为站在一个警务人员的立场而言,只对犯
罪事件有兴趣,神秘的事情,不在他职责范围之内。
但是事情由他而起,如果不是在那次闲谈之中,他说出了张老头的事,就算我看到
一只老猫,打破了一对花瓶,我也决不会追查其中原因,所以他有责任替我做点事。
杰美和我一起查了一下警犬的档案,查出警犬之中,有两只对于猫的气味特别敏感
,然后,我们就一起去看狗,我看到其中的一只,是十分雄俊的丹麦狼狗,我立时选中
了它。
杰美看我选好了警犬,如释重负,说了一声“恕不奉陪”,又和带领警犬的警员,
吩咐了几句,就自顾自地走了。我和那警员,带著那头丹麦犬,乘搭警车,直来到了暴
发户的家中。
当我们进入那幢大洋房之际,那头丹麦警犬已现出十分不安的神态来,不住发出“
呜呜”的低吠声,而且好几次,用力想挣脱那警员手中的皮带,经过警员连声叱喝,情
形仍然没有改变多少。
我自然注意到那头丹麦警犬这种不安的神态,我知道,动物的感觉,比人敏锐不知
多少,尤其是狗,有天生的敏锐的感觉。
这时,这头丹麦警犬,表现了如此的不安,是不是它已发现了甚么呢?
可是,在我的眼中看来,华丽的大客厅中,似乎一切都十分正常。
那警员的神色,也有点异常,当我们向管家说明来意之际,那头丹麦警犬,以一种
十分怪异的姿势,伏在地上,呜呜低吠著。
那管家是认得我的,在听我说了来意之后,他道:“好的,老爷和太太,仍在医院
中没有回来,但这件事,我还可以作主。”
我道:“那么,请你带我们到古董间去。”
管家点著头,转身向前走去,那警员用力拉著皮带,想将狗拉起来,可是那头高大
的丹麦警犬,却仍然前腿屈著,后腿撑在地上,不肯起来,而且,它的低吠声,听来也
显得非常凄厉。
那警员大声呼喝著,双手一起用力,才勉强将那头警犬拉了起来。
这种情形,连管家也看出有点不寻常了,他问道:“怎么了?这狗有甚么不妥?”
那警员奇道:“奇怪,这是一头最好的警犬,从来服从性都是第一的,怎么今晚会
这样子?”
我道:“是不是它已经觉出这屋子中,有甚么不对头的地方?”
那位管家显然十分迷信,我那样一问,他脸都青了,忙道:“卫先生,别吓人!”
那警员皱著眉:“真奇怪,它或许闻到了甚么特别的气味!”
那头丹麦警犬被拉得站起来之后,谁都可以看出,它的神态极其紧张,那警员拉著
它向前走著,越是接近古董间,它紧张的神态便越甚,等到管家打开了古董间的门,它
全身的短毛,都一起竖起,对著古董间之内,大声狂吠了起来。
警犬的狂叫声,不但震耳,而且还十分急乱,吠之不已。那警员又和我互望了一眼
,拉著警犬,进入了古董间。一进古董间,那警犬一面狂吠著,一面向著古董橱,疾扑
了过去。
那一扑,来得极其突然,而且,十分意外,那头丹麦警犬至少有一百磅重,这向前
突然一挣一扑的力道,自然也极大,那警员手中的皮带,一个握不住,竟然被它挣脱,
带著皮带,疾扑而出。
一看到身形那么高大的一头警犬,以如此劲疾之势,疾扑向古董橱,我也不禁大吃
了一惊,那管家更是大声急叫了起来。
因为古董橱中,还有许多古董陈列著,那头黑猫,只不过打碎了一对瓷瓶,而这时
,看那头丹麦狼狗向前扑去的情形,这古董橱中的东西,至少要被它打碎一大半!
那警员,在这一刹那间,也呆住了,因为这纯粹是意料不及的事情。
而那头狗向前扑出去的势子,实在太快,谁都没有法子阻得住它了!
警犬是我带来的,要是闯了祸,我自然也脱不了干系,我手心捏著一把汗,只等听
警犬扑上去,东西打烂的“乒乓”声了。
可是,那头警犬,一扑到了离古董橱,只有呎许之际,便陡地伏了下来,狂吠著,
紧接著,又一个转身,直扑到窗前。
我记得,当那头大黑猫,在打碎了花瓶之后,自古董橱旁窜出来,也是窜到了窗台
上,现在那头狗也从古董橱前,返扑到了窗口,由此可知,它的不安、它突如其来的行
动,它的狂吠,全然是因为它闻到了那头老黑猫留下来的气味之故。
一想到这里,我叫了一声:“拉住那头狗!”
可是,随著我的叫声,那头丹麦狼狗突然又是一阵狂吠,自窗口反扑了过来,那警
员立时赶过去,想将它阻住,可是狼狗用力一扑,竟将那警员扑倒在地,立时自门外奔
了出去,去势快绝!
那警员在地上打了一个滚,立时跃起,和我一起,向外追去。
我们才一出古董间,就听得屋后,男女仆人的一阵惊叫声,和乒乓有东西倒地的声
音。等到我们追到后门一看,几个仆人神色惊惶,我忙问道:“那头狗呢?”
一个男仆指著后墙,声音发著抖道:“跳……跳出去了,那么大的狗,一下子就跳
出去了!”
那警员连忙奔出了后门,后门外,是一条相当静僻的街道,那里还有那头高大的丹
麦狼狗的影子?
那警员急得连连顿足,管家也从后门口走了出来:“卫先生,对不起,我要关门了
!”
我倒并不怪那个管家,因为刚才,那丹麦狼狗,要是直扑向古董橱的话,这个祸闯
得太大了。
我点了点头,管家忙不迭将后门关上,我对那警员道:“我们用车子去追。”
我们急急绕到了前门,上了车,一直向前驶著,可是驶出了几条街,仍然看不到那
丹麦狼狗,而且,街道交岔,根本无从追踪了。
我和那警员相视苦笑,试想,带著警犬来追踪,想找到那头大黑猫的去向,但是结
果,却连警犬都丢了,这实在是狼狈之极。
然而,有一点,我却可以肯定,那头丹麦狼狗,一定是闻到了那头大黑猫的气味,
是以才一直跟踪下去的,只可惜我们连狗也找不到了!
我皱著眉,问那警员:“这只狗,平时对猫的气味,也那么敏感?”
那警员苦笑道:“没有,虽然敏感,但从来不像这次那样,我和它在一起,已经三
年了,从来也没有见过它像今天一样!”
我道:“狗是不会无缘无故失常态的,照你看来,是为了甚么?”
那警员摇头道:“不知道。”
我又道:“它才一进屋时,神态紧张,像是十分害怕,你拖也拖它不动,后来,怎
么又突然挣脱了,向前猛扑了出去?”
那警员叹了一声:“这一类狼狗,极其勇敢,就算面对著一只猛虎,它也敢搏斗,
我想,它开始时并不是害怕,只是不肯轻敌!”
我没有再说甚么,因为我心中的疑团,非但没有得到丝毫解决,反倒更甚!
那头大黑猫,它和别的猫,有甚么不同呢?
我不知道有甚么不同,但是一定有所不同,那可以肯定。因为它仅仅有一些气味遗
留下来,已经使那头优良的警犬大失常态。那头警犬,自然是知道这老猫有何异常之处
的,可惜,警犬就算在,也不能告诉我们,何况它也不见了!
我们又在街上兜了几个圈子,那警员道:“算了,这头警犬受过良好的训练,它会
自己回来,真对不起,要不要另外找一头来试试?”
我叹了一声:“不必了!”
那警员送我回家,他回到警局去。我走进家中,神色不定,白素迎上来:“怎么了
?”
我将一切经过都对她说了一遍,白素静静地听著,等我讲完,她才道:“这种事,
如果早两百年发生,那么,这头大黑猫,一定被认为是妖怪的化身,是成了精的妖怪了
!”
我乾笑了一下,道:“看来,那真的不是普通的猫,是猫精!”
白素柔声地笑了起来。
她虽然没有说甚么,但是我却知道,她是在笑我,因为没有头绪,心情激愤,而丧
失了理智。我自己想一想刚才所下的结论,也觉得好笑。
白素道:“算了吧,别再为这种无谓的事伤脑筋了!”
我摇著头道:“不能算!”
自然不能算,这件事,令人疑惑不解的地方实在太多,怎么能算?
首先,张老头是甚么样的人?他每天不停地敲打,是在做甚么?何以他第一次搬家
,会留下了一副猫的内脏,他那只大箱子中,那只六角形的盘子,一半钉满了像钉子一
样的东西,又是甚么?那头大黑猫,何以如此怪异?那头丹麦狼狗,何以会大失常态?
一连串的问题,或许其中的一个,有了答案之后,其余的便会迎刃而解,但是,我
却连其中最简单的一个问题,也没有答案。
虽然,整件事和我一点关系也没有,但是我好奇心极其强烈,要是能就此罢手的话
,那么我以前,也遇不到那么多奇事了。
白素也知道,劝我罢手是不可能的事,她望了我半晌,才道:“我能帮助你甚么?

我苦笑著,摊了摊手:“连我自己也不知该如何著手,你能帮我甚么?”
白素没有再说甚么,过了片刻,她用另一件事,将话题岔了开去。
当天晚上,我睡得极其不安,做了许多杂乱而怪异的梦,以致第二天,我一直睡到
中午才起来。
当我吃过饭,正在想著,用甚么法子才可以找到张老头时,电话响了。我拿起电话
来,就听到了杰美的声音,他开门见山地道:“卫,要不要来看一看昨天的那头警犬?

我略怔了一征,他的问题,问得很怪,我道:“哦,那头警犬回来了么?”
杰美道:“不,有人在一条巷子中发现了它,我们将它弄回来的,它死了!”
我又怔了一怔,那头高大的丹麦狗死了!我呆了极短的时间,才道:“死狗有甚么
好看的?”
杰美道:“你来,或者你看到了死狗,会对它的死因发生兴趣的!”
我急问道:“它是怎么死的?”
杰美道:“我们还不能肯定,要等你来了,一起研究,才能决定!”
我知道一定又有甚么古怪的事情发生了,是以我说了一声“立刻就来”,放下电话
,就直赴警局。
到了警局,杰美已等在门口,昨天的那警员也在,还有几个警官,我们略打了招呼
,就向内走去,迎面却遇上了杰克上校,上校一见到了我们,伸手大力拍我的肩头,道
:“朋友,我不喜欢见到你,你一来,事情就来了!”
我道:“上校,我并不是来看你,我是来看一头死狗的!”
杰克上校一定以为我在故意骂他了,面色立时一沉,杰美忙解释道:“上校,有一
头警犬死了,我们请卫先生一起来研究一下死因!”
杰克上校略呆了一呆,才笑著走了开去。我们一直来到了化验室中,那里,有一个
小型的冷藏库,昨天的那警员拉开了一个长柜,我向那冷藏柜中一看,也不禁呆住了!
那是一头十分巨大的死狗,遍体是血,全身几乎已没有甚么完好的地方,全身都被
抓破,抓痕又细又长,而且入肉极深,有的甚至抓裂到见骨!
那样细、长、深的抓痕,决不会是甚么大的猛兽抓出来的,一看到那样的抓痕,就
自然而然,使人联想到猫的利爪!
我吸了一口气:“猫!”
杰美点了点头:“是猫的爪,但是,一头九十七磅重,受过严格训练的警犬,有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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